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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辉这才告辞离开，但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回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学长，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卫国好奇地取下那几张纸，展开看了起来。

曾向东呆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刘志辉冷哼了一声，说：“送客！”

刘志辉冷冷地说道：“陈礼和，我们是否采购那批急救包，采购之后运往哪里是不是还要得到你陈老板的批准？我们的每一份军需合同，是不是都要给你陈老板过目？作为一个商人，你不觉得你关心的东西有些太特别了吗？”

在圣诞前夕，苏州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因抗战爆发而迁校的东吴大学正式复校。

沈靖远叹了口气，说：“就依你吧，这事我就当从没发生过！陈礼和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会想办法稳住他，只要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能把周学长怎么样。”

陈礼和说：“没有了！”

周卫国沉声说道：“志辉，这种事绝不会发生！我周卫国永远不会用枪指着自己的兄弟，更不会向自己的兄弟开枪！”

刘志辉也笑了，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沈靖远笑道：“志辉，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来？”

周卫国点头道：“有空我一定会去看望阿姨的。”

刘志辉说：“那谈话记录呢？”

刘志辉勉强笑笑，说：“有什么奇怪的？学长您多心了。”

东吴大学复校庆典盛况空前，不但苏州军、政、商、学各界名流云集，就连国民政府教育部也派了代表观礼。所以顶着“嘉宾”的名头却颇有自知之明的周卫国默默地坐在了主席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座位里。不过，在看到主席台下一张张年轻而又朝气蓬勃的脸之后，周卫国心中的某根弦在不知不觉中被触动了。现在，也许是该考虑继续完成自己在东吴大学的学业，做一个名副其实“东吴校友”的时候了。

周卫国想了想，说：“记不清了，应该有吧。”

沈靖远看向刘志辉，见到的是一脸的坚毅。

周卫国勃然变色，打断了曾向东的话，说：“曾老板，我承认我们以前是朋友，现在仍然是。但我现在只是一名商人，帮你们买药品、买急救包，那是为了救人性命，我周卫国自然绝不会有二话，可是，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我绝不会帮你们买武器！”

陈礼和心中一惊，赶紧说：“刘旅长，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打听军需品的采购和运送，也不是受谁指使，只是因为怀疑周卫国通共，所以才留上了心……”

有意思的是，当年从东吴大学辍学的周卫国却因为“东吴校友”和“苏州商界翘楚”的双重身份受邀参加东吴大学的复校庆典。

周忠松开了紧握m•hｅtushu•cｏｍ.ｃｏｍ的双拳，低声说道：“全凭少爷做主。”

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刘志辉说：“学长，我是说如果。”

几张纸上的内容都看完后，周卫国已是脸色铁青，双手也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

陈礼和走后，沈靖远默不作声地点着一根烟抽了起来。

走出警备旅旅部后，陈礼和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就知道你会包庇周卫国，幸亏我还有后手！”

刘志辉皱眉道：“你有证据吗？”

先请他坐下，又给他泡了一杯热茶，自己才坐下。

周卫国淡淡地说道：“恕不远送。”

刘志辉叹了口气，说：“学长，其实我做的梦内容很简单，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我就是梦见你用枪指着我，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周卫国说：“怎么？”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说道：“曾老板，我突然有点急事要出门，你看……？”

沈靖远说：“我当然也相信周学长的为人。可是，这事的关键不在于他的为人好坏，而在于两点：一，他有没有买那十万个急救包？二，如果买了，他把这些急救包卖给了谁？”

※※※

刘母走后，沈靖远向刘志辉使了个眼色，刘志辉立刻带着沈靖远进了书房。

陈礼和偷抹了一把冷汗，躬身告退。

刘志辉说：“急救包是军需品，你这么关心军需品的采购和运送，究竟有什么企图？是谁让你打探这些情报的？又是谁给你提供这些情报的？”

刘志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靖远，如果学长真的把十万个急救包卖给了共产党，你会怎么做？”

周忠沉声说道：“少爷，你只要吩咐一声，这世上就再不会有陈礼和这个人了！”

※※※

刘志辉一言不发地接过谈话记录，仔细看了起来。

周忠双拳紧握，手臂青筋根根显露，周卫国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愤怒了！

因为这商人号称有非常重要的情报要向情报部门的最高长官汇报，所以作为苏南情报主管的沈靖远决定单独会见他，就连谈话记录也决定由自己亲自记录。

周卫国说：“做过啊，我卖了纺织原料给他。”

在内室见到周卫国后，曾向东感激地说：“周老板，上次的事多亏了你。”

沈靖远说：“只此一份！”

周卫国说：“曾老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请直说。”

说着接过了那小坛子。

刘母知道两人有事要谈，便以做饭为名起身走开了。

只看了第一眼，周卫国浑身就是一震，再接着看下去，周卫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卫国看向周忠，嘶声说道：“忠叔，为什么会这样？”

沈和_图_书靖远停下了笔，沉思片刻后，说：“陈老板，你是说周卫国把急救包卖给了共产党？”

两人都坐下后，沈靖远在桌上铺开纸笔，向陈礼和说道：“陈老板，你接下来所说的一切我都要记录，你同意吗？”

同时心中暗赞，情报官就是不一样，都不用自己点出来人家都能想到。

看完这几张纸上的内容后，周忠神色变得冷峻起来。

听见异响的周忠立刻出现在门口，看见周卫国的神色和他手中的那几张纸后，周忠微皱眉头，走了进来，从周卫国手中抽出那几张纸看了起来。

※※※

刘志辉说：“我是说去年十一月。”

沈靖远心中暗惊，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说：“周卫国？就是那个新任的苏州商会会长周卫国吗？”

刘志辉说：“那，您有没有从他那里买什么？”

刘志辉沉默片刻后，由衷地笑了，说：“学长，我相信您！我还有事先走了，您要是有空就多到我家坐坐，我妈说你很久没来了。”

对他说：“陈老板请坐。”

曾向东神色不自然地说道：“周老板有事，那我就不便打扰了。不知我们今后的合作……？”

刘志辉说：“靖远，这事能不能到此为止？”

陈礼和走后，刘志辉呆立良久，才叹道：“学长啊学长，您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您帮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吧？”

沈靖远说：“这就好！现在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周卫国通共，但我们会在暗中进行调查。不过事关重大，周卫国的身份又很特殊，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能随便抓人，所以这个调查的过程将会很漫长，所以你也一定要记住，这事绝不能再和别人提起，也不要自作主张以个人之力进行调查，以免周卫国有所察觉影响我们的调查。明白吗？”

这一天上午，刘志辉在旅部见到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陈礼和。

陈礼和立刻说道：“长官，我怀疑我们苏州有个叫周卫国的商人有通共的嫌疑！”

刘志辉笑笑，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周卫国，说：“学长，这是我妈做的咸肉，她让我带点给您尝尝的。”

刘志辉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刘志辉冷冷地打断了陈礼和的话，说：“陈老板，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你好大的胆子啊！”

沈靖远说：“这次当然没有问题，可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情，我该怎么办？”

沈靖远拿起笔，先写下了谈话时间、地点和交谈的双方后，开始问道：“请问你想要向我们提供的是什么情报？”

可陈礼和见到刘志辉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刘志辉吃了一惊。

刘志辉叹了口气，说：“靖远，学长可是当了八年的八路和-图-书军啊！你也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就算他真的把十万个急救包卖给共产党我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曾向东说：“是这样的，最近我们需要一批机床和武器，不知……？”

陈礼和进门后，沈靖远起身相迎，安排他在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后，对卫兵使了个眼色。

同一天下午，上校情报官沈靖远接待了一个名叫陈礼和的苏州商人。

进门见到沈靖远，刘志辉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随即勉强一笑，说：“靖远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刘志辉断然说道：“我来想办法！”

心中不由暗赞这长官真是心思缜密。

沈靖远苦笑道：“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才来找你！”

陈礼和说：“有！”

周卫国说：“那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

刘志辉又皱眉沉思片刻，喃喃道：“十万个急救包……这，不会是真的吧？”

烟抽完后，沈靖远似乎也下定了什么决心，拿起桌上的谈话记录，折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推门出去了。

陈礼和说：“有！是这样的，刘旅长，您也知道我前几个月生产了十万个急救包一直没卖出去，可上个月底，周卫国一下子就把这十万个急救包都买走了，而且在这个月初就将这批急救包全部运出了苏州。我当时以为他买这些急救包是因为接到了军需生产的合同又赶着交货，所以也就没在意。可前几天我才听说，最近无论是您这里还是苏南联勤司令部都没有和周卫国签新的军需合同。也就是说，这批急救包并不是国军购买的！刘旅长，当前国共交战，双方都有伤亡，您说这么大批的急救包要不是卖给了国军，那还有可能卖给谁呢？总不会都卖给老百姓了吧？除了……”

周卫国“哦”了一声，笑道：“既然是阿姨送我的，那我就收下了，下不为例啊！”

刘志辉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见刘志辉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坛子，周卫国不高兴了，说：“志辉，怎么来我这里还要带东西？”

※※※

刘志辉说：“这事你们情报处还有别人知道吗？”

陈礼和一愣，说：“请恕在下愚钝，刘旅长这话……？”

陈礼和故作神秘地说：“长官，您不知道，苏州警备旅的旅长刘志辉和那周卫国可是老相识。苏南联勤司令部又从周卫国那里订购过很多次急救物品，关系肯定也不会差，我要是去他们那里反映，他们肯定会包庇周卫国的！只有您这里，才真正可靠！”

陈礼和激动地说：“长官，我明白！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再也抓不住周卫国的把柄就麻烦了。你放心，这事我绝不会跟第三人提起！”

刘和-图-书志辉说：“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学长……”

对于陈礼和，刘志辉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在听守卫汇报说陈礼和求见时，刘志辉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见，但看在周卫国和陈怡的面子上，刘志辉最终还是见了陈礼和。

虽然当年是从东吴大学辍学的，但周卫国对于这个自己曾经生活、学习了将近三年的校园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欣然接受了邀请，还向校董事会捐了一笔钱作为自己对母校复校的贺仪。

在满头雾水地看着刘志辉离开后，周卫国突然发现他带来的那个坛子在提绳和坛子之间夹有几张折叠起来的纸。透过纸背看纸上似乎还有字。

周卫国笑了，说：“我虽然姓周，却不是周公，可不会解梦！”

沈靖远收起了纸笔，说：“陈老板，你现在可以走了，记住，出门以后，你就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忘记！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

※※※

沈靖远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陈礼和自然识趣地告辞离开。

陈礼和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说：“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沈靖远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

不知道是校方的确认为周卫国是东吴大学的“杰出校友”还是那笔贺仪起了作用，总之复校庆典那天，周卫国是作为嘉宾坐在主席台上的。

陈礼和先是一愣，随即就恍然大悟地说：“明白！明白！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官，也从来没有和长官说过话！”

陈礼和说的是：“刘旅长，周卫国有通共的嫌疑！”

看完谈话记录，刘志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刘志辉突然说：“学长，您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大笔的生意？”

周卫国呆立在房中，良久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将那几张纸扔进了边上的火盆里，很快，那几张纸就烧成了灰烬。

周卫国说：“有啊，我最近做的可都是大笔的生意。”

刘志辉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我相信学长的为人！”

新年第一天，刘志辉就来到周家，登门拜访周卫国。

周卫国说：“你放心，我们其他方面的合作绝不会受到影响。”

沈靖远说：“只有我一人知道！”

两人进了书房后，沈靖远从口袋中取出那几张谈话记录，递给了刘志辉，说：“志辉，你先看看这个。”

周卫国断然说道：“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周卫国沉声说：“志辉，我看是你多心了吧？”

曾向东说：“周老板，目前的局势你也知道，国民党政府腐败透顶，广大劳苦大众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共产党……”

转眼已经到了年底。

刘志辉一摆手，说：“陈老板，你是聪明人，我劝你还是少一些好奇心的和图书好，否则……”

陈礼和见这长官态度和蔼，心中的紧张也少了几分，赶紧说道：“长官，我同意！”

周卫国痛苦地摇了摇头，说：“不！不要动他！”

“砰”的一声，周卫国用力一拳砸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

刘志辉笑骂道：“什么屁话！”

陈礼和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说：“身为党国的一员，为党国效命，应该的，应该的……”

陈礼和连连点头，说：“对对对！长官真是英明！”

傍晚时分，沈靖远来到刘志辉家中，但刘志辉还没回来。于是沈靖远和刘母边聊天边等着，不久，刘志辉就进门了。

陈礼和连连点头，说：“对！就是他！”

陈礼和赶紧说道：“在下明白，在下明白，谢刘旅长指点。”

沈靖远沉吟着说：“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很重要，还有别人知道吗？”

接着就将周卫国买他十万个急救包的事说了，最后还补充道：“长官，据我派出的人查探得知，这批急救包最后被运往了山东。”

沈靖远说：“志辉，这件事你怎么看？”

沈靖远骂道：“什么屁话！”

刘志辉感激地说：“靖远，谢谢你！”

沈靖远拍了拍陈礼和的肩膀，说：“陈老板，你对党国忠心耿耿，党国一定会记住你的。”

刘志辉笑了——沈靖远这话可是原话奉还。

沈靖远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周卫国皱眉道：“志辉，你今天很奇怪，为什么？”

陈礼和受宠若惊，只等沈靖远坐下才敢坐下。

曾向东犹豫片刻，说：“其实曾某这次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

当天傍晚，曾向东也登门拜访。

卫兵会意，立刻转身离开，在外面将门关上。

周卫国说：“有啊，我买了他一些存货。志辉，你今天问的怎么都是些这么奇怪的问题？是不是现在对做生意感兴趣了？”

曾向东走后，周卫国突然长叹一声，对身边的周忠说道：“忠叔。你知道吗，我现在突然觉得很累，真的很累！我真的很想好好休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沈靖远想了想，说：“陈老板，这事跟军需有关，又发生在苏州，你怎么不去向驻军或苏南联勤司令部反映？”

曾向东松了口气，说：“既然这样，那曾某就告辞了。”

说完，刘志辉看着周卫国，认真地说道：“学长，如果这个梦是真的，你会向我开枪吗？”

周卫国一摆手，再次打断了曾向东的话，一字一句地说：“曾老板，请你不要和我谈政治，永远不要！”

刘志辉说：“学长，去年十一月您是不是和陈礼和做过生意？”

刘志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学长，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你能不能帮我解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