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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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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庙堂篇 第三十章 鸣铮

第二部 庙堂篇

第三十章 鸣铮

依现在的情况来看,要说投了闻家,项平还不至于那么糊涂。那么就是不知情了,连项平都不知情?妫语眼神一错,眸中闪过一星冷芒,闻家的举动就太可疑了!“你从何得知?”
琴笺离座微微一福,“谢陛下赞誉。琴笺曾听一位做过储皇琴师的族人说过,当世琴技无双应推陛下,今日踏青,陛下何不乘兴而抚,也好让我等臣下瞻仰?”说完,微抬秀脸,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孙预。
“前儿户部度支郎中甪里大人将一本审计送来巫策天校对时提到过,呃,仿佛不着意地提到而已。”
“是。”
巫弋随着鸾驾一起到了煦春殿,是请脉,亦是奏事。妫语懒懒地倚在榻上,身上覆了条精工绣制的戗金丝毯,神思倦怠,看去总有些散漫。巫弋按完了脉,又拿出了上次妫语交给她的那张方子比对了一下,朝小秋点点头,示意不变。
“是,知云这就去准备。”他轻轻退下,许多事当面解释清楚了,就什么介蒂都没有了。
“是。”巫弋笑笑,对于她的坏心情了然于胸,“学有专精。”
“哦?”妫语闭目想了想,无所谓地一笑,“有何不可?来人!取琴来。”
巫弋叹了口气,“怎么……怎么……”反倒把琴笺带入太乐苑了?于情于理,她何必?只是这话待要问出口,巫弋又觉不妥。有些心事,本是无望,却偏偏真个儿动了情,唉!
然而毕竟田舍人家,只见青山排闼,绿水回绕,溪头荠菜长得正好。远远望去,不时有小童在俯身捡掇。知云清楚妫语心性,只要身份清白,便都未让禁军赶走。人家该住的还住,该吃的还吃,只要不要随意走动,一切便无甚防碍。
琴笺错愕地站起,“……多,多谢圣恩。”才要行礼,却见女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巫弋努了努嘴,却怡悦地笑了,“想必王爷不肯就范吧?”
摄政王府里静悄悄的,众人都似屏住了呼吸一般,端坐在那里,只除了那个唯一置身事外地依旧翻看着公文的孙预。他面前堆着一大叠的奏本、公函,他也就一本不断一本地审阅,并不时在旁执笔飞快地记着什么,面色沉静,仿佛整间屋子里近于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与己无干,超然事外,连特意为他打抱不平来的孙须都看得有些不舒坦起来。
侍女摆上清酒,御菜,他坐得离她并不近,这让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隐约的,凭着她的举止猜测,凭着她的语声猜测。
“你……你可想清楚了?!”孙业环大吃了一惊,知道儿子用情真切,却不曾料到居然有番决心!“你不后悔?”
“你……”
“把这三个字给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老把这三字念来道去,我都听得腻了!”
她理了理过长的袍袖,略略扫了琴笺一眼,她可是冲着自己来的?她知道了些什么?不过,这种挑衅也未免太过胆大包天。她闭目浮起一笑,成!就如她所愿,褪去女皇的身份,来和她比一场,不管孙预是否终会属于她,自己都不愿是除了女皇这个身份便一无所取的女子!
妫语看了眼她,无人知hetushu•com•com道,登基最初的五年,她是如何过来的。每当她需要把激愤怨毒的心平定下来时,她就开始弹琴。一遍一遍,直到十指见血,更直到连她弹的琴声里都不带丝毫外露的情绪。琴笺这样一个出身优厚的小姐,有亲人疼爱,有美满姻缘的她又怎会明白!她挥了挥手,淡道:“琴笺琴艺确是举世无双。今日,朕就将我这张‘穿云’送于你。明儿,你便入太乐苑主事吧。”
“可是,皇上打算把琴笺就此晾着么?若是孙家有人来求,只怕也难应承。”巫弋虽身为碧落的祭司,但毕竟与妫语关系非常,心总是向着她一些。
四月已是暮春,花残絮少,烟雨细细,倒是那片春草油绿得惹人怜爱。知云问过‘巫策天’,挑了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君臣相携游春。四月初十是正日子,但早有禁军在三天前便将这器山给封了。
孙氏一门里大小小的长辈都在了,都等着孙预开口说句话,也已经等了许久了,久到孙太公叠满了皱纹的额上青筋都开始突突勃跳起来。终于,他跺了跺拄在身前的拐杖,孙业环见老父脸色不对,连忙抢在前叱道:“预儿,你总该发句话吧!”
琴笺勉强一笑,想以技艺扳回,指下一转,奏出《钧响》,断续新奇,一时倒也令人耳目一振。
漂亮的话,却是不知轻重的举措。孙预冷眼旁观,对于琴笺的心思,他明了,但无意沾惹,也言语暗示过她。无奈她非但没想明白,反而公然向妫语挑衅。她什么意思?孙预的眼神有些冷,淡淡地扫过乐令箫钟。
“住嘴住嘴!你们这些长辈口口声声就只知道逼着小辈去干这干那!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关系阿预往后的每一个日子!联姻联姻,那么想联你们自己娶啊!你们眼里除了那些个权力家声还容不容得下别个?别冲我说是为阿预好,你们问过他心里的主意么?他有中意的姑娘么?煊赫了那么多代,使得你们眼中只看得到孙氏的声望,别的什么都为着这个牺牲!我平生就最瞧不顺眼这个!要活着像个人,就得有些血性!阿预是好脾气,被你逼得像个小老头一样,整天算计这算计那,到头来连婚事都要被你算计!”他心头火气上涌,脸也胀得红了,脖子也粗了,一下跨到孙预案前,对他道:“阿预你今日心中要是有了姑娘,就打死也不要妥协!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负了,他还他妈的算是个什么男人!”他回头朝那帮子孙氏的老辈睨了眼,“今日是你,要是换了我,逼急了我就他妈的离开孙家!这种‘君子之风’的门庭我还真呆不下去!什么为了雄心为了壮志,哪个是真正一心扑在为国为民上的?阿预你可要想清楚,为了这些名利,不值!孙家的祖辈不是没这个先例!”他说得怒气汹汹,最后一句话落,猛地拍了拍案桌,把整个厅堂里的人都唬了一跳。
孙预眼神一错,继而深思起来,眉心里隐了抹深深的勃发的怒气。她在暗示什么?“忘缘”?她想忘什么!
“……”妫语没说话,只是朝他看https://www.hetushu.com.com了眼。
孙预仍旧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微微昂了昂脸,“爷爷,孙儿立业不过是小事,何以爷爷这般劳师动众非要定下琴家的小姐呢?”眼神深深密密地掠过父亲与祖父,竟隐了层让人心惊的晦暗。
“闷了一个冬天?”妫语喃喃自语,忽然抬起脸叹了一声,“真的一晃眼就一个冬天过去了呢!”她微微闭起眼,密长的眼睫宁静地栖在那双狭长的凤目上,划出一道笔墨浓重而优美的弧,“那就去走走吧!把所有大臣都叫上,包括新应的进士,朝中大员么,就带上家眷,彻彻底底地热闹一回。”
妫语缓缓行步其间,一身明黄的锦袍映着浅嫩浅嫩的绿,十分怡目。她漫看着这个小坡,坡下再远处便是一条溪流,水声澹澹,正是春融的器山的雪水,看去清冽无比,虽隔了些远,仍能隐约瞧见细鱼的鳞纹在水中折射出斑斓的日光。
孙预打断了他,说得无比认真而沉静,“爹,其实是可以的,只要那人能舍。舍了这身利禄功名,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好下决心的?”
孙预对着孙须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了声谢。他回过身,只见孙冒庐怔在那里,一时间像是忽然有些老了,完全消了浑身上下的那股威严。他拄着拐杖跺了跺,起身离去,未再多说一个字。孙业环瞅着儿子,心头叹息,“预儿,须儿说得不错,可是有时候并不是真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你放肆!你……你……你个逆子!逆子!”孙业成好久才由这通话里回过神来,顿时气得不轻,也站起来大声骂道,“离开孙家?好,好!我孙业成就没你这个儿子!”
妫语微眯着眼朝她看了看,对于她的吞吐了然于心,也无意瞒她,便直说了出来,“箫钟与孙家颇有私交,他荐琴笺便是孙家想要通过我来指婚了。”她平淡的口吻里有一味隐约的苦涩。
孙业清的夫人金氏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坐在另一头的孙预,忽然低低地笑了,她凑上前对孙业清说了几句话,孙业清一愕,既而微微点了下头。于是金氏便不着痕迹地退出场外,拉过了平时掌管宫中御乐的乐令箫钟,塞了几张银票,叮嘱了几句,便仍回席上。
“回皇上……”巫弋正欲发话却被妫语皱着眉打断。
“为什么?”孙冒庐忍了忍心中的气,“你都二十二了,不小了!那琴家的闺女品貌是没话说的……”
“咦?项大人没有提到过?”巫弋一奇,随即猜到其中的分量,脸色一变,没有作声。项平不说话,不外是两种情况,其一,他投了闻家;其二,他还没发觉。
“朕乏了,这就回宫吧。”
“你想去瞧瞧?”
琴笺的脸泛着隐忍的白,身居碧落国公认的琴艺第一个,她一直深慕着孙预。但孙预的目光却是更多地投注在女皇身上,带着特殊的专注。女皇是高高在上的,她遥不可及,但凭着她对自己琴技的自信,她以为可以在这方面让孙预注意到自己。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只不过学了不到一年的琴,甚至还是族里琴技连上乘都https://www.hetushu.com.com未达到的琴师所教。女皇的琴艺居然会那般深邃与飘乎?迷离中有种入骨的妩媚,却是清丽绝伦,正如她无双的面容,美得让人自惭。那种疏离的美貌!
孙预眉一拢,细密的眼神直直朝妫语看过去。谁知妫语根本连头都未曾转向他这面,只是清淡地说,“天都第一人?那倒是好好听听了。去请吧!”轻微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意绪来,而她微垂下的眼也遮去了眼底的一抹恼意。天都第一人?怪不得孙家那么热衷了!宋辛得自己没女儿,居然能想到这门亲戚,还真是难为他了!
“巫策天的历法编制得怎样了?”妫语闭着眼随口问道,去年新选了一些对天文历法较为精通的巫族以外的人入巫策天任职,还不知情况怎样。
琴笺领命,入了座,稍一整饰,便慢慢抚来。琴音叮叮,如檐前滴水婉转玉润,音韵里一派春光。“响泉”本已绝妙,再配上操琴者技艺卓绝,听来真是让人如痴如醉。
皇上近些日子非常不痛快,连批阅奏章时都有些浮躁。知云瞧在眼里,琢磨了许久,才觑了个空上前,“皇上,四月里春暖花开的,听说在器山南坡有很多人踏青呢!”
妫语看她一眼,几不可闻地微叹一声,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意绪让她顿时起了争胜之心。手下曲调忽变,只觉淡渺泊然,轻无又厚密,淡以神全,一曲《忘缘》是心如止水般的静谧渺远,一如妫语的眼神。
孙预转过头看着爆了一朵又一朵的灯花,他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但现在,他不想放弃她,或者应该说从来不曾想过要放手。琴家的亲事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因为根本没有过这个意愿。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正是《文王》。
话虽如此,但听入巫弋的耳中多少都带着些赌气的意味。巫弋一笑,不再作声,轻轻又转了话题,“啊,近来闻家似乎有想要查一查户部核计的意思。”
“不如来个对曲吧?陛下,您看如何?”乐令箫钟一脸讨好。
就见她指尖滑动,音符跃动,一派歌舞升平,缓洪高洁。她奏的是《太平奏》。
“我不放也不行啊!箫钟把她的琴艺夸得举世无双,却还让我和她对曲,我若对其不闻不问,就是嫉才。堂堂一代国君如果连容人之量也没有还不被人笑话?”她眼神微眯,平生最恼被人利用,箫钟他长了几个脑袋,真以为孙家能撑得了他?“琴家成得了什么事!宋辛得就快自身难保了,依孙家的门第哪里真会娶一个琴师?要真是想娶……”妫语头一扭,“那便让他娶了!”
“起来吧。”依然是浅浅淡淡的嗓音,透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只让人觉得入骨的漫不经心。“既是踏青,便不必拘礼了https://www.hetushu.com.com。大伙都听听‘响泉’的绝美之音吧。”这“响泉”是古传名琴,制作精妙,音质纯然,可是难得的一张好琴。
一时无话可说,两人都静下来,日光如溪水般透明地流淌了进来,若有若无的,还夹着些嘤嘤之韵,似是宫娥的欢笑,又似是春莺娇啼,人在这似有若无的煦春里,都懒得开口了,只剩下浅浅的呼吸一起一伏。妫语闭着眼睛,但眉黛却是微蹙,长长的眼线似是盖住了无限愁绪,让人怜惜。
“住嘴!这儿还轮不着你开口!”孙业成喝叱,但哪里知道这一声叱把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孙须猛地给挑了起来。
孙预一见情势不对,就要开口,却被孙须抢了先,“爹,您以为您还有儿子?”他轻飘飘转出一句,眼神激烈起来,“阿颐,你让他娶那个郡主的时候问过他没有?他一直心中有了人,就是在去年春,才十六岁就抑郁而终的段辰的妹妹!阿颐怎么办?他连自己心爱|女|人临死的时候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就赶去了长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君子之风’!姓孙有什么好?生养在孙家就只有两个字,窝囊!”他抛下这句话,就直冲着屋外去了,众人都傻愣愣地直瞅着他离开至不见。不一会儿,府外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激烈的蹄声像是要踏破大地般强劲而带着风雷不动的坚决。
她看到孙预了,几日不曾正眼瞧他,他依旧那般优雅自然,行止若常,并未见得欣喜,却也未尝看他有一丝苦恼。反倒是她,镇日来心中忧苦,患得患失,欲问,却是什么也无从问起。他……到底可曾在意她?
妫语低垂眉眼,应了她的曲而信手抚来,却是音韵绰浊苍老,劲气深而蕴意,曲古而旨深。
“琴笺献丑了。”
知云见她回应了,顿时气顺了许多,“知云觉着皇上在宫里都闷了一个冬天了,不如去散散心?或者叫上大臣,索性来个群臣游春也不错啊!皇上您说呢?”
就范?妫语听着这个稀奇的词,不由也跟着一笑。其实孙预的拒绝她哪里真个儿不知情,只是……唉,她也说不清,即使明知现在的浮躁有些无理取闹,但一听到他要娶妻,心中就是不痛快,而他,什么事儿也没有地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嗟!越想越矛盾,妫语索性坐了起来。窗外春日融融,淡明的纱绸糊的窗格上映有青竹兰草,间或还杂着花鸟鱼虫,颇有几分意趣。但是为什么如此轻松惬意的寝宫里,她却是这般烦躁,连政事都有些荒怠了。
一驾人于是回程,箫钟想起适才夸耀琴笺的溢美之辞,冷汗一阵又一阵。
“甪里烟桥……”妫语心中一紧,那人的手上可是握着碧落所有开支的去向哪!明帐暗帐都是他在理,而且……包括这一年多来未曾公开的军费开支。如今御用的上等马已超过三万匹,还有火炮的定制,为抵御海寇的战船建造,她虽是以官购商建,挑了王随他们来做,但无论如何,这一大笔非同小可的钱财却是从甪里烟桥的手上挤出来的。为什么战备的事如此轻松地进行着?如若正式廷议的话,只怕她是一个政令都难行。闻家想挑她这个错m.hetushu•com.com,倒还真是极狠的一手。甪里烟桥可靠么?妫语无法确定。
字面上正是借文王立周灭商来咏碧落先祖开国立业之举。但因妫语以古琴之法运于相对缠绵轻快的瑶琴之上,便突显出一股别样的深沉厚重。如何会有那么深的沧桑之感?这曲子里有太多太深太复杂的感情,又岂是一个琴笺能参得透?
春山很热闹,虽然她的游兴并不怎样,但身后的那帮大臣及家眷可是一路谈论,更有几名新登科的士子在那里互相唱酬,听声音应该早做了好几首诗吧。她隐隐听到有人在说什么“一夕风雨,落英成土”,还有什么“竞一溪胖鲤东去”的,倒也可爱。
孙预抿了抿唇,别开脸,索性不答,仍将视线调回公函上。一旁的孙须却看不下去了,一口嚷了出来,“爷爷还不是想摆出个阵势来逼阿预顺从么?”
知云只得撑着笑继续道:“听喜雨说那边还有许多人放风筝呢!怪热闹的!”
“琴笺。”妫语示意。
“那便成吧。以后每年的测试便你来主持,自己选人,好好把这套天文历法给琢磨琢磨,不过什么星相、谶纬之说,该去的就给去了。”
城北琴家的确离器山极近,不一刻,琴笺便抱着“响泉”到来,水袖云衫,长裙曳地,灵动非凡,清丽绝俗的脸上略带笑容,明艳的眸子一眼便望住龙座上的妫语,然后恭顺一礼:“叩见我皇”
孙冒庐一双老目迎上孙儿的眼神,同样也问得深沉,“爷爷是想让你知道,你的事关系着整个孙氏。”
孙预头也没抬,“不成。”语气淡然得几乎只是说着一件小事似的,全然地不在意。可这一句话吐出来,却比得义正辞严地驳斥更让孙业环觉得无望。
不一会,箫钟在令一排乐师演奏了几支曲子之后,忽然向女皇跪下,“皇上,春和景明,鸟声婉转,正是宴乐的佳境。臣听闻天都城北器山近旁有个琴家,那大小姐的琴技举世无双,堪称天都第一人。皇上,臣以为不如趁着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让那琴家小姐来献曲一首,以娱圣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众臣远远近近都落了座,孙预一直看着她,这几日来,她都规避着自己,他明白。但正是因为明白了这规避背后的退缩而有些生气。他希望她会问他,大胆地问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心中有疑虑,却又不向他坦露,自推自导。这让他觉得有些无力,她为什么总是看不清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一曲终了,妫语微垂着额,淡淡赞许:“果然精妙,不负你家历世盛名。”于是众臣一致附和,连声称道。琴家自古便以琴技闻名,她记得初来时教她弹琴的也是琴家人,只是那人等她一学会就走了,再也不曾出现过,据闻也没再回过琴家。
心中一烦,她顿时止住了脚步,小秋见状,连忙让侍从摆下案几,扶着妫语坐了。她看了看天,碧蓝碧蓝的,偶有飞鸟划过,只留下悠远的一声鸣叫。就如同这林子里,莺歌婉转,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什么?”妫语一听顿时收拾起了精神,“他们想干什么?”户部的核计……想一手掌了碧落的财政么?那么快就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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