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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权相

作者:吴老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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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襄阳血 第八十五章 襄阳血(6)

第三卷 襄阳血

第八十五章 襄阳血(6)

注1:吕文德身世和年龄的历史记载都比较模糊,出身在《宋季三朝政要》中有两种说法,原文为:‘文德,安丰(今安徽寿县西南)人,魁梧勇悍,尝鬻薪城中。赵葵道旁见其遗屡(履),长尺有呎,讶之。或云,安丰鬻薪人也。遣吏诣其家,值文德出猎,暮负虎、鹿各一而归。留吏一宿,偕见赵,留之帐前,在边立功,遂至显宦。’本书中采纳第一种说法。
离开汴梁的那天,素来威严的赵葵在少年面前大哭,对少年说,“这一次撤离汴梁,我这辈子怕是再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你还年轻,如果你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一定要到我的坟头烧一扎黄纸,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因为身材高大的缘故,少年的脚也很大,穿的草鞋足有一尺多长,在身材普遍矮小的南方汉人中十分罕见,所以那大官忍不住大为惊讶,赞叹道:“好大的脚,穿这鞋的人一定是个难得的大个子。”
“吁——!”大官从少年身边冲过不远,忽然勒住马头,跟在他后面的官兵也迅速站定。一个将领向那大官问道:“赵大人,出什么事了?安丰城门已经到了,不进城吗?”大官不答,甩缰跳下战马,走到少年遗落的草鞋面前端详起来。
“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模一样啊。”看着樊城上空的蓝天白云,想起往事的吕文德,嘴角边露出笑意。这时候,所剩不多的亲兵又叫起来,“大帅,鞑子又上来了。”
两淮战事的结束,并不代表少年就可以解甲归田,京湖战场,已经官居安抚之职的少年亲自身入不毛之地,团结少数民族,修筑京湖、长江和西南防线,鞑子畏而不越雷池一步。四川战场,鞑子攻占涪州,夹江数十里连营,断绝了大宋与四川的联系,少年受命与危难际之,率军深入四川,七战七捷大破鞑虏连营,重新打通与四川的联系。钓鱼城之战,少年力战中原第一将史天泽,从侧面减轻了钓鱼城承受的压力,协助钓鱼城成就了击毙蒙古大汗的千秋伟业!少年却连欢呼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又掉头东下,重回鄂州,参加了决定宋蒙国运的鄂州决战。
注2:樊城城破之时,范天顺首先殉国,牛富在城破后率残兵百余人与蒙古军巷战,身负重伤后牛富投火自杀殉国,皆为史实。
“咚咚咚咚咚!”蒙古军那熟悉的战鼓声又在天空回荡起www.hetushu.com.com来,数以万计的蒙古怪叫怪吼着冲得飞快,蒙古士兵没有抬一架云梯,因为他们前任留下的尸体,已经在城下堆成了与城墙齐平的尸山,他们踏着尸体就可以直接冲上城去。可他们和他们的前任一样,刚冲上城头就遭到宋军将士的迎头痛击,难进寸步,一个个被断柄长枪洞穿胸膛、被卷刃钢刀砍断脖子的蒙古士兵至死都不敢相信——蒙古军几乎没有间歇的狂攻了两天两夜还多的时间,宋军将士怎么还有如此龙精虎猛的精神?还有这么力可开山的力气?
“那……,大帅你保重。”牛富一跺脚,提斧冲下城楼。吕文德却又叫住他,“牛富,等一等。”牛富回头,吕文德向他一笑,缓缓说道:“如果有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牛富也笑了,放下战斧向吕文德磕了个头,一言不发地提斧起身,怒吼着冲下城楼。
“狗屎!”牛富艰难的骂了一句,扔去断剑,挣扎着站起,与其他三名宋军士兵手拉着手,踉踉跄跄走进熊熊烈火之中……(注2)
杀死许多蒙古士兵和将领后,牛富身边的宋军将士也一个个的逐渐倒下,到了第二天黎明的时候,重伤的牛富与最后三名同样重伤的宋军将士被蒙古军包围在一座熊熊燃烧的房屋前。大概因为没有抓到一个俘虏的缘故,率军包围牛富的蒙古千夫长找来通译,用汉语向牛富喊道:“宋国将军,你的勇武我们很佩服,投降吧,我们蒙古人尊重勇士,一定不会亏待你。”
消息传到南宋,贾老贼已经在领军出征的路上,闻知吕文德与樊城军民举城殉国,贾老贼当场哭昏在地,救醒后,哭干了眼泪的贾老贼第一句话就是,“戴孝!全军戴孝!大宋军队每一个人,都要给吕文德将军和樊城军民戴孝!”
边走边唱,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走到安丰城门,看着城门前那如狼似虎的税官,少年叹了口气,伸手入怀,掏出两枚带着体温汗水的铁钱准备交入城税。就在这时候,被阳光烤得发白的官道上黄尘滚滚,一队官兵簇拥着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官奔了过来,大概是热得受不了想要早些进城避暑吧,这队官兵冲得很快,吓得少年赶紧让到路边,生怕拦了那个模样威严的大官的马头。虽然快步躲避间,少年用藤蔓草草捆绑的左脚草鞋掉在了m.hetushu.com.com路心,可少年也不敢去拣拾了,光着一只脚就跑到路边站定。
“是个大个子。”开始说话那将领看到少年光着左脚,便指着少年向大官说道:“大人请看,草鞋就是这个砍柴的小家伙留下的。”那大官抬头去看少年,打量片刻后,大官笑了,向畏畏缩缩的少年招手道:“小伙子,过来。”少年有些害怕,不过还是战战兢兢走到大官面前。
少年仿佛天生就会打仗一样,到了赵葵帐下后,不到半年时间,就因为在与金军作战中的表现出色,被赵葵亲自提拔为部将。到了第二年,大宋军队攻克蔡州,带回金国皇帝的尸体祭祖,一雪百年国耻,举国欢腾,少年也笑得合不拢嘴。少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砍柴少年,在赵葵麾下,他已经学到了夷夏之别,也知道了大宋军队的神圣使命——保家卫国,北伐中原。
“河面已经被狗汉奸刘整封锁了,要是我被他抓了怎么办?”吕文德淡淡反问道。牛富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吕文德挥挥手,命令道:“下去吧,多杀一个鞑子,将来大宋主力就少一分压力。”
“为大帅报仇!”吕文德的死讯传开之后,残余的两百余名宋军将士发出阵阵怒吼,在牛富的率领下向蒙古军队发起反扑,蒙古军人数不多,却也被这群杀红了眼的宋军杀得节节后退,狼狈不堪。杀死杀伤多名蒙古士兵后,牛富又率领最后的百余名宋军将士转入城内,在烈火浓烟翻腾中与蒙古军队展开巷战,渴饮血水,饥餐人肉,杀敌不止,用实际行动实现了誓死守城的誓言!
蒙古鞑子反击了,他们无耻撕毁了宋蒙灭金的和议,更加无耻的掘开黄河大堤,中原大地化为一片泽国,大宋内部也出现了问题,京湖制置使史嵩之拒绝为北伐宋军提供粮草,四川制置使赵彦拒绝出兵接应,北伐的宋军只能空着肚子和鞑子的铁骑血战。虽然少年和他的战友们都英勇作战,没在战场上让鞑子占去一点便宜,可是在断粮半月后,宋军还是被饥饿击垮,杀入洛阳的宋军几乎全军覆没,少年侥幸逃回汴梁,随着赵葵撤往南方。
“好,好,好。”大官笑着在少年的肩膀上拍了三下,力气很大,少年却纹丝不动。大官更是高兴,笑道:“别砍柴了,有什么出息?跟着我当兵杀鞑子,愿不和图书愿意?”
……
……
“老师,学生不孝,你托付学生的事,学生办不到了,学生还得走你前面。”吕文德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看着西南的临安方向,喃喃道:“不过,学生坚信,我们汉人总有打回汴梁的一天,你和我的心愿,总有一天,有人能够完成。”说罢,吕文德将身边的最后两名亲兵派往前线,深情地看一眼楼下与蒙古军血战的宋军将士,缓缓将药瓶放到唇边……
大脚划动着溪水,洗去脚板上渗出的汗水,少年正要起身的时候,左脚草鞋的鞋绳忽然断了,少年皱皱眉头,从溪水里捞起草鞋,随便在溪边扯了一根藤蔓拴上,跳起柴担大步下山。百多斤的柴担很重,可挑在少年的身上,却显得轻若无物,枯走无聊,少年扯开喉咙,大唱起来,“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少年也是大哭,答道:“老师,我记住了,以后我再打回来的时候,一定到你坟前告诉你。”
虽然已是满身血污,虽然又饥又渴,虽然已经是疲惫不堪,但残余的一千多名宋军将士还是接连打退了蒙古军的两次冲锋。可蒙古兵实在太多了,在没有了高度阻碍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蒙古士兵狞笑着登上城墙,甚至杀到吕文德所在那座残破不堪的城楼前。而精疲力竭的宋军士兵倒下牺牲的人越来越多,东西两面城墙先后宣告失守,蒙古士兵蜂拥入城,只有北门的宋军还在城楼一带坚守,死死守住城楼,不让蒙古士兵上楼伤害他们的大帅。牛富不只一次的冲上楼向吕文德大吼,“大帅,现在退到水门还来得及,让弟兄们背你泅水过河!”
“顶住三次都没问题。”牛富抽出斧头,摇晃着尽是自信。吕文德又笑了笑,转头命令道:“我身边留两个亲兵就行了,其他的,全随牛富下去。”只剩下十几人的亲兵们点点头,留下两个身手最好的陪在吕文德旁边,其他的全部随着牛富匆匆跑下城楼。
还是在第二年,少年参加了全子才和赵葵主持的端平北伐行动,并势如破竹地打进了大宋旧都汴梁,事隔一百零七年后,大宋军队的旗帜又一次汴梁的城头飘荡。入城那一刻,无数宋军跪下,将脸贴到土地上大哭,少年虽然是第二批入城的部队,可也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在城头摇展着宋军军旗号和图书啕大哭。
公元一二六五年,咸淳二年六月二十四,顽强坚守了一年之后,樊城终于被蒙古军攻破,大宋荆襄安抚制置大使吕文德气节不改,城破之际自尽殉国。虽然,他有很多缺点和毛病,但他仍然是一位智勇双全又功勋累累的名将,一生抗蒙,对大宋忠心不渝。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他在后世不仅被遗忘,甚至被肆意污蔑……
“一个俘虏都没有?樊城这么多人,包括百姓在内,竟然没有一个投降的?”看着蒙古军报上来的伤亡报告,忽必烈目瞪口呆,一种对前途绝望的感觉也涌上了忽必烈的心头。良久后,忽必烈才嘶哑着嗓子命令道:“传令下去,将吕文德将军的遗体入棺,厚敛。”
“起来了,想睡觉回去搂着婆娘睡去。鞑子又上来了,都给老子起来迎敌!”吕文德向着城墙怒吼。伴随着吕文德嘶哑地叫喊,樊城城头层层叠叠的尸首堆中,慢慢爬起一名名满身血污的宋军战士,拖着疲倦不堪又伤痕累累的身体站回岗位,有说有笑的摆弄断折的长枪和砍卷刃的钢刀,准备迎敌。牛富也从两个蒙古士兵的尸体上慢慢爬起,扯去缠在腿上的死尸肠子,蹒跚着走到吕文德面前,关心地问道:“大帅,你的病没问题吧?要不你先撤到水门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骄阳似火,刺眼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晒得岩石滚烫,摸上去就像摸在炭火上一样,虽然是在山间,空气中也没有一点凉风,热得山涧小溪边的垂杨柳叶都卷了起来。少年坐到溪边,将穿着草鞋的粗糙大脚泡到溪水里,感受溪水的冰凉,擦着脸上的汗水,又看看刚刚放下的柴担,少年那与魁梧身材很不相衬、还有些稚嫩的脸庞上尽是笑容,喃喃道:“今天砍得真不少,估计能卖三十几文吧,回去时记得给二弟和三弟买包油炸果子,让他们高兴高兴。”
“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那里人?”大官笑着问道。少年壮着胆子答道:“草民姓吕,名文德,今年十七岁,家住安丰城西南面的吕家村,是安丰本地人。”
北伐失败,宋军损失惨重,大量中层和基层将领阵亡,空出许多职位,在赵葵的极力推荐下,少年被越级提拔为池州统制,几乎摸到高级将领的边缘。少年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赵葵的眼光独到,安丰之战,少年一马当先杀入蒙古军重围,协助守军保护家乡hetushu.com.com不被鞑子荼毒。庐州之战,少年与聂斌在杜庶率领下,与蒙古军会战于朱皋、白冢,鞑子虽然号称八十万大军,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伤亡惨重下之好撤军。寿春之战,首次独自率军的少年杀得鞑子丢盔卸甲,狼狈逃出两淮。五河隘口、壕州、洪泽湖,都留下了少年与鞑子血战的身影,在少年与大宋将士的同心协力下,纵横欧亚无敌手的蒙古军在两淮碰得灰头土脸,摸走头上的无数大包,鞑子被迫改变了战略主攻方向。
“没事,死不了,贾太师给我捎来那瓶药真不错,背上一点都不疼了。”吕文德活动活动肩膀,示意自己无碍,又转目去看城墙上残余的樊城军民,暗暗清点数目。直到蒙古军的步兵即将冲到弓箭射程之内,吕文德才笑笑说道:“还好,还剩一千来人,有希望还能再顶住一次。”
“大宋!”“阿拉!”宋蒙两军士兵的怒吼在城头回荡不休,与刀枪金铁的碰撞声汇为一股,血水顺着早已染红的城墙流淌,流入城内汇成小溪,慢慢流进烈火熊熊的内城街道,火是吕文德今天上午下令放的,吕文德不愿把一座街道完整的樊城内城留给忽必烈充当军营。城中也看不到一个军民百姓,所有人的已经上到城墙,绝大部分人又变成一具具尸体,尸体又被抛入内城以免妨碍战斗。在内城那一座座血淋淋的尸山中,有宋军将士,有青壮男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不满三尺的稚龄幼童,也有花容月貌的妙龄少女,甚至还有被父母亲手扼死的婴孩——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虽然残忍,但也好过让孩子被蒙古士兵活生生丢进沸腾的人油锅……
“愿意。”少年想都不想,回答了一句从此改变他人生轨迹的话语。后来直到少年到大官的帐下当了一名亲兵,少年才知道这个大官名叫赵葵,是淮南东路的安抚制置使,也是淮南东路最大的官。那一年,是大宋绍定六年(1233年)。(注1)
“向宋国勇士致敬!”蒙古千夫长佩服万分,大吼着向牛富等人单膝跪下,在他的身后,蒙古士兵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数十年的戎马生涯,少年渐渐变成了中年,渐渐迟暮,白发和皱纹过早的爬上了他的额头,战场旧伤的折磨更是让他感觉生不如死。可时间如果能倒流,少年又回到十七岁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少年一定还会再回答赵葵,“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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