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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夭

作者:西西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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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谁道莫归晚 第五十一章

卷三 谁道莫归晚

第五十一章

“那现在,你可满意?”苏晚止住声音里的颤抖,冷声发问。
里头苏晚正好走到榻边,扶着榻沿坐下,听到穆旬清的问话,突然笑了,笑得无声。
“再记记这地图,以免出了什么差错。”苏晚察觉到穆旬清在她对面坐下,撑起身子,捋顺长发。
他以为她沉河而死,风幽为泄愤毁了所有噬心散的解药,称即便是未死在河里也会死在毒药下,逼他死心。那时的他哪里用逼,根本就是心如死灰,也无心去与她争执。
那手映在苏晚眼里,同样晃了晃,却未掀起任何波澜。苏晚连眼皮都未眨一下,更不提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了。
“咳咳……”苏晚趴在地上一面咳着一面冷笑,笑得凄厉,“孩子……我为什么要留你的孩子?你见我在将军府中毒而无动于衷,那浑身的毒,你还妄想孩子能活?”
云宸像是想起什么,面上的笑一分分褪去,那只手移到苏晚的脖颈间,低声问道:“孩子……你有孩子对不对?孩子呢?”
“不,”云宸拂去苏晚眉尖的细碎雪粒子,动作轻柔,声调微扬,“我是在验收这么些年来的成果而已。你现在,是不是又怨又怒又悔又恨?恨不得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从未存在?”
“以此为威胁,聚拢断贾城闲散势力,让他们为韩家效命。”
云宸眉头微微蹙起来,看入苏晚蓄了满眶泪水的眼。除了清泪闪起的波光,混沌一片,连倒映着的自己的脸都好似失了生气。他开始觉得哪里不对,放下抬起苏晚下巴的手,小心翼翼地举到她眼前,左右晃了晃。
“皇上猜测,是谁下的手?”
穆旬清像是被人一刀正中心窝,身子猛地一抖,垂下眼,出口的声音有些嘶哑,“噬心散……我以为隐飒阁能人居多,五年前见你仍然安好……”
“你把这个,遣人交到隐飒阁。”苏晚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递给穆旬清。
“那皇上估摸,他们抓这些孩子意欲为何?”
刚好刮起一阵寒风,散了苏晚额头不知何时沁出的冷汗,使得整个身子愈和*图*书加冰冷,麻木到没了任何感觉。她握紧了拳头,五指用力掐入手心,拉回几欲被风吹散的意识。
同样是将军府,同样是亮堂的屋子,站在门外看到投在窗上的人影,他几乎要觉得自己身处六年前。那时他只是个年轻气盛的将军,那时她只是爱舞剑的女子,那时他们之间没有仇没有恨,干净地好似月光下绽放的白梅。
“我说如果。”
云宸的手越来越紧,苏晚咬牙不肯松口,苍白的面上因为窒息泛起嫣红,执意睁大的眼终于受不住太烈的寒风,微微眯起,随即渐渐阖上。云宸的手像突然被烫到似地松开来,苏晚浑身一软,跌在雪上。
厉风蓦地愈加凛冽,刀子般划破夜空,随着猝然迸发的杀气卷动苏晚的衣发。云宸的双唇紧抿,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眸光尖锐,盯着她的眼,扣住苏晚脖颈的五指渐渐收拢。
“然后呢?可有其他消息?”
此刻苏晚正端坐在案几前,几乎是伏在手下的石板上,细细摩挲着。那石板是穆旬清特地找人制出来的,详细而准确地刻了风国地图。
苏晚终于开声,今夜的第一句话,沙哑而讽刺,毫不示弱。
苏晚垂着眼,好似正看着石板上的地图,微微摇头。
穆旬清凝视她略有红润的脸,微微颔首,刚想问那夜发生过何事,苏晚开口道:“皇上既然辛苦来此,不若与我说说,断贾城到底发生何事?”
云宸低笑,双眼微微眯起,看着苏晚的背影像是蒙上一层浅淡的光晕,深不见底,看不透情绪。
“若是有消息便好处理了,现在唯一安宁的断贾城因为这失踪的一百多个孩子乱成一片。”穆旬清一声轻笑,似在自嘲。
穆旬清眉间沾了夜露,看见苏晚,眸子里隐隐约约地透着几分喜色,再见她捋发,想起什么,眼神蓦地沉下来,刚刚的喜色也被忽明忽暗地眸光取代。
如今暴乱四起,很大原因便是当年与穆家对峙的韩家卷土重来,打着穆旬清“弑君”的旗号。这旗号,有人信有人https://m.hetushu.com.com不信,可谣言四起,甚至有人说亲眼见到穆旬清给先帝灌毒药,再加上多人煽风点火,有人蓄意挑起事端,再有人不甘心就此落败,想要反击为胜,自然这风国再不得安宁。
为何会改变主意?
苏晚转过身子,看向云宸的方向,双眼里暗淡无光,只映出飘洒的莹白雪花,还有偶尔飘过眼前的碎发。因着双目失明导致的双眼无神,看在云宸眼里,却是极力隐去眸子里的情绪而致的眼神空洞。
“死了。”
穆旬清面上一白,道:“不可能。他既是顾宸云,视我穆家为仇人,必定以孩子为危险来对付我这个皇帝,又怎会杀了一百多名孩子,逼得他们与自己为敌?”
穆旬清垂下眼睑,换了话题道:“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可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看到双目混沌的苏晚便知晓那都是自己的奢望罢了。
苏晚倔强地睁大了眼,倔强地逼回许久不曾流出的眼泪,任由厉风刮面,眼皮都不眨,直面云宸,不避不闪,“你逼我?”
苏晚撇嘴笑笑,颔首道:“好了许多。”
“不全是。”云宸始终笑着,阴寒的天气丝毫不阻他笑容里的温煦,“若非施恩于你,你怎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自作多情。
云宸似被这句话堵住,沉默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不觉得,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会更有意思么?”
“你不觉得,你被隐飒阁救回去,太过巧合?”云宸已然到了苏晚身边,再次抚上她的面,五指滑到下颚,微微抬起,“女人啊,自以为是的善良,再遇到所谓情爱,便蠢得一文不值!”
“话还未说完,你又想逃?”
四个字,字字打在苏晚心头,让她自以为已然麻木的心再次抽慉起来。她猛地抽开被云宸扣住的手腕,转身便要走。
“孩子呢?”
“为难你一番苦心了,可惜事后我全忘了。”苏晚面无表情,平静地回答。
“呵……”苏晚嗤笑一声,“隐飒阁里的,是人,不是神。”
既然一直是自m•hetushu.com•com作多情,她何须客气?既然一个两个都逼她出面,她何须顾虑?要恨,要报复,她不介意斗得个鱼死网破!
那夜隐飒阁有所行动,她双眼看不见,可几日过去穆旬清这边不可能全然不知。
如今他为人夫,她为人母,割了爱,舍了恨,他们之间,再回不到从前了。
“你带我出逃,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不想让人认出你来。”苏晚的声音冷了几分,不再是问句。在穆旬清与她说起事情来龙去脉时,她便猜想到了。
“死了!”
穆旬清一怔,蹙眉道:“不可能。”
“当年是你放出顾家的密令,再诱导旁人,说关在楚家的,是顾小姐?”苏晚声音轻缓,在空旷静谧的夜里有些破碎,随着风儿打了个卷便消失不见。
“皇上该回宫了。”苏晚突然站起身,打断穆旬清的思绪。
苏晚特地嘱人在屋子里点了十数盏油灯,使得房内比白日还要光亮。这样她可以瞧见一点影子,若是有人进来,还可以透过眼前的光影大概猜测到他的动作,比在一片暗黑中让人安然许多。
“你还想说什么?”
相比断贾城的大雪连连,风都虽说冷,却也不似那般寒彻骨,特别是待在屋内,点了暖炉只穿一件单衣便可应付。
他去酒肆寻她时,居然未发现她的眼盲,还为了她“见”他时的过于平静而略有恼怒,可再见时……毕竟是曾经刻骨铭心地恋人,又怎会看不出那细微的差别。
“即便我不改变主意,你会轻易放掉我这颗棋子么?”
“孩子?”苏晚轻笑,双眉微扬,突然敛住笑,面冷如霜,“死了。”
“孩子呢?”
所以那么些年的所谓保护,全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谎言。苏晚垂下眼睫,嘴角撇出一抹轻笑。
穆旬清略作沉吟,片刻才道:“断贾城里……失踪了一百多名孩子,皆是为了躲避战乱,从各地迁移而去的大户子女。”
穆旬清满肚子的话就被这一句给堵了回去。自从苏晚答应过来帮他,发现她的眼盲,他刻意蓄起的伪装一件件地脱hetushu.com.com落,在她面前端不起皇帝架子,装不出冷眼相待,更不忍再说冷嘲热讽的话。他离宫几日,政事成山,接连几日处理完了便迫不及待地往这里赶。
穆旬清见她要离开矮桌,欲要伸手去扶,却见她准确无误地绕过屏风,去了里间。
“我备好一切,自会找人通知你,你无须连夜出宫。”苏晚的手仍旧停在石板上,微微垂下的眼帘掩住半个瞳仁。
呼啸的北风吹得苏晚的话支离破碎,却仍似带着重力砸在云宸身上一般。他身子颤了颤,杀气渐渐收敛,再不看苏晚,几个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你……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穆旬清凝视着屏风,像是透过屏风能看到苏晚的影子,轻缓地笑着,却是不加掩饰的落寞。
穆旬清顿住,沉默半晌,看着房内的灯火微微眯眼,随即不屑笑道:“莫非我这皇位,要靠百名孩子的性命来成全?”
穆旬清的回答似早在苏晚意料中,她轻轻一笑,随意道:“说不定,他抓了这些孩子,是想尽数杀掉。”
“是。”云宸未料到她已经知晓,扬了扬眉,低笑回答,“你们以为关起我,我便没了法子,终究是小瞧了我顾家人。”
穆旬清接过,端详了一番,只见上面绣了一个“夕”,突然想到什么,开口便欲问。苏晚忙出声道:“之前你我说好,我不想说的,你便不问。”
思及此,穆旬清眸中闪过一道寒光。苏晚却是抽出手,随意地笑笑,“再说往事又有何用?”
苏晚仰起的脸上蓦地一片冰冷,不知是冰雪飘在脸上还是面颊沾染了其他的什么东西,只觉得双眼涨疼,逼她闭眼服输一般。
“掳走那么多孩子只在一夜之间,手法利落悄无声息,必然是隐飒阁下手。”
苏晚了然地笑,人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骨子里的东西总是根深蒂固的。譬如穆旬清的优柔寡断和光明正大。他性子里的温煦和云宸表面上的温煦,在两虎相争时是截然相反的结果。撇开他的优柔寡断,单单只揣着所谓的“光明正大”,也不会是云宸的对手。
穆旬www.hetushu.com.com清认为是隐飒阁与韩家结盟,韩家才能以如此强势的姿态反击,掀起轩然大|波。苏晚却不那么想,隐飒阁不可能与任何人结盟!
“你的眼,到底为何……”穆旬清抬手想要抚住那双眼,却僵在空中,不敢碰触似地,骨节分明的五指带着些许颤抖,最终缩了回去。
那日天刚亮便再去酒肆找她,正好看到她步履蹒跚地回来,头发像是结了冰般沾着白色的雪花,面色冻得发紫,全身都在颤抖,问她话,她像是失了魂魄般一句都答不上。他让她随他回风都,她也不反对,上了马车便迷迷糊糊开始生病。
“宛宛……”穆旬清突然一动,抓住苏晚的手,“若我知晓你中毒未解,必然留下解药。那年……风幽将解药毁了。”
苏晚一声嗤笑,逃,她能逃去哪里?下楼的台阶她不知道在哪个方向,没了内力,跳下这城楼不是摔死也是摔残,若她能逃,何须在此受他欺辱?
房门突然响了响,苏晚手下顿了顿,侧耳听到一人轻浅的呼吸声,接着嗅到淡淡的龙涎香,猜到来人,淡淡地道:“夜深,皇上怎地这个时候出宫。”
以前她是不做这种无谓之举的,可现在她在风都,在曾经的将军府,不是只有她和云夕两人无拘无束,对附近的情况掌握得更多,才让她更加心安。
云宸睨着苏晚的背影,好似笃定她能触到自己揶揄的笑。
穆旬清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你不是也未歇息么。”
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云宸要的是什么!
“如果他们抓了那些孩子,便是要杀。你……会救么?”苏晚抬首问道。
“忘了?”云宸又一笑,开始抬步,慢慢向苏晚靠近,声音轻柔似情人间的蜜语,“所以,我需要再做点什么,让你对我,死心塌地。”
这双眼,有目无光。
屏风外的穆旬清没有回答,片刻过后外间响起脚步声,开门,关门。苏晚知道穆旬清走了,斜倚在榻边继续笑,笑得黯淡的双眼泛起波光。
苏晚讪讪一笑,“皇上贵人多忘事。为何不问我身中剧毒,这么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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