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戌闰出山
话分两头。却说伏羲昊进宫直往灵霄殿,才上玉阶就遇见轩辕昊低着头朝前走,伏羲昊忙叫道:“二师弟,才从凡间回来,不在府里歇着,进宫去做什么?”轩辕昊转身望着伏羲昊愣了半晌,心不在焉道:“元真传旨意,说师尊召我议事。”伏羲昊一边与他走,一边道:“师尊最近也不知怎的了,急急忙忙的,恨不得一时就做完所有的事儿!”轩辕昊半晌不说话,伏羲昊见他面色忧郁,问道:“你怎么了?”轩辕昊叹道:“才回来,见殿中萧瑟,又不见婢子在,心里直觉得闷。”伏羲昊问道:“你不是和三师弟住在朝阳殿么?怎么就萧瑟了?一个婢子不见了你就闷?她又不是死了,不知去哪野去了,总要回来的。”轩辕昊目光呆滞,喃喃道:“我虽然和三师弟住在朝阳殿,但我在南殿,他在北殿,院子是分开的,他那边的事儿我不知道,我这边的事儿他不知道,平时很少往来。说起这个婢子,我就怕可能是死了,回来睡着做了一梦,梦见她披头散发,哭哭啼啼道她在什么聚灵阁,又渴又饿又孤独的,叫我接她回来呢。”伏羲昊笑道:“尽乱说什么,婢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梦里的事儿你也当真起来了。”轩辕昊摇头不语,伏羲昊见状,也不说话了,两人一路无话。
话说神农琊到了天廷,还未进得宫门,就见笪殷昊已经赶到,神农琊拱道:“三大王真神力,在下先来而却后到。”笪殷昊冷冷道:“本王去那冥界,并未见到冥王,故而又返了回来。”神农琊也不好多问,只得与他进宫,直往太真殿去。天斗封他为孟章神君一职,吩咐了几句就让他去赴任,笪殷昊见无事便也告退。
度厄随婱翜坐上香榻,双目交汇,不觉已是神魂飞荡,度厄凝视她道:“不知我度厄何来的福缘,蒙姑娘错爱至此?”婱翜笑道:“君乃天界仙姿,妾也非此间俗子,自然与君结此良缘,今日相逢,也是天意使然,只愿共酬夙愿。”度厄道:“我得美人,此生再无所求。”婱翜伸出玉手,便从桌前飞来两盏酒,捧一盏递与度厄,度厄接在手,只觉清香扑鼻,与婱翜交盏饮下。度厄陶然,婱翜欲醉,两厢魂飞魄舞,共入鸳衾。大家解衣宽带,遂成云雨之欢。但见:
圆融目送雋軐离去,回到正殿,就召来针媛和织女议事,饮茶中间,圆融神问道:“下界主持婚配在即,曩日女娲娘娘造你们入世后,曾赐的九重针和玄丝线可在?”针媛回道:“九重针小婢时时藏在身上,顷刻未离。”织女也回道:“玄丝线也在小婢身上,不曾分离。”圆融神道:“这两日你们就准备好玄丝线,否则到了界下,想准备也不能了。”说罢,又将下界主持婚配的事儿细说了一遍。针媛和织女听说要下界去,自是高兴,圆融神又道:“此番凡间婚配,因生灵繁多,婚姻随缘即可。”针媛和织女遵令,即各自忙碌去了。
度厄落在此间,四处游览,一路逛了下来,满街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暗叹道:“我在仙界久了,却不知这人神世界也是如此繁华,此番查办须菩提一案,必秉持公正,不能让女娲娘娘作难,只望下次女娲娘娘能召我去那界下凡间,想必更是锦绣如画,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游览一番的。”度厄不觉间已疲乏,便寻了一处僻静处暂歇一会儿。约莫一会儿,又见此间人众纷纷涌向一处,他也好奇,就跟着去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所清雅的寺观,门楣上挂一匾,上书“【宝瓶寺】”,门前台阶上,一个身着素衣素裳的长发男儿正在讲经布道,只听他道:“诸位人神,我自灵界雷音寺而来,接引归真佛珍坖子座下弟子钟颀,特来宝地度化众生……”度厄听到这里,不由叹道:“如今灵界都来各星域布道度化了,可见八十一星海诸世界已繁荣鼎盛,非同往昔了。”度厄见天色已晚,便拣择下榻之处,见有客栈一所,清幽典雅,花墙拱门,里外绿竹细柳,花草芳菲,抬头一看,见匾额上题着“【仙人居】”三个金色大字,甚是耀眼。度厄看得满意,喜道:“仙人居倒是有些意思,莫非就是神仙住的地方,今夜就在此下榻吧。”说着便进入客栈,又入一拱门,门前两柱各有一联,上联道:“【都道人间歹,神仙笑我每日唯利是图】”,下联云:“【皆说天上好,俗众问你几时大公无私】”,横批曰:“【天人一同】”。度厄甚觉奇怪,正在思索联上字句时,有个童子迎上来问道:“上仙,要住店么?”度厄第一次来,不知这宝瓶星是人神世界,食宿都要收费的,便随口说道:“正是。”童子道:“你若是此间人神,住一宿我便收你十个‘翡片儿’,但我看你这体貌,非神即仙,那就一宿一颗玥供,拿来罢。”度厄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且说戌闰圱回到府上,就见母亲璟琄抹眼泪低泣,戌闰圱忙上前,跪地叩头道:“母亲莫悲伤,孩儿不孝,未能为母亲解忧。”璟琄睁着两眼,望了他半晌,连忙扶起他,问道:“我听罡儿道,臙婣走失了,与一个什么神仙在一起,后来你们去见着了,她又和你在一起,为何你一个人回来了,臙婣现在何处?”戌闰圱轻叹一声低头不语。璟琄见此光景,知道必出了大事儿,越发哭泣起来,戌闰圱忙安慰道:“母亲,妹妹本来与孩儿在一起的,可是忽然不知怎么就来了一阵妖风,将妹妹和那神仙一起卷走了,孩儿寻了半晌也寻不见人,只好回来了。”璟琄一听妖风二字,更是惊惧不安,泣道:“我女儿得罪了何方妖怪,以致于此?”戌闰圱忙道:“孩儿也不知是否妖风,后来又听见有声音对孩儿道,他是盘古,说妹妹与那个叫雋軐的神仙私情,犯了天戒,被打下界去了。”璟琄听了戌闰圱的话,拭去泪儿,仔细一想,笑道:“哎呀,为母好糊涂呀!果真是这样儿的么,为母昨夜得一梦,梦里盘古对我说,让我带着臙婣去太初阁,后来还说臙婣有什么使命,须下界去,在那凡间经历两世轮回方能归一,届时也就成了亘古真神,现在想来,确有其事,这可是盘古的旨意,也是一桩好事儿呢。”说罢,又忙到堂前的香案前跪下,对着案子上的玉石牌位,连连磕头道:“请盘古大神息怒,小女既是大神差遣轮回,我便是十万个愿意了,只是我璟琄何德何能,蒙大神两番赐福,大神之恩,璟琄何以为报。”戌闰圱听母亲如此嘀咕,心里大惊,忙近前看那牌位,上书“昊天盘古大神玄位”几个字,看罢甚是疑惑,正要发问,忽然见父亲戌闰桀也进来了,一边走一边问道:“夫人,臙婣可寻着了?”璟琄闻言,起身笑道:“寻着了,只是奉盘古大神之命,下凡轮回去了!”戌闰圱见戌闰桀一脸惊恐状,慌忙低头。戌闰桀急问道:“怎么是盘古令其下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璟琄遂将梦中如何听了盘古吩咐将臙婣带入太初阁,戌闰圱又如何在太初阁见到臙婣和雋軐,二人又如何被大风卷走,戌闰圱又如何听到有声音道是盘古的话,从头至尾细说一遍。戌闰圱暗暗顿足,心里思道:“父亲可未必信这些个荒唐事儿,母亲如此说,父亲定然会怒,如今丢了妹妹,我却如何交代!”想到这里,又看戌闰桀,不料见他却无比高兴,又拉着璟琄去跪在了香案前,双手合十,没完没了地感恩一番。戌闰圱大惑不解,熬忍不住问道:“父亲母亲何故如此?”戌闰桀与璟琄起身,将他拉到一边坐下,戌闰桀笑道:“我儿尚不知也,何不听你母亲细说。”璟琄双眉一展,喜道:“我儿,为母与汝父带族人初来宝瓶星时,发现此间荒无人烟,只有一座阁子,无名无字的,我们便叫它太初阁,汝父与为母来到此阁,第二天便怀了你和靖儿,那一夜得一梦,也是盘古大神对为母道:‘此阁为吾所设,人神族中,尔是第一个来此阁观瞻之女,此乃尔与昊天有缘,吾乃是盘古,今取下吾左右肋骨化为灵珠儿,投生于尔胎,将来生下二子,吾取乾、靖二字为二子名,先为吾左肋之灵珠儿生出,尔必为其取名为乾,后是吾右肋之灵珠儿出,尔必为其取名为靖,吾之后历经两次轮回,一是在天界为龙帝,二是在那界下凡间,尔二子必为吾之左臂右膀,背负天命,护吾渡劫,尔切不可慢待。’为母闻言不解,问道:‘盘古大神,吾儿在此人神世界,何以能侍奉大神?’盘古道:‘尔二子自有缘往那仙界去,此时无须忧虑。’盘古大神说罢便消失了,为母明知乃是梦境,却挣扎不起,不消片刻,只见空中飞来一枚紫色灵珠儿,直入为母口中,未及片刻,又飞来一枚白色灵珠儿,也直入为母口中,如此,汝与汝弟靖儿便一先一后怀胎了。”说到此处,只听戌闰桀笑道:“是也,是也,为父当初以为此梦乃虚妄之事,不料九十天后,见你母亲腹大如斗,却迟迟不见生产,直到九年之后方生出你们来,当时为父将你母亲梦中之语记错,竟将那‘乾’字记成了‘圱’字,现在想来,汝妹此劫,乃是昊天之意,此番汝母亲又得一梦,今日乃成真也。”璟琄忙笑道:“九年算得什么?毕竟乃是大神肋骨投生,虽于我宝瓶星九年,岂不知在仙界也不过九天而已。”戌闰桀忙道:“是也,是也,贵人自入世不凡,理应如此。”戌闰圱听罢释然,问道:“既是盘古大神授梦,妹妹此去,亦为喜事。不过,孩儿不明白,孩儿既为盘古之肋骨所化,为何却毫无知觉?”戌闰桀摇首道:“我儿休得怀疑,为父岂能诳语?汝今无知觉,乃是因尚未见到龙帝,待见之时,汝自又知觉也。”戌闰圱笑道:“孩儿知道了,望有朝一日能见龙帝,以证此梦。”
众婢拥着姝涵花团锦簇,如百蝶集聚一般。只见㛞珠提剑飞到空地,抑扬进退,舞得剑锋闪烁,光影迷离,众婢同声喝彩。㛞珠越发舞得流利,只见寒芒四射,万道金光纵横交错,犹如飘带。舞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将剑收起,看她面色微红,鬓发一丝不乱,轻轻喘道:“哎呀,好久都没动过剑了,这会儿一动就筋骨疼呢。”姝涵笑问道:“舞得可真好,可是你父亲教你的?”㛞珠擦一下额头香汗,笑道:“我就学了这一段儿。”正说着,瞥见有个袅娜的影子一闪,却见尚翠彩袖盈空地站在跟前。众婢齐齐看去,见她轻施脂粉,细眉樱唇,杏靥桃腮,玉藕般的一弯粉臂,翠锁朝烟,芳颜如醉,腰肢若柳,体态风流,众婢不觉傻眼。尚翠立眉,微启朱唇,问道:“谁让你们在这里喧闹的?”妱翚凤眼一瞪,反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的?”未等尚翠说话,㛞珠抢着道:“她是娘娘房里的婢子尚翠。”妱翚又瞥她一眼道:“你管我们在这里喧闹呢,二少主也在这儿的,她都没说什么,你和我们一样也是个婢子,却来管我们了!”尚翠突然被她这么一顿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默然。姝涵见状,来到尚翠跟前,欠身笑道:“这不是二少夫人么?怎么来这里了。”妱翚一听,忙掩口,瞪大眼睛看看姝涵,又看看尚翠,㛞珠也暗吃一惊,盯着姝涵问道:“二少夫人?”尚翠也大吃一惊,一时娇羞满面,低垂粉颈,怯生生眼波瞟了姝涵一下,便掩着粉面不敢再瞧了,肚里转道:“坏了,坏了,这婢子怕是窥见我和须菩提的丑事了,才故意这么奚落我的。”姝涵见众婢惊疑不定,又笑道:“看什么看,她就是二少夫人,只是还未过门儿,我看也就快过门儿了。”此话一出,众婢哗然。㛞珠料姝涵有神奇,所说无一不应,便也相信她的话,听见众婢叽叽喳喳议论,便斥道:“都闭嘴吧,看你们没大没小的没个轻重!赶紧拜见二少夫人!”惊得众婢慌忙散开,纷纷跪成一排,低头不敢作声了。尚翠又羞又臊,又惊又惧,心里又委屈得不行,一句话也不说,转身捂着脸就跑了。㛞珠见尚翠这般,又转脸瞅着姝涵,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姝涵掩鼻一笑,凝视着她点点头儿。㛞珠又转身教训婢子们道:“看看你们,把二少夫人气得都走了!往后学点儿规矩!别见着谁都顶几句,你们不知好歹,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呢!”众婢齐声回道:“是,二少主,婢子再也不敢了。”㛞珠又道:“二少夫人都走了,你们给谁跪着的,还不快起来,各自回阁里去等着吩咐吧。”众婢一听,各自散去。
【酡颜轻摆小蛮腰,花心摇动销魂间。蝶绡遮不住,玉颜一点红。】
【红阑珠缀影千重,多少天香倚琼楼。】
【赤鸟遄飞,抃风舞润显神奇;】
苏叆和妺喜端着茶水又到了后殿,不敢推门进去,苏叆给妺喜使个眼色,妺喜会意,便叫道:“二大王,小婢奉茶来了。”里面道:“进来吧。”妺喜推门进去,苏叆跟进,轩辕昊踱着方步,冷冷道:“将门关了,本王有话要说。”苏叆关了门,心里想道:“不好,中他们的计了。”想到这里,又道:“二大王请慢用,小婢还要去园子里拾掇芃叶呢,我家主子走时吩咐的,要赶快摘完了,酿酒烹茶,不得耽搁的。”轩辕昊突然止步,转身怒道:“贱婢子听好了,既然来了就不要性急,你们当本王是什么了?你们以为是女姬府上的婢子,本王就拿你们没治了么?既来了就不能去了,胆敢挪出一步,本王的佩剑可要出鞘了!”苏叆一听,吓得瘫软在地,又坐起跪下,泣道:“二大王叫我们在此作什么?”还未等轩辕昊开口,妺喜早吓得面如纸色,只把两手一松,茶壶茶盅的就摔了一地,也慌忙跪在苏叆身边。轩辕昊喝问道:“本王且问你们,邠夙是怎么死的?”话一出口,苏叆和妺喜便知事已败露,战战兢兢地望着轩辕昊,苏叆哭道:“小婢实在是不晓得。”轩辕昊怒视妺喜,喝道:“她不晓得?你可晓得?”妺喜哇哇大哭,呜咽道:“与小婢无干,这都是我主子手里做下的。”轩辕昊怒道:“贱婢子!胆儿也太大了,这种恶毒的事儿也做得出来!我看你们的心比那石头还硬!我先把你们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儿的。”苏叆哭道:“二大王,真正冤枉,我们一个婢子而已,怎么敢做得此事?望二大王详察。”轩辕昊拔剑斥道:“贱婢子!你们倒赖得干干净净的,邠夙受害的时候,你们为何不劝阻女姬?即使不劝阻女姬,为何不出来禀报天廷?你们蛇蝎心肠,实实说了便罢,若再扯谎抵塞,恐你们性命难逃了!”妺喜此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急道:“二大王,是上神女姬令小婢们看住邠夙的,她是被上神女姬打死的!”说完便昏厥于地了。轩辕昊怒道:“贱婢子!若是早早地招了,本王又何须费这般周折!”说完便将剑入鞘,转身走出,径自回朝阳殿不题。
伏羲昊先派杨天佑和天蓬两将率兵直抵西天门,又急召白虎、朱雀、玄武三位神君领麾下辅神前来助战,三位神君按兵不动,不肯出战。伏羲昊派武德星君前去,将一干人带到西天门问话。伏羲昊先问白虎、朱雀、玄武三位神君,道:“天魔来犯,本王奉诏杀敌,急召你们前来助战,为何迟迟不动?”白虎神君道:“大大王之子须菩提逼杀我孟章神君青龙,此事尚未了结,我等怕贱命朝夕不保,故不敢奉命。”伏羲昊本要动怒,因提及须菩提杀青龙一事,只好隐忍。转而又问青龙麾下诸神,角、亢、氐、房、心、尾、箕七辅神道:“大大王之子须菩提杀我主孟章神君青龙,主死臣亡,我等不寻复仇已经很好了,又岂肯听从大大王调遣?我等今天要去面见天王,为我主孟章神君讨个说法,等了结此事后再行伐魔。”而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等神说,“行兵之事,天廷曾有严令,非我神君亲令,恕我等不能从命。”伏羲昊叹息一声,也只好由他们去了。伏羲昊率兵出西天门察看阴灵动向,却不见有一兵一卒,又等半日,仍不见动向,怒道:“阴灵这贼,扬言来打却不见人,门神所见,不过是疑兵而已,我们先退回天门坐等他来!”正要回转,却见笪殷昊赶来,拱道:“大师兄,天魔来袭,你不去迎敌,却为何回转?”伏羲昊问道:“并未见贼兵。你来此做什么?”笪殷昊笑道:“奉师尊密令,前来代替大师兄!”伏羲昊疑道:“哦?我奉诏前来击敌,并无急事,为何要你来接替我?”笪殷昊笑道:“大师兄,师妹女娲才回府,你且回去与师妹相聚,为何这般辛苦,这里有我在,阴灵若来,我自对付就是了,还请大师兄回宫歇息吧!”伏羲昊冷笑道:“师尊派你来收我兵权,如此而已。你有话就直说,何必绕来绕去的!”笪殷昊笑道:“师尊说大师兄在冥界征剿天魔,大捷而归,此番再出兵剿杀阴灵,太过辛苦,故而让我来接替而已。”伏羲昊怒道:“哼!方才领兵迎敌,此番又来让你接替,你当我不知道!”说罢,只身愤愤而去。
却说轩辕昊回府,不见邠夙回来,又不知去哪里问去,只得闷坐干等,哪晓得又过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她影子。轩辕昊不胜忧闷,心里急道:“自我回来这都已近两天了,平时她也就在南灵殿与岄灵耍一会儿就回来了,她一个婢子,在外头住宿是不可能的,但到现在也音信全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轩辕昊越想越不对劲儿,喊来洛珠问道:“邠夙这几天死哪里去了?”洛珠慌了,吃吃道:“她自己去了南灵殿找岄灵耍,小婢也不晓得她几天都不回来了。”轩辕昊又想去南灵殿问岄灵去,又怕女姬知道坏了事儿,便又打消念头,正着急时,心里突然就闪出钟颀来,暗喜道:“钟颀能卜算,如今做了内廷天卜神,我何不去问问他?”说着就出去寻找钟颀了。
轩辕昊怒道:“女姬真是个蛇蝎心肠,她那两个婢子也实实可恶!”岄灵抹泪儿道:“二大王,事情都过去了,人也死了,就不要再动怒了,我们当下人的哪有个好命的,这就算了,请大王回府吧!”轩辕昊忿然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我终要替邠夙作主,不然她活着的时候委屈,死了还受委屈。”岄灵见说他不动,欠身泣道:“既然二大王有了主意,小婢也不好说什么,总是希望息事宁人的好,邠夙虽冤死,但自己多少也有错的,上神女姬虽然有罪,但她却没错,她们都是因为二大王才这样儿的。”说罢便要退出,轩辕昊垂泪说道:“你且别忙着走,本王有句话要说的,女姬她明明设了陷阱害人,只是邠夙她为何薄命至此!这事儿本王要给邠夙一个交代的,你就别担心了,但你在这府上,须要事事小心,别让她们捉住把柄再来害你。”岄灵见轩辕昊甚悲切,也不好再添愁恨,只又劝解道:“二大王且免愁烦,小婢心寒已久,凡事与她们不争不论的,见了有利的事儿也躲得远远的,与她们秋毫不犯,她们不会把我怎样的,二大王还请放心。”轩辕昊道:“如此便好,你自去吧,本王在这里等女姬回来,你让那两个婢子进来给本王添些茶水。”岄灵点点头,默默退出,又轻轻推上门,转身下台阶时,看到苏叆和妺喜躲在雕栏后伸头窥探,她也不理,径直朝偏殿走去。
到了灵霄殿,见天斗在御座上闭目不语,笪殷昊立在一旁,瞪着眼睛。伏羲昊和轩辕昊拜过天斗,也立在一旁。天斗不紧不慢道:“阴灵虚诈,疑兵攻我西天门,结果去袭扰灵界了,如今驻扎在灵山,这可如何是好。”伏羲昊惊道:“师尊,那阴灵为何去攻灵界?”天斗叹道:“西极星本是那阴灵老巢,重返故地而已,这也在为师意料之中。听接引归真佛说,阴灵围攻大、小雷音寺,众佛和菩萨心怀慈悲,不忍杀戮,故而未出迎战。”伏羲昊拱道:“请师尊降谕,弟子愿领兵往西极星灵界剿贼。”天斗思忖片刻,缓缓走下御座,踱步道:“自须菩提杀孟章神君青龙之后,声名大噪,如今就连阴灵也知道了,他竟然说:‘你们灵界诸佛,在我看来都是草芥,不值一提,听闻灵界有一比丘,名叫须菩提,一拳打死一位正神,我特来请他与我见上一面,若他能胜我,我则不动刀枪,撤兵回去,若他不能胜我,你们都滚回仙界去,这西极星仍归我阴灵。’如此看来,那阴灵是冲你儿子须菩提来的。孟章神君青龙死后,执明、监兵、陵光三神颇有怨恨,屡次奏请严惩,为师特封他为副将,随你去灵界剿贼,一来将功折罪,二来绝人口舌,不知你意下如何?”伏羲昊闻言,低头不语。轩辕昊见状,跪地奏道:“禀师尊,那阴灵明知须菩提乃是大师兄之子,故意使计赚须菩提回去,须菩提年幼,岂能是阴灵对手,若被他捉去,正好来要挟师兄师妹,弟子以为此计不妥。”天斗叹道:“阴灵要如此,若不应战,只怕他攻占灵界,势必成我心头大患。”话刚落地,就听笪殷昊奏道:“师尊,须菩提诛杀孟章神君青龙,罪在不赦,应立即斩首,以示天威公正,岂能赦免他反封他为将?真若如此,必令诸神寒心,众兵不服,一旦军中生变,正中阴灵下怀,请师尊明鉴!”天斗闻奏大怒,斥责道:“劣徒!须菩提是你师兄师妹之子,你身为师叔,何以能绝情至此?将来只怕你还要杀害同门师兄弟,留你这个祸害必会乱我天廷,左右金刚何在?将这个恶徒拿下,拉出去斩了!”笪殷昊大惊失色,叩道:“弟子知罪,望师尊饶恕!”伏羲昊也大惊,忙叩道:“弟子愿与犬子前往灵界御敌,请师尊开恩,赦免了师弟吧!”天斗登上御座,怒视笪殷昊道:“若非你师兄求情,今天必不饶你!你退下吧!”笪殷昊叩谢完毕,转身离去。天斗道:“事已至此,为师虽心有不忍,只是这外有阴灵咄咄相逼,内有诸神纠参不休,实在无可奈何。传旨,封伏羲昊为将,轩辕昊、须菩提为副将,前往灵界平叛。”伏羲昊、轩辕昊遵命,急去整军备战。
“瑶琼锦二十八匹,琪花绫三十六匹,紫金缎二十一匹,紫金镯子十二只,珍珠十二琲,玛瑙十二只,五彩珊瑚玦八十一只,五彩雕纹玉环二十四枚,七彩水晶宝钗十六枚,错金镂银圆珰十八枚,太虚螺纹琉璃坠子七十二只,太虚云母扇二十七只,九天灵露九十一盒,九真玄香二十七盒,玄灵茶十二盒,九天紫露酒二十二支,玄丝龙凤琥珀枕四双,络金丝鸳鸯绣花枕四双,九色玄丝绸鸳衾一双,七色玄丝锦绣褥一双。”
话分两头。伏羲昊率领八千天兵返回天廷,面见天斗复命,将阴灵败逃至界下西方冥界、幽冥宫已被夺回、封笪殷曹为冥王等诸事一一详细汇报。天斗听说冥界已经建立,自是高兴,却忽闻千里眼和顺风耳急入报道:“禀报天王!那阴灵率众魔来犯天阙了!”天斗大惊,问伏羲昊道:“阴灵逃至西方冥界,今又来攻上界来,这如何是好?”伏羲昊道:“弟子率那八千天兵,往西天门交战!”天斗准奏,道:“阴灵有备而来,你断不可轻敌,即令四方神君前来助战!”伏羲昊低声道:“孟章神君青龙已亡,如何是好?”天斗心内烦躁,怒道:“青龙虽死,可令其麾下七辅神出战!”伏羲昊领命,急出备战。
一会儿,听见环佩脆响,抬头看去,果然见童子立在画栋前,卷起珠帘,玉梯间姗姗下来一仙女,轻移莲步,清姿秀骨,芳颜如醉,千般体态,万种风流,度厄见了婱翜,不觉魂飞魄散,正在愣怔之时,婱翜已经过来了,坐下嘤嘤一声道:“请问公子,是哪位天神来了?”戌闰圱拱手笑道:“眼前这位便是天廷辅神度厄,本是奉旨去东极星公干的,路过此地,我便邀来聚聚,介绍姑娘认识。”婱翜缓缓立起,福了一福,度厄迷住了,见她梳个飞凤髻儿,活像一只玄凤,展开蝉翼玉翅,栩栩如生,那翩若惊鸿的俏身材,让度厄神摇魂荡,肚里转道:“果然是个天上宫阙美仙子,人神世界真珠玉。”只见她纤指间捏着一只碧纱扇,娇盈盈道:“见过上神。”度厄忙又让坐,沉吟道:“姑娘果然是个美仙子。”婱翜坐在他身旁,抬起玉臂,轻轻将青丝解散披下香肩,又莞尔一笑。度厄又看薄妙掩体,容光照人,吹气如兰。度厄早已半醺,斜靠玉椅上,醉眼蒙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婱翜被他看得害羞,轻盈一笑道:“上神驾临草庐,妾觉万分荣幸。”度厄笑道:“哪里是草庐,分明是金阙仙阁,又藏着一个美仙人!”婱翜听了,粉颈微低,玉面上飞起两朵红云。戌闰圱见状,料他已经魂不守舍,便举盏笑道:“来来来,我们三人共饮一杯,以祝有缘!”婱翜只将手指轻轻一弹,就见一只绿玉盏轻轻落在手中,度厄惊呆,心中暗思道:“戌闰公子说她是仙子,看来此话果然不假,不曾想这宝瓶星一个人神世界,竟然还有如此绝色的仙子,实属罕见。”婱翜见度厄又发呆,抬起粉袖掩面,将酒饮了,又将绿玉盏落上桌面。
玉奴、嫱娟、香哝、斓姁四个婢子细心侍奉碧玉和尚翠,各自妆掠已毕,又簇拥着两位新娘来到前殿客厅等候。那边,女娲携着㛞珠和须菩提朝前殿走来,凫嬥入客厅报道:“少夫人,二少夫人,娘娘和少主向这边来了!”接着,凫嬥和媚凤又赶着迎出,众婢也都一字儿站着伺候。碧玉和尚翠也出来,女娲到了跟前,拉着她俩的手儿,细细端详一阵子,笑眯眯道:“这一打扮儿,就越发喜人了。”须菩提盯着尚翠,朝她挤眉弄眼儿的,尚翠羞晕不行,也回他一个白眼儿。㛞珠东张西望地瞅了半晌,唯独不见姝涵在,心里纳闷儿,一时郁郁不乐。
再说那日,监兵神君白虎、陵光神君朱雀、执明神君玄武三神君,听说孟章神君青龙被打死,急忙赶赴东极星天龙宫察看,得知青龙死于须菩提之手。玄武大怒道:“须菩提竟然诛杀天廷神臣,此事若不讨个说法,将来怎生了得!”白虎叹道:“如何讨个说法?我们都是女娲娘娘造化的,奉女娲娘娘为天母,其子弑神,我们若要报仇,这不成了以怨报德么?”朱雀叹息一声道:“唉,说的也是,若是别人,我们自不饶他,只是这须菩提乃是少主,碍于娘娘的情面,这就不好办了。”玄武怒道:“这是什么话!青龙兄饮恨而终,若我们不为他复仇,何以告慰神君亡灵?再者,那须菩提目无天条,凌弱暴寡,现在若不收拾他,将来我们的命也将丧在他手!”白虎道:“不可报私仇,这件事我们只能进宫面奏天王,让天王来惩此恶贼。”朱雀道:“也只能如此了。”于是白虎、朱雀、玄武三神进宫觐见。天斗听了三神奏请,故作大惊状,问道:“竟有这等奇事?那须菩提一小儿,如何能杀了孟章神君?”白虎回道:“须菩提学的邪术,又仗势欺人,孟章神君只怕投鼠忌器,只好任他宰割!请天王为我等做主,严惩须菩提!”天斗暗思道:“须菩提年幼,哪里来的神力击毙青龙?若等他长大,岂不威胁到天廷帝祚?可是如何严惩,若将他杀了,伏羲昊和女娲将来必报仇,或许更为后患,若饶他一命,这三位神君又岂能善罢甘休?不论如何,先查明原委再定罪发落,让他们两厢无话可说。”天斗踱来踱去,问道:“谁是鼠?谁又是器?”玄武拱道:“小神不怕,干脆就明说吧,这个鼠就是须菩提,那个器便是女娲娘娘!”天斗道:“好了,休得再聒噪!本王派辅神度厄前往东极星查办此事,若须菩提果真无端诛杀孟章神君青龙,本王决不宽赦,若孟章神君青龙也有过错,本王自会裁处。”三神君跪地道:“小神遵旨!”三神退出,天斗急传笪殷昊觐见,问道:“须菩提弑孟章神君青龙,你可知道?”笪殷昊回道:“弟子已听说。”天斗又问:“他小小年纪,何来的如此大法力?”笪殷昊眼珠一转,回道:“禀师尊,须菩提有大法力都是讹传而已,其后必有大神唆使,谋害孟章神君。”天斗疑道:“有大神唆使?你说的是谁?”笪殷昊道:“弟子怀疑是大师兄和师妹唆使,为何不将他们拿下问罪?”天斗吃惊道:“你怎能信口乱说?你说这些可有凭据?那伏羲昊和女娲与孟章神君素无仇隙,为何要杀害他?”笪殷昊低头道:“只是弟子猜测而已,若不是他们唆使,谅那小儿也不敢作恶!”天斗叹道:“一派胡言!你怎敢如此污蔑你的师兄师妹?本是同门所出,理应和睦,却不想你如此歹毒!为师问你,你急于想置伏羲昊和女娲于死地,有何企图?”笪殷昊被这一问,已是魂不附体,战栗跪道:“弟子绝无此意,只是揣度而已,那须菩提一小儿,断无此本领杀了那孟章神君,这其中必有蹊跷!”天斗怒道:“无凭无据,不得妄加怀疑!”说完,即命元真童子去给辅神度厄传旨,令他前往东极星彻查此案。不题。
【莫道鸾困凤慵,正是情意绵绵。】
【偏偏美人在别处,薿薿庭圃独我愁。”】
见岄灵出来,苏叆和妺喜便蹑手蹑脚跟在后面,一直跟进偏殿屋里。岄灵才要坐下,却被苏叆和妺喜将她堵住,苏叆问道:“姐姐可是怎么说的?二大王说什么了?”岄灵叹道:“我还能怎么说呢,我只说邠夙的事儿我也不清楚,这是她和主子的事儿,二大王也没说什么,只叫你们俩去添些茶水。”妺喜瞪她一眼,狠狠说道:“谅你也不敢乱说!若骗我们,等回来小心扒你的皮!”岄灵不说话,坐在椅子上拿起绣绷子来。
且说戌闰圱才进客堂,就见戌闰魁一个人坐在案前,低头不语,神情恍惚。戌闰圱坐下,瞅了他半晌,问道:“你那会儿去哪里了?一直就在这里等为兄?”戌闰魁也不回答,只是盯着戌闰圱问道:“长兄,若小弟有难处,长兄可愿相助?”戌闰圱一听,心里疑惑起来,停顿片刻,笑道:“你小子惹的事还少么?哪一次不是为兄替你收拾残局的?为兄听你这一问,便觉一定又做了什么坏事儿,从实招来。”戌闰魁忙道:“坏事儿还未做,倒是想做来着。”戌闰圱问道:“你在自己舅舅府上,有何难处?”戌闰魁便将自己与玉嫊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戌闰圱闻言大惊,霍地起身,揪住戌闰魁的襟子,怒道:“好个弟弟,长志气了!竟然勾引起舅母了!”戌闰魁扳开他的手,怒回道:“长兄见死不救也罢了,为何说这番话,那玉嫊本来就被舅舅掳来,强霸为妾,而玉嫊也未与他有夫妻之实,为何说我勾引!”戌闰圱又将他揪住,怒道:“好!说得好!如今这个事儿,你自己寻个出路吧,为兄帮不了你的。你可是瞧见了,这神府戒备森森,墙垣高大,莫说你们两个,就是天神来了也飞不出去,若是被他一鼓而擒,莫说他是你舅舅,就这等不耻之事,即使为兄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到底痴心妄想什么!”戌闰魁垂泪道:“我乃是庶出,故而这般命蹇,不想长兄也见死不救,好吧,我便是在此处丧命,也是我造化。”戌闰圱闻言,大怒道:“你也是我戌闰家的血脉,你自己瞧瞧,你有何出息?”戌闰魁怒道:“有长兄如此冷漠,便是不做戌闰家血脉也好!”戌闰圱闻言,火冒三丈,抬手就照他脸上劈了一掌,怒叱道:“混账东西!”戌闰魁捂着脸放声大哭,呜咽道:“我混账!自不用你管!”戌闰圱怒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若还认你是父亲的儿子,就不要做蠢事!不要自绝于父亲,自绝于戌闰家族!你可知道这其中利害?父亲让你我来与武仙星结好为盟,永罢刀兵,你若做出这等事来,你舅舅岂能饶了你?又岂能与我宝瓶星修好?你虽然是我弟弟,但你要做出对不起父亲的事,做出对宝瓶星海不利的事,你便是我的敌人!也是宝瓶星海的敌人!为兄警告你不要乱来!你可听清了?”不料戌闰魁一怒而起,冲出门去,一言不发便自己跑回宝瓶星了。
且说玄女叫仙婢珝瑶领着妱翚、姝涵、凫嬥、媚凤、玉奴、嫱娟、香哝、斓姁八个侍婢来到蕊珠宫,就在前殿等候,她们站成一排说说笑笑着,珝瑶不时地提醒她们小声点儿。
㛞珠见她们走了,就又去红玉阁去找轩辕姝涵,进去后,抬头见香哝和斓姁偷偷摸摸地往轩窗里望,㛞珠咳了一声,两个婢子忙缩回身子,来到她面前,欠身拜道:“二少主千福。”㛞珠柳眉一挑,问道:“你两个贼眉鼠眼地瞧什么呢?”香哝和斓姁相视掩鼻一笑,低头不答。㛞珠也不理她们,自己凑到轩窗,朝里望去,见一个少年背着脸坐在春凳上,见姝涵坐在他腿上,一弯玉臂勾着他的颈,将嘴儿凑在他耳朵上,唧唧哝哝地说着什么。㛞珠心内惊道:“这丫头越发反天了,怎么敢将外人招进这里来,我且看看这小子是个谁。”想着又抬起一双玉手儿揉揉眼睛,再细看去,只见姝涵竟然与他亲嘴咂舌,一会儿又抽开粉脸娇笑,笑得云鬓上的碧凤簪儿的金蝉翅儿颤莹莹地搧动,像是活了一般就要飞去似的。㛞珠脸上浮起一团红云,目不转睛地往里瞅着,突然被姝涵发现了,忙从少年腿上下来,朝她招手儿。㛞珠也不客气,咚咚地就进去了,站在她跟前,也不看那少年,就立眉道:“妹妹会客了?”姝涵一愣,笑道:“呃,会什么客?”㛞珠伸手指着春凳,满面羞晕道:“他是谁?怎么在这里的?”姝涵笑道:“什么他是谁?”㛞珠也不答应,转身看去,不觉目瞪口呆,春凳上竟空无一人。㛞珠又四顾一下,笑道:“咦?人呢?”姝涵将她拉到春凳上坐下,笑道:“咦什么咦,神神叨叨的,是不是眼花了呢。”㛞珠笑道:“明明看得真真切切的,怎么一进来就不见了?”姝涵忍不住笑,偏着脸问道:“你看到什么人了?”㛞珠坐着,暗思道:“是不是藏起来了?”又侧耳听了一时也不见动静,想了一时又不知所以然,只好转脸瞅着姝涵,问道:“你是不是又耍什么神奇了呵?”姝涵咬着朱唇浅浅一笑,娇嗔道:“没啊,是你自己眼花了。”㛞珠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斓姁进来道:“二大王府上的洛珠来了。”㛞珠蹙眉问道:“洛珠?哪个洛珠?”斓姁低头道:“就是二大王府上的婢子。”
【霓剪云裳虹作佩,神凝露水灵为眸。】
轩辕昊见院中萧条无色,遂问道:“看这院子里花木凋残,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住了,这却是为什么?”笪殷昊笑道:“也就我一个人,得过且过而已。”轩辕昊道:“为何府上没有婢子伺候?”笪殷昊愣了一下,暗思道:“我有照石在身,生怕有人知道,故而不要一婢一女,他自然不晓得我的心事,现在他如此问来,却让我如何回答。”轩辕昊见他低头不语,笑道:“师弟不想说便不说了,为兄不问也就是了。”笪殷昊笑道:“哪里。之前也有过一个婢子,我见女姬妹妹那里没有人伺候,就送给她了。”轩辕昊听他说送给女姬一个婢子,心里也咯噔一下,笑道:“难得你这么关心师妹,只让自己受了委屈。”笪殷昊转脸,笑问道:“二师兄到我府上,不会是来谈婢子的事儿吧?”轩辕昊轻叹一声道:“当然不是,为兄有些话儿憋在心里许久,甚是苦闷,觉得不吐不快,故而来与师弟道道。”笪殷昊疑道:“哦?二师兄有什么话要说?”轩辕昊道:“大师兄与师妹女娲已是一家,如今唯有你我尚且独身。虽说为兄与你是个一人之交,但为兄的隐衷尚未与你尽述,心中有些个念头,只怕你认为只是妄想,所以不知如何开口。”笪殷昊闻言,心中已有些触动,笑问道:“二师兄与小弟同出一脉,又互为邻居,有话不妨直说,难道还有隐讳么?请里屋说话!”轩辕昊一边进屋,一边道:“师弟有所不知,眼看师尊急于轮回,你说这后事该如何安排?要说继位者,我们五人谁当其位?”笪殷昊笑道:“当然是大师兄或者师妹女娲了,这不消一问的。”轩辕昊摇头道:“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可为兄以为不然。”笪殷昊疑道:“哦?那以二师兄之见,谁当继位?”轩辕昊叹道:“师尊不会那么想的,你仔细想想看,我们五个都是他的弟子,不论让谁继位,以师尊之多疑,总会担心祸起萧墙,故而,他不会选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位来继承天位。”笪殷昊笑道:“除此之外,这天廷上下,还能有谁继位?”轩辕昊道:“当然是女娲之子须菩提了。”笪殷昊摇头道:“岂有此理,须菩提可不是师尊的弟子,这无缘无故的,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继承大统,师尊乃圣明之君,如此大事焉能儿戏!”轩辕昊瞟他一眼,笑道:“你忘了么?那个少年可是徒手杀青龙,独身退阴灵的人,在师尊眼里,难道还有比他更合适保卫天阙的人么?须菩提大婚之时,师尊不但赏赐颇丰,而且圣谕中多有溢美之词,这就是说给我们听的,以表露他的心迹,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师弟都想不明白么?”笪殷昊道:“这不过是看在大师兄与师妹女娲的情面上许他的,不足为奇。”轩辕昊笑道:“依你的说法,想必因为伏羲昊与女娲功高盖世,师尊不得不讨好么?”笪殷昊道:“伏羲昊不消说,但师尊确实是想讨好女娲。”轩辕昊道:“你怎么如此糊涂!师尊若传位给伏羲昊,只怕众神不服,若传给女娲,只怕我们不服,若传位女姬或给你我二人,更无人信服,只有传给须菩提,方可令众神无话可说。”笪殷昊问道:“说也可笑,难道传位给须菩提小儿,就能服众么?”轩辕昊道:“当然了,师尊也不怕谁不服,因为须菩提背后自然有伏羲昊和女娲支持,若想从他那里夺取王位,简直是妄想。”笪殷昊笑道:“让他做梦吧!若真是如此安排,我首先就不服!”轩辕昊故作惊骇,问道:“师弟不服,又当如何?”笪殷昊斜睨他,问道:“难道二师兄服他么?”说到这话,轩辕昊不觉踊跃大喜,笑道:“我当然不服!所以才来问问师弟,今见师弟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笪殷昊笑道:“只要你我二人反对,再加上师妹女姬反对,难道师尊还不改变主意?至于那须菩提,我已恨之切骨,只要除掉此人,师尊纵然有立他的念头,也是枉然了。”轩辕昊笑道:“妙,妙!实在是妙!为兄原以为你胸中无策,没想到你比为兄还想得周全!”笪殷昊摇头道:“不然,不然。理应如此,若不谏阻,师尊一旦将大位传于那小儿,岂不是坏了天廷大事!我所做的,绝无半点儿私心,皆为大局着想。”轩辕昊笑道:“师弟果然深明大义。”笪殷昊叹道:“虽说如此,可如何才能除掉须菩提?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做到,还须二师兄联袂谋事,方可成功。”轩辕昊道:“不难。待我细细思之,定有良策,明日即来相告。”说着便抬腿要走,笪殷昊起身笑道:“何不饮茶之后再去?”轩辕昊道:“为兄还有别的事儿,明日再来叨扰罢。”说着便一拱而去。
报毕,玄女又令众仙婢将箱子抬入殿中。女娲心里喜欢,笑道:“师尊礼重了。”玄女笑道:“就给少主和少夫人添个喜吧。”女娲又笑道:“让天王费心。”又转脸对须菩提和碧玉、尚翠等道:“还不快谢恩。”须菩提和碧玉、尚翠以及众婢都上前,跪叩道:“谢天王隆恩!”玄女又将须菩提、碧玉和尚翠逐个搀起,福了一福道:“少主、少夫人千福!”说完又与女娲等说笑了一会儿,无非都是些祝福的话儿。这时候,又见轩辕昊、笪殷昊、女姬也来了,众人又各自拜过,女娲将他们迎入客厅,挨次入座,便开了席,一时鸾管玉箫,玄音缭绕。只见堂前地上铺的龙纹卍字的锦绣毡,厅上布满雾帷云幛,幔顶上有卍字华盖,四围各种琪花,殿前悬起“囍”字轴,金丝银缕绒边,上有珍珠玛瑙妆成卍字封边,中间有“天禧”两个黄金大字。轩辕昊、笪殷昊、女姬各自送礼,女姬送上八宝镂金镶玉妆奁一只,翡翠带、红玉绦各两条。轩辕昊送上水晶琥珀果盒一个,镂金嵌玉六棱酒壶一只,镶玉嵌银雕花八宝杯九只。笪殷昊送上金丝琥珀圆盘一只,上镂翠叶金枝,雕得十分精细。须菩提行礼致谢,一一收下,女娲欢喜不已。
却说武仙星一连侵扰天坛星十五年,戌闰桀虽然为胡臾芎所累,到底也是他妻舅,故而一句也不埋怨,于是唤来长子戌闰圱道:“为父因你庶母之故,不曾抵御武仙星侵扰,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带着为父所备之厚礼,领着你弟弟魁儿,亲往武仙星去拜会胡臾芎,只说为父不愿启动干戈,唯愿结永世之好。”戌闰圱问道:“父亲,若那胡臾芎不愿结好,又当如何?”戌闰桀正色道:“但愿他看在你弟魁儿的面上能罢兵结盟,如若不允,那为父也只好刀兵相见了!”戌闰圱揖道:“孩儿明白了。”说罢便带领十六个随从,载着厚礼,与戌闰魁至宝瓶星通道直往武仙星海神府而去。戌闰圱与戌闰魁来到武仙星海神府门前,一路观赏景致,忽然走出几十个兵勇,上前一把将戌闰魁拿住,问道:“哪里来的小子?”戌闰圱见状,令众人站定,一个箭步上去,将那为首的劈手推开,怒斥道:“何人在此撒野,敢拿我弟弟!”那为首的一瞧,呵呵笑道:“你二人是何人?看装扮非富即贵,倒也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戌闰圱拱道:“我乃宝瓶星海戌闰王之长子,他是我弟弟,特来拜会胡臾芎将军。”那为首的一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哈哈大笑,接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宝瓶星的贼人。”戌闰圱闻言大怒,斥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骂我是贼人?莫非要动干戈么?”为首的笑道:“公子息怒,宝瓶星海人神,于我武仙星来说,皆是贼人也,并非我说你们是贼人,乃是我家将军严令,称宝瓶星海人神为贼人。”戌闰圱怒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去问问你家将军,不与尔等计较,快快让路!”为首的道:“让路也可以,昔日是贼拦路索财,今日到了我武仙星,便是我等拦路问贼索财,尔等送了买路钱,便放尔等过去,若敢说一声没有,尔等看我手中的利剑答不答应。”戌闰圱笑道:“就你们几个?莫说我口出狂言,就你们几个人,也不够我挥一巴掌的,若不是来武仙星作客,你们早就死在此处了,安敢问我索财?非我吝啬,而是实不能丢了你家将军颜面,让外人说将军之亲戚竟然被几个毛贼拦路打劫了!”为首的“嗖”地拔出剑,指着戌闰圱怒问道:“你是我家将军什么亲戚?”戌闰圱怒从心底腾起,伸手将二指夹住那剑刃,稍稍一撇,只听“咣当”一声,剑刃便断成两截儿。那为首的见状一身冷汗,吓个半死。戌闰圱冷笑道:“我弟弟乃是你家将军外甥,你若识相,赶快让路,得罪了我倒没什么,若得罪了你家将军,怕你担待不起。”那为首的只得让路,戌闰圱便令众人接着走,一直到神府大门,那为首的便进去报与胡臾芎知得,对胡臾芎道:“有个宝瓶星神府的人来了,说其弟乃是将军之外甥,现在门外求见,将军若不见,我便将他们撵回去了事!”胡臾芎吃惊道:“听说我妹妹与那戌闰桀生了一子,叫作戌闰魁,来者定是戌闰桀之长子,他如今过来,便是以我妹夫之名,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们又不是国,只是相邻的星海,都为天廷镇守星海而已,既来便是客,我焉能怠慢?传出去让诸星耻笑!快快迎客!”那为首的兵勇惊讶不已,只得与胡臾芎出迎,开门见是戌闰圱与戌闰魁两兄弟,便一路下阶来。戌闰圱见状,拉着戌闰魁单膝跪地行参拜礼。胡臾芎急上前搀起道:“这就是戌闰公子么?”戌闰圱拱道:“正是晚生,特来拜会将军。”那为首的兵勇急忙上来,请罪道:“小的有眼无珠,望乞恕罪。”戌闰圱回礼道:“不知者不罪,再说皆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胡臾芎问道:“两位公子为何到此?”问着便令人将厚礼收下,又请他们俩入内。戌闰圱一边走一边回道:“家父与庶母婈馚在府中恁样念将军,特派晚生来赔罪,祈望再度结盟,还望将军宽容。”胡臾芎思忖片刻,笑道:“你庶母弃我而去,往宝瓶星神府得遇令尊相留。只是,不知你庶母为何不来武仙星探望我这个兄长?是否被令尊扣押了?”戌闰圱正要发话,却听戌闰魁生气道:“什么扣押?我母亲焉能被我父亲扣押?”戌闰圱忙对戌闰魁道:“休得无礼!”戌闰魁只好闭口不言,跟在一侧。戌闰圱又瞅了胡臾芎一眼,拱手笑道:“庶母非不欲归,实不得已耳。当时将军心中尚有怨气,几次三番扰我天坛星,一扰就是十五载,庶母心中更添一段愁肠,安敢再来使将军动了怒气,故而,此番晚生与稚弟前来,也是庶母之意,一来让晚生代庶母给将军赔个不是,探望将军可俱康健,二来也让将军亲眼看看这个未曾谋面的外甥。”胡臾芎闻言,暗暗私自欢喜,笑道:“我本以为公子乃习武之人,不料今日一见,公子温文尔雅,谈吐有方,真是令我佩服。”说着就来到厅堂,礼毕入座,说了些闲话,胡臾芎笑道:“既来之,且宽住几日,也领略一下我武仙星之风情。”胡臾芎令备酒设宴,请少夫人玉嫊入席陪坐。戌闰圱瞅了一眼玉嫊,见她粉脸标致,体态妖娆,浑身透着一番孩子气质,心里想道:“这少夫人如此年少,也不过十五六岁,为何却是将军的妾妇?”回头一看戌闰魁,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玉嫊,神色恍惚。戌闰圱咳嗽了一下,戌闰魁才反应过来,慌忙低头。席间,胡臾芎端详戌闰圱,见他相貌堂堂,笑道:“我看公子虽为人神,却器宇不凡,既身兼武艺,何不立身于天廷,建功立业,却屈身于宝瓶星耶?”戌闰圱称谢道:“多承将军夸赞。晚生不才,安敢望天阙之事。”胡臾芎沉吟半晌道:“此处非久屈大才之所,还要思报效天廷也。”戌闰圱回道:“自然,自然,若得机缘,定当报效天廷。”说着便举杯敬他,二人开怀畅饮,胡臾芎吃了几杯酒,席间大吹大擂,一时好不热闹,一会儿又令玉嫊斟酒,直饮到各人酩酊而罢。到了次早,戌闰圱收拾行李,便要辞别。胡臾芎问道:“二位公子决意要行否?”说了这一句,面露不舍之色,竟然流下泪来。胡臾芎吩咐下人取来一些礼物,送与戌闰圱、戌闰魁道:“我才见到外甥,心中十分不舍,既然公子要辞别,我也不好强留,只望公子在路小心保重,往后有甚机会,千万再来相聚才好。”戌闰圱拱道:“多蒙将军款待之恩,已难图报,此些个礼物,晚生却不能收,还望将军收回。”谁知戌闰魁却道:“长兄!既然舅舅舍不得我,不妨再住一日,何必急着回去!”话音刚落,就见玉嫊也出来了,欠身婉转道:“既是本家人,何必见外,就再住几日,也好圆了将军的心意。”戌闰圱闻言,只得轻叹一声道:“如此也好,既盛情难却,那就再留一宿罢!”且说戌闰圱本欲辞别,却被戌闰魁和玉嫊三言两句又留住了,只得又进去饮茶,与胡臾芎闲谈而已。再说玉嫊,见戌闰圱和戌闰魁俱已留下,便上了茶水和果品,而后欠身笑道:“妾去园子里赏花了,你们请自便。”胡臾芎笑道:“好,好,你自去吧,也好让我们在这里叙话。”玉嫊姗姗而出,那戌闰魁坐了半个时辰,也出去了。戌闰圱以为他在这里坐着不自在,也未管束,由他去了。戌闰魁出门之后,戌闰圱问道:“我看姨娘好生年轻也。”胡臾芎呷一口茶,笑道:“人皆如此说。我比爱妾大十三岁,倒惹得议论甚多。”戌闰圱笑道:“既是两情相悦,有何非议。”胡臾芎颔首道:“谢公子美言,此乃天缘人凑,故与爱妾得以相聚,非我强求也。”说着哈哈大笑一阵子,又与戌闰圱攀谈起来。
笪殷昊送出轩辕昊,忙整衣冠,恭恭敬敬来到后园,只见楼台寂寂,玉砌雕栏,花雾靡靡,几处红亭连画阁,旁有碧水接香堤。直到红亭边,两个婢子迎上,欠身施礼。玄女窥见他一表人材,风流品格,肚里转道:“三大王英俊,将来必为栋梁之器。”玄女见笪殷昊快到了跟前,迎上去福了一福,笪殷昊揖道:“本王见你来,如旱苗得甘泽。”玄女掩鼻一笑道:“妾来给三大王送婢子来了。”笪殷昊笑道:“玄女妹妹,请坐下来讲。”说完一挥袖子,一霎时,圆桌上就珍馐罗列。玄女在琉璃圆桌旁坐下,盈盈而笑,笪殷昊坐在对面,不说一句话,只是呆呆地瞅着她,神驰了半晌。玄女掩口笑道:“三大王,你不看婢子们好不好,只顾盯着妾作甚?”说着便招手,让两个婢子过来,笪殷昊见婢子十三四岁,低头站在一侧,就问玄女道:“本王清静惯了,要她们何用?”玄女笑道:“三大王一个人在府上,也不觉乎冷清么,连个端茶倒水的人也没有,三大王若不要婢子伺候,那倒是妾安排得不周了,天廷若责问起来,我这个天香殿的辅神,可如何对天廷交代呢?”笪殷昊笑道:“既是如此,本王愿留一个婢子。”玄女闻言,忙唤一个清秀婢子,领到面前,笑道:“这个婢子聪慧伶俐。”笪殷昊见婢子颇妩媚,忙道:“不消如此窕窈的,可有一般些的,将就便好。”玄女笑道:“只怕三大王看着不喜欢。”说着又唤来另一个婢女,笑道:“她叫嬆蕙,从台琴星来的。”嬆蕙上前福了一福,低头道:“小婢拜见三大王。”笪殷昊瞥了一眼,见她虽不妩媚,但也清秀标致,笑道:“这个婢子甚合本王之意。”玄女掩鼻笑道:“三大王可真奇怪,别的府上只挑那些如花似玉的婢子,你却只捡些其貌不扬的来。”笪殷昊笑道:“有么?你且再看她。”说着朝嬆蕙一挥袖子,只见她被一片紫烟笼罩,烟霭里出现一个玉裹珠围,华妆艳饰的仙婢,清芬扑鼻,再看她蝉翼垂肩,凤梢侵鬓,比先时美过三分。玄女不胜欢喜,惊道:“三大王竟有此神奇之法和_图_书。”笪殷昊笑道:“这也不算什么神奇,只是本王的玥供多些罢了。”玄女笑道:“妾的玥供也只能变些花花果果的,还舍不得用呢!”两个人又说说笑笑一会儿,玄女暗送秋波,笪殷昊不觉心荡神摇,精魂已失。玄女见好就收,起身告辞,他也未挽留,只得作别,不题。
戌闰圱急忙去见胡臾芎,见他正与玉嫊一起闲谈,便拱手告辞道:“此番来多有叨扰,因府上有急事,晚生不得不告辞,还望将军谅解!”胡臾芎忙起身问道:“府中出了何事?”玉嫊亦起身笑道:“有什么急事,难道非要公子回去不可。”戌闰圱瞅了一眼玉嫊,转而瞅着胡臾芎道:“不瞒将军,晚生因事与稚弟争吵,不料他却一怒而先回宝瓶星了,晚生颇不放心,就此告辞!”玉嫊闻言,花容失色,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胡臾芎忙道:“爱妾怎么了?”
姝涵笑道:“你们两个的名字听起来好像是一样儿的。”㛞珠撇嘴儿道:“乍一听名字似乎一样儿,人却是不一样儿的。”姝涵笑道:“你快去看看,家里来了客人,你这个做主子的不理不睬可怎么行。”㛞珠唤进香哝,吩咐道:“你领那个什么洛珠的去前殿客厅吧。”说着就挽着姝涵出门,又带上斓姁往前殿去了。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㛞珠趁空儿小声问姝涵道:“说实话吧,你是不是有心仪的人儿了?”姝涵扑哧一笑,瞅着她道:“有倒是有。”㛞珠瞅她一眼,又小声问道:“他在哪里?”姝涵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㛞珠跺了一下金莲,噘嘴儿道:“我说真的呵,你就只戏弄我作甚。”姝涵浅浅一笑,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斓姁,又小声道:“你别问了,叫后面的听见了不好,搬嘴弄舌的,若被你母后知道了,还不血洗红玉阁了呢。”㛞珠一听,转身瞥斓姁一眼道:“斓姁,你去客厅备些茶果,别叫那个洛珠的干坐着。”斓姁一听,提起裙摆就咚咚地跑去了。㛞珠又瞅着姝涵,笑道:“现在说,再不怕有人听见了。”姝涵笑道:“那你不许告诉别人。”㛞珠正色道:“你觉乎可能么?我时时都护着你的,怎么会害你。”姝涵拈带,浅浅一笑道:“确实有一个了。”㛞珠惊道:“啊?他是个谁?哪里的人?”姝涵笑道:“他叫轩辕健,住在囲山太阳宫,我也是前几天遇着的。”㛞珠瞪大眼睛,问道:“太阳宫不是禁地么?怎么那里还有人?”姝涵笑道:“我去过一次呢,怎么就没有人了?人还不少呢!”㛞珠沉思一会儿,笑道:“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从哪个星域来的呢?”姝涵笑道:“这个我可不好说,你见了便知,他不是什么星域来的,就出生在太阳宫的。”㛞珠儿扬眉,沉吟道:“怎么可能?我听父亲说,那太阳宫是盘古太师的居所,盘古涅槃后,就成了一座空殿,他怎么会出生在那里的。”姝涵张着小嘴儿又朝她慢慢摇着头儿,弄着口型悄声道:“我——也——不——知——道。”㛞珠瞅着她笑道:“你怎的这么俏皮呵!这会儿先不说了,有空了你也引上我去看看他。”姝涵勾着她的香肩,笑道:“我就带你去看看,但是你不许对谁说。”㛞珠听话地点点头儿。
话分两头说。且说须菩提一觉醒来,见碧玉不在,霍地立起身呆坐了片刻,又觉得殿里殿外鸦雀无声,心里闷得慌。须菩提推开轩窗看时,见霞彩满天,如用碧水清洗过一般,那囲山峰之间,薄雾隐隐弥漫四围,苍穹湛蓝,铺满朦朦胧胧的点点星辰,最显眼壮观的便是那如近在咫尺的牧夫星和貂狮星,似两颗巨大的橙红色圆球悬挂在空中。须菩提心情有些寂寥,就出去找碧玉了。转出拱门,穿过一条玛瑙砌就的小径,就听见佩环窸窸窣窣,嘻嘻嚷嚷的声音传来了。须菩提放慢脚步走了过去,见转角处,碧玉和尚翠、㛞珠三个正坐在池亭里说话,他也不过去,就地坐在台子上偷偷地看着她们。见尚翠弄着绣绷子,㛞珠在一旁嘻嘻笑着,梨涡浅浅,露出一颗小虎牙,瞅着碧玉问道:“我没来时,你们就伺候着少主,你说他是什么样儿的?”碧玉望着水池旁的金柳,一脸晕红,微笑道:“少主好样儿的,要怎样呢?”尚翠将绣花针挑挑额前青丝儿,转脸问她道:“你怎么才来就打问我家少主?”㛞珠粉脸儿一偏,轻轻捶一下,笑道:“我只问一下的呵,你怎的乱想了。”尚翠浅笑一下道:“我何时乱想了,我也只是说一下的。”㛞珠拈带,噘嘴儿道:“不说算了。”碧玉看她一眼,问道:“那你说我家少主是什么样儿的?”㛞珠笑道:“只是觉得他少年轻薄,还有点儿风流呢。”碧玉愣了一下,又问道:“哦?怎么就轻薄,怎么就风流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㛞珠撇嘴儿道:“反正我就知道。”碧玉看着她,问道:“你父亲怎么把你送这里来了?”㛞珠明眸闪闪道:“我父亲在宫里当差,我没处去的,就把我送这里来了呀。”碧玉正色道:“在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㛞珠斜睨她,问道:“这里的是什么规矩?”碧玉道:“规矩就是话少一些儿,手勤一些儿,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说,你可明白了?”㛞珠嘤咛一声,背过身子不理她。须菩提见状,心内想道:“这丫头倒是有些脾气,才来就说我轻薄风流,也不怕什么的,确实可爱。”须菩提只得走出来。㛞珠正好是背过身子的,一眼就瞧见他来了,高兴地站起来,迎上去拉住襟子,娇嗔道:“哥哥来得正好,你就来评评理儿,不然我还不知道犯了什么规矩呢!我只说你有点儿轻薄、风流,她就瞪着眼要吃了我似的,幸亏我没说你是个情种,不然这会子我可能就被关到黑屋里去了呢!”尚翠听她这句话,吓得手里的绣绷儿都掉地上了,尚翠望着㛞珠,低声道:“小姐,怎么就没大没小的,说话没个轻重……”话未说完,㛞珠就粘在须菩提身上,嚅唲道:“哥哥你听见了么,说我没轻没重的。”须菩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手足无措。碧玉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起身白须菩提一眼,怒道:“别哥哥哥哥的了,你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不知羞的,我看他是有点儿轻薄,你也有点轻佻了。”㛞珠跺脚道:“哥哥,你看看,到底谁没大没小了?到底谁轻佻了?”须菩提见状,赶忙到碧玉跟前,又是躬身,又是作揖,笑道:“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的!你都不知道,㛞珠确实是我的妹妹了,我母后收了她做女儿,你不晓得么?”说完这句,又突然后悔,心里抓痒抓痒的,恨得直抠自己的头皮。碧玉听见这句,愣了一下,看看须菩提,又看看㛞珠,最后将脸转向尚翠,问道:“我却不知道这个事儿,你知道么?”尚翠捡起地上的绣绷儿,笑道:“好像是这样的,那天我听见娘娘也是这么说的。”碧玉掩口,扑哧一笑道:“这可太难为情了!”说着转过身子去,又转过来,拉住㛞珠的手儿,赔笑道:“妹妹别生气了,我原来是不知道的,你别在乎我。”㛞珠噘起嘴儿道:“哼!我偏就生气。”碧玉笑道:“看看妹妹多乖巧的,比得上琪花,超得过琼枝,怎么会有错呢,倒是我这个做婢子的错了,不知道我哪根筋又不对了,竟然教训起小主儿来了。”㛞珠还是故作不理,气气呼呼的,两瓣儿小鼻翼翕动着。碧玉又笑道:“小主儿,若你不生气了,我便送你一样儿好东西。”㛞珠这才慢慢转过身来,闪着明眸问道:“什么东西呢?我先看看。”碧玉从袖里取出一个翠绿的凤佩儿,绿光莹莹的,夺目可爱,㛞珠眼睛一亮,劈手夺了来,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呢。”须菩提凑上去细看,原来是个凤形的佩坠儿,用绿宝石雕成的,也就指头肚那么大一点儿,磷光宛然,晶晶剔透,以前一直是系在碧霞的裙裾上的。㛞珠不忍释手,喜欢道:“美呵,这是个好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姐姐真给我了,不许后悔的。”碧玉笑道:“赠你的东西,我后悔什么呢。”㛞珠微微一笑,将那坠子系在蓝裙上,而后欠身道:“妹妹我这厢致谢了。”不料这须菩提不看到这东西还好,一看到是碧霞的东西,心病就蹿了上来,急问碧玉道:“这个坠儿不是碧霞的么?你怎么留着?”碧玉笑道:“碧霞姐姐给我的,她说以后可能用不到了,没想到她原来是下界去找娘娘了。”须菩提又不高兴了,坐在地上长吁短叹,一会儿又道:“既然是碧霞的东西,就断不送人的。”碧玉见状,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眼巴巴地看着㛞珠,㛞珠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舍不得再还给她,又怕须菩提急出病来,只好挨了过去道:“哥哥,既然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是不会要的,不过,既然是送我的东西,好歹让我玩儿两天再给你,可好?”见须菩提抱着头不说话,㛞珠噘着嘴就向裙带上取下坠子来,递向须菩提,不情愿道:“给你吧,我其实也不是非要不可的,只是和你开玩笑的。”须菩提突然抬手,一把将那坠儿打掉,怒道:“谁要这个东西!”碧玉、㛞珠、尚翠相顾错愕,不知如何是好。碧玉捡起坠儿,正要去劝他,忽然就听身后道:“这又是怎么了?才消停了一天,又闹不安生了的!你们怎么就惹他了!”
众人又出殿,婢子们簇拥着须菩提和碧玉、尚翠往凤来阁去了。经过宸恩殿时,只听一阵环佩声传来,须菩提应声望去,见粉墙小径上走出一个花枝招展的人来,便觉得飘来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须菩提两条腿尚如钉住,定睛一看,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梳蝉翼鬓,纤纤弱体披着轻纱异锦,娇艳无比,像一个天外明珠仙后,又如一轮宝月祥云,那道神采袭来,使得这边群芳顿时了无颜色。众目澄澄地望去,不觉俱驻足而立,凝眸无语。须菩提更是一见魂销,眼光晃漾不定,㛞珠仔细一看,原来是轩辕姝涵,便远远招手喊道:“姝涵,你要去哪里?”姝涵好像未听到,径自往前走了。须菩提那一缕魂灵儿早就被那倩影带了去,恍恍惚惚。碧玉见他出神儿,笑道:“走吧,一个婢子有什么好看的?”须菩提急问道:“哪个婢子?谁屋里的?”㛞珠笑道:“哥哥,你管她哪个屋里的?她是母后身边的。”须菩提心里想道:“这一个绝色婢子从哪里来的?看她那神采,万分不像是一个婢子,这样儿的仙界绝色,只怕也只有她了,若是能早些认识……”尚翠见他心神不定,推了他一下,笑道:“又想什么呢?快走吧!”须菩提暗思道:“仙界哪有如此绝世丰神,莫非我眼花了?”如此想着,酥了半晌,如醉如痴,把一双眼睛擦了又擦,摸了又摸,停了一会儿,再看时美人已去,他又东张西望,早已没个人影儿。尚翠摇头轻叹一声,碧玉翻了他一个白眼,须菩提只顾凝神儿,哪里还注意她,只问㛞珠道:“你刚才叫她什么名字?”㛞珠见他发呆,随口回道:“她就是哥哥听人说的那个有神奇的女子,今年十三岁了,名叫轩辕姝涵。”须菩提叹道:“果然是仙界绝无仅有的女子。”㛞珠掩鼻笑问道:“当然是个绝色的仙子了,然后呢?”须菩提道:“但不知这朵花又被何人所摧折了。”㛞珠一听,眼皮一翻,急忙移到碧玉身后躲去。碧玉伸手拽住须菩提,正色道:“妾有一句话,或有些儿冒昧,但是也不得不说,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淫|亵的话儿?怎么能当着你妹妹的面儿说?她还是个未雕之玉,何曾听过淫|亵之语,你如此轻薄,是不是太过了点儿?”须菩提急挑起双眉,赔笑道:“你严重了,我怎么有此妄念,只是突然看到一个天外之人,心如止水,顿消俗念,哪里还有什么淫|亵话儿说给你们听的。”碧玉霍地松开他的手,恚嗔道:“你再这么不正经的,我就告母后去。”须菩提怕人窥见心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蒙头走着,一路上出神渺虑,细细追摹,不知不觉就到了凤来阁。不题。
原来戌闰魁被戌闰圱一顿责骂,心里无限委屈,想起自己乃是庶出,又想起过往之事,一件都不称心如意,一时心里想道:“我何必留在此处,早就听说界下有凡间,不如去了那里,叫他们都寻不着我!此生再也不见了!”想到这里,他听说女娲曾给璟琄一枚令牌,可随意出入天界,一不做二不休,便潜入戌闰桀寝殿,又进入璟琄卧室,将那令牌偷了出来,细细一看,上面果然有“【蕊珠宫女娲】”几个字。取了令牌,戌闰魁便自来到通道,一闪间就去了仙界,来到元天门,却被门神挡住,问道:“哪里来的少年,欲往何处?”戌闰魁回道:“我乃蕊珠宫里的人,今奉女娲娘娘密令,下界投生。”门神颇疑,问道:“你可有女娲娘娘手令?”戌闰魁便将那令牌取出,递给门神,门神细看,确实是女娲令牌,不敢怠慢,忙道:“你走错了,下界须往南天门,我这就带你过去,可好?”戌闰魁拱道:“有劳天神。”说着又去了南天门,二门神相遇,将事由说了一遍。南天门门神道:“既奉娘娘密令,我等岂敢慢待,不过,他要下界,那凡间尚未婚配,他往何处投生?”元天门门神道:“这有何难,既是娘娘密令,就让他投生于达旦和伊娃。”南天门门神道:“事不宜迟,欲投生则趁早,这仙界一日凡间一年,晚了只怕那达旦和伊娃皆几百岁之人了,届时子孙遍地,却如何投生?”南天门门神收下令牌,瞅着戌闰魁叹道:“既如此,那就请下界吧!”说着便打开天门,启动通道,戌闰魁便一跃而下,投生凡间去了。这便是后来的陆正,此处不题。
度厄见冣疍走了,忙与婱翜起身,穿衣整妆。度厄叹道:“本想与娘子恩爱缠绵,却不想被当地府衙惊扰,为何此处府衙还管男女幽会这等闲事儿?”婱翜抚着他的宽肩,娇声安慰道:“夫君不知,天廷有戒律,人神世界各氏族婚配需呈报西极星西斗宫辅神福禄批准,方可成婚。”度厄摇头道:“此为天廷限制各氏族人神无节制生育为增加人众,扩大势力,只怕做大了难以管制,这些我岂能不知。只是不明白,这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并未碍着谁,为何也要治罪,实乃闻所未闻。”婱翜道:“宝瓶星海神府有法度,禁止未婚男女私通,违者从重治罪。”度厄斜睨她道:“先时为何未听娘子说过?”婱翜柔声道:“夫君莫怕,妾知夫君与那戌闰公子交好,又想夫君急着要去东极星办案,一旦别离,不知相见又待何时,于是铤而走险,不顾后果与夫君有鱼水之欢,也不枉相爱一场,妾想若真出事儿了,自有那戌闰公子从中周旋,可保平安,故而未先说起。”度厄道:“此事难以启齿,怎好给戌闰公子说?”婱翜笑道:“你我恩爱幽会的事儿,戌闰公子都知道,你们男人间有什么不好说的。”度厄想想道:“也只能勉为其难了,何况天廷诏旨还在那廷尉手中,若不取回,我如何去那东极星办差。”说着,见婱翜取茶来,度厄此时心里已是七上八下,全无心情饮茶。就在此时,听得有人叩门,又惊惧起来,婱翜问道:“是谁来了?”只听戌闰圱道:“是我,不知上神可在?我来接他用膳。”度厄一听戌闰圱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开门。戌闰圱笑道:“你们两个时间也够长了,我在‘仙人居’等了半晌也不见你来,便来接你们过去把盏。”度厄脸色阴沉,低声道:“这个……”戌闰圱拉起他,笑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先把盏,然后我再送你们来,什么时候你们都能在一起的,放心吧!”说着又抬眼看婱翜道:“我说美仙子,你也来坐吧,你要是不来,我兄台也没心思饮酒了。”婱翜叹一口气道:“你们去吧,我此刻还哪有心情把盏言欢。”戌闰圱问道:“怎的?出什么事儿了?”婱翜泣道:“我们好好的在这里,就被你们衙门里的人来欺负!真羞死人了,你别问我,去问他吧!”戌闰圱看着度厄,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度厄叹道:“唉!此处不是说话处,我们还是去客栈说吧。”戌闰圱让开道:“兄台请!”于是,二人又朝客栈去了。
【灵鹤骞飞过云霭,丹鸾栖集碧玉椽;】
㛞珠正要追问,却听珠帘儿落下,应声看去,见凫嬥进来了,先是看了一眼姝涵,又欠身对㛞珠道:“二少主,大少主叫你过去呢。”㛞珠嘟哝道:“我才把他们送入洞房,这会儿又叫我作甚?”凫嬥低头道:“大少主没给我说什么事儿。”㛞珠又问道:“你不是娘娘屋里的婢子么?怎么是你来叫我的?”凫嬥低声答道:“小婢也是去给他们传娘娘的话儿,大少主就说‘回娘娘那里如果遇见了二少主,就说我请她过来’。小婢一路上也没遇见二少主,小婢就猜二少主可能是来这里了,进来果然就寻着了。”㛞珠怨嗔道:“你果然很会猜的!”凫嬥低头不语,㛞珠又问道:“那你去那边传娘娘的什么话儿?”凫嬥道:“娘娘说她就要下界去忙了,一家人聚聚餐的。”㛞珠又要说话,还没等她开口,姝涵扭头一笑,问道:“一家人聚餐,娘娘没叫我么?”凫嬥瞥她一眼,轻轻摇头儿,又瞅她一下道:“你好一阵子都不在这的,怎么才回来?”姝涵正要回话,㛞珠抢道:“是我叫姝涵去玉京宫里给我父亲送东西了,你一个婢子问什么?”凫嬥低下头不说话了。㛞珠拉住姝涵的手儿笑道:“你也去吧,顺便也看看新娘子。”姝涵笑道:“我不去,又不是没见过新娘子,再说没人叫我去,哪有赶着去伺候人的婢子呢。”㛞珠急道:“你才不是婢子呢,你看这全世界有你这样儿的婢子么?”姝涵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笑道:“你真笑死我了,开口闭口全世界全世界的。”㛞珠又道:“去不去,不去我去了,省得他们又遣人来叫我。”姝涵又不出声儿,只是做着口型慢慢摇着头儿,悄悄道:“我——就——不——去。”㛞珠一跺脚,噘着嘴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凫嬥忙着跟了出去,见㛞珠出了拱门,这才转出角门去清元殿了。
女娲一时看迷了眼,指着那个少女,轻声问玄女道:“那一个婢子是谁?”玄女顺着指头看去,回道:“回娘娘,她叫轩辕姝涵,自己说是从鹿雅星来的。”女娲疑惑道:“自己说的?”玄女笑道:“天香殿征募的婢子太多了,有各星域神府送来的,也有的是自己跑过来的,因而有些婢子也没有一个籍记,不清楚底细,全凭她们自己说的。”女娲笑道:“这却不行的,总要知道来龙去脉才好,不然她家里人操心的。”说着便向轩辕姝涵招了招手,轩辕姝涵见状,忙收起扇儿姗姗过来。女娲细细端详,不觉目瞪神呆,但见她:
岄灵见到轩辕昊,拜过之后就站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轩辕昊忙问道:“婢子你别哭,你据实说来,本王绝不怪罪你的,邠夙到底哪里去了?”岄灵抹着泪道:“邠夙她没了,几天前就没了。”轩辕昊一听,惊得面如土色,心嗵嗵直跳,急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岄灵泣道:“这还不是怪二大王么,邠夙的事儿被我家主子知道了,那天邠夙来找我玩儿,结果被她堵在屋里,又打又骂,逼问她来。”轩辕昊问道:“即使如此,她女姬有什么权利逼问?”岄灵泣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轩辕昊问道:“就因为这个就死了,女姬就算再恼,这也不至于打死她吧?”岄灵道:“邠夙来过几次,每一次来都给我看一些个金珥、珠玉、钗钏的,我问她哪里来的,她说是二大王给的,我才晓得她与二大王的事儿,见她高兴我自然也跟着高兴。不料那天邠夙来了,又和我说起你们的事儿,结果被主子撞见,看见她手腕儿上戴着的紫金镯子,便问她从哪里得来的镯子,邠夙不肯说,她便狠狠毒打,最后说邠夙偷了她的镯子,便将她活活打死了。”轩辕昊一听,一时无话,叹气道:“是我害了她。”岄灵气愤道:“她那镯子怎么会到邠夙手里的?我和邠夙自打出世就在一起的,素知她那个人儿,绝不会做偷盗的事儿。”轩辕昊道:“当然不是她偷的,这镯子是我赠给她的。原本这镯子是女姬给我的,后来被邠夙看见了,喜欢得不得了,我就顺手送给她了,没想到却给她带来大祸,连命都搭进去了。看来这都是女姬的诡计,故意引蛇出洞的,我真后悔不曾看破,否则也不会害了邠夙。”岄灵落泪叹道:“邠夙就是痴痴傻傻的人,哪里知道什么阴谋诡计,她就知道二大王疼她,和她十分相契的,便一心想跟了二大王,却不知道遭人暗算,她也真是冤死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轩辕昊道:“我也是想和她成亲的,可这事儿需要天王允准,那几天就在界下忙别的事儿,就暂时搁下了,还没来得及说,邠夙就出事儿了。”岄灵泣道:“邠夙临死的时候,说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轩辕昊听了,惊呆半晌,忙问道:“她还说什么了?”岄灵道:“就是那些话,没有别的,到死还说她心里只有二大王,就算死了也不后悔的。”轩辕昊不觉垂泪,泣道:“人死不能复生,她这一走就是永别,是再也不能回来的了。”岄灵泣道:“她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我主子,我一直未敢拿出来,今天既然二大王来了,小婢将它交给二大王收着吧。”说完便从袖子里取出紫金镯子递过去。轩辕昊接过细细看一遍,不免又唉声叹气一回。岄灵泣道:“人都死了,二大王就不要伤心了,更不要再寻我主子的麻烦,她也是心里有你才这么做的。”轩辕昊问道:“邠夙因我而死,你就不恨本王么?怎么倒替那毒妇说起话来?”岄灵顿足道:“虽然二大王与她镜拆钗分,良缘已断,但是毕竟人已经死了,纵有空恨又有何用?这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的,二大王就此一时彼一时,忍了吧,为邠夙再大闹我主子,不值当了,邠夙死的时候,就盼二大王能过得好。”轩辕昊叹道:“唉,邠夙最好了,是我对不住她,害她送了命。女姬打她的时候,你就不在场么?”岄灵道:“我就在跟前,眼睁睁看着邠夙死的,那鞭子就像打在我身上一样的。”轩辕昊问道:“既然在场,你为何不来喊我?”岄灵泣道:“一来二大王在界下凡间,我想去报信来着,可不知报给谁。二来这府上的那两个婢子,一个叫苏叆,一个叫妺喜,怕我出去报信儿,就堵在门口不让我出去。”
这时候碧玉正好从清元殿那边过来,经过云灵轩时,听见尚翠尖叫一声,也吓了一跳,才一步捱一步地走了进去,隔着门儿听里面动静,就听尚翠娇吟连连,当下就明白了,气得她娇躯颤抖,本想闯进去,可是又念须菩提在里面,若冲撞了他,免不了闹生分,只好忍了下来,又听得里面忽然鸦雀无声了,只有窸窸窣窣的环佩声,便知尚翠正在整妆。只听须菩提急道:“尚翠,别急着走,我们躺会儿。”尚翠道:“放贱婢走吧,切莫待碧玉来了撞见,那可如何是好?”须菩提道:“今天确实唐突了,多亏你见怜着我,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尚翠嘤嘤泣道:“贱婢的身子已托给你了,心里再也没有别人,也不指望你记着贱婢,只望你以后再不要惦念着碧霞了,好好儿的,别让娘娘时时牵心了,我们就都好了,此外别无甚话,望你牢记着。”须菩提叹道:“唉,我知道了。”尚翠低头道:“贱婢先出去躲一会儿,就怕万一被人撞见,天就要塌下来了。”说着朝外走去,碧玉躲避不及,只好装作才进来,两个人就撞了个满怀。尚翠以为已泄了机密,满脸通红,不敢看碧玉,只是吃吃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碧玉见她发松鬓乱,便强颜笑道:“我这不才进来么?你这会儿要去哪里?我还没忙完呢,娘娘吩咐我去偏殿去安排那些婢子,我就来和你打个招呼。”尚翠头也不回,边走边说:“你在这里吧,我都在屋里闷了几个时辰了,再说新婢子们来了,我还没见过呢,我也想去看看。”碧玉正要说话,却见她才转出兰轩就不见了。
列位看官,那“翡片儿”乃是翡翠和紫金、水晶、玛瑙、琥珀合成的一块金玉,乃作为宝瓶星世界的货币,但您可知这“玥供”是个什么东西?且听我细细道来,原来这仙界也是有俸禄的,此便是玥供:玥为神珠,供养元神九窍,称之为玥供。女娲尚未造化诸神时,天斗在太阳宫发现盘古置于南殿九尺瑶台上的那玄灵球之奥妙,只凑近吸入一丝玄气,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内力便能增加一倍,有此内力,便可使意念得物,元神内力越大,得物就越多越广,譬如开始时只能得一些瓜果桃李,或珠玉器皿,但随着内力加倍,便可得仙灵宫殿等东西,可谓是想到什么,它便能变化出什么来,天斗就以此变化出仙婢和宫殿来赏赐给诸弟子。天斗发现此玄灵球之大用,曾几次潜入宫殿吸纳玄气,使自己内力大增,一日再去吸时,却不见玄灵球生出玄气,只是从中飘出一阴一阳两枚神珠儿,便取回来琢磨其中玄妙,即命伏羲昊查阅《昊经》,发现此神珠儿借三昧真火便可熔炼复制,于是自己使用囲山之石和太碑碎石,提取精华,自造八卦玄炉,炉中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层通道,再以此两枚神珠儿为母珠,置于炉内,点三昧真火铸炼,又命元真童子每日天时、元时采撷芃树叶儿上的灵露和玄水浇注八层通道,阴阳母珠交合,三昧真火熏蒸不息,使玄灵之气周流六十四转,冲和炉里八表,刹那间电出坤门,雷轰巽户,五行生剋,贯透九天。内炉汤煎,以坎中灵露制离中玄水;外炉火炽,取坎中阳珠制离中阴珠;水露髓凝,使阳纯复成乾元整体,千烧万炼,最后形成丹珠儿,供天斗每日独用,为滋神养元珍品。女娲造化诸神之后,天斗便命北方辰星水德真君于北极星金斗宫专司丹炉,熔炼丹珠,逐日命十八名童子抽添真火,浇注灵露玄水,反复交媾,左旋三十二以进三昧阳火,右转三十二次退阴符,露渐多而水渐少,久而水枯露干、阴剥阳纯,日积月久,炼成一黍米之丹珠,此便是“玥供”,再由天廷敕令福寿、福禄二辅神,根据诸神职阶大小按量分配,也有时作为天廷妙品赏赐诸神,一枚玥供可得一层内力。你可知玥供有什么效用?《昊经》有云:“【常用玄丹,可养元滋七窍,以至长寿;久服玄丹,可启封玄玥命门,以至永生。】”原来,那坎中之灵露,乃是九天之真精,离中之玄水,乃是九天之真气,阴阳母珠交融,二珠分成八道,凝炼成丹,神仙服用,可法乾坤之整体、效坎离之大用,能增长神功,变改天命,若不停服用,能从无到有,飞仙成神,乃至达到亘古永生。若是人神久服玥供,可飞升成仙,倘若凡人久服玥供,便可长生不死,以成真人。
【明眸盼转时,柔情嫚嫚玉|体。】
伏羲昊问须菩提道:“我儿,你在这灵界多时了,可知道这山是什么山?”须菩提恭敬答道:“父王,此山名曰西极灵山。”伏羲昊摇头道:“为父方听那童子唱道耆阇崛山,可见不是西极灵山。”须菩提回道:“孩儿不知耆阇崛山,但看今日之象,似与往日大不相同。”伏羲昊叹道:“果然是奇妙,这灵界与仙界不同,声声清音幽韵,清耳悦心,处处庆云焕彩,化养万物,若是能在此修行,也不枉来这一世了。”轩辕昊笑道:“也不见得有多好,我倒觉得喧嚣聒噪,不如去问问那神仙,也好知道阴灵藏在何处,我们速战速决,早些回仙界去!”说着便来到神仙面前,伏羲昊问道:“何方神仙在此吟唱?”神仙见问,起身回道:“在下乃牧夫星人神轩辕氏,名为钟颀,拜见几位上神。”轩辕昊转身看了一眼那童子,问道:“这小童是谁?”钟颀起身,看了看童子,笑道:“这个是我的小童,名曰‘玄真子’。那个是小女,名叫㛞珠。”伏羲昊看了一眼那女孩儿,只是低头文文静静、规规矩矩地坐着。伏羲昊问道:“阴灵正要攻打灵界,兵临雷音寺下,诸佛和菩萨不思退敌,却听这妙乐喧天的,不知所为何事呢?”钟颀恭敬答道:“今日燃灯佛下凡间轮回去了,凡间西方耆阇崛山将有佛出世,灵界诸佛和菩萨齐聚在大小雷音寺,想必是在礼佛,以为庆荷。”伏羲昊吃惊道:“燃灯佛要涅槃了?昨日还与本王在那界下忙碌,不料此时却要一隔两世了!”轩辕昊嘀咕道:“人都死了还庆贺什么?怪道人说灵界的人最是无情的,住的是空明洞天,进出的是空门,眼里肚里都是空生空死的。”钟颀揖道:“回二大王,在下所谓的庆荷,乃是燃灯佛涅槃,大小诸佛、菩萨礼佛以望身受福惠,而不是庆贺。”轩辕昊挑起眉头,又问钟颀道:“这不就是一个意思么?本王看你也不像这灵界的佛和菩萨,你为何在此?也是来庆贺的么?”钟颀无奈,摇头苦笑,施礼答道:“在下自牧夫星而来,游览圣境,故而高兴吟唱,不想却被二位大王听见,惭愧,惭愧!”伏羲昊一听,奇怪道:“你怎知本王的?”钟颀笑道:“在下见二位大王头顶紫气而至,便知自仙界而来的。”伏羲昊又问道:“既然来自牧夫星,你可知道那驻星守将轩辕敖?”钟颀轻声回道:“在下知道。”伏羲昊道:“依你这般才能,何不去向他讨个职衔报效神府呢?”钟颀望天叹道:“非我不愿,只可惜那敖似燕雀,而我如大鹏!”伏羲昊一听,觉他口气不小,问道:“请问你这话怎讲?”钟颀转脸看着伏羲昊道:“大鹏之志,燕雀安知?”伏羲昊闻言,低头不语,若有所思。轩辕昊却怒道:“你大胆!狂妄之辈,安敢讥嘲我天廷驻星守将!”钟颀不言,鞠躬一笑。伏羲昊笑道:“我看你颇有些才气,你可愿跟随本王,为天廷效力?”钟颀即叩谢道:“大王栽培之情,在下永世不忘!”伏羲昊转身对须菩提道:“须菩提,你来拜见先生。”须菩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㛞珠看,惹得那女孩儿忍住笑,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跟前,伸出小手儿摸他襟儿上挂的翡翠佩玦。须菩提见她纤腰楚楚,双鬟滴翠,粉颊上有一对儿浅浅的梨涡,把个须菩提看得骨软筋酥,伏羲昊和他说的什么话儿,一个字都未进他耳朵里去。伏羲昊见他这个情景,脸慢慢沉了下来,也只好不再理他。轩辕昊见一时尴尬,便岔开话儿笑道:“大师兄见了谁都称他先生,也不知道这先生是真是假。”伏羲昊忙道:“二师弟休得乱言。”轩辕昊转脸问钟颀道:“大大王说你颇有才气,本王却不信,你既有奇才,那本王问你,你可知道那阴灵现在何处?”钟颀从容抬手,掐指一算,朗朗答道:“阴灵与众魔在大雷音寺西门外十五里。”伏羲昊喜道:“好!这就去会会他!”于是,伏羲昊、轩辕昊、须菩提即率军跟随钟颀前去。
【绣帘锦帐,香焚兰麝,使人暗销香魂;】
一会儿,众婢又络绎而至,奉上茶水酒露,又端上各种灵瓜卍果、琼肴瑶馔摆了一大桌子,众人尽皆畅饮,觥筹交错,只是轩辕昊和女姬不言不语,显得席间冷冷清清。轩辕昊因邠夙之死,心里憋着怨气许久了,无处发泄,本来想趁着酒劲给女姬一顿颜色看的,结果瞥见女姬坐在对面,芳颜融融,越发娇娆袅娜,如桃花露滴,何等清艳,一时心里酥软,那满肚子怨气随即便散得无影无踪了。直到酒过半筵,轩辕昊和笪殷昊离席把盏,敬伏羲昊和女娲,轩辕昊笑道:“贤侄与新人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今成家了,也该到立业的时候了。”女娲笑道:“犬子无大志,顺其自然罢了。”轩辕昊笑道:“师妹太过谦了。听说师尊不久将要轮回,此时圣谕大赞须菩提,想必是有所用意的。”女姬听这话,白了轩辕昊一眼儿,举起杯子呷了一口,又重重放下,轩辕昊应声望去,见她面带愠怒之色,他心中也有些不安,便忙低下头去。女娲听轩辕昊一席话,也是暗吃一惊,知是轩辕昊有意试探,只好从容说道:“师兄说笑了,我儿须菩提尚且年少,无意于功名,所以才早早儿成亲,只想图个安乐,今日大婚之日,圣谕贺喜,我只当吉祥话儿了,却不知有何用意的。倒是师兄这话里藏话,不知用意何在?”说完又请众人饮酒,轩辕昊笑而不语,众人直饮到玉漏将残,才尽心而散。
【金凤红鸾尽逸爽,狙猿天鹿然陶怡。】
姝涵见凫嬥出去,忙将腰肢轻轻碰了碰㛞珠的手腕儿,笑道:“说这些闲话作甚,横竖也与我们无关的。”㛞珠看了看姝涵,又瞅着洛珠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事儿呢,既是来学刺绣的何不去圆融府,我们府上的婢子们也是去那里跟着针媛和织女学的。”洛珠回道:“二大王未吩咐,我去了只怕连那门儿都进不去呢。”㛞珠笑道:“我们一般画画儿,也没有什么技巧,只是涂鸦而已,你要学就学吧,一起画着玩儿倒也有些意思。”说着便令香哝、斓姁、嫱娟、妱翚、凫嬥几个取来玉砚、玉笔、玄墨、颜色和玉版笺,然后又细细研墨,调笔,铺好缣帛。㛞珠和姝涵周周正正地坐着,伏在桌上准备画画儿。洛珠走过去,看着他们俩画,㛞珠笑道:“你也坐下画吧,只看怎么能学会的。”洛珠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㛞珠取一张缣帛递给她。洛珠见姝涵画芃树和花草,她也跟着画了起来。㛞珠也画了一只碧凤,过了一会儿,㛞珠瞥一眼洛珠的画儿,忍不住掩口一笑,抬起胳膊肘儿碰了碰姝涵的肘儿,姝涵会意,也看了一眼洛珠画的花花草草,颜色都挤在了一起,分不清哪个是树,哪个是花儿了。姝涵眯着眼,掩鼻笑道:“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狗了,这断非这样儿的画法,你须先调好颜色的,我来把着你的手儿画吧。”说着起身到洛珠身边,把着她的手儿,见她的手东歪西歪地晃动,姝涵正色道:“你莫乱动啊,把笔拿稳了。”洛珠笑道:“妹妹的手儿好绵软,把的我手儿都酥了,怎么能不动呢?”㛞珠一听,扑哧笑了一声,不料头太低,将那玉砚里的颜色都喷了出来,飞溅在粉脸上。姝涵转脸瞅她,浅浅一笑道:“我们画儿都画在缣帛上,你却画在了脸上,还把你乐得不行呢。”㛞珠啊了一声站起来,忙到轩窗旁的妆台镜上看去,见脸上花花绿绿的几个点儿,就像落了几只花蝴蝶似的,㛞珠笑道:“这般彩妆也很好看呵。”妱翚掩鼻一笑,忙递上绢帕儿,她接过来轻轻拭去,又转身来坐在桌旁继续画画儿。姝涵又将洛珠的手儿把了一时,洛珠渐渐熟练了,自己画了起来。㛞珠再定睛看去,见她画得琪花瑶草确实好看得多了。洛珠又画了好几幅,这才搁笔,搓着手儿叹道:“一时也学不会呢,这会儿手都酸了,改日再来学吧。”㛞珠笑道:“以后常来,多画几次就会了。”洛珠又坐了一会,说了一会闲话,就在此时,凫嬥进来了,轻轻喘道:“洛珠,天香殿辅神玄女到你府上了,说有紧要的事儿找你。”洛珠瞅着她惊问道:“她找我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凫嬥眸子躲躲闪闪,低声回道:“我不晓得,你还是回去瞧吧。”洛珠觉得不妙,慌得起身离去,匆匆赶往朝阳殿。洛珠走后,姝涵一把拉过㛞珠,附耳轻声道:“咱们府上有内贼,我感觉那洛珠这一回去,怕是凶多吉少。”㛞珠惊道:“哪个是内贼?如是这样的,我岂不是害了她!”姝涵摇头叹道:“内贼脸上又没写字,这会儿谁能知道的。并不是你害了洛珠,是有人就谋着想害她的。”㛞珠急道:“那还不敢开叫她回来,在蕊珠宫躲上一阵子。”姝涵摇着头儿,叹道:“唉,只是晚了,再者说了,躲过了今天,躲不过明日,注定她有此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㛞珠也跟着叹息一声,郁郁不乐。姝涵问道:“你不是想去太阳宫看么?”㛞珠一听,一时也忘了心中不快,拍着手儿笑道:“好啊好啊,现在就去呵。”姝涵挽起她的手儿就出去了。
临行前,笪殷昊对神农琊道:“本王奉旨还须去一趟冥府,你自去赴任,本王就不陪你了。”神农琊一愣,暗思道:“若天王真有旨意下达冥界,当由女娲娘娘亲自操办,怎么派他独自前去,莫非有什么密旨么?”想到此处,便揖道:“小神先行一步,请三大王自便。”笪殷昊即改道去了冥界,走到幽冥宫前,见人众挤杂,纷纷将目光投向他来。不消一会儿,又见各位冥吏齐齐出来,又听见传鼓通报,冥王笪殷曹匆忙出来,将他迎接进去,上座幽冥宫王座中间,诸冥吏左右朝南一排坐定。笪殷昊附耳对笪殷曹道:“本王来此,不是为了升堂问案,你叫他们也坐一起作甚?速速叫他们散了,我们自在着叙话。”笪殷曹一挥手,众冥吏徐徐退出。笪殷曹连忙跪道:“不知三大王突然驾到,为弟有失远迎。”笪殷昊将他扶起,笑道:“你如今也是一界之主了,从此见本王不必行此大礼,否则这一旦传了出去,若被师尊知道了,恐生非议。”笪殷曹深深作了一揖,问道:“王兄有何吩咐?”笪殷昊瞅他一眼,一边捏着下颌,一边踱步道:“本王听说师尊将要去轮回了,天廷瞬息万变,本王也不得不未雨绸缪。你可知道,那魔天王阴灵在西方冥界拥兵百万,若要造反,瞬时便能攻入西极星,继而兵临西天门下,足可见,由冥界起兵也能攻上天廷!本王以为,你在这冥界也当早做准备,多多征收冥兵,以备将来不时之需。”笪殷曹惊道:“王兄之意是?欲要起事?”笪殷昊忙道:“此事机密,万不可泄露,须小声说话。”笪殷曹回道:“王兄有所不知,冥界初创,人丁稀少,除人间老弱病残数万人等待投生之外,并无多少人众,不知为弟将如何征兵?”笪殷昊问道:“冥界的人是从何处来的?”笪殷曹答道:“当然皆来自阳间,阳间之人死后,魂魄将入冥界,而后等待轮回六道。”笪殷昊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从阳间征兵?”笪殷曹颇不解,问道:“王兄之意是……”笪殷昊徘徊一下,又凑近他来道:“那女娲能让人活,你这个冥王便能让人死。你只需稍稍降点灾难给阳间,这冥界又何愁无兵可征?”笪殷曹闻言,喜形于色,拱道:“王兄高见,为弟已明白!”笪殷昊安排好诸事,告辞返天廷而去。
女娲正在逐一细看时,忽听见后排飘来一串儿似玲珑珠玉的笑声,女娲抬头看去,见雕栏曲曲处,珠帘半卷旁,倚着一个眉目如画的绣衫少女,手执一柄锦绣小团扇慢慢挥动,看她仰起了精致的一张小粉脸儿,娇态憨憨地望着客厅对面拱门上的“镜花”二字,女娲注目片刻,又见她分花拂柳,轻移金莲,从雕栏后踅入红亭里面,蹑脚走到㛞珠身后,举起一双纤纤玉手,倏地就掩住了㛞珠的眼睛,猛吓了㛞珠一跳,㛞珠兀地转身,见是一个仙婢,便愣了一下,娇嗔道:“要死了呵,悄没声儿地作弄我,你是谁了?”少女瞅瞅玄女那边,急忙将玉指儿掩上朱唇,悄悄与她做着口型儿道:“不——许——说——话!”㛞珠瞅着,两弯细眉微微颦蹙,拧成一个小疙瘩,那少女见状,扑哧一声笑了,㛞珠见她娇小玲珑,笑得晕颊红潮,媚眼流波,动人怜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度厄到了北极星天宫所在,只见宫内外紫气萦绕,幢幡宝盖遍布,抬头看宫门上“【北斗宫】”三字,透着银光,一时如数重,长舒一口气,而后步将进去,才上正殿金阶,就见两个雄赳赳的天将持着长戟把守殿门,度厄从容道:“下官奉旨来见上神,请两位通报。”报事已过,那两位瞪着眼睛,一句不说,只将那长戟挪开两边,度厄正要进去,却见一仙童手持金仗翩翩迎来,说道:“上神已知辅神来到,请入殿参拜。”度厄整好衣冠,随童子进殿,只见飞身直上,肃立于宝座左侧。再看宝座,左右七彩花幡,远望北斗星君,长发黑须,穿着绣龙白袍,两旁有仙婢将玄光羽扇拥着,度厄拜完,站在堂前,北斗星君笑容可掬,问道:“度厄,你一直都在天廷待命,只等女娲娘娘召唤,今日却为何突然到此?莫非女娲娘娘凡间诸事已毕?”度厄跪道:“女娲娘娘还未召唤在下,倒是天王下诏,令在下查办少主须菩提诛杀孟章神君青龙一案,在下未敢擅动,特来拜见上神。”北斗星君一愣,而后笑道:“天王令你去查办此案,你自去便好,为何又来面见本座?”度厄道:“兹事体大,在下只想听上神还有何吩咐。”北斗星君道:“奉诏而行,秉公处理。”度厄再拜道:“上神指点迷津,在下感激不尽,公务在身,请允准在下告退。”北斗星君却一言不发,转身直往后殿去了。
却说天斗因东极星孟章神君出缺,便召来笪殷昊问道:“神农琊随伏羲昊于凡间助人有功,本王欲封他为东极星孟章神君,接替青龙之位,你觉得如何?”笪殷昊道:“无有不妥,神农琊颇有才干,让他接替青龙再合适不过。”天斗吩咐道:“为师令你去界下传旨。”笪殷昊领旨,出南天门来到凡间怀仁之地,见到伏羲昊和女娲、神农琊等。笪殷昊宣了天斗的旨意,神农琊颇感意外,看看女娲,女娲笑道:“这凡间的事儿,有我们操心,你就放心去赴任吧。”说完又与笪殷昊寒暄几句,便各自作别。
却说圆融神跟随女娲等诸神返回天廷,拜过天斗之后,径自回到府上,经过轩榭时,无比惬意,见花圃齐整,琼花长春。圆融自花圃前经过,只见针媛站在花圃前的风亭旁,旁边还站着一个风流倜傥的侍仙,手里拈着一枝红梅,眉开眼笑地说着什么,只逗得针媛咯咯地笑。圆融见状不悦,故意咳嗽一声,雋軐和针媛听见了,慌忙转身望去,见是圆融神来了,又急上前叩头,拜道:“拜见上神。”圆融一挥袖子,侧过身去,冷冷道:“起来吧,针媛,你为何在这里?怎的不在府中与织女公干?近来府上可好么?”针媛回道:“府里俱好,织女那边忙得过来,叫小婢休息片刻,小婢这就……”圆融瞥一眼那侍仙,问道:“你与何人在此消闲?”针媛见问,低头拈带,默默不语。那侍仙见圆融一脸愠色,便来解围,深深一揖道:“在下乃是西极星善元宫金德真君座下侍仙,在下名叫雋軐,拜见上神!”圆融闻言,故作惊讶道:“哦?既是金德真君座下侍仙,因何事来此?”雋軐回道:“听闻圆融府为人神牵引婚姻,在下亦有此意,特来问询。”圆融冷笑道:“那为何不去堂上,却在此与我侍婢调侃,成何体统?”雋軐拱手回道:“在下先是在堂上等候,却闻说上神下界公干,尚未回府,因而出来游览园中美景,却有幸在此遇见针媛,随意攀谈几句而已,不期上神驾临,望恕在下无知之罪。”圆融闻言,暗思道:“少男少女钟爱花锦,此也是性情使然,何罪之有?亦怪不得他们亲昵,我若过分严厉,倒是显得我圆融府虽主九重姻缘之事,却也不通情理,惹人笑话,不如轻责两句,让他去罢。”圆融本想将那年伯之势着实发挥他几句,却见雋軐年少翩翩,翠色凝人,倒也不像个庸愚之人,竟将此意捻灭了,于是皱眉道:“随意攀谈?手中拈花,在我园中调笑,举止轻浮,哪有此理,你一个侍仙安敢在我府上造次,还不快快回去。”雋軐闻言,觉着不好意思,一时也无奈何,只得拂衣而去,垂头丧气朝园外走了,圆融望着他的背影摇起头来。
正愁闷间,忽听身后传来笑声道:“美人来了,还不迎接?”笪殷昊急转身看去,见是轩辕昊和玄女带着两个仙婢来了,心里咯噔一下,又见玄女笑容可掬,笪殷昊一发神摇魂荡。轩辕昊拱手笑道:“师弟作的好诗!”笪殷昊忙走来一揖,笑道:“二师兄可是稀客,我们师兄弟二人一个住朝阳殿南殿,一个住北殿,虽说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怎么今日突然驾临本府?”轩辕昊笑道:“我也是路过这里,见天香殿玄女来为你送婢子来了,便顺道为她引引路的,怎的,莫非师弟只欢迎美人不欢迎我么?”笪殷昊摇头笑道:“哪里,哪里。二师兄说笑了。”说着便邀请他们入内,轩辕昊忙道:“先让他们在园中赏景,那我兄弟二人说说话儿可好?”笪殷昊看向玄女,未等开口,玄女欠了欠身,笑道:“不忙的,二位大王先请叙话,之后我再安排侍婢的事儿,我头一回来三大王府上,也好在园中游览一遭。”说着便转身与两位婢子走了。
尚翠睡了一个时辰醒了,就觉得身上发热,娇喘不止。尚翠觉得不对,暗想道:“我本来好端端的,这忽然就怎么了,莫不是这丝线背心儿作怪,穿上它就觉得燥热。”尚翠起来,见须菩提躺着,她又去里间换衣服,想把那丝线背心儿脱下来,结果弄了半天也没脱去,就像是长在身上了似的。无奈,只好又出外间,此时心烦口渴,身子像火一般发烧。尚翠又去榻前取茶连喝了两杯,放茶杯的时候,看须菩提的锦被掉下了半截儿,又去给他盖被子,忽然瞥见了他白森森的裤衫裹着一双结实的腿儿,尚翠一时小鹿儿胸头乱撞,红晕满面,自言自语道:“真的要死了,这到底怎么了!”须菩提听见了,醒来盯着尚翠,见她一脸媚态,笑吟吟地站在榻前,须菩提揉了揉眼睛,将她看成了碧霞,心上一惊,便霍地坐起,拉住她的手儿说道:“碧霞,你晓得我回来了么?”尚翠不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须菩提拉着她又端详了一回,见她一只手儿撕扯着身上的粉色丝线背心儿,低头娇喘,一言不发。须菩提问道:“碧霞,你这是怎么了?”尚翠低声道:“我觉热得不行,想将它解了去,可是怎么也解不开。”须菩提道:“你坐下来,我替你解了去。”尚翠坐在他身边,须菩提替她解背心儿,问道:“碧霞,你见我不高兴么,怎的不说话?”尚翠心里明白须菩提将她看成了碧霞,心想着解了背心儿便抽身走开,可被须菩提的一双手在她玉肌上这么一碰,自己倒有些眩眩晕晕的,热流袭来觉得舒服,便也不答话,只是笑盈盈的。须菩提将她背心儿解下,尚翠一把抓起粉色背心儿先将半湾酥|胸遮住,须菩提又扳过她瘦削的香肩,泪荧凄然道:“你这么久去哪里了,听母后说你下界轮回了,怎么就回来了?”尚翠轻轻摇着娇躯,仍是脉脉不语,须菩提倏地搂她入怀,说道:“碧霞,我可想死你了!”尚翠听见这句,心里不高兴,立刻泪珠纷坠,撇嘴儿说道:“你哪只眼睛看我是碧霞了?我是尚翠!”须菩提惊得双手一松,又揉揉眼看她,这才看得清楚,确是尚翠。须菩提问道:“怎么是你?碧霞呢,我刚才明明看她在这里的!”尚翠见他这般情景,觉得可怜,拉着他的手道:“少主,你就忘了碧霞吧,她已经不在这儿了。”须菩提见她露着半个玉|体,纤腰婉柔,不觉蠢动起来,渐渐挨到她身边,伸手扯她遮在胸上的背心儿,尚翠脸儿一红,喘息微微,含嗔道:“你别动它了。”须菩提见她两颊滃着两朵儿红云,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心里越发喜欢,就将她身子一揽推在榻上,双目含情凝视着她的粉脸儿,一只手扯去她遮挡在胸前的粉色背心儿,就见两个白玉桃儿跳了出来,娇小可人。尚翠急得脸红心跳,又将一双小手儿遮住,越发喘息道:“少主,别弄我了。”须菩提不说话,心头闪念一出,天衣褪去,扯过鸾被盖上,将两只手于暗中摸索,尚翠玉面娇红,嘤咛不止,眼泪儿珠珠下滴,轻轻泣道:“你若污了我,让我怎么去见娘娘?”须菩提就不言语,仍忙着上下摸弄,尚翠急了,抬起一双粉臂用力推他,谁知此刻身子已酥软如泥,哪里还有半点气力,又觉着须菩提欲探花房,尚翠忙将玉股挪开一点,他将金莲紧凑上来,尚翠见无济于事,娇喘道:“少主,贱婢尚未破瓜,不比那碧玉,你须慢着点儿……”话尚未说完,就觉一物急入,刺痛难忍,她尖叫一声,将玉手儿在他脊上抓出一条红印子,不消一会儿,才泄了犟气,渐渐变得温顺起来,侧了脸儿婉转娇啼,任他摆弄,一时落红狼藉,摧残花枝。
【云淡风轻,天朗地美,看繁华世间如画。菀柳红桥,青帘绮幕,落落数万云厦。林树绕绿坝,湖心泛清波,山水人家。路陌绮丽,市街熙熙,真康乐。虹楼叠秀纷华,俯仰一瞬时,似若仙葩。香润玉温,云舞清歌,依依婉娈花下。还有五花马,骋驰扬纤尘,惊飞落霞。比侔天界妙境,最是此间佳。】
雨罢云收,各自穿好衣裳,又相拥依恋,玉嫊问道:“郎君当何以解救我逃出此地?”戌闰魁思忖片刻,笑道:“放心,明日我便带你去宝瓶星,即使一死,也要与你在一起的。”玉嫊仍不放心,半信半疑问道:“胡臾芎麾下兵卒三万,你一人势单力薄,我何以能逃脱?万一被他拿住,你可脱身去了,只是让我如何辩说,到那时,即使不死,也真要做他孽妾了。”戌闰魁道:“不妨。吾有长兄,武勇超人,谁敢来阻挡!”玉嫊问道:“此苟且之事,你长兄安能助你?”戌闰魁立眉道:“不助也罢,我也无须他助我!他虽是长兄,而我却是庶出,生来丝毫风光,皆被他一人占尽,我知他有过人之处,必是天神护佑,故而嫉恨,我去求他反而不美,不如只身救你出去。”玉嫊忙道:“那如何使得,就凭你一人,焉能突破?先不说你嫉恨你长兄之事,但救我一事,你须与长兄细细商议,好有个万全之策。”戌闰魁低头沉思一会儿,叹道:“也好,我这就去对他说。”说罢便起身走了。
再说戌闰圱与胡臾芎,饮了一回茶,便沉默起来。戌闰圱见他神色不安,似有心事,便道:“将军不适否?”胡臾芎勉强笑道:“我爱妾去花园了,久不归https://m•hetushu.com•com来,故而我心中不安。”戌闰圱道:“将军不必因晚生而为难,请自便。”胡臾芎连连告辞,一心要出去寻找,才起身,就见玉嫊笑盈盈地进来了,手里捧着几枝鲜花。胡臾芎又落座,笑问道:“爱妾因何迟来?”玉嫊笑道:“妾见花儿都开了,喜欢不已,挑挑拣拣才折了几枝,故而来迟。”戌闰圱起身拱道:“请将军和姨娘叙话,晚生告辞。”胡臾芎忙道:“公子莫要急去罢,不是说过要留一宿么?”戌闰圱道:“当然。我只是去客堂歇息一会儿。”说罢一拱而去。
冣疍进来就一屁股落座,哈哈大笑道:“就你二人也想把我灌醉么?”说完又转脸往旁座一看,又板着脸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不是上午我在那妆楼……”说到此时,戌闰靖连忙道:“你这张嘴几时能闭上?”冣疍笑道:“哈哈!我这嘴也就喝酒的时候能闭上!”又转脸朝戌闰圱笑道:“这位兄台想必就是大公子了!”戌闰圱稍稍揖道:“正是,能与廷尉共饮,荣幸之至!”冣疍又朝度厄道:“公子怎么不乐?既然你是座上宾,便是自家兄弟了,来,我们喝一盏酒,消除误会!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度厄拱道:“彼此彼此,还望廷尉多多担待!”戌闰圱笑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请廷尉将所收之物归还给公子。”冣疍忙道:“莫急,莫急!待我将这酒喝好了,自然会归还!”戌闰罡对度厄道:“我听说仙界的人饮酒好吟诗作对,尊客为上,不如今日把盏,我们就吟诗作对,以助酒兴如何?”度厄回道:“只是唇齿游戏,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冣疍憨笑道:“我可不会那个,你们吟诗我饮酒,输赢都算我的!”戌闰靖道:“只是这吟诗作对,我们人神却比不得上神,就当娱乐,若是韵押得不当,还望上神莫笑。”度厄笑道:“这个不打紧,彼此而已,我不擅吟诗的。”戌闰罡举盏道:“请共饮一盏!”说完大家都饮一盏,说笑一会儿。戌闰罡见大家高兴,便把盏道:“那就从我这里起头如何?诗若吟得好,便不饮酒,若吟得不好,便罚酒三盏。”说完便高吟道:“【雨打阶前水,绿萍迎风泣。门前飞燕去,纤纤若思绪。】”吟罢,众人叫好。戌闰罡笑道:“长兄,该轮到你了。”戌闰圱沉思片刻,徐徐吟道:“【山高烟雾迷,层峦各不齐。莫道不是景,遍野竞翠绿。】”又是一片叫好,冣疍也跟着乱叫道:“好得很,好得很!先贺一盏再来吟!”说完自己咕咚灌下一盏。戌闰圱看度厄一眼,笑道:“就请兄台续吟。”度厄思忖一下,把盏吟道:“【春风一夜绿,雨过闻鸟啼。娉婷愁珠轩,怨恨花不语。】”吟毕,满座叫好,戌闰罡笑道:“不愧是仙界中人,这诗就是空灵。”度厄拱道:“见笑,见笑!”戌闰罡又道:“次兄,该你吟诗了。”戌闰靖抓耳挠腮半晌,方才吟道:“【风卷碧珠帘,残月对竹影。盈盈一美人,庭前独自饮。】”戌闰罡笑道:“次兄这诗倒也有些意境。”度厄接道:“这首好,字字珠玉。”戌闰靖道:“只是随口而作,不能成诗的。”冣疍抢道:“那美人现在何处?如何舍得让她独自伤感,你告诉我,我陪她饮来!”戌闰靖笑道:“只是行令作乐,不可当真。”戌闰罡瞥冣疍一眼,举盏道:“看来这酒罚不出了,就请大家共饮一盏吧!”众人又把盏饮了。戌闰圱放下酒盏,微微一笑,望着冣疍道:“该轮到这位兄台了吧?身为廷尉大人,想必不会落俗,定有妙句。”冣疍呵呵笑道:“我是个粗人,要我作诗就如让狗下蛋。”戌闰罡斜睨他,笑道:“饮酒行令,大家公平才好,即使再难也要吟来,若吟不好便罚酒一坛!”冣疍瞪着眼睛问道:“这却是为何?你们吟得不好,只罚酒三盏,我吟得不好,便罚一坛子,岂有此理?”戌闰罡笑道:“在座的都吟得好,没有被罚的,最后只剩下你,故而临时定了此规矩,可好?”冣疍打了一个酒嗝儿道:“好便好,只是我乃武将,尔等都是文人,算不得公平。”戌闰罡笑问道:“那你说如何才算公平?”冣疍又打个酒嗝儿道:“只要我吟一句,不论好坏,你们都须喝上一盏,这才叫公平。”戌闰罡抬手扇了扇,怨道:“你快快吟吧,你这酒气熏天,臭死人了!”冣疍瞪大眼睛环视一遍,慢吞吞吟道:“美人娇滴滴。”吟了半句又停下,瞪着眼环视众人,众人无奈,只得饮了一盏,戌闰罡忍不住笑道:“接着吟,看你这句平平,毫无质感。”冣疍又憋出半句道:“睇盼不相语。”又闭口不言,只将眼睛瞪着大家,度厄笑道:“这句好!渐入佳境了,请接着吟来。”冣疍又打了一个长长的、颤巍巍的酒嗝儿,醉眼猩红地问道:“你们怎的不喝酒?”戌闰罡连忙掩鼻道:“一句饮一盏,这可是你说的,为何半句就要喝?你横竖将最后一句吟完了,我们共同饮了如何?”冣疍一拍桌子道:“好!你们先喝,我这就吟来!”大家无奈,只好把盏,冣疍眼珠子转了一转,终于憋出一句:“婢是一个婢,脸上比高低。”大家听了,都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戌闰罡笑得猛了,吐出一口酒,喷了冣疍一身一脸。冣疍抬起袖子擦脸,吃吃问道:“你们笑什么?莫非这句不好?”满座又哈哈大笑不止。戌闰罡指着冣疍鼻子笑道:“这真正是个粗人,粗鄙不堪,只怕宝瓶星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度厄见满座笑倒,甚是惊讶,问道:“廷尉此诗听来也顺口,押韵工整,为何惹得你们这般狂笑?”众人一听又哄然大笑起来,戌闰罡避开左右,附耳对度厄道:“上神还不明白么?”度厄摇头,戌闰罡翘指沾了酒水,往手心写了一个字,又凑近他附耳说了几句,说完擦了掌心,嘎嘎窃笑了起来,度厄一拍脑门儿,尴尬不已,忙低头不语。冣疍将度厄肩上拍一把,笑道:“还是仙界中人高见,却懂得我诗意,只这一点,我便将今日没收之物归还他。”说着便从怀中取出紫金卷轴塞到度厄手里,度厄忙收起来。度厄此时已有几分酒兴,又道:“我们只把盏,不吟诗了。”戌闰靖道:“我也是此意。”于是又把盏言欢一阵子不题。
【云髻半偏,媚眼娇波频盼转;柳眉联娟,唇含一枚豆蔻片;绾约云裳,慢解金环玉佩。】
【凌波步步流金,笋指纤纤露玉。】
且说众婢正在红玉阁里与姝涵饮酒,乐在其中,只见一个个已经秋波微展,玉颊飞红,越发显得慵怯懒舒。屋内馨香扑鼻,众婢又吃着碟子里的干果点心,无非是紫霄绒糕、玄蕊雪饼、莲膏圆子、圜元甜卷、芃子仁儿、玉桃脯儿、金棠豆蔻、琪花精酥、瑶树菓子、琼香干、玉藕冰糖、蓉灵蜜饯心。媚凤吃好了,舔舔唇儿道:“这阵子才算真的大饱眼福口福了!”香哝翘起玉指将紫霄绒糕蘸一点儿,兀地就抹上媚凤的粉颊,嘻嘻笑道:“再吃一些方好,这可是吃了这顿没下顿的馐馔。”媚凤急了,兀地起身,将手一摸却抹出了小花脸儿,众婢都咯咯笑了,媚凤不服,也蘸了一指头儿绒糕要抹香哝,哪知她却机灵,早就起身闪开了,众婢笑得肚疼,媚凤没处抹,伸着指头儿点来点去的,见凫嬥还吧唧着嘴儿吃着,便抹在了她脸上,凫嬥撇着嘴儿不吃了,干脆端起绒糕碟子就扣在了媚凤脸上,只见小花脸儿又成了大花脸儿,惹得众婢又笑个不停。媚凤眼睛、鼻子、脖子上尽是糕,哭笑不得了,又将一双小手儿抓挖起来,逮住个人就胡乱抹一通,这下全乱了,众婢都嘻嘻哈哈地闹将起来,你抹我,我抹你的,只看那碟子、饼子、圆子、果子、糕儿、卷儿、脯儿的都乱飞起来。
原来,这璟琄口里所说的魁儿,便是戌闰圱、戌闰靖之弟戌闰魁,乃是庶出,为戌闰桀与妾胡臾氏婈馚所生,后来下界投生为达旦和伊娃之子的陆正,在冥界做了判官,此事始末,还须从头道来。自十八家族人神首领迁徙至诸星之后,未过几年,诸星人神家族人丁渐渐多了,故而天斗下旨设诸星海驻星守将,这戌闰桀所统领之宝瓶星,与那武仙星为邻,本为唇齿相依,却因一事而两厢情谊疏远。戌闰桀为结盟好,亲往武仙星海神府拜会驻星守将胡臾芎,胡臾芎自然是设宴款待,不料那胡臾芎之妹婈馚在神府见了戌闰桀一面,便芳心大动,一心想与他结为连理。戌闰桀回宝瓶星之后,不过五六天,婈馚便私奔至宝瓶星来,住在神府便不走了,令戌闰桀颇为烦恼,欲送将去,无奈她宁死不往,欲留下,只怕那胡臾芎心生误会,恐伤了两家和气。如此过了半年,璟琄却对婈馚颇有好感,私下里认了姐妹,并劝说戌闰桀纳她为妾,于是一家人倒也和和美美。再说胡臾芎,听闻妹妹婈馚跑去宝瓶星做了戌闰桀小妾,心里也是恼怒,只因是他妹妹自己投奔而去的,也不好明面上发难,只得默认此事,但此后一直不与戌闰桀来往,不过,他却经常发兵滋扰宝瓶星海之辖星天坛星,一度制造边患,戌闰桀因婈馚之故,只得隐忍,由他去侵扰,每次待他大行劫掠之后,便前往天坛星安抚人神,如此过了一年,直到婈馚产子,戌闰桀为其取名为戌闰魁,颇为喜欢,更对武仙星屡屡来犯不作抵御,这一来就过了十五年,戌闰魁也已十五岁了。
却说度厄朝东极星天龙宫奔去,途中经过宝瓶星海神府所在,见此间人神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见:
【深宫看花花更柔,绣帏锦帐挂银钩。】
恰好岄灵又送进茶来,女娲放开手,故意问道:“怎么来来回回就你一个人伺候着?别的婢子死哪去了?”岄灵瞅着女娲一眼,笑道:“小婢不误娘娘吃茶就是了,她们各自忙碌着,我也不晓得呢。”女娲笑道:“也不是嫌你斟茶慢了,只是疼惜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女姬愣了一下,对着岄灵立眉道:“放肆!怎么就对娘娘这般说话?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晓得,只是表面上顺从我,心里头还不知怎的咒我呢!你仔细听好了,我如今什么也不怕了,别把我惹急了,否则你也是邠夙的下场。”一句话吓得岄灵娇躯一抖,差点将茶杯落在地上。女娲瞥了女姬一眼,忙道:“怎么这样儿说话,你看把婢子吓得!这么好的一个婢子,换我心疼都来不及,还能对她儿大呼小叫的!”女姬冷笑道:“只怕她没这个好命伺候姐姐呢,姐姐若喜欢,一会儿就带她去吧,省得我在这里还要看一个婢子的脸色!”岄灵脸一红,低头退出。女娲笑道:“你此话可当真?”女姬笑道:“不就是一个婢子么,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几天心烦意乱,就想一个清清静静的。”女娲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个,我且问你,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不觉得岑寂么?”女姬被她这么一问,一股悲酸涌上心头,鼻翼微微歙动,泪珠儿便簌簌而下。女娲见状,惊道:“附宝,你是怎的了?”女姬呜呜咽咽道:“如果不是那婢子死了。”只说这一句,便倒在女娲胸前大哭起来,女娲知她一肚子委屈和愁绪,被她惹得也楚楚凄凄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削肩,泣道:“附宝莫哭,姐姐何尝不知你心里的苦。按说这事儿也不完全怪你,二师兄不自重,害了那婢子,你虽然有私心,一时泄愤,下手重了些而已,断不会想着将她打死的。不论怎的,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了,你要好好的姐姐就放心了。”
话分两头。女姬闲来无事,想起邠夙的事儿就心口发闷,便去天香殿找玄女说话,到了那里又听珝瑶说玄女去给笪殷昊送婢子去了,她只好又返回来,路上走着又忽然想起玄女曾说过圆融府有两个仙婢,一个叫针媛,一个叫织女,心灵手巧,能织出千品锦彩,万般绣文,便想前去看看。女姬一转身便随着一团光云落地,抬头便见已来到一座宫阁,见殿宇宽大,全用宝石水晶为墙,有曲曲折折十玄锦窗牖,如菱角、扇形,色彩鲜丽,窗牖上是七色玻璃。宫门上有“【天缘圆融府】”五个晶光大字,进入院落,玉阶前尽栽琼花,两处看来皆是廊庑,正面是金光大殿,巍巍然屹立。女姬心中沉吟道:“看来圆融神府就是这里了,我既到了此间,不如与他当面一见,问问我与轩辕昊姻缘是否有分,如若无姻缘之分,我亦不作痴心妄想了。”拾级而上,再看两边雕纹玉柱,左右各有一联,上联云:“爱九天寰宇痴男怨女结为夫妻”下联曰:“恨八方世界冤家对头成了父子”,上又有一横匾,有“天定九缘”四个大字,女姬看罢,沉思道:“这倒有点儿不明白了,为何这圆融神偏偏喜欢叫痴男怨女成为夫妻呢?却又不喜欢冤家对头成为父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正思间,就见一个童子姗姗而来,欠身道:“请上神这边来。”女姬问道:“圆融神可在府上?”童子回身答道:“府主出外,稍候便回,请上神随在下往殿内等候。”女姬点点头儿跟他前去,边走边问道:“方见神府有‘天定九缘’,不知作何解释?”童子回道:“在下只听府主说过这九缘,一为空缘,二为明缘,三为根缘,四为境缘,五为作意缘,六为分别依缘,七为染净依缘,八为根本依缘,九为种子依缘,诸缘天定,因分果分,因缘合成,缘生缘灭。”女姬笑道:“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说着,又随童子进得月洞门来,见琪花灿漫,千红万紫,又至一园,见绿窗下立一女子,粉妆玉砌,委婉之态楚楚动人,年可十五六岁,纤手执着一簿,朱唇微启,轻轻念道:“阴阳交互,紫瑞相成,绿叶织蕊,红花结果,细针织缕,玉成良姻,天定婚缘,随命沉浮。”女姬颇为好奇,探头看去,见门内有一大殿,里面一排女子,侧耳聆听。正看之间,又一个仙婢进去,说道:“一会儿圆融神要来坐大殿,审查名姓仙籍,检看姻缘簿,各女子需妆裹整齐,上殿听点,不得有误。”女姬听了,心中思道:“这便是圆融神府在点姻缘么?”想到此,转身问童子道:“为何只点女子?却无一个男子呢?”童子微微一笑道:“上神有所不知,这是一年一次的八十一星域各神府送来的闺女,都要来此勾牵姻缘,至于为何只有女子来,这便有了玄机,据我府主说,一来人神乃女娲娘娘所造,故姻缘当以女为先,女子中意谁便点谁,绝非男子可以随心选择,二来天下女子痴情,男子寡爱,故姻缘当以女为主,所以不点男子。本府仙娥针媛和织女,定时抛出千种情丝万般缘缕,为其勾牵最佳配偶,注录姻缘簿,再由府主亲定,方能玉成婚配。”女姬点着头儿,暗思道:“却不知我的姻缘可与那轩辕昊勾牵,在此不便垂问,不如直接去问那圆融神也好。”女姬驻足等待,欲看圆融神将如何点名,又将如何发落。
却说那日,须菩提孤身闯入东极星天龙宫,打死孟章神君青龙,三界为之一震,居在幽冥界的魔天王阴灵听闻此事,也大为惊骇,又暗自高兴,阴魔问道:“天廷有此大法力神童,将来必为我幽冥界后患,天王不忧,反而高兴,这是为何?”阴灵哈哈大笑,说道:“此事于我幽冥界有利无害,其利有二。第一,须菩提一小儿,却能只身打死正神孟章神君青龙,可见其厉害,天斗那贼岂能不防女娲以及伏羲昊父子?天斗那贼必会严惩他的,轻则下天牢,重则被斩首,而女娲和伏羲昊再也不得重用,我幽冥可保无忧。其二,女娲和伏羲昊为子担忧,生怕被天斗那贼斩首,他们还有什么心情与我作战?即使天斗那贼给他们兵权,他们也不敢过用,倘若我幽冥沦陷,本王只一席言,女娲必不会作难,放本王一条生路,而后本王再重整旗鼓,卷土重来!”阴灵自逃至西方冥界,又召集残余,造化众魔数万,不消几天便又重振昔日威风,与天廷誓不两立。
圆融神下界不知不觉就过去一年,虽说光阴荏苒,然而天界只过了一天而已。这日,西极星善元宫的侍仙雋軐听闻圆融府牵引人神与诸神姻缘,便前来观看,一心想问问自己的姻缘之事,不料却被告知圆融神不在,配姻缘之事暂不受理。雋軐闻讯好不失落,便告辞离去,出来的时候却走到了园中,见万卉呈英,花光灿烂,即止步观赏,才到花圃,忽闻隐隐环佩之声,清脆婉转,凝目一望,就见针媛在花丛中摘花,雋軐瞧见针媛花枝招飐,霞衣款款,纤体盈态,姣容妩媚,不觉魂醉,便向她道:“小姐可是圆融府上的仙子?”针媛抬头一瞅,见是个风流少年,笑道:“郎君莫非来作耍妾么?这可是圆融府里的花圃,妾若非圆融府上的仙子,焉能在此摘花儿?”雋軐深深一揖,忙道:“说的也是,瞧我糊涂了。”针媛将一枝红梅伸了过去,笑道:“妾此来摘得红梅两枝,今既与君有缘,特赠于君。”雋軐接过,顿觉异香扑鼻,便心潮澎湃起来,忙笑道:“在下何德何能,小姐何必用情至此?”说着长揖作谢,针媛笑道:“郎君为何在园中?”雋軐笑道:“不瞒小姐说,特来打问姻缘,却被府上仙婢告知上神圆融不在,故而欲离去,谁知却有幸在这里遇到小姐,故而惊喜万分。”针媛闻言,羞晕粉面,莞尔一笑。雋軐正要问她姓名,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急忙回头去看。
话分两头。且说戌闰圱辞了度厄,同戌闰罡到太初阁来,到了院子里,二人走进阁子里,见臙婣双眉淡扫,穿一件紫缎鸾裙,眉目间颇有一丝清气,戌闰圱见她一个人坐在石隥上发呆,便上前去看,方至跟前,又见旁边有一个神仙模样儿的人,戌闰圱暗吃一惊,心内想道:“我妹妹与何人在此私会?”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许多,只前去拉起臙婣就走,臙婣挣脱,急道:“长兄这是做什么?我正与上仙说话,你却要带我去何处?”戌闰圱怒道:“你不在府上,一个人在这里与谁说话?母亲因寻不着你,急得不行,快快跟为兄回去!”一边说,一边瞪了那神仙一眼。戌闰罡见状,上前去揪住那神仙问道:“何人在此勾引吾妹?”那神仙推开戌闰罡,笑道:“这话儿说得极不中听,我乃金德真君府上侍仙雋軐是也,特来拜见戌闰圱,不想却在此遇到走失的小姐,既是小姐的兄长,我便也放心了。”戌闰圱闻言,松开臙婣,迎上前去揖道:“不知上仙驾到,多有冒犯,惭愧,惭愧!”雋軐拱道:“你是戌闰圱?”戌闰圱回道:“正是在下,不知上仙见我有何赐教?”雋軐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昨天得一梦,盘古大神梦中令我来此寻你的。”戌闰圱一愣,问道:“上仙戏言否?岂能凭梦中之事来寻我?”雋軐瞅了戌闰罡一眼,忙对戌闰圱道:“那人凶恶,若你肯将那人遣走,我便告知你详情。”戌闰罡闻言大怒,喝道:“大胆!我非恶人也,你口出此言是何道理?”说着就握着拳头凑了上来,吓得雋軐躲在戌闰圱身后,戌闰圱忙拉住戌闰罡,笑道:“你就回去看母亲吧,就说妹妹找到了,就与我在一起,让母亲放心。”戌闰罡瞪了雋軐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就走了。
且说笪殷昊去朝阳殿南殿造访轩辕昊,与他商议联合冥界笪殷曹共同举事,却不见他在殿中,便又去天香殿探望玄女,正巧路过南灵殿,却见岄灵蹲在门外嘤嘤低泣,笪殷昊忙上前,唤道:“岄灵,你为何在此哭泣?”岄灵见旧主来问,忙起身福了一福,回道:“也没什么的,一时无聊,故而伤心。”笪殷昊疑道:“女姬不在府上么?无聊什么?”岄灵红着眼圈儿,泣道:“上神正在与二大王叙话,小婢只怕侍奉不周,故而害怕。”笪殷昊道:“你莫瞒本王,本王知道你想念邠夙了,故而哭泣,这事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本王岂能不知,只是可惜了邠夙那婢子了。”岄灵听笪殷昊这么说,更是悲上心来,竟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笪殷昊急道:“不要啼哭,若被女姬听到,越发不好,本王偷偷进去看看,再作计较。”笪殷昊说着便要进去,岄灵也不拦他,只是轻声说道:“三大王若要进去,只怕苏叆和妺喜那两个婢子喊叫,三大王就从西边的角门进去看吧。”笪殷昊点点头,悄然入内,将那女姬闺帏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又悄然退出,转身离去。
折腾完了,又闪念一出,收回天衣,两个抱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就见须菩提将玉枕推在一边,仰面张口,鼻孔朝天,鼾声大作,再也不理她了。碧玉起来关上门窗,听得院子里鸟儿叽叽喳喳的,一阵风吹得珠帘儿刷拉拉地响,又搬来一把凳子坐在春凳旁,将一弯玉臂撑着头儿,爱惜地望着他。直到两个时辰才见他翻身起来,惺忪双眼,痴痴呆呆地瞅着。碧玉回想起方才的雨意云情,不觉两颊泛起两朵红云,娇滴滴问道:“你回来就跑来这里了,去见过娘娘了么?”须菩提懒洋洋道:“见过了。”碧玉又问道:“娘娘真的让你来看我么?”须菩提笑道:“你不信么?娘娘还说如今碧霞不在了,还有碧玉,你去找碧玉吧。”碧玉掩唇笑道:“那你就这么听话的,真的就过来了?”须菩提轻轻捏了一下她沁润的脸蛋儿,好像就能捏出水来,嗤嗤笑道:“那要不然呢?我什么也不想,就过来奸你了。”碧玉霍地翻起,白他一眼,恚嗔道:“怎么越发不正经了?嘴里都是这些个腌腌臜臜的东西,那灵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怎么教你的?”须菩提又握住她的小手儿笑道:“你跟我急什么?这不就是说着玩儿么?我们是夫妻,说些个私语又不碍着什么的。”碧玉噘着嘴道:“反正我不要听。”须菩提笑道:“以后我不说就是了。”碧玉笑笑,忽然问他道:“你可知道二大王府上的婢子邠夙?”须菩提想了一想道:“听过她,这个婢子从来不出门的。”碧玉紧张兮兮地道:“你可知道她死了么?”须菩提一听,惊得瞪大眼睛,心里发毛,问道:“怎的?她是怎么死的?”碧玉蹙眉叹道:“唉,我那天偶然听岄灵这么念叨了一句,好像是那婢子是被上神女姬活活给打死的!”须菩提陡然翻身坐起,惊道:“啊?被她打死了?”碧玉频频点头,须菩提又问道:“没问清楚之前,这话可不能乱说的。邠夙死了,二大王知道这事儿么?”碧玉叹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此刻还不闹翻天了!”须菩提道:“这也怪可怜的,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儿。”碧玉怨道:“还不是你们这些男人,盗香窃玉的,我怀疑是二大王和邠夙有点儿什么暧昧,惹得女姬腻味她来,逮住就打死了。”须菩提惊道:“怎的可能呢?邠夙只是个婢子,与二大王绝无可能。你别瞎猜乱想了,这些个混话就到我耳朵里为止。”碧玉笑道:“我也是个婢子呢!怎么就与少主有可能了呢?”须菩提道:“你我不同,我在你眼里头是个少主,毕竟没有地位功名的,再说我们青春少年,又有我母后做主,谁个能说三道四的?”碧玉叹道:“我和你说这个事儿,就是怕你将来也忘了我,难免我也会和邠夙那般被人打死了。”须菩提道:“那是不会的,你就把心放到丹田里吧。”碧玉娇嗔道:“怎么就不可能?你当我真不知你?你也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儿。”须菩提眉毛向上一挑,问道:“除了你和碧霞,你见我还爱谁了?”碧玉伸手摸着他的脖子,笑道:“瞧把你急的呃,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如果真嫌我腻味了的,你就在府上找一个爱,毕竟有娘娘做主,我也不怕的,只是你不可在外头寻花问草的。”须菩提笑道:“我看着府上没有再比你好的了,我爱你是真心的。”碧玉听了,温柔一笑,将头靠在他怀里。须菩提又问道:“邠夙真的被女姬打死了么?”碧玉轻声道:“千真万确的事儿,二大王已经回来两天了,不信你瞧着,过不了几时,你就会听到消息了。”须菩提叹息一声,枕着双臂躺下,合着眼,迷迷离离地想。
大军开到西极星灵界,远远看到大小雷音寺。伏羲昊、轩辕昊和须菩提登山观望,只听鼓乐喧天,直冲云霄;妙音袅绕,不绝于耳。这时,又听不远处的山崖上传来歌声,三神应声前去,看到一处璇霄丹阙,再往前看去,见一身着黑色锦袍的神仙盘腿坐在一棵树下,身边还伴随着一个童子和一个小仙娥。只听那神仙唱道:
天斗见他们走了,斜倚在宝座上歇息,恍恍惚惚中又走出太真殿,一边往御花园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完,就连一个缺儿也补上了,却为何不见那泰阶星显现?也不知何日才能往去轮回,真急煞人也。”不知走了多少曲曲折折的玉阶红亭,抬头忽然看见一处宫殿,或显或隐,高接云霄,粉墙外芃桃成林,碧红如霞,天斗心中疑惑,暗思道:“这园子里几时有了这宫殿,真是稀奇。”想着便直往前去,来至殿前,一条碧水溪湾横在眼前,上面架一水晶小桥,再看宫殿设有琥珀大门六扇,褐光赤赤,环兽烁烁,琉璃碧瓦,吻兽吞脊。天斗不知这是何宝殿,深为疑猜,及到门前,见门头高悬一方竖匾,有“【轩辕宫】”三个大字,心中惊道:“御花园中何来的这一座宫殿?莫非是轩辕昊贪恋园中美景,在此造了一殿?”如此胡思乱想着,又行了数十步,只见殿东有一双紫金门扉未阖,上也有一匾,有“【御花园】”三字,天斗奇怪道:“我就在御花园,这里却有一个御花园,御花园乃为天主所有,这轩辕宫又是何人所居,胆敢如此!定是那轩辕昊想入非非,造此宫殿玩乐,真狂悖之徒!”天斗进得园来,见园内曲径通幽,琼楼飞阁,奇花异蕊,竹景风声,又有暖风徐徐,清芬袭人,天斗自语道:“这可真奇了,这御花园乃是我的御花园的园中园,怎看起来比外园还要大上数倍?”说着便由东而西去了,走上一带回廊,来到一处六角亭子,行遍栏杆,又来到一庭院,怪石嶙峋,花草簇锦,再往前便来到一大殿所在,上悬大匾,又见“【龙帝行宫】”四个大金字,丹墀周围皆是水晶栏杆,殿前左右粉壁高墙,各开一月洞门。进入洞门一看,见眼前巍巍一棵菩提树,金光闪闪,天斗顿时惊心骇目,不觉出口道:“菩提树在囲山,怎么会在这里?”天斗忙跪在树下祈道:“昊天盘古龙帝,弟子天斗于天廷已数年有余,如今三界已成,凡间造化已毕,却迟迟不见泰阶星光芒显现,不知弟子何时才能在此树下坐化,去往下世轮回,叩请太师明示。”说完,忽然一阵大风吹过,见盘古显现,天斗忙叩头拜去。盘古声音隆隆道:“天斗听着,你虽有功于三界,但却诸根暗钝,心术不正,故而那泰阶星未曾显现。”天斗大惊,忙叩道:“弟子有什么罪垢,请太师明示。”盘古道:“莫要欺瞒,你的心思我尽知道。你急于想去轮回,以求亘古真身,这个却也不难。然而你却放不下这天廷的天王之位!”天斗闻言大惊,战栗道:“弟子为师尊守护天阙,安敢望此?”盘古道:“你听着,天道自然,后继之君自有昊天授祚,你岂能强求?我已轮回至此,是为龙帝,将君临三界,除我之外,谁能妄称天帝?你不思修行,竟敢觊觎天位,我岂能容你往去轮回求得亘古真身?不如现在就杀了你,以除后患!”天斗大惊失色,慌忙叩首道:“太师饶我!太师饶我!弟子已知罪,以后当如何行事,请太师教我。”盘古道:“你不可逆天而行,只须顺其自然,等那女娲等诸神完成凡间之事,泰阶星自会出现,你便可前往囲山,在那菩提树下坐化,往去轮回,归一之后,自会得到真身,若你逆天背道,致三界陷入大乱,为师定要你万劫不复!”天斗叩头连连,泣道:“弟子谨记!弟子谨记!”又见盘古变成一条巨龙长啸而去。天斗正要起来,见那巨龙又忽然调转龙头,口喷大火直冲过来。天斗大叫一声,忽然惊醒,才知是噩梦一场。见四周并无异象,恍惚起身,长叹一声道:“好一场噩梦,险些杀我也,唉!本王当如何行事,才能使那泰阶星显现……”如此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怏怏不乐,便想传轩辕昊和笪殷昊、女姬进宫议事。
这时,伏羲昊早就坐在堂上等着新媳妇儿奉茶了。玄女也赶来了,身后跟着十六个仙婢,抬着四个大箱子。玄女先向女娲跪拜请了安,又入堂前给伏羲昊问了安,礼毕,玄女又来到女娲身边,女娲便让碧玉和尚翠施礼,两个人又向玄女欠身问安,玄女回敬一福,笑道:“两位少夫人的好日子,天王让我来送礼了。”说着便从袖中取出玉轴诏旨来,女娲见状便要下跪,玄女笑道:“此为圣谕,娘娘不必行礼。”说完便宣道:“圣谕:伏羲昊女娲之子须菩提有异才,孤身退强敌阴灵,不负本王所望。本王因思昊天生才甚难,天廷得奇才当深加爱惜,须菩提已少年,未曾婚配,今特准伏羲昊女娲奏请须菩提婚姻之事。本王闻蕊珠宫仙子碧玉、尚翠惠心妍状,温柔敦厚,赉赐与须菩提为妻妾,如此才美相宜,暗彰圣化。特令天香殿玄女为媒,衔本王之命,联合两姓之好。”玄女宣毕,又令仙婢打开箱子,只见箱内奇光异彩,莹莹烁烁,又听仙婢高声报道:
笪殷昊本想进宫见天斗密奏轩辕昊和女姬的事儿,不料得了美人宝物,不觉喜动眉宇,又转身去天香殿。玄女见笪殷昊突然前来,暗暗欢喜,忙迎进香阁,吩咐婢子们奉茶。笪殷昊笑道:“你猜本王今天得了什么宝贝?”玄女问道:“是什么?”笪殷昊取出金钗在她面前晃了一晃,笑道:“不知这是哪个美人儿的宝物。”玄女定睛一看,羞羞答答低声说道:“那钗儿是妾送与圆融府仙婢织女的,却怎么在三大王手上?”笪殷昊听了一愣,暗思道:“我本想问她何故要将钗子与那圆融神为她点姻缘,看来我却被圆融那厮骗了一顿去了,此贼究竟谋算什么,我且问问她来。”想到这里,笪殷昊笑问道:“原来是你送给婢子的,本王路过偶然捡到了,原来见过你发髻上有它,所以就送来了。”玄女盈盈笑道:“仙婢针媛和织女常来天香殿教婢子们学习刺绣和织缣,很是费心,妾就送针媛一只镯子,送织女一枝金钗,不料她却遗失了,看来是不该丢的,如今被三大王捡到送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笪殷昊将金钗递给她,笑道:“若不是这枝金钗儿,本王焉能再见你一面,你说这岂非天缘?”玄女羞晕不行,掩口笑道:“三大王真会说笑,妾一辅神而已,哪里有这个福分呢。”说着便伸手儿要接过金钗,却被笪殷昊将她玉手一把攥住,轻轻喘道:“头一遭见你,我便心生爱慕,只是无奈缘悭分浅,再一遭你与轩辕昊来我府上,使我有幸再睹芳容,一时令我将那爱慕变作了相思,只恨自己身无彩翼,不能飞到美人身旁,我甚爱你,时时刻刻,望穿东墙,你可知道?今日若不能在一起,只是这一腔萦情,却让我怎生发付?”玄女听了不觉两颊通红,不禁噘起小嘴儿生气。笪殷昊急了,将腰间利剑“噌”地拔出,在自己小臂划了一下,一道细口子便涔涔滴出血珠儿来,玄女大惊,只听他举剑誓道:“我若负玄女,当粉身碎骨!”玄女忙取出绢帕儿将伤口扎住,蹙眉问道:“疼否?”笪殷昊摇摇头灿然一笑。玄女暗忖道:“三大王对我情真意切,早知如此,我何必被二大王玷污,只恨我贪心妄想害了自己,若真与他结为连理,我定要珍惜,绝不负他。”想到这里,忽然叹道:“妾虽有心,但怎敢自主。”笪殷昊道:“本王只爱你一人,绝不会负你。”玄女此刻芳心已盛,恨不能定下终身,便挽着他入闺房内,笪殷昊见满室珠光宝气,绣褥锦茵,玉榻雕枕,更加飘然,正欲搂抱,就见玄女将那纤体一歪便倒入他怀中,笪殷昊也不啰唆,即抱她进赴阳台,火急火燎褪去天衣,初合之时玄女故作苦楚光景,宛若梨花伤雨,一双纤手儿东撑西抵,兀是不肯,但她一苗娇躯焉能抵得过他五大三粗,转瞬又被他揽入腋下,笪殷昊喘息问道:“不乐否?”玄女以玉臂掩面,娇喘道:“妾尚未破瓜,三大王怜惜,只是不可纵容。”笪殷昊轻声应道:“且忍耐一点儿。”说罢便徐徐开拓,见她并不推拒,便纵横起来,又看她云鬓蓬松,桃花浮两脸,玉肌转辗,神情如醉,香汗淋漓,他便越发驰骋,又问道:“极乐否?”玄女抿嘴,只摇头而不语,两人又温柔一番。珝瑶不知屋里风光,仍进来奉茶,只见帐儿簌簌地抖动,心里恍然明白,忙掩着小口儿悄悄退了出来。雨收云散之后,玄女想起前时笪殷昊和轩辕昊在朝阳殿北殿密谈之事,就问道:“二大王上次寻你谈的什么机密?”笪殷昊笑道:“本王与他能有什么机密,无非他担心天王轮回后将传位于须菩提,故来劝我提防。”玄女笑道:“二大王野心勃然,你且不可上了他的当儿,你若出了事儿,却让妾怎么活?”笪殷昊看她柔滑如脂,于怀中就似软玉一般,便不舍得放手,抚摸她道:“娘子放心,料他也无能耐算计我,看他绝顶聪明,实际蠢笨至极,我早有提防,我若逮着机会,定让他在天廷无立锥之地。”玄女听了,笑道:“只要你平安就好,妾不作他想。”笪殷昊叹道:“只怕是有他在我也不得安生,如今天王涅槃在即,伏羲昊和女娲又在凡间忙碌,那个轩辕昊早就心怀叵测,我若不提早下手,唯恐被他所害。”玄女暗忖片刻,问道:“二大王与那女姬私通,妾也曾听闻过,你可知道二大王淫婢女邠夙,惹得女姬妒恨,竟被她活活打死?”笪殷昊道:“本王岂能不知。”玄女问道:“既然知道,机会就在眼前,你为何不将此事报于天王,只这一件就能让她不得翻身。”笪殷昊一听,突然嘎嘎地笑了起来,只笑得玄女心头瘆懔,玄女抬起粉脸瞅着他,问道:“你笑什么?”笪殷昊叹道:“唉!你未免想得太简单。天王是何人?他可是亲手造化了我们的师尊,如父如母,轩辕昊和女姬也是他的弟子,情同骨肉,他岂能因儿女闺帏之事而惩治他们呢?杀了他们,谁又来钳制我们?就死一个婢子的蝇头小事儿,尚不足以震慑师尊,再不过训斥几句罢了,若想要我师尊下得死手,逼他杀儿杀女,非惊天动地之事不能奏效的。”玄女点点头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给他弄出一个惊天动地的事儿来。”笪殷昊摇头,冷笑道:“谈何容易,我是他师弟尚且无奈,你一个辅神,且是一个女流,又有什么能耐。”玄女咬着朱唇儿,双眸闪过一缕寒光,一时无话。笪殷昊忽然想到要进宫密奏天斗,又与玄女温存片刻,便起身告辞。不题。
【粉臂一弯雪莲,纤体几度柔情,娇滴滴一声婉啭,香酥酥一帘春梦。】
第二日,戌闰魁一大早起来,吃过茶点,独自无聊,便出神府去闲散游玩,经过一门庭时,见一个人背着手站在门前眺望。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甚为拥挤。这时候,又一个人打马驰来,到了那门庭前勒马,而后下马拜道:“公子,小的去打点了,无奈那戌闰长公子说什么也不收,一时又见不着三公子,只好回来了。”戌闰魁听到戌闰长公子几个字,便知那人说的是自己长兄戌闰圱,便立定去看,只见那公子背着手踱来踱去,一边埋怨道:“你说那驻星守将神府,里头都是和你我一样儿的人神,里面并没有一个天神,它却怎么就叫个神府?却如此难进的!”下马的那人牵着马回道:“小的怎么知道。”那公子摆着手道:“去吧,去吧!”那牵马的人便牵着马从旁边的一个角门进去了。那公子也转身从正门进去了,将门闭上。戌闰魁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得那门儿“呀”的一声又开了,回头一看,只见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出来了,看上去尚未梳洗,云髻蓬松,穿着一身黄色的绫罗裙子,纤腰风流袅娜,粉面娇花含露,天然俊俏,只把个戌闰魁看痴了,那女子端着盆子泼了水,抬起头来,见对面却有一个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将那小脸儿一红,转身进门去了,又“扑通”一声把门关上了。戌闰魁暗低头暗思道:“那个丫鬟不是琇梅么?好像来过神府,她原来是这家的婢子。”如此想着,那魂儿直跟了那女子进去,一时却收转不来,只管痴呆呆望着那大门,好半会儿,忽然背后有人在他肩头猛拍了一把,问道:“你是何人,在我家门上张望什么?”戌闰魁回头,见是先前进去的公子,颇为惊疑,问道:“适才你不是才进去么,怎么忽然又到这里了?”那公子瞪着他道:“看来你窥视半晌了,我问你,你在看什么东西?”戌闰魁反问道:“方才出来的那个丫鬟,我曾见过,是贵府里的么?”那公子笑道:“你说什么疯话,那是我小妾,你这小子,贼头贼脑偷窥,是不是对我小妾动了邪念?”戌闰魁怒道:“我动什么邪念?你休要乱说,因曾见过她,只看两眼而已。”那公子道:“你是何人?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个寻常人。”戌闰魁斜睨他道:“刚才听你说什么戌闰长公子,那是我长兄,我便是戌闰四公子戌闰魁。”那公子一听,虽然没见过他,却知道他的,便拱手笑道:“幸会!你三兄戌闰罡与我交往甚密,既是戌闰四公子,不妨到寒舍拜茶。”戌闰魁本不愿去,听他说认识戌闰罡,又想起琇梅,便跟着他进门去了。那公子将他请进客厅,上了果品和茶点。戌闰魁问道:“你说什么神府难进,又道什么我长兄不收什么,这究竟是所谓何事?”那公子拱手笑道:“哦,在下是冣疍,一直想进神府谋个差事,便想打点令尊,可那神府一些个事务,听说令尊都交给了你长兄戌闰圱打理,你三兄戌闰罡却做不得主,我便派人去打点你长兄,谁知你长兄却死活不收细软,也不见我,真是无奈。”戌闰魁冷冷道:“我长兄就是那样儿的一个人。”冣疍摇头道:“唉,毕竟你三兄与你都是庶出,如若不然,我这点儿小事情何须打扰你长兄!”戌闰魁一听这话,一时又刺痛了神经,霍地起身道:“嫡出有什么了不起!我虽是庶出,但也不求他什么事儿!”说着就要告辞,冣疍忙拦住笑道:“只怪在下失言,公子万不可生气,少时坐会儿,我让丫鬟琇梅给公子奉茶!”戌闰魁一听琇梅,只得坐了,笑问道:“他不是你的小妾么?让她为我奉茶,如何使得?”冣疍忙道:“适才戏言耳,琇梅乃是一个丫鬟而已,让公子见笑了。”说着就掀起帘子出去了。冣疍穿过长廊,便进了卧房,琇梅见他进来,坐下来道:“你不陪客人,来这里做什么?”冣疍近前一步,双手将她搂住,笑道:“美人儿,这一回我是撞了大运,这时候该你出马了。”琇梅立眉问道:“怎么?妾能为你做什么?”冣疍笑道:“我一直想入神府当差,可那神府就是水泼不进,那戌闰长公子就是不给我机会,送了许多细软去,尽皆被拒了出来。这下好了,他的弟弟戌闰魁却被我请进了家里,我使个美人计,不怕那戌闰圱不肯就范!”琇梅闻言,急得心头鹿撞,羞得浑身发抖,忙道:“你要使什么美人计,你怎么如此厚颜无耻,妾乃是你的女人,如何要送与别人淫乐?你好好儿地打消这个念头便罢,不然妾就是一头碰死了,也不愿受你侮辱!”冣疍搂着她笑道:“你真是没脑子,我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你理应帮我一把,我若进了神府当差,今后便能有了好日子过,好歹也给你买几个丫鬟来伺候你的,再说了,我只是让你去与他调侃几句,又不当真的,他在咱们家里能把你怎么着的。”说着,又搂抱她亲嘴儿,连声道:“你就助我一回,我得了势,怎么会忘了你呢!”琇梅思忖片刻,推开他道:“好吧,这一回就听你的,下一回胆敢如此,我便是死也不做你的妻了。”说罢,来到妆台,拾掇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去。戌闰魁等了好大一会儿,却不见冣疍回来,正欲起身去看,忽然听见外边莲步急促,环佩窸窣,急掉头看时,见琇梅冉冉而来,将那纤手儿掀起帘子,冲他莞尔一笑。戌闰魁急忙起身,深深一揖道:“见过姑娘。”琇梅捧着茶碗,放在他旁边,笑道:“方才门外见你望我,并不知是公子,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戌闰魁坐下道:“哪里,我却未计较的。”这时又看她来,就如着了魔似的,于是问道:“冣疍公子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来?”琇梅笑道:“他去马厩看马了,听说马要产子了,他便去忙那边的事儿,叫我来侍奉公子。”戌闰魁闻言,望着琇梅,越看她越美,越看她越爱,那琇梅见状,竟坐在他身边,一弯玉臂早就勾在他脖子上,戌闰魁大惊,忙道:“姑娘不可如此,小心被人瞧见。”琇梅左手抱住他,右手翘起一玉指儿按住他的嘴,笑吟吟道:“公子,莫怕,此间只有我二人,公子既然喜欢我,又何必担心呢,难道公子对我不是真心的么。”戌闰魁一时忘了这是在别人家,也不避讳什么了,竟也搂着她亲嘴儿,又轻轻将她抱起,即向里间走去,却不知道早就藏门外的冣疍正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忽然掀起帘子,在他二人面前立定。那琇梅见状,故作惊恐,将那两只小脚儿乱蹬乱踢,连忙推开他,霍地起身,又羞又恼地指着戌闰魁喊道:“这个公子趁你不在,却在这里欺负妾!”冣疍闻言,指着琇梅呵斥道:“好不要脸的贱人,竟然在此苟且!还不滚出去!”那琇梅低头就跑了出去。冣疍又来到戌闰魁面前,见他面红耳赤,呵呵笑道:“好一个戌闰四公子,我好心请你来拜茶,你却做出了勾引我妻妾的勾当!”戌闰魁问道:“不是你的丫鬟么?怎么又成你的妻妾了?”冣疍怒道:“大胆!来啊!把戌闰公子锁在此处,我便要去那神府讨个说法!”戌闰魁闻言大怒,骂道:“奸贼!我未识得你诡计,上你当也!”冣疍转身出去,叫下人将门锁了,一边又让下人去神府告知戌闰罡。却说戌闰罡听闻此事,忙去寻找戌闰圱,将此事细细说了。戌闰圱闻言,大惊道:“四弟年幼,焉能如此?”戌闰罡忙道:“那个四弟,也不知怎么的,小小年纪就颇好美色。如今闯了祸,要不要告知父亲?”戌闰圱忙道:“不可!此事无论真假,都不可告知父亲知道,果然如此,岂不是伤了四弟的心!”戌闰罡怨道:“这小子如今在外闯祸,长兄何必替他遮掩?”戌闰圱怒道:“放肆!什么小子,那是我们的弟弟,岂能袖手旁观!我问你,既然如此,那个什么冣疍的东西,他要什么?尽管说来。”戌闰罡忙道:“我与冣疍素有往来,他的意思是想进神府谋个一官半职。长兄若能使他如愿,四弟之事便迎刃而解。”戌闰圱疑惑道:“哦?你与他交往甚厚,既然如此,他何必难为四弟?不晓得四弟少不更事么?”戌闰罡道:“四弟欺辱他妻子,此恨安能轻易消解?长兄就给他个一官半职,又有何妨?”戌闰圱冷笑道:“三弟说的也是,我若不如此,叫他将此丑事编排出去,岂不是坏了我戌闰家的名声!真是手段高明!”戌闰罡忙附和道:“长兄所言极是!”戌闰圱忽然转身,怒道:“我怀疑此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四弟乃单纯之人,安知他不是被人陷害?我看就是你与那个什么冣疍的东西合谋,以此来赚官职。”戌闰罡忙道:“小弟岂敢如此,长兄放心,即使给此人一官半职也称职,他却是仙界大大王伏羲昊麾下的一员虓将,因与魔天王阴灵大战,不料他误杀了几个天兵,大大王怕天廷知道受牵连,就让他逃到了这里,论武艺,也算得上是个人才。”戌闰圱怒道:“既然如此,那就好说,我看你和四弟的情面,给他一个官做做,你亲自去将四弟接出来,就说让他任神府廷尉。”戌闰罡问道:“长兄不亲自去么?”戌闰圱背过身道:“此无耻小人,我安能见他?你自去吧,此人将来或许对你有用,好生盯紧了,若他敢在我神府惹麻烦,我定饶不了他!”戌闰罡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戌闰圱又喝住他道:“你告诉那冣疍,四弟的事儿,叫他给我把嘴闭上!若敢透露半点消息,被我听到,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戌闰罡连忙答应,一拱而去。虽说救出戌闰魁,那冣疍也如愿以偿,但此事却伤了戌闰魁的心,让他越发觉得人神世界无处不邪恶危险,经过此两桩事情,戌闰魁越发觉得戌闰圱有优越性,便越发嫉恨。
【雾发蝉鬓,雅态娟媚;愁眉娇蹙,光凝秋水。】
神农琊隔了几日,又来文武殿圆融府拜会圆融神,结果圆融神还是不在,往回返时,经过一处轩廊,见一个仙子坐在花前凝眉。神农琊细看了一会儿,暗思道:“这不是织女么?怎么在这里独坐。”正思之间,一个婢子看见神农琊,上来就道:“你是哪里来的?直闯到这里来张头探脑的?我们府上可是不要男人来的,前几天就有人惹了麻烦,害得我们都受罚,快去快去!”神农琊被婢子抢白了几句,正要问话,就见织女过来了,瞪了那婢子一眼,婢子就跑了。神农琊揖道:“小姐为何独自一人发愁?”织女见是神农琊,欠身笑道:“上神又来见府主么?正巧他又不在的。”说着又低头拈带,低声道:“小婢只是闲来独坐,也未发愁的。”神农琊沉吟道:“如此便好,那就改日再来拜访,告辞。”说着又一揖,便要走。织女突然又道:“先生请留步。”神农琊转身看去,见她似花枝袅娜,蹙眉拈带,只是低头不语。神农琊问道:“小姐有话要说么?”织女秋波一转,笑道:“小婢早就听说先生颇会测字,小婢也想请先生测一字。”神农琊笑道:“哦?小姐要问什么事儿呢?”织女低头半晌不语,神农琊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便揖道:“小姐既不愿说,那还是改日再测吧,容我告辞。”织女又急道:“先生。”神农琊道:“小姐想测字,不妨直说,我倒是一般不给人测字,今天只为小姐,愿破例一次。”织女抬起眸子瞅着他,低声问道:“先生,测字必灵验么?”神农琊踱了几步,笑道:“这个测字,其实就是拆字,随心所出,心诚则灵,当然了,我若测字,无不灵验。”织女道:“我想问一个旧友,看他会不会死。”神农琊一愣,问道:“哦?请问小姐,你问的旧友,是人神还是天神?”织女低声道:“天神。”神农琊道:“那么,就请小姐写个字来。”织女抬起小手儿,在掌中只划了个“【一】”字。神农琊端详她一会儿,笑道:“这是个一字,而小姐问的是生死之事,一为死字之首,此人看来已有不幸了。小姐可告知此神是谁?”织女回道:“其实先生见过他的,他就是牛宿。”神农琊惊道:“牛宿怎么了?”织女问道:“先生不知么?”神农琊道:“未曾听闻他有什么事以致会死。”织女道:“先生既能测字,莫非不知他的生死么?”神农琊沉吟道:“当然知道,就你的这个字来看,他必然不会死。”织女问道:“何以见得?”神农琊仰面叹道:“他既是牛宿,这‘牛’加你这‘一’字,便是个‘生’字,故而他不会死。”织女闻言,低头沉思,神农琊见状,一揖而去。
轩辕昊才回到殿中,正思如何去找女姬算账,却听见有人在门外叫道:“二大王可在府上?”洛珠听见了,匆忙来报道:“天香殿辅神玄女来了。”轩辕昊探出身去一看,原来是玄女,忙转身问道:“本王上次去天香殿寻女姬,虽与你见过一面,但素无往来,不知你来鄙府有何贵干?”玄女一笑,转身对珝瑶道:“你且在门外守着,我与二大王有事密谈,但有人进来,你只说二大王不在就是了。”珝瑶应了一声便守在殿门口,见洛珠在一旁傻愣愣看,珝瑶等玄女和轩辕昊进了里屋,又将洛珠叫过来,朝她一噘嘴儿,悄声道:“你给我老实点儿,不许你进去!”洛珠白她一眼,怼道:“你个死婢子,你当这是在哪里的?睁眼看看,这可是在我府上,你少给我撒沁!”珝瑶见洛珠蛮凶,只好不理她。
来到太真殿不远处的一座偏殿,便是钟颀居所,拱门上有“玄宸殿”三个字。轩辕昊立在殿门口,远远望见钟颀在院子里踱方步,跟前置一个缤纷斑斓的珊瑚方桌,两把透着青光的砗磲椅子,空无一人,童子玄真子在一旁斟茶。玄真子瞥见了轩辕昊,说道:“二大王来了。”钟颀忙迎了过来,揖道:“在下已备好香茶,等候二大王多时了。”轩辕昊奇怪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要到这里来?”钟颀笑道:“在下若连这个都不知道,二大王就不会到这里来了。”轩辕昊笑道:“哪里,哪里,本王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你的。”说着走到桌前坐下,又细看了一遍桌椅。钟颀笑道:“二大王驾临陋室,断不是为看这些个桌椅来的。”轩辕昊笑道:“你这里的家具比我王府的还要好,天王看来对你不薄。”钟颀慢慢坐下,笑道:“对我来说这都是身外之物,何足挂齿。”轩辕昊心里着急,又不好直问,欲言又止。钟颀见他模样儿,笑问道:“二大王是不是来找一个人的?”轩辕昊连忙道:“对对对,正是来找一个人,故而想问问先生。”钟颀又问道:“二大王要找的可是一位女子?”轩辕昊越发惊奇,忙道:“对对对!正是要找我府上的一个婢子,请先生占卜一下,看看她人在何处。”钟颀端起茶盅递上,笑道:“只是,现在尚不能起卦?二大王稍安勿躁,请用茶。”轩辕昊疑道:“怎的还有这个讲究?何时才能起卦?”钟颀呷一口茶,笑道:“大王有所不知的,这起卦须在吉时,才不致应谶。”轩辕昊道:“哦?此话怎的说?”钟颀道:“一旦起卦,无非两种结果,非吉即凶,若不按时间,贸然起卦,将导致应验,若结果是吉还好,若结果是
m.hetushu.com.com凶,反为坏事,所以起卦须掐在吉时,不论结果如何,绝不当下应验,若结果为凶,再想破解之法不迟。”轩辕昊问道:“当下之事甚急,以先生之见,何时起卦为吉时?”钟颀道:“昔日,大大王从《昊经》中学得玄术,又在凡间偶得龙马图谶,因此推出乾、坤、艮、巽、震、离、坎、兑八卦,以此占卜吉凶,在下所用也无非此法,只是需要在吉时起卦。当下正是中时,不宜起卦。天时、元时、西时这上三时,正值阳盛,玄气锋利,若是起卦寻人,却难以算准,而望时、亚时、角时这下三时,正值阴盛,玄气消弱,此时起卦寻人,也难以算准。在下以为,起卦吉时之选,因人因事而异,各不相同,二大王寻人,须在中三时之末光时为好,此时玄气中和,利于寻人寻物。”轩辕昊点头道:“还有一个时辰方到,那本王就一边饮茶,一边等待吉时到来。”钟颀又道:“敢问大王,倘若结果为凶,当如何?”轩辕昊惊问道:“莫非先生已知结果?”钟颀忙道:“还未占算,无根无据,又岂能先知,在下只是问问而已。”轩辕昊急道:“不论吉凶,我又岂能怼怨先生,请放心占算,不要犹豫。”钟颀见吉时已到,便从桌下取出一只琉璃筒,又将一排水晶签子抽出一支递与轩辕昊,吩咐道:“请二大王心中默念所寻之人,从中挑出一支即可。”轩辕昊细看,上面皆是图谶,俱不能辨识,只好听从,闭目暗暗祷念了一番,而后递还钟颀。钟颀闭目,将签子归置于筒,将筒握在手中上下摇一摇,左右摇一摇,口中念些仪文。不多时便睁眼直愣愣盯着轩辕昊。轩辕昊颇为紧张,盯着钟颀问道:“可有结果?”钟颀沉吟道:“离上坎下,却是个未济卦。”轩辕昊急问道:“请先生明言,什么是个未济卦,本王只问结果。”钟颀道:“二大王与这女子虽有男女之情,却无夫妻之名,此卦阳爻不动,阴爻反动,又遇白虎临身,必是大凶。”轩辕昊急道:“可知是何凶事?”钟颀叹道:“唉,此卦预示凶极。”轩辕昊问道:“难道人死了么?”钟颀道:“在下也不知详情。”轩辕昊急道:“先生妙算,岂能不知道详情,必是怕我伤心忧虑,故而隐瞒。”钟颀摇头不语。轩辕昊端起琉璃筒,递与钟颀,正色道:“烦请先生再摇一卦。”说完又祷一番,钟颀重排爻象又起一卦,笑道:“这却是个姤卦,乃预示二大王近日要成姻缘。”轩辕昊问道:“可知妻子是谁?”钟颀道:“据卦看来,二大王要娶的这位女子,非同一般,将来母子都贵不可言!”轩辕昊道:“这是后话了,就请先生明说,我所寻的那个婢子,是否已经遇害?”钟颀叹道:“唉,那婢子确实已死,但在下有一言相告,二大王不必再念那婢子,所谓一物降一物的,那婢子与二大王未来之妻似有牵连,说来说去,还是因二大王之过,害了那婢子,若是追究,只是自寻烦恼,且不利将来。”轩辕昊道:“如此,本王就明白了。”说罢起身告辞,飘然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须菩提去灵界修真,不觉就过了二十天,㛞珠在一旁的圆桌上调弄颜色,叹了一句道:“我哥哥多时也不来了,怕是快练到太虚之境了。”碧玉一听,想起也该去看他了,笑道:“你不说倒忘了,母后下界前还吩咐我,说每隔二十天去看看他呢。㛞珠儿,你不跟我们去看看你哥哥么?”㛞珠嘴儿一撇道:“我才不去呢。”碧玉笑笑道:“那你方才还念叨呢。”㛞珠儿头一偏,噘嘴儿笑道:“呵,我念叨他什么!我只是盼着他回来给我教那个什么五雷大法的。”碧玉摇摇头,转身对尚翠道:“你去准备些个茶和酒的,我们去灵界吧。”尚翠将手里的绢子和绣绷儿收起,笑道:“不消准备那些个的,我听须菩提说过,那灵界却与此间不同呢,送什么过去都可以的,就是不许送些茶和酒的东西。”碧玉问道:“为什么?灵界的人就不吃茶?不饮酒么?”尚翠笑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他说灵界修道的人,修成佛和菩萨的人就是居上界的神了,什么‘【空寂无尘可染,心窍灵合自然】’,他在那处修炼,一时就觉得自己元灵与仙体合二为一了,觉不到仙体,自己在那清净体中,空空荡荡,心内纯一不杂,晃晃朗朗,没有一毫情念,一无所有,一无所住的,从那修定直到真定,好不容易呢。若是吃茶饮酒,一时便惊动了六根,胡思乱想,他便会堕生清净体中,犹如坠入死窟,元灵不得出来,仙体也就死了。”碧玉啐了一口,立眉笑道:“就他混说白道的,什么心里空空荡荡,没有一毫情念的,怪不得那会儿我问想不想我,他却说一点儿也不想,原来他又离弦走板儿的,说这些瞎话儿搪塞你呢。”㛞珠听见了掩口窃笑,正要说,就听尚翠道:“反正不晓得他怎么想,只是交代我千万不可送茶和酒过去,上次母后就送茶和酒去了,他说幸好是母后,若换了别人,怕那燃灯佛祖就会关他禁闭,最后将好好儿的茶和酒全都倒了出去。我问他为什么不能吃茶饮酒,他道那个会蒙了慧性灵通,吃了就会扰乱定力,不能修行修到密处了,更不能见性见到彻处了,一性不能圆明,六根无法顿定,那可是要命的事儿呢。”碧玉笑道:“说的真好,怎么回来就没有定力了呢?他可是母后常说的那句儿什么‘偷嘴的猫儿性不改’呢,上一次他见了那个叫姝涵的婢子,看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自此不论他说什么,我再不信的。”㛞珠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见袖口翘起一截玉指儿,点着碧玉道:“大嫂子笑死人了呵!你可是冤枉我哥哥了,哥哥给我小嫂子所说的可俱是实话。修真就是这样儿的,你不懂得罢了,别说让哥哥想着你,到了修真的时候,就连母后他都不能想呢,什么殿阁楼台、诸神众仙的,一切善恶境界都不可染着,吃茶饮酒那更不能的了,那茶酒是太初圣神盘古发明出来的,什么‘九宫三命’和‘察察久久’的,自有一套修身养元之法,如今这茶酒也不过是个饮品而已,自比不得盘古的仙露,你若送了去,便是污了哥哥的修真虚空之道,若再被他吃了,就不能使元灵和仙体合而为一了,再怎么修炼也不得精进,不能升入大虚,也炼不到至妙至极之地,更不能证成道果了。”碧玉听㛞珠这么一说,这才笃信不疑了,她知道㛞珠是天卜神钟颀的女儿,自有些个道学。碧玉笑道:“好吧,那就不送什么茶和酒了,我们只去看看他就好,免得时间长了他的什么六根不能顿定。”㛞珠又掩口一笑,自去忙了,碧玉随即与尚翠带着媚凤和玉奴两个仙婢去了灵界。
伏羲昊对轩辕昊和须菩提道:“多日不见这西极星,自有灵界以来,变化竟如此之大。看这仙人,再听这歌声,自与天廷不同,竟是别有天地。”话音刚落,又听那童子和声唱道:
又停了一会儿,女姬见女娲透过珠帘儿凝望门外,半晌没有动静,便悄悄上来叫了一声道:“姐姐。”女娲叹一口气道:“世事无常,天意弄人,谁个又不是于一闪念间做错了事儿,悔之莫及呢!可惜的是一次知错改过便也罢了,只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却又错了,想来想去总觉因果如此,不晓得谁对谁错呢,只晓得死了的人可怜,活着的人可悲。”女姬不觉泪如泉涌,杏脸含嗔,柳眉锁恨,却一言不发,就伏在琉璃几上哽哽咽咽地哭。女娲又拉住她的手安慰一番,女姬噙着泪哽咽道:“姐姐,不说这些了,总是我有私心的错,就不该与那婢子计较的,这些天我的心儿也痛!就如独自一个立在大风口,时时都让我喘不过气儿来,现在好了,转觉一切都是因那儿女俗情,这一下子被一阵大风吹得干干净净了,倒也了无挂碍了。”女娲痴痴地点头儿,微微一笑道:“既知花开造次,莺儿何须悲鸣,一切就随缘起缘落吧。”说着便站起来又道:“不早了,我还要准备下界的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你好好儿的,我们姐妹都要好好儿的。”女姬也起来,牵着女娲的裙裾,苦笑道:“姐姐知我的心思就是了。”女娲微微一笑道:“风儿也总有停下来的时候呢,若你不倒下,便会等到风轻云淡时,你要像姐姐一样坚强才好,愈是艰难,愈是要迎难而上,我若是你这样儿的柔弱,那界下生灵早就毁灭了呢。”说着便走,女姬一边抹泪儿一边将她送出殿外。
事毕,玄女梳妆,轩辕昊才睡醒,又扶起她到榻上搂在怀中,玄女一手理着头发,斜睨他道:“妾今儿被你欺负足了,本来好端端一个清白身子也被污了,也不知妾将来许与谁去。”轩辕昊笑道:“好妹妹,若得机会,本王必与你做个天长夫妻。”玄女笑道:“二大王说得好听,只是敢对昊天起誓么?”轩辕昊笑道:“敢是敢,只是不好出口,又怕人多眼众的。”玄女瞥他一眼道:“二大王不说,我也这么想的,只是我亦算得识趣的人,知道自个儿不过就是囲山一颗烂石头造的,自然比不得那女姬那金枝玉叶儿。”轩辕昊笑道:“本王那是戏言!你何苦自轻自贱的,不论什么造的,都是活灵灵一个美仙儿,何况你还是天廷敕封的辅神呢!”玄女挣脱,泣道:“二大王这话儿倒是不错的,可惜没有一句是真的。”轩辕昊叹道:“唉!本王之婚事自己做不了主的,须我师尊发话,你以为有如此容易么?”玄女娇嗔道:“总归还是要你的心意,天王如何能强加于人,只是你爱慕女姬,不愿要我罢了。”轩辕昊笑道:“本王若要了你,我那师弟却怎么办?”玄女转脸问道:“哪个师弟?”轩辕昊嘿嘿笑道:“笪殷昊早就对你垂涎三尺了,当我不知么?他却万万也想不到,我先他一步撅了花枝儿。”玄女脸一红跳下榻来,恚嗔道:“呸!讨了我的便宜,还说冷落人的话!下次呢?妾再也不上你的当了。”说着就取出绢帕儿一边拭泪,一边转身就要走,轩辕昊急忙下榻,急上前将她一把拖住,又坐回榻上,又是鞠躬,又是赔笑道:“玄女妹妹,本王也只是一句玩笑,你怎么就认真了呢?”说着又将她绢帕儿扯过来藏在袖里,笑道;“这块绢帕儿就赠与本王吧,本王见它,即如见着你一般,可好?”玄女扑哧一笑,将绢帕儿又抢了回来,立眉道:“千万别,我可不想被女姬活活打死,万一被她见着了,许多恐怖呢。妾先走了,二大王歇着吧。”玄女说完,懒洋洋地走了出去,珝瑶见她粉面飘红,痴痴恍恍,赶忙上来搀扶,与她一同回天香殿了。
玉嫊低声道:“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头晕,妾先去歇息了。”说罢自己朝里间去了。胡臾芎见状,对戌闰圱道:“如此,我便不留公子了,请公子自便,望有再会之时。”戌闰圱一拱而去。戌闰圱回到宝瓶星神府,才知道戌闰魁回来了一会儿,又走了。
且说女娲见女姬散席之后,也不肯久坐就匆匆告辞,便知她心情不爽,等打发完宾客后,顺路向南灵殿来,见院内绿阴如幄,芬芳扑鼻,远远就看到女姬坐在栏畔发呆,望见女娲进来了,起身笑道:“我就想着你也该来了。”女娲含笑不语,携着她的手儿同入客厅,女姬就叫婢子来奉茶。苏叆和妺喜见是女娲来了,犹豫不安,只怕女娲是来追究邠夙的事儿,便互相推起来,不肯端茶去。岄灵急了,跺脚道:“娘娘都来一会儿了,上神唤你们奉茶,你们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去。”苏叆巴不得有人来替,便将茶具递给了岄灵。岄灵到了客厅,先给女娲欠身问安,女娲见她两鬓别着一支翠色雕凤簪儿,就像光溜溜的一簇乌云上立着的一只金凤。女娲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笑道:“附宝,你府上的婢子看着就是儒雅水灵的,怎么就她一个?别的婢子呢?”女姬不应,又见岄灵端上茶水就匆匆退出了,女姬瞅了女娲一眼,仍不言不语。女娲问道:“你怎么哑巴了?”女姬正色道:“姐姐何必明知故问呢。”女娲笑道:“原来你心里是明白的,怪不得你散席之后就跑回来了。”女姬叹道:“怕不止姐姐一个人知道,二师兄也知道的,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今天在席上正眼也不瞧我一下,哼,我就知道他心里恨我的。”女娲惊道:“哦?附宝,怎么如此在意你二师兄的眼神儿?莫非你早就中意他了,却一直瞒着我么?”女姬摇头笑道:“咳!我若是有事儿能瞒得住姐姐,那也不至于犯这个错了,邠夙那婢子死了,这事儿一直在我心里悬着,迟早被师尊知道,只怕我也会和金童玉女的下场一样儿,被他打下界去了。”女娲握着她的手儿道:“妹妹别怕,若真打下界去,有姐姐罩着你呢,这仙界的事儿姐姐说了不算,可到了界下,凡事由姐姐做主的。”女姬听了吃吃笑起来。
度厄心下大喜,直走了进去,又仔细定睛一看,轻纱雾绡下,婱翜白如凝脂般的皮肤隐隐可见,好像都能看清玉|体上的青色脉管儿,胸前隆起两朵玉蕊,娇娇妙妙,只叫他魂销魄散,暗喜道:“我度厄不知何缘,竟与美人在这里相会。”度厄沉吟道:“姑娘之貌美,真仙界少有。”那婱翜只笑不语,起身就携起他的手同入洞房,但见:
须菩提想着碧霞的事,心里郁闷不已,出了园子转到碧玉的寝殿,他悄悄地进去,见碧玉慵懒地靠在春凳上睡觉,娇躯微侧,雾鬓蓬松,小樱桃上还留一点红脂,酥|胸微露,白纱衣掩不住粉色兜胸,映着她一身冰肌玉骨,艳态盈盈。须菩提一时心醉,便将碧霞忘脑后去了,蹑手蹑脚来到榻前,伸手撩拨她的秀发,碧玉惊醒来,烟视蒙眬地看他一会儿,见真的是须菩提,便一头扑进他怀里,娇嗔道:“冤家,你怎么忽然就回来了?”须菩提便急着动手,碧玉挣脱,笑道:“又忘记娘娘怎么说了?”须菩提急道:“就是娘娘让我来的!”碧玉斜睨他,嘤咛一声道:“就知道乱说。”须菩提粗喘着道:“多久没见了,此刻就是那玉京宫的天王驾到,我也不管了!”碧玉忙道:“那也不能在这里的,叫人看见怎么好?”须菩提扳过她的香肩,捧她的粉脸,顺嘴儿就咂了一口舌,笑道:“小娘子,就在这里干罢。”说完就闪念一出,双双褪了云裳,靠在春凳上云雨起来。
女娲安抚好尚翠,见伏羲昊回宫了,便将事情都说了一遍。伏羲昊叹道:“快快给他们办了,省得操心了,界下还有诸事等着我们去做。今日去奏请师尊须菩提成亲的事儿,师尊又叮咛一番,说界下凡间的诸事要做妥当了,他才能放心。”女娲问道:“须菩提成亲的事儿,师尊允了么?”伏羲昊道:“如我所想的那样儿,师尊想都没想就准了,还说什么须菩提是该成家了,如此可安稳些了。”女娲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安顿起须菩提成亲的事儿来。一时,蕊珠宫里绿红满院,悬红结彩,萧管凌云,偎红倚翠,连络不绝。正是:
戌闰圱见戌闰罡离开,又问雋軐道:“他走了,你有事儿不妨直说。”雋軐四顾一番,低声道:“盘古于我梦中道,让我来找你,说你有话要吩咐我的,你怎么反问起我了?”戌闰圱闻言,眼红眉竖,问道:“上仙如此,莫不是戏弄我么?”雋軐忙道:“岂敢,确实如此。况且,有一言我须说清楚,并非是你妹妹走失,而是她与你母亲在一起,或是见到了我,便一路跟了来,我也不知为何,不信你可以问你妹妹。”戌闰圱听得一头雾水,便扯过臙婣问道:“妹妹,可有此事儿?你与为兄说实话。”臙婣羞得不行,只是低头拈带。戌闰圱无可奈何,正欲发怒时,忽然阁前腾起一团紫光,明光艳艳,煞是耀眼,一会儿便狂风大作,只见一阵旋风袭来,卷起雋軐和臙婣就朝天极星方向飞去了,只听见雋軐大叫道:“戌闰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害我?!”戌闰圱越发惊疑,抽出剑来望去,早就不见二人踪影了。戌闰圱急得团团转,忽然又风停了,那紫光也瞬间消失,只听上空有声音道:“汝勿惊,汝妹与天神私情,触犯天戒,昊天震怒,那二人已被打下界去了。”戌闰圱看来看去不见人出来,大怒道:“是何人在此作怪?速速现身!”那声音道:“戌闰圱,我乃是盘古,人各有使命,尔亦不例外,天意如此,不可强求,速速回去吧!”戌闰圱大惊,问道:“世上焉真有盘古?请问你将我妹妹打下界去,她如何生存?”那声音道:“你且放心,我已告知界下女娲,让其好生安置。”戌闰圱十分纳闷,一时又毫无办法,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也再听不见说话声,只得悻悻回府。
度厄与她贴体交欢,酥麻遍身,不觉魂销。婱翜娇羞满眼,似眠非眠。云消雨散,又恋恋念念,难分难舍,两厢云情复起,再入云端,一个粉香腻玉,一个摧花销朵,正在兴浓之际,却听见门“哐当”一声就开了,一阵凉风袭来,度厄如梦惊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盔甲的彪形大汉掀起珠帘闯将进来。度厄一时愣住,婱翜尖叫一声捂住粉脸。来者正是冣疍,一言不发,瞪眼看他们两个赤条条卧在榻上,度厄一时没反应过来,仍骑在婱翜娇躯上,手里尚握着她一双玉蕊。婱翜连忙将度厄推下去,扯过锦裘盖在玉|体上,嘤嘤低泣,度厄慌忙中也扯过一角儿遮住羞处,怒问道:“你是何人?好大胆!敢私闯这里!”冣疍瞪着眼,“嗖”地一声拔出利剑,吓得度厄缩成一团。度厄又抬头,指着冣疍道:“你是何人,想干什么?”冣疍吼道:“放肆!我看你这贼头也不像此间人神,老实交代,你是从何处来的?为何到我宝瓶星却不来本府签下花名?胆敢在这里偷香窃玉!来人,将此贼头绑起来押往府衙,用大刑伺候!”度厄忙道:“住手!要拿小神也可以,只是报上名号,也好让我知道!”冣疍怒道:“只管啰唆什么!我乃是宝瓶星海神府直隶衙门廷尉冣疍,巡察此地,见你贼头作奸,故来捕拿!”说着又喝令兵卒道:“还愣着作甚!速速给我绑了去!”度厄又听婱翜哭喊道:“夫君,切莫丢下妾身!”冣疍又盯着她骂道:“贱人!好不知廉耻,还有脸喊叫!”度厄见兵卒来拿,急道:“且慢动手!你可知道我是谁?”冣疍怒道:“不论你是谁,天廷有戒律,诸星有法度,若敢在我宝瓶星为非作歹,按照我宝瓶星法度治罪!”度厄忙道:“我乃天廷辅神度厄,有诏旨在身,你敢拿我!”冣疍佯装惊道:“哦?既有天王诏旨在身,为何不拿来我看?”说着便伸手,度厄从袖内取出一紫金卷轴递上去,冣疍接过一看,哈哈笑道:“度厄,本府倒要看看你如何度厄,果然是天廷辅神,竟然到我宝瓶星行苟且之事!此人更加可恶,罪不容赦!来人,没收诏旨,将人拿下!”兵卒涌上前,度厄急忙哀求道:“将军莫动手,我乃贵府戌闰圱公子密友,万望通融一二!”冣疍故作一愣,便笑道:“嗨呀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你且好好干你的事儿,本府这就不管你了,呵呵,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说罢便揣着紫金卷轴退出门外了。
却说女娲见须菩提这般光景,心里也担惊受怕,便来到后殿与伏羲昊说了,伏羲昊摇头叹道:“你从小就将他宠坏了,他故有今日,我看将来他也没有出息的。”女娲泣道:“你却忘了他是怎么生下来的?玉京宫的一个婢子出世都在金屋银阙里,要什么有什么,我儿呢?跟我们在囲山野地里,住的山洞,吃的野果,数年如一日,见不到一个人,这孩子跟我们受了多少罪了?你说我怎么就宠着他了?他有没有出息也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指望他有个什么出息,只要平安地和我们在一起就知足了,你不疼他就算了,我却疼他,你说他没有出息,他没出息怎么就能打退了阴灵?再说他在这府上也没有过胡作非为,他也长大了,儿女情长的事儿总是难免,碧霞和碧玉都是心里喜欢他的,他也不曾仗势凌人,都是自家里的事儿。你今天说出这句话,实实让我心痛!”伏羲昊听女娲这一番话,想起过去种种辛酸,一时也心软下来,又凑上去前赔笑道:“娘子息怒,我岂能不疼他,我也只是担心他整天泡在脂粉堆里,不见得是个好事情,总是正正规规的才好。”女娲抹泪道:“怎么就正正规规的?”伏羲昊叹道:“唉,男大当婚,女长须嫁,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儿,如今须菩提也大了,干脆就张罗给他成亲罢了,免得他心猿意马,误了前程!”女娲转悲为喜,问道:“你这是同意了么?”伏羲昊道:“我自然是同意了,这家里家外一向都是你做主的,你同意的事儿,就等于我同意了。”女娲媚他一眼,笑道:“少在我面前甜言蜜语的。”伏羲昊笑道:“全听娘子安排,准备如何给须菩提张罗?”女娲蹙眉叹道:“我看这件事儿还须做得周全些儿,碧玉自不消说,只是碧霞没了后,我看须菩提最近失魂落魄的样儿,总是担心他。”伏羲昊思忖片刻,问道:“碧霞没了,这府上不是还有尚翠么?时间久了他就慢慢习惯了。”女娲大喜,笑道:“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伏羲昊道:“知子莫若父,我知道那小子的德性,违拗他倒不如顺着他,他心里顺畅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女娲点头道:“那就将碧玉和尚翠都嫁给他,从此定了他的心,也就能安生了。只是师尊那里怎的去说?”伏羲昊道:“总是要去请奏的,我想师尊必不会为难,倒是乐得如此的。”女娲睐他一眼道:“为什么?”伏羲昊道:“师尊向来多疑,不但怀疑你我,现在更是怀疑须菩提,这次须菩提孤身击退阴灵,师尊面上高兴,心里却嫉恨,担心须菩提这身手,将来会篡位也未可知。若是听他要娶妻成亲,便思他胸无大志,自然会放心的,不但允准,反而还会赏赐庆婚。”女娲疑道:“听你这么说来,须菩提不成亲也得成亲了,我可不想让我儿成为师尊的眼中钉肉中刺,才从天牢里出来,再也不能进去的!”伏羲昊道:“你就张罗吧,我这就去请奏师尊,要办就现在办了,两日之后我们又要奉旨下界去了,此时不办,再回来就晚了,那时候我们都在凡间,谁知道这里又生出什么事儿来。”女娲叹道:“就这么办吧,你去玉京宫见过师尊后,顺道去天香殿找玄女,让她给这府上再添些仙婢来。”伏羲昊愣了一下道:“怎么还要添仙婢来?”女娲又睐他一眼道:“这碧玉和尚翠成了亲,也就是蕊珠宫里的半个主子了,还有谁侍奉我们来?你看看这么大的一个宫殿,没有几个婢子怎么照应得来。”伏羲昊笑道:“说的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说完,转身就出殿去了。
却说尚翠又转回云灵轩,见须菩提躺着,碧玉在一旁坐着一言不发,自己又生一顿闷气,无处发作,进来就将地上的春凳儿踢了一脚,然后就坐上去,粉脸嘟嘟地生气。碧玉见尚翠出去一会儿就转回来,心中也有几分猜疑,想起她和须菩提暗中苟且,心上越发不舒服,于是没好气地问道:“怎的了?谁惹你了?”尚翠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说,须菩提下榻来,握着她的手儿道:“娘娘说你什么了?”尚翠脸一红,甩开他的手,翻着白眼急道:“就不能不毛手毛脚的么?”须菩提知她因碧玉在一旁也不便说话,只好没趣地又坐上榻去。碧玉暗思道:“没想到尚翠却和我争上了,看她现在这个脾气,以往从未有的,如今与须菩提有了那事儿,定是心里有数了。”碧玉越想越生气,拉着尚翠的裙裾,轻声道:“你跟我去凤来阁儿吧,娘娘有些话儿,要我和你吩咐。”尚翠不知是计,便起身低着头跟她出去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忙忙走进凤来阁,碧玉顺手就关了门。尚翠不知碧玉已在暗中窥听她和须菩提的风流事儿,但见她一脸愠色,心中不觉有些儿发憷。尚翠也不看她,直问道:“娘娘有什么事儿要吩咐的?”碧玉盯着她,冷笑道:“娘娘没事儿,我倒是有事儿。”一听这话,尚翠已经断定她全知道了,胸中突突直跳,低声道:“你有什么事儿?”碧玉开门见山,冷笑道:“你和少主几时好上的?为什么瞒着我?”尚翠面红耳赤,嚅嗫道:“你说的什么呢,我……”碧玉走到她跟前,气喘喘的,冷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儿的人,平时装作乖巧懵懂,背后却干这种偷鸡盗狗的事儿,你说你可对得起我?”尚翠的头越发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碧玉见她沉默,便知她是承认了,怒气又蹿了上来,叱问道:“我问你呢,你几时和少主好上的?”尚翠憋了半天,微启朱唇道:“我们……就今天。”碧玉朱唇儿一颤,泣道:“尚翠,你怎的……”说着欲言又止,捂着脸哽咽起来。碧玉忍住,又狠狠剜她一眼道:“死不要脸的贱婢子!这事儿我要告诉娘娘去,看娘娘会怎么待你。”尚翠只觉神情恍惚,痴痴一笑,喃喃道:“反正我也要死了,不妨就直说了罢,我和少主的这事儿,其实也断非姐姐那样想的是你情我愿,我也是没有办法,自从碧霞没了,少主他心里苦的,一时就把我看成了碧霞,你说我一个贱婢子,没依没靠的,我能怎的?”碧玉听了这番话,心里稍稍安慰了些儿,又见尚翠神情迷离,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儿,一时心软了下来,便过去拉住尚翠的手儿,笑道:“尚翠,你们的事儿我已看破了,我猜你说的也是实情,碧霞没了,就剩你我情同骨肉,我怎么忍心让你受罪?你心里不可胡思乱想,娘娘那里我什么也不说,但望天从人愿,若是娘娘愿将你随我同事少主,我也心甘情愿的,仍像姐妹一样儿待你。”尚翠闻言,哇地一声哭了,抱着碧玉的双膝跪下,哽咽道:“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姐姐,姐姐宽宥之恩,我无以为报,只望姐姐心里好受些,不要再生气了。”碧玉忙将她搀起来,正要说话,却听门儿轧然开了,却是女娲进来了,笑问道:“谁要生气了?”碧玉慌忙松开尚翠,正要答话,却见尚翠面如土色地盯着女娲,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了。女娲大惊失色,忙过来抱起她,摸着她的脸儿叫道:“尚翠!尚翠!”碧玉惊得两眼一呆,不知所措,嘴里嘟哝道:“她是不是吓死了?”女娲转脸瞪着碧玉,问道:“怎的就吓死了?因为什么事儿?”碧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儿,女娲也不管她,只是唤着尚翠。约莫一会儿,尚翠渐醒了,瞅着女娲,泣道:“娘娘。”女娲叹道:“唉!你险些惊杀我了,怎么就突然昏死了?”尚翠瞅了瞅旁边站着的碧玉,哽咽道:“娘娘,贱婢知道错了,娘娘也不要伤心,就干脆打死我算了。”女娲低头看她粉脸憔悴,又突然瞥见她霓裳里的粉色丝线背心儿,心里已明白大半儿。女娲怜惜道:“我孩儿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就错了呢。”尚翠朱唇渐紫,微微喘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羞耻了,今天贱婢与少主……”女娲将她又扶到榻上,笑道:“我孩儿,快别说了,好生歇着吧。”尚翠眸子一闪,怯生生道:“娘娘……”欲言又止,只是啼哭。女娲转身问碧玉道:“到底怎么了?”碧玉见问,扑通一声跪下,就将尚翠和须菩提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女娲听了,摸着尚翠的脸颊,垂泪道:“我孩儿可怜的,都是须菩提不好,淫|亵了我孩儿,要说赔罪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尚翠一听,如释重负,泣道:“娘娘这么说,是要折煞贱婢么?”女娲抹泪儿道:“尚翠,你和须菩提的事儿我尽晓得了,这事儿却也是一件好事儿,我就将你们续了这段姻缘吧,也不至于让外人抓住了话柄儿,今天我做主,把你和碧玉都许给他罢,碧玉做个正室,就委屈你做个偏房,今后你们就是主子了,再给你们几个婢子侍奉着。”尚翠急忙下榻,倒身便拜道:“娘娘总是为贱婢好,不论一切都听娘娘做主的。”女娲点着头儿,唯含泪而已,此事不题。
女姬听了许久,一时陷入沉思,直到堂上点名已毕,正要退堂,忽听圆融神问道:“本府嗅得一阵玄气,定有大神造访此处,你们可曾见过?”女姬一听,忙令童子禀报。圆融神走下阶来,笑呵呵一揖,问道:“不知上神驾到,有失远迎。不知尊驾为何来到此间?”女姬欠身,笑道:“信步游览,不觉误造贵府,不想冒犯了府君,还请多多海涵。”圆融神一听,忙跪地拜道:“在下乃区区辅神,安敢以上神自居,上神乃善元天使,在下岂敢僭越,上神说‘冒犯’二字,真乃折煞在下了。”女姬笑道:“快快请起吧,我也是一句戏言而已,你不必当真的。”圆融神又揖道:“上神驾临,必有赐教,在下洗耳恭听。”女姬四顾一下,笑道:“请退下左右,我有私事相问。”圆融神忙令左右人等全部退出。女姬笑道:“我来此,只想问问,不知道我的姻缘如何?”圆融神惊道:“上神早有仙基,姻缘不在本府造册,更不属在下检点。”女姬笑道:“你莫怕,直言无妨。”圆融神沉思片刻,谨慎问道:“不怕泄露机密?”女姬笑道:“直说无妨,若有违天条,我自有担当。”圆融神伸手,那锦簿便飞入手中,翻看了半晌,这才低头道:“上神缘在仙界,姻在凡间,一切随缘而定,必有后福。”女姬一听大惊,问道:“姻缘异处,不知当作何讲?”圆融神沉吟道:“上神与二大王在仙界有缘分,而婚姻却在凡间,而且必将大福大贵。”女姬问道:“我与二大王因何下界轮回?”圆融神摇头道:“上神并非轮回,而是仙体下凡,在人间结成姻缘。”女姬又问道:“可否细细说来?”圆融神拱道:“在下就知这么多,其余不知,请上神勿怪。”女姬思忖半晌,而后从袖中取出一支钗钏递与圆融神,笑道:“我来得匆忙,也未曾准备,只此钗钏,聊以为赠,还请笑纳。”圆融神伏首叩谢,又令针媛与织女将她送出宫去。
且说碧玉到了云灵轩,见须菩提在榻上熟睡,尚翠坐在一旁的春凳儿上打盹。碧玉过去轻轻推了她一把,尚翠睁眼见是碧玉,低声道:“你怎么才来,我都困死了,你就替我一会儿吧。”碧玉笑道:“等等吧,我还要去伺候娘娘,过一阵子再来替你。”尚翠问道:“那些婢子不是都来了,怎么就不叫她们来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的?每天就我们两个,累死了。”碧玉斜睨她道:“怎么?你不想伺候人了?什么时候开始有怨言了!”尚翠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碧玉转身要出去,才掀起珠帘儿,又退了回来,从怀里取出那件粉色丝线背心儿,递给尚翠道:“我差一点儿就忘了,娘娘说将这个丝线背心儿放这里的。”尚翠忙接过来,看了一眼,问道:“这是粉色的,是不是娘娘赏给我穿的?”碧玉瞥她一眼道:“你想得倒美,我都没有呢,怎么轮到你了?你先放着吧。”说完便又出去了。尚翠又掂起丝线背心儿看来看去,见上面的丝线儿晶晶亮亮,摸上去又柔滑丝绵的,越看越喜欢,就去里间换在自己身上,果然穿着刚刚好。尚翠暗思道:“这么好的背心儿,正适合我穿,许是娘娘本来就给我的。”尚翠满心欢喜,又去外间照镜子,须菩提也醒了,见尚翠在镜子前将腰肢转来转去,问道:“碧玉呢?”尚翠随口道:“去娘娘那里了。”须菩提起身半躺着,又问道:“你在作甚?”尚翠转过身子,笑道:“少主,你看娘娘给我的这件背心儿好看么?”须菩提看了一眼,问道:“你不是有天衣么?母后什么时候又做起衣服了?”尚翠努着嘴儿道:“每天只穿着一身天衣,我都穿腻了。”说着到碧纱橱里取茶,给须菩提端了过去,自己又坐在春凳上,约莫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须菩提听见了,笑道:“你困了就睡吧,我不用伺候了。”尚翠越发觉得困倦,迷迷糊糊地就在春凳上睡了。
女娲看了密札,又疑又喜道:“这戌闰桀,我差点就记不得了,只记得璟琄,那时候可怜的,若不是我及时过问,定然被那笪殷昊活活打死!如今看来,那戌闰桀倒是个有心人。”正思索间,只见伏羲昊慢慢腾腾地踱进来。女娲见了,即拉住他问道:“师尊召你,可是为须菩提的事儿?”伏羲昊点点头。女娲急问道:“结果如何?师尊待要怎样处置我儿?”伏羲昊笑道:“度厄早回来复命,师尊闻奏,已知详细,只道孟章神君青龙咎由自取,可怜可恨,而须菩提误杀正神,罪不可逭,他既有大法力,本王就令他随军出战阴灵,以将功赎罪。”女娲闻言大喜,心中千愁万绪一瞬化为云烟,又看了看手中密札,暗思道:“多亏戌闰氏父子帮助,才得保全须菩提前程性命。”伏羲昊见女娲愣怔,问道:“你又怎么了?”女娲忙收起密札,笑道:“我只是想,昊天有眼,终于让须菩提躲过一劫,这下我就放心了。”伏羲昊道:“放心便好,你且在宫里歇息,我要进宫面圣去了。”女娲问道:“才面圣回来,却为何又去?”伏羲昊道:“让须菩提戴罪立功只是师尊与我私底下说的,我想师尊必会公开裁决。我怕你心里着急,只是回来给娘子报个信儿,一会儿笪殷昊也要进宫奏报对付阴灵的事儿,师尊让我也去听听。”女娲莞尔一笑道:“那你去吧。”伏羲昊转身欲走,女娲又道:“先等等。”伏羲昊转身问道:“娘子又有何事?”女娲正色道:“那笪殷昊野心昭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因嫉恨,与我素有嫌隙,想必会乘机刁难。此去若师尊公开裁决须菩提,就怕笪殷昊又要唱反调了。度厄既然已经结案,就没有什么好争议的,若是他不依不饶,你须小心应对,据理力争,不能让他一步。”伏羲昊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笪殷昊若与我为难,我岂能饶他!”
【婀娜腰肢披绛裙,髻饰碧花映春云。】
话说笪殷昊见女姬与轩辕昊弄玉偷香,肚里转道:“我若将他们苟且之事密报于师尊,只怕他们是‘凤凰落在了玉竹林,插翅难飞’了,如此一石二鸟,少了他们俩,我再与伏羲昊和女娲慢慢计较。”想着便往玉京宫飞去,刚在宫门口落地,便见圆融神信步走来,见他手里握着一支雕凤瑶杖,杖头斜挂一物,莹莹灿灿,翠色耀艳。笪殷昊定睛细看,像是一股金钗,暗惊道:“这金质翠妆好生眼熟,不正是玄女之物么?安得在此?”圆融神见他愣在那里,拈起瑶杖拱手道:“小神圆融见过三大王。”笪殷昊笑揖道:“不知尊驾这是要往何处去?”圆融神答道:“小神正要去中天门。”笪殷昊警觉,问道:“哦?尊驾是去北极星金斗宫么?”圆融神故作隐讳之态,吃吃道:“小神奉旨前往北天诸星域查访婚配之事。”笪殷昊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只是伸手取来他手上的瑶杖,再细看来,果然是玄女发髻上的那枝点翠的金钗儿,甚是精巧,笑问道:“圆融神,你这杖上之物从何而来的?”圆融神笑道:“三大王,这是天香殿玄女的金钗。”笪殷昊斜睨他问道:“却为何在你手中?”圆融神笑道:“玄女将它交给小神,想必是让小神为她点一姻缘,小神查访多时,得知北天星域似有相配者,正要前往那里,正巧在此遇到了三大王。”笪殷昊脸色一沉,一把扯下杖头上的金钗,冷冷道:“玄女已心有所属,不劳尊驾操心了!”圆融神惊道:“这……”笪殷昊哼了一声,怀揣金钗扬长而去,圆融神望其背影,点头微笑,身子一闪也离去了。
话说牛宿拿着帕儿果然去了圆融府,迎面碰到了一个仙婢端茶水低着头缓步而来,牛宿拦住她便问道:“奉天王旨意,特来寻织女问话,你可晓得她在哪里?”那婢子一听大惊,手一抖连茶水都溢了出来,慌忙欠身回道:“就在后面的花园里呢。”牛宿正色道:“我奉天王旨意问话,你告诉众人,任何人都不得入花园半步,否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婢子应了一声,低着头就匆匆地走了。牛宿得意地进入后园,见一个仙子俏俏丽丽的一个人坐在轩榭里发呆,想必就是织女,便悄悄来到她身后,将手在她香肩上轻轻拍了拍,织女吓了一跳,倏地站起身,却见是一个男子,倒也生得风流,颇令人动情,也不问是谁,便粉脸含羞,低头拈带,盈盈转身。牛宿见她心动,知她有意,又凑了过去,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织女摇头不语。牛宿将帕儿伸过去,在她眼前摆一摆,笑道:“这个帕儿可是你的?”织女点点头儿道:“这是我送给女宿神的帕儿,却怎么在你手里了?”牛宿道:“她与我在北极星天真宫执明神君玄武麾下共事,我是牛宿神,闻美仙芳名,慕望已久,特来拜会。”织女看牛宿风流潇洒,语气温柔,一时芳心萌动,也不答话,只是面带春风,一笑而已。牛宿笑道:“她在帕儿上写了一些话,你要不要看?”织女嘤咛一声,低头道:“是什么?”牛宿笑道:“她不让我看,我怎么能偷看呢?你想看就自己拿去。”说着便将帕儿递与织女,织女伸手儿接时,牛宿却将她的纤手儿轻轻捏了一把,织女满面红晕,将那纤体一扭,娇嗔道:“上神这是做什么?若叫人看到了,岂不是惹人闲话?”牛宿见园中无他人,笑道:“你怕什么?只要我不出去,这里是不会有人进来的。”织女羞红了脸儿,娇嗔道:“此处不宜久留,还是请上神回吧。”说完转身便去了园中香阁里,牛宿见织女进了房门,正要跟进去,却听身后有人问道:“请问圆融神可在?”牛宿回头一看,原来是神农琊,便一笑揖道:“圆融神不在这里,我却在这里。”这时,织女听见有人来问,又出来看,见神农琊前来,盈盈上前,福了一福道:“府主不在,请上神改日再来。”神农琊对织女早有爱慕之情,只是一直未得机会表白,织女忽然出来,他一时愣住了,盯着织女一刻也不放,把个织女羞得转身又进阁里去了。牛宿见状,上前道:“既然圆融神不在,就请回吧,站在这里作甚?”神农琊回过神儿来,瞅着牛宿,疑道:“你在这里作甚?”牛宿笑道:“你还不明白?我与佳人有约,却被你打扰了。”神农琊脸色一沉,心下已明白三分,“哼”了一声,转身怏怏离去。牛宿见神农琊出了园子,又急忙转身进了香阁。织女见牛宿进来,羞嗔道:“叫你回去的,你不回去,来我房里作什么?”牛宿笑道:“你可知我对你的爱慕之情?”织女羞得背过身子,嘤咛道:“再这样儿的,我就叫人了。”牛宿见她面有喜色,大着胆儿上来就搂抱,那织女也是正值豆蔻梢头,一时心头儿撞鹿,一边投怀一边轻推,笑嗔道:“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看有人来的。”牛宿笑道:“无人来的,小姐如不见爱,我这就走,可好?”织女低头不语,牛宿又抱,织女含羞道:“哥哥且放手,我岂是轻薄女子?哥哥若真的喜欢妾,须立个誓,妾才愿从。”牛宿急道:“若小姐肯就,我若负心,便不得好死。”说着就放下帘儿,黏在一起,云雨而已,不消一提。
且说姝涵才进红玉阁,就见凫嬥叉着腰肢堵在中堂门口,立眉说道:“怎么才来?我都收拾好了,这里没你的份儿了。”姝涵瞥她一眼道:“呃,这怎么说的?你是想一个人在这里住么?”凫嬥粉头一偏,怪嗔道:“谁让你不来的?若是你不想住这里,我一个人更好呢。”姝涵拨开她道:“起开!我进里面看看,怎的就没我的份儿了。”姝涵移到里间一看,原来是阁中只有这一间有一张镂银跋步床榻,她又转到中堂另一间看去,里面除了两张柜子什么都没有。姝涵转身伸出笋指,点着她笑道:“哦呀,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想一个人住一间对吧?那榻阁里就是不想要我呗,那你要我去哪睡呢?”凫嬥嘟哝道:“先来先得,你可明白?这可不能怨我。”姝涵正要说话,却见㛞珠也进来了,沉着脸咬着牙问凫嬥道:“谁说的先来先得?好霸道的婢子呀,少夫人都分配好的,你又想造反,是不是皮儿又痒痒了?”凫嬥吓得立在一旁,欠身道:“二少主,我只是开玩笑的,怎会不让她住呢。”姝涵掩鼻一笑道:“你和我开玩笑,我可不与你开玩笑的,好了,我就住在这一间,你住在你的那一间吧。”㛞珠将头探进里间一看,撇着嘴儿道:“好妹妹,这里面没有榻,如何住得?”姝涵仰起粉脸,笑道:“说有就有了。”㛞珠知道她有神奇,便咬着朱唇点点头儿,姝涵轻盈一笑,只朝那里间稍稍吹了一口真气,只见满屋红光闪闪,烟雾飘渺,不大一会儿便烟消雾散了,㛞珠探头进去一看,不由得出声道:“我娘!这还得了!”说着又缩回脖子痴呆呆地瞅着姝涵。凫嬥闻声也凑了上去,掀开缀珠水晶帘,只见满室罗绮横照,满目琳琅,又见碧纱窗前摆着六面缀金丝嫣红珠箔,镂空银屏四扇,雕丽琉璃障两张。中间铺着绣龙凤地毡,正对面一台八尺翡翠架子床,四角垂琪花锦幌,橱栅挂金丝彩幔,枕席织文,衣箱叠彩。床头置一珊瑚梳妆台,上面一圆镂银菱花镜,旁边零零碎碎一排玛瑙珍珠,金玉鸾笺等珍宝。再看那榻上更是锦团花簇,八叠龙凤被,锦褥绣茵,映得满堂荧光铮亮。凫嬥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看,倏地抽身就跑出门了,一边跑一边惊道:“要命了要命了!”姝涵和㛞珠相视一笑,便进去坐在水晶桌子旁。
女姬见轩辕昊颇有忏悔之意,也觉得他可怜,便过来轻轻抱住他。轩辕昊吃了一惊,未曾想到女姬早就对他有情,此刻又见她秋波盈盈,千娇百媚,顿时目眩神摇起来,一时将邠夙的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女姬又松开他,莞尔笑道:“你不在你的殿里,方才像个阴魅,偷偷来我这里想做什么?”轩辕昊笑道:“我非阴魅,却是个勾神。”女姬含羞笑道:“你是勾神,那我又是什么?”轩辕昊笑道:“你自然是丽神了。”女姬扑哧一笑,掩口娇嗔道:“此话怎讲?”轩辕昊笑道:“有诗为证。”女姬知他又来撩拨,笑问道:“是你作的诗么?”轩辕昊笑道:“当然是我直抒胸臆。”女姬笑道:“你且吟来。”轩辕昊吟道:“【淑女姿唯媙,花貌尤碧芳。玉口逗俏洁,莺唇惹天香。】”女姬听了细眉一蹙,半晌不言。轩辕昊问道:“此诗不好么?”女姬心里自然高兴,早已心荡神怡,靠着他的臂膀,笑道:“情意是好的,不过却不像诗,听着为何不押韵?”轩辕昊见她妩媚多情,胆儿大了起来,吃吃笑道:“我尚未压过花枝,安知艳韵?”女姬回头,满脸娇红,生气道:“我看你作诗不行,倒是会说这些个淫词亵语的。”轩辕昊笑道:“溢美之词,只对佳人说。”女姬被他百般谐语,惹得也是春心难遏,又紧紧挨着他。轩辕昊望着那娇躯媚貌,心内蠢蠢欲动,见她双脸腻霞,纤手如玉,更是欲|火如焚,按捺不住,急忙搂住她道:“妹妹,既然两心相悦,不如就订下终身吧。”女姬注目熟视,讪讪一笑道:“我非不愿,而是怕你负心。”轩辕昊起誓道:“但若负心,不得好死!”女姬嘻嘻笑道:“这个毒誓,昊天听得见,你且小心。也不知道你与那邠夙在一起时,可曾想到我?”轩辕昊急道:“莫再提她,我心里唯有你的,衾影独对,每每想起你来,倒枕槌床,不能安眠,怎能不想你呢?”女姬低鬟微笑,娇羞满面,纤手拈弄裙带,轩辕昊见状,越发销魂,遂伸手探其胸,只觉十分饱满,又低头嗅她粉脸,女姬将手勾住他的颈项,又将盈盈小嘴儿贴在他唇边咂嘴咂舌起来。轩辕昊恣意抚弄,女姬也半推半就,只娇嗔道:“哥哥方才说,尚未压过花枝儿,只恐妹妹这柔枝儿也不胜风雨呢。”说着便闪出一念,亵|衣尽褪,酥|胸全露。轩辕昊自褪天衣,直采嫩蕊,女姬莹莹娇喘,将玉指儿按上脊梁,轻绡之下,扭摆一支静婉腰儿,一任灵犀欢合,两情绸缪。不题。
【千峰万壑,拏云攫石。】
【瑶草琪花,灵瓜卍果。】
酒席散去,各自回府歇息,唯有戌闰圱与度厄去了客房叙话。度厄笑道:“今日幸亏有公子解围,不然小神可就大祸临头了。”戌闰圱道:“且小声细谈。你可知那冣疍是大大王伏羲昊的人,兄台此去东极星查办须菩提一案,须小心谨慎,若得罪了大大王,便是得罪了那黑脸冣疍,万一哪天又将此事告你一状,到时候你有口难辩,仍是莫大后患。”度厄又惊又慌,一把扯他的袖子,乞道:“还请公子教我脱身之计。”戌闰圱暗忖片刻,正色道:“如今唯有一个办法,既可结了那案子,又不得罪女娲娘娘,也是皆大欢喜。”度厄忙问道:“是何办法能使皆大欢喜?请公子赐教!”戌闰圱道:“兄台去了那东极星天龙宫,首先要秉公审理,不听一面之词,这些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细细想,须菩提焉能随便就打死一个正神?必然是那孟章神君青龙嚣张跋扈,惹怒了须菩提,令他忍无可忍才动手的,何况须菩提年幼,岂能三拳两脚就将他打死?必是那孟章神君青龙打不过须菩提,羞愤之下,拔刀自裁,而后嫁祸须菩提,以雪此恨,如今已死无对证,谁能知道是也不是?你明日前去,只速审速决,上报天廷就说,‘已查明孟章神君青龙先是欺凌蕊珠宫侍婢碧霞,须菩提闻讯去找碧霞未果,回来时又遭孟章神君青龙领兵拦路,而后百般挑衅,将须菩提引往东极星天龙宫,又再三寻衅,与须菩提斗法,不料却输给须菩提,孟章神君青龙羞愧难当,转身去了偏殿,拔刀自裁,嫁祸须菩提,以图雪恨’云云,如此,天廷必不会再追究须菩提,你也顺利结了此案,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么?”度厄听罢,千恩万谢道:“承公子指点迷津,使我脱身,小神感激不尽!”又连忙置酒相敬。戌闰圱又道:“兄台,我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度厄道:“但讲无妨,我知公子是为我好。”戌闰圱道:“你明日走后,断不能再与那婱翜联系,我知你心中难舍,但事已至此,当断则断,万不可引火烧身。”度厄惊道:“哦?公子此话怎讲?”戌闰圱叹道:“事发之后,她便永远成为你的把柄,你岂能再与她来往而授人以柄呢?”度厄点头道:“公子此言甚是。只是,我于心何忍。”戌闰圱道:“你险些因她断送了性命,幸得我出面化解,才了了此事,她若有心,当有自知之明!兄台莫愁,此事我会与她说明,她自能体谅你难处。”度厄叹口气道:“罢,罢!我不会再缠她了,就当此生无缘,彼若有情,只等来世吧。”说罢,两厢又喝了一顿闷酒不题。
再说须菩提和碧玉、尚翠、㛞珠来见女娲,到了清元殿上房跟前,凫嬥先跑去掀帘子,须菩提和㛞珠、碧玉、尚翠先后进去,众婢又各自散开去忙了。屋里倒是清雅,堂前有两根镶金银柱,玻璃壁上挂着一幅织锦画,一张紫水晶几上摆着几只雕龙镂凤的玛瑙花觚,内插几枝琼花玉叶,镂空金螭炉内焚着玄香,琉璃案上摆着金瓯玉碟,还有一条紫金春凳,瑶窗挂着白纱帐、粉红绫,以及橘黄绸幔,上面绣着花卉和蝴蝶,栩栩如生。再看紫水晶几旁有两只镂纹白银盆,里面有三条小红鱼儿,掩映在珊瑚树和绿藻之间,甚是幽约。须菩提刚坐下,就见妱翚和嫱娟拥着女娲从屧廊缓步走来,须菩提赶忙迎上去给女娲磕头道:“母后万福金安。”㛞珠跟着磕头道:“母后万福金安!”碧玉、尚翠双双给女娲磕头问安,女娲扶起笑道:“以后只叫母后,不许叫娘娘了。”碧玉和尚翠应了,又双双福了一福,叫道:“母后。”女娲笑道:“这才像一家人了!”说着又各赏了她们一些珠玉和钗钏。女娲又道:“为母要去界下了,临走与你们坐一会儿,我在㛞珠的偏殿里备了宴呢。”众人又簇拥着女娲到偏殿入席。餐毕,女娲起身要走,对须菩提道:“我儿如今已成亲,也是个大人了,以后不可再毛毛躁躁的,凡事多听碧玉和尚翠的话,她们可比你要懂事儿呢!”须菩提答应着,又望着碧玉和尚翠笑了笑。女娲摆手道:“你们都去罢。”
且说女娲那时正在蕊珠宫游览,见偌大的一个宫殿里竟然冷冷清清的,心里不由得凄凉,心里道:“碧霞在时这宫里欢声笑语的,如今碧霞不在了,这园子里萧条得令人心里发慌。”如此想着便去云灵轩看须菩提,见须菩提不在,她又去园子里找,路过这里正好瞧见须菩提发脾气,于是上前来问,她这一声嚷嚷,惊得众婢回头一看,却是女娲,碧玉忙道:“也没什么的,就是少主他瞧见了这个坠儿就成这样了。”女娲责怪道:“明知他这几天就有这个心病,你们总拿碧霞的东西来刺|激他做什么?”碧玉收起坠儿,一句话也不说,就低头站在一旁,尚翠和㛞珠也低头不语。这时就见须菩提起身,跺脚嚷道:“我不要什么坠儿,我就要碧霞!”女娲忙上前宽慰道:“碧霞总是要回来的,你现在急什么!”须菩提道:“母后就骗我吧!碧霞轮回去了,不就是说她已经死了吗?她在仙界已经死了,灵体又投生到界下,就和燃灯佛一样的,当我不知道么,她怎么回得来!”女娲连忙哄道:“我儿,这是听谁说的混话?碧霞是投生凡间了,但她总归要归一的,到时候就回仙界来,回蕊珠宫来的!”须菩提急道:“我是听二大王说的!”女娲愤然道:“我当是谁呢,他知道什么!你不要信他的。”女娲扶着须菩提不住地劝解,不料他越发哭号起来。女娲无奈,对碧玉道:“扶他去殿里歇着吧。”碧玉就扶着他去了云灵轩,才睡到榻上,就模糊起来,渐渐就睡着了。须菩提蒙眬着双眼,看碧玉出去了,又看见㛞珠和一个仙婢进来了,他就想翻起身来,但觉得浑身空乏,一点气力都使不上来,他就问㛞珠道:https://m.hetushu.com.com“你带来的这个姐姐是谁?”㛞珠也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笑,那仙婢福了一福道:“少主,小婢叫邠夙,二大王府上的,我曾也见过你的。”须菩提已经惊得一身冷汗,问道:“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到这里来?”邠夙突然将脸转过去,须菩提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她只剩半个后脑勺了,背后鲜血淋漓的,须菩提又想问她,再一看邠夙却不见了。他就追了出去,又见门外有一人,蓬头垢面,穿着青色绫衫,破碎不堪,他凑过去问道:“你又是谁了?”那女子转过身来,笑道:“少主不认得我了么?我是碧霞。”须菩提仔细一看,真的是碧霞,于是就将她搂住大哭起来,想起碧霞对他的痴情,好似万箭穿心,不料她几天却落到这种地步。碧霞笑道:“少主不要哭了,我要走了,以后就让碧玉和尚翠服侍你吧。”说完就闪身不见了。须菩提急得大喊道:“碧霞!碧霞!你等我,要走一起走!”须菩提又去追,再也看不见人影儿了。此时,女娲进来了,见须菩提梦魇了,摸床捶枕的,表情悲痛万状。便去摇他道:“菩提,我儿!醒来了!”须菩提忽然觉得有人把他的肩膀乱推,睁眼一看,见是女娲,这才知道做了一个梦,翻起身靠在女娲身上呜咽起来。
“【天母女娲娘娘谨启上。娘娘殿下:臣乃宝瓶星海神府驻星守将、戌闰氏王戌闰桀,得蒙娘娘抬爱不次擢用,自莅任以来诸事俱安。臣闻钦命辅神度厄赴东极星一事,夙夜图谋,终措处无策,臣有犬子戌闰圱胸怀大志,夙储报恩之忠,目睹少主危急竟出奇谋,不费周折助度厄从速结案,终使少主化险为夷。伏乞勿念,只候佳音。犬子长成,然而赋闲,见其腹有经济,略备才智,臣不忍没之,倘得娘娘荐剡使得效力天廷,臣愿足矣。跪祝天母娘娘万福。】”
【青龙恬卧,白虎泰然。】
话分两头。伏羲昊和女娲下界之后,须菩提在蕊珠宫没几天,便被接引归真佛带到灵山雷音寺。此时,朝阳殿的笪殷昊却坐立不安起来,那天在须菩提婚宴上,他亲眼看到天斗赏赐的若干奇珍异宝,再听圣谕中对他赞赏之词,越发心乱,暗思道:“须菩提徒手打死孟章神君青龙,又孤身击退阴灵,看来法力非同寻常,我要谋事,他必成为我后患,倒不如借机一试真假,看他厉害,还是我手里的照石厉害!”正要出门,又转念一想:“不行,万一到了灵界,诸佛必会奏报师尊,照石之事一旦败露,岂不成了祸事儿?”如此想着,只好打消了念头。笪殷昊在园子里踱来踱去,心上甚不称意。踱了几步就喊道:“岄灵,速给本王斟茶来!”半晌没有动静,这才想起自己早把这个婢子送给了女姬。这时一阵清清冷冷的风儿吹来,抖落了一阵萧萧飒飒,只看院里琪花颤颤,瑶草簌簌,碧纱窗外落叶飞旋,檐前银铃也叮叮当当乱响起来,恍如幻梦。笪殷昊看这朝阳殿空无一人,四壁萧萧,长吁短叹一番,心中不免凄恻,望着庭院萋萋,忽然想起在蕊珠宫与玄女一面,不觉诗兴大发,仰面吟道:
璟琄长长叹了口气,抹着泪儿道:“唉,如今臙婣有了着落,为母也不操心了,她好歹在界下,或许有她哥哥魁儿照顾。圱儿,你一会儿去瞧瞧你庶母吧,自魁儿下界后,她一个人便闷在屋里不出来了,昔日一家人上下和睦,也是融融怡怡的,也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唉!”戌闰圱闻言,瞅了璟琄一眼,又低下头来思忖片刻,而后起身揖道:“孩儿知道了,母亲且勿念。”
【三宝殿前飘金光,护法堂后荡宝焰。】
且说轩辕昊从玉京宫玄天门出来,径直来到南灵殿,才跨进门来,就见苏叆和妺喜正蹲在地上嘻嘻哈哈地玩耍,忽看见轩辕昊进来,忙立起身道:“二大王来了,小婢这就去奉茶来。”轩辕昊本来气满心胸,恨如切骨,满面怒容道:“不用了!受不起,这天牢地狱里的茶水,本王可不敢吃。”两个婢子一听,相视一愣,苏叆问道:“二大王说的这话就奇怪了,小婢却听不懂,昔日来了都是高高兴兴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若是小婢怠慢了二大王,还请二大王息怒,小婢们任二大王打骂,绝不敢有一点儿怨恨。”轩辕昊边走边道:“本王与你们这些个婢子有什么好说的?我只问你,那女姬可在屋里?”苏叆和妺喜见他这阵势,已猜出八九分来,觉得不妙,忙回道:“我家上神一早就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屋里,二大王先用茶等一会儿。”轩辕昊冷冷道:“好,本王等一会儿无妨。”说着就自己掀起珠帘进了客堂,苏叆和妺喜也跟了进去,连忙端茶倒水。
姝涵和㛞珠在屋里坐着说话,约莫一会儿就听到一片窸窸窣窣环佩声急促传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凫嬥领着妱翚、玉奴、媚凤、香哝、嫱娟、斓姁跑了进来。玉奴惊叫道:“真气派华丽的屋子,这是怎么来的?”凫嬥忙指着姝涵道:“就是她吹出来的。”香哝惊道:“我就不信,我只听说过娘娘能把绣绷子上的鸳鸯给吹活了,还没听过谁能吹一口气变出这么些东西来呢!”妱翚、媚凤、嫱娟、斓姁四个俱瞪大眼睛惊疑地望着姝涵。㛞珠神气地站起身,斜睨着她们道:“不信么?谁倒稀罕你们信不信的,你们一个个争来抢去的,还不如我姝涵妹妹一口气来得多呢。”妱翚听㛞珠也这么说,半信半疑道:“姝涵怎么会这个的?只有玉京宫里的天王会这种神奇的。”姝涵笑道:“你们都来坐吧,这也不算什么神奇,只是我生来就有的小小的一点儿本事而已。”众婢围成一圈儿都坐了,玉手托着粉腮静静地凝视着姝涵,大家都不说一句话。姝涵又笑道:“怎么都哑巴了,来了就是客,我这会儿要好好招待你们的。”媚凤问道:“怎么招待?”姝涵笑道:“饮酒么?坐到桌子跟前。”众婢答应,将凳子都挪到圆桌跟前。㛞珠笑笑道:“你们可都瞧好了,看一看她的神奇呢。”姝涵噘起嘴儿绕着桌子吹了一圈儿玄气,只见桌子中央出现了一只镂金的翠玉攒盒,又吹一口气,盒盖慢慢开启,只见盒子里共有九碟玉桃和干果,九双银箸,九只镶着珍珠的金杯,精巧别致。最下一层又有九个袖珍雕龙八角壶,只见姝涵又吹出一口气,那九个袖珍八角壶便冉冉悬空,对着金杯逐一浅斟起来。众婢已是目瞠心惊,面面相觑,姝涵盈盈一笑道:“请诸位姐妹品尝。”㛞珠先举起金杯呷了一口,笑道:“这真是仙露,从未饮过的,味道真美。”话一出口,妱翚、凫嬥、媚凤、玉奴、嫱娟、香哝、斓姁都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了,细细品味,果然觉好,咂嘴咂舌的。姝涵笑道:“要一醉方休才好。”众婢不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戌闰魁闻言,且惊且喜,四顾无人,便将殿门顺手关上,又来到榻前与她一起坐了,玉嫊不说一句话,只是咯咯笑着,玉臂一弯,就勾住他的脖子,倒在他怀中,两厢卿卿我我,亲嘴咂舌地忙了一阵子。戌闰魁哪里禁得起这般温存,伸手就要扯她衣裳,谁知玉嫊竟翻起身来,扑通一声倒身下拜,泣道:“妾薄命也,流落此间,陷入恶人之手,生不如死,还望公子救妾!”戌闰魁一听,大惊失色,慌忙搀扶她起来,急问道:“姐姐何出此言?被谁人陷害?”玉嫊泣道:“我本为武仙星庶民之女,一日独行寻我母亲去,不幸遭遇胡臾芎将军巡视,见我貌美,便不顾反抗,强掳至此,霸为妾室,今有缘得见公子,还望救我出去,为奴为婢,任凭公子了!”戌闰魁忙推开她,惊问道:“你是说我舅舅?”玉嫊泣道:“正是你舅舅,既然公子因是他外甥而不愿救我,那便是我命运,只当妾从未说过此事,公子请回吧。”戌闰魁忙挽她的手儿,急道:“非也,非也,只是不敢相信是我舅舅所为,真气煞人也。”玉嫊喜道:“公子肯救我否?”戌闰魁点头儿道:“我不胜愤恨,岂能坐视不理,不论如何,亦当尽力救姐姐出这火坑,岂敢负姐姐一番情意。”玉嫊流涕道:“若能如此,乃玉嫊之福也。”二人相对而泣,又相拥一处。戌闰魁见玉嫊婉柔,问道:“既如身处牢笼,姐姐孤芳自守,莫不觉寂寞乎?”玉嫊笑道:“身在虎穴,心如冰石,看一切皆为浮云,何人能够染我?”戌闰魁喜道:“姐姐果为处|子乎?”玉嫊羞晕不行,低头回道:“岂可轻易被他人亵渎。”戌闰魁笑道:“既如此,可愿做我妻否?”玉嫊叹道:“身在牢笼,谈何容易,若得公子相救,此身不死,愿以身相许。”戌闰魁缓缓将她揽入怀中,倒在榻上,笑道:“今日得妻如你,乃我之洪福也,断不会负了姐姐。”玉嫊本想推拒,然而因要赖他相救,此时只想厚结其心,便低声回道:“求郎君万万救我,岂敢不从,但愿郎君珍惜,切莫将妾弃掷之于半途,枉使我有白头之恨也!”戌闰魁起誓道:“姐姐放心,莫说你我已私订终身,即使无此事,我也难忍强霸之事,既得姐姐厚爱,我必不负姐姐,但若负之,便遭碎尸万段之祸!”玉嫊忙掩其口道:“郎君何必发毒誓。”说着衣裳含羞解,两人云情雨意,好不温存。
【“一块妙璞藏闺楼,美玉何曾暗里投。】
走出玉京宫玄天门琝阶时,钟颀见伏羲昊与须菩提要走,急道:“大大王且留步!”伏羲昊转身见他领着女儿㛞珠追来。到了跟前,伏羲昊正要问,却见钟颀叫㛞珠拜了他四拜,随即钟颀也是拜了他四拜。伏羲昊连忙扶起,问道:“先生这是何故?”钟颀道:“蒙大大王器重,在下得以录用,天廷安置在下住在内廷,但若带着小女多有不便,请求大大王开恩,将她留在府上给娘娘做个婢子,一来和姐妹们学习,二来也可服侍娘娘和少主。”说着又要跪拜,伏羲昊忙拦住道:“区区小事,先生不必如此,但请放心,小姐在本府犹如自家。”㛞珠掩泪低头,心中哽咽,一声也说不出。钟颀又对㛞珠道:“为父就在宫里当差,你去了王府要听从娘娘的教诲,再不可使性子。”说完转身就要进宫去,㛞珠忍不住,又扯着钟颀拜了四拜,不觉就嘤嘤咛咛哭了起来,钟颀泫然泪下,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吞声而别。钟颀送走㛞珠,自回到玄宸殿,虽然伤心,却一时也觉得身无挂碍了。
到了那里,果如钟颀所言,魔军大营就在眼前。那阴灵端坐阵中,身着黑袍,袍上金光璀璨。见伏羲昊领兵来到,近前喝问道:“哪个是那神通广大的小儿?”须菩提也不怕,上前一步道:“我便是。”阴灵哈哈大笑道:“听说你徒手打死孟章神君青龙,本王却不全信。本王与天斗那贼有言在先,今日不出一兵一卒,只你我二人交手,本王只出一招,你如果能抵得住,本王言出即行,绝无反悔,立即撤出这灵界!”须菩提站立不动,微笑道:“别说一招,即使三招五招又何妨,大王出手就是!”阴灵先是一愣,盘腿一坐,身下便腾起一团黑云,随着身子徐徐旋转,阴灵抟掌,上下翻转,接着就朝须菩提击出一掌,只见万道黑光直袭须菩提而来。须菩提也不慌不忙扎下马步,出掌迎击,就见一道金光那万道黑光化于无形,接着也击出一掌,突然闪出万道金光直冲魔兵阵中,众魔顿时大乱,哀嚎遁逃。阴灵脸色大变,暗思道:“不知这女娲之子从何得来的如此法力,果然厉害,我再试他一试,看他还有何本领。”思毕,飞身直冲须菩提杀来,伏羲昊见状大惊,急道:“我儿!当心阴灵!”须菩提不慌不忙,转身又换姿势,突然坐下,抬手攥成两拳,口中默念道:“我有五令,雷神分身为五,攒亥、坤、卯、戊、巳、午、未为我法门,亥为天门,门上起天火,坤为地户,地户起地火,卯为雷门,卯上起雷火,戊子起霹雳火,巳午未凝定,上起太阳三昧真火,速起速走,急入律令!”话音刚落,只听空中一声炸雷,一时狂风大作,云屯席卷,须菩提双拳紧握,见阴灵重来,便挥拳击出,只见地上飞沙走石,山摇地动,阴灵哪里扛得住这猛力,瞬间就被击倒,滚出几十步去。阴灵大惊,思忖道:“这厮虽小,却不好对付,我若再纠缠,必被他所杀,不如退去!”想到这里,慌忙喊道:“本王言而有信,大军速速撤离!”须菩提大笑道:“大王慢走,若下次敢来,我只叫你有来无回!”轩辕昊见这阵势,早就惊得合不拢嘴,钟颀叹道:“生儿如此,乃大王之福也。”伏羲昊心里也高兴,只是不便明说,只笑道:“只要他不为祸,就是本王之福了。”说罢,即令回军复命。
女姬见女娲为她凄楚,心里也是百般地感激,拉了女娲的手,又嘤嘤咛咛地哭了起来,女娲心里想道:“附宝,我知你有委屈,你可晓得那邠夙也有委屈么?”女姬一想到此,便觉得痛心刺骨,竟也跟着女姬抽泣起来,哭得岄灵和苏叆、妺喜个个惊疑,都蹑手蹑脚地凑至窗外怔怔地看。女姬晓得婢子们听见了,便松开女娲坐起,转抹了眼泪,朝着窗外大声道:“邠夙,你死哪去了,若是你在外边,就取绢帕儿进来,给娘娘拭一拭泪儿。”一面说着,便取出绢帕儿给女娲拭了泪。苏叆和妺喜见这情景,伸了伸舌头,又蹑手蹑脚地离开窗子,又见岄灵泪流满面,捂着脸儿咚咚地跑了。
【耆阇崛山凝神彩,无极灵界结梵云。】
且说㛞珠和碧玉领着众婢出了前殿,由一条轩廊走入题有“镜花”二字匾额的拱门,又穿过一座岸边碧萝斑驳的水池,又走了数十级的玉阶,曲曲绕绕来到偏殿的大院子里,四围是绕着琉璃栏的甬道,偏殿有五殿,三间通作一阁,分别为“翠锦阁”“珠香阁”“静兰阁”“红玉阁”“瑶轩阁”,每阁有三扇落地雕花玄石门,地上摆着一张水晶圆桌儿,周围八个白玉雕花坐墩。正面上首是一座镂银跋步床榻,似月洞一般,银榻侧有一条春凳,旁边焚一紫金炉熏香,紫气氤氲,烟云缭绕。银榻橱栅垂下七彩锦织百褶缀珠帘,映着四壁,顶上挂一盏琥珀色的玻璃大灯笼,东西各又挂一盏六瓣珊瑚水晶小灯笼,陈设精致典雅,奢华无比。
不一时,就到了客栈,两人双双坐上桌前,戌闰圱喊童子排上晚斋,斟上美酒。戌闰圱问道:“兄台与那美仙子欢聚,却怎么落得个郁郁不欢?到底为什么?我怎么听美仙子说什么衙门里的人来欺负,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度厄见问,又长叹一声,只好把前前后后的事儿细说了一遍。戌闰圱急忙起身,叹道:“唉!今早我如何对兄台交代的,切莫作声,切莫作声,你看看吧,如今被那黑脸逮着了,这下兄台闯大祸了!”度厄一听,暗吃一惊,急问道:“公子为何说得如此严重,莫非我闯什么祸事儿了?”戌闰圱又坐下,附耳说道:“那黑脸名字叫个冣疍,你可知他是谁?他曾是大大王伏羲昊麾下的一员虓将,与魔天王阴灵大战时,这小子却误杀了几个天兵,大大王怕天廷知道被牵连,就将他派到了这里,做了直隶衙门的廷尉,平时就连我父王也不放在眼里的!他这个人做事心狠手毒,六亲不认,你仔细想想看,他若将你那诏旨上交天廷,又说你奉旨查案期间偷入宝瓶星,无视天条戒律,勾引民女,偷香窃玉,被当地衙门拿下问罪,你想这是什么后果?天王若知,兄台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度厄一听,越想越怕,一时大汗淋漓,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请公子救我!”戌闰圱忙将他扶起,叹道:“唉!兄台犯下如此大事,我岂能坐视不管,请兄台放心,此事有我担着,此人嗜酒如命,我只将他请来,好好招待一番,再许他些好处,将那诏旨先取回来,定能化险为夷。”度厄急道:“那就请公子速请他来赴宴!”戌闰圱道:“我与此人关系一般,这还得请我两个弟弟请他来,他们三个可算得上是情同手足,不怕请他不来。”说着便又让童子去叫人。度厄自饮一盏酒,等得急切,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在他就如等了半年。不一会儿,就忽听得有人说说笑笑进来,见到戌闰圱,连忙拜过。戌闰圱令坐,又对度厄介绍道:“此乃舍弟戌闰靖、戌闰罡,还请上神关照。”度厄又起身作揖,彼此又拜毕,这才入座。才坐下,就听门外叫嚷道:“你们两个怎么这阵子请我饮酒,不晓得我在外公干么?”只听戌闰罡回道:“你个挨千刀的,又去哪里做坏事去了?每天跋扈自恣的,叫你来这里饮酒,灌醉了你免得出去害人!”度厄仔细一望,却是要抓他的冣疍,不觉心里有些发毛。
却说戌闰圱将度厄安置在“仙人居”客栈,又安排美味肴馔与度厄享用,席间毕恭毕敬,颇得度厄欣赏。度厄暗忖道:“想不到这宝瓶星竟有如此贤俊之人,仙界也少有,不如就与他做个知己,也不枉来此地一回。”想到这里,度厄又问道:“此客栈为何叫作‘仙人居’,小神初来乍到,不胜明了,直觉此间颇有些玩味,尤其门上那副楹联,不知是什么意思?”戌闰圱也不急着回答,一边将酒盅斟满,一边递到度厄面前,呵呵笑道:“不瞒上神,此客栈大有来历,不过,欲知其玄妙,非把盏不能耽味,若神君愿与在下共饮,在下便细细道来。”度厄笑道:“饮酒不难,只是果真有如此玄乎?”戌闰圱先与他举杯饮了一盏,又举杯同饮一盏,再斟满时,度厄举杯道:“这一盏,小神敬戌闰君款待!”度厄一饮而尽,笑道:“现在可以细细道来了么?”戌闰圱道:“说到这仙人居客栈,却有十多年了,在下尚未出生时,就有这座客栈了,听前辈说,天王尚未开辟星域时,这里曾来过一个大神,不知叫什么名号,建了这一座殿阁,此间人神称之为‘太初阁’。天王召集大大王、二大王、三大王、女娲娘娘开辟诸星海后,宝瓶星海始出,却无人神及生灵,那时候,这座殿阁依然如新,女娲娘娘造化诸神和人神后,我父母便受封此星域,家父为戌闰王,家母为戌闰王妃,携带一万众戌闰氏人神迁居此星域诸星,家父被封为宝瓶星海神府驻星守将,统领宝瓶星、天燕星、天鹰星、天坛星四星,如今这四星都有人神居住,繁衍不息。我们现在所在正是星海神府以及王廷所在地宝瓶星,最初迁来时,便看见这座殿阁,并多次见到一天神在此独坐,偶尔也见其独饮。家父家母都很不解,星域初开,哪里来的神仙会在这里建造殿阁?他又是谁?此一度成谜,之后家父便令人修葺一新,命名为‘仙人居’,再后来就令人将此殿阁偏阁作为客栈,以接待往来客人。”度厄道:“这些都是传说,也未见其必是。令尊、令堂是女娲娘娘造化成之后才迁居到这里的,那时候此间没有生灵,怎么会有天神来这里建这殿阁呢?”戌闰圱笑道:“家父家母亲眼所见,并有几千人神见证,岂能是传说,神君不信,可问此间一个美仙人。”说着二人又把一盏。度厄惊道:“哦?美仙人?这又作何讲?”戌闰圱道:“在下所说的这个美仙人,正是‘仙人居’主人婱翜。”度厄问道:“莫非建造此殿阁的那个天神就是这个美仙人?她仍在此处?”戌闰圱道:“这倒不是。这个美仙人婱翜乃是戌闰氏人神家族中的庶民之女,当时只有七八岁,因一日在此附近玩耍,看见客栈进来一个白衣素服的天神,独自坐在桌前饮酒,她觉得新奇,便进来看他。其他人只看见她独自站在桌前自言自语,满嘴说些奇怪的话儿,很是惊讶,便问她与谁在说话,她就指着对面空位道,‘我与天神说话呢,天神给我一颗珠子让我吃了。’众人并未看见有什么天神在这里,便认为她年幼无知,只是说谎,便不再理会她。但是,到最后证明了婱翜的话并非说谎,人们认为她得到天神点化,吃了那珠子便升为上仙了。”度厄笑道:“这倒是奇了,她是如何证明的?”戌闰圱道:“上神不是疑惑那门柱上的对联么?那边是婱翜亲题的,再说,人神并不会飞天,而她会,人神不会用意念化物,而她也会,你说她不是仙子又是什么?”度厄又自饮一盏,摇头道:“奇了,奇了,若是仙子,飞天倒不难,只是能意念化物,我却不信,除非她每次都吃玥供。我是仙界辅神,高仙一等,至今尚不能意念化物,她即使是个仙子,又岂能化物呢?”戌闰圱笑道:“我说了你也不信。婱翜神容仙貌,上神一看便知,若此时有意,在下请她来陪坐可好?”度厄道:“哦?戌闰君莫不是吃醉了?”戌闰圱道:“若有半字虚言,上神可与我一刀两断!”度厄本也风流,听戌闰圱说出美仙人此时就在客栈,不觉神魂酥荡,有一些飘飘然了,暗想道:“若果真如此,不妨见见!”又眼波斜溜,忙问道:“戌闰君果然能请她来?”戌闰圱拱道:“当然能请她来,婱翜曾道,若有姻缘,也是非神不嫁,故而但若有天神驾临,她定会出来认识的。”度厄道:“原来如此。”心下却暗喜道:“若我果真与她有姻缘,这也是天意缘分,不如见她一面再说。”想到此处,心潮澎湃起来,便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就烦请戌闰君为我引见一下。”戌闰圱拍一拍手叫道:“童子何在?”那童子闻声又来,揖道:“公子有何吩咐?”戌闰圱道:“婱翜仙子在么?”童子道:“就在楼上。”戌闰圱道:“去将她请来,只说天神驾临,我欲引荐她认识。”童子应诺,欲上楼去,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戌闰圱问道:“为何不去?”童子抓耳半晌,满面添花,回道:“忘了一件事儿要对公子说,前时来了一个天神,说要公子往什么太初阁见他去。”戌闰圱心上疑惑,问道:“来者叫什么名号?”童子低头苦思,挠腮回道:“他道是来自什么西极星善元宫,好像是什么西方太白金德真君府上的,一个叫什么雋軐的。”戌闰圱把一双眼睛钉定在度厄身上,目不转睛地瞅着,低语道:“我只听说有太白金星,他府上的人寻我作甚?上神可认得雋軐此人?”度厄忙摇头儿道:“不认得。善元宫神仙不少,我一时岂能认得全,既是金德真君府上来人,想必有要事与公子商议,公子去看看便知了。”戌闰圱暗思道:“我与仙界诸神素无往来,此时忽然来访,莫不是来阻止我的?此时不可节外生枝,还是不见为妙。”想到此处,便对童子道:“不见,不见。我陪上神要紧,你速去请婱翜来!”童子躬身回道:“公子慢饮,小的这就去请。”说着便上楼去了。
姝涵也笑得不行,娇喘道:“真一群败家子儿,暴殄天物,以后没得吃了!”媚凤转过大花脸,眉头皱起来,上面的糕儿都快掉下来了。众婢又笑,媚凤嘟着嘴儿道:“我怎么办呢,这要让娘娘和少夫人瞧见了,又少不了拾掇我的!”众婢听她这么说,都抿嘴笑了起来。姝涵拉过她来笑道:“不怕的,我给你弄干净就行了。”说着就抬起雾袖在她面前扇了扇,再看去面如白玉,糕脂儿全不见了。妱翚一边给媚凤整衣,一边笑道:“以后有姝涵在,我们也不愁吃喝玩乐的,什么也不做,想要什么,只问她来要,她吹一口气儿就全有了。”㛞珠噘着嘴儿道:“你们想得美。”㛞珠欲接着说,只见玉奴凑前来笑道:“反正也没事儿,这会子玩儿什么呢?”㛞珠眼皮儿也不抬一下,冷笑一声道:“就是的,趁还没给你们分配活儿,好好玩儿吧,以后想玩儿,怕是也没得机会了。”姝涵忙岔开话,笑道:“㛞珠儿,你不是会舞剑么?给她们舞一回见识一下。”㛞珠斜睨她道:“你怎的啥都知道了?”姝涵微微一笑,闪出一念,伸手就有一把剑在手中了,把个旁边的凫嬥看得如痴如醉。姝涵起身,一只手儿背在后面,一只手儿将剑交给㛞珠,故作声儿笑道:“就赐爱卿宵练一把,为寡人舞剑。”㛞珠连忙跪地接剑,也作声儿道:“臣遵旨。”而后起来,转身四顾一下,又转回道:“但臣不知往哪里舞来?”姝涵扑哧一声笑了,惹得众婢都笑弯了腰。斓姁指着珠帘儿,笑道:“二少主,我住的静兰阁后面有一处可宽敞的空地,去那里舞吧。”㛞珠笑道:“好呢,那就给大家舞一段儿吧。”只见众婢簇拥着㛞珠和姝涵纷纷冉冉来到静兰阁,果然后面有一堵粉墙,穿过一扇小角门儿,便来到内院,确实有一处空旷之地,原来这里就是平时女娲练剑的地方。
话分两头。却说女姬自回南灵殿,却见岄灵迎了出来,女姬问道:“二大王可曾来过?”岄灵欠身回道:“未曾来过。”女姬轻叹一声道:“你去吧。”岄灵瞅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开。女姬在庑栏杆边上站了一会儿,只觉风吹桃叶籁籁有声,远处传来猛犬狺狺。女姬暗思道:“这仙界何处来的狗叫声?”想着又觉无聊,想起轩辕昊竟然几天对她不理不睬,一时胸中怨气填堵,便拔脚踢开月亮门,匆匆往寝殿走去,才上台阶,又听里头珠帘儿窸窸窣窣。女姬抬头,只见轩辕昊背着双手站在门边,吃吃笑道:“这一阵子你都在屋里,这会儿从哪里来的?”女姬粉脸羞晕,含笑迎上,携着他的手一面进去,一面低泣。轩辕昊急道:“才见怎么就哭了?谁惹着你了?”女姬坐在春凳旁,泣道:“你惹着我了!这么久也不来此间,不论去哪里也不给我一个信儿,你那天在蕊珠宫席上,对我也视而不见的,你心里有什么怨恨,只管说出来吧!”轩辕昊正要说话,只见岄灵掀帘进来,端上一碗酽酽的芃叶儿茶来,又瞥见轩辕昊低头不语,这才姗姗退了出去。轩辕昊端起茶水,便觉异香扑鼻,珍味沁心,呷了一口又去闭上门,回来对着女姬,吃吃笑道:“我何曾怨恨你了,这几天忙着天廷的事情,不得空闲。”女姬娇嗔道:“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么?何必拿些个虚话儿来搪塞我。”轩辕昊笑了一笑,上前揖道:“我对你的心,你或许不知道,但我绝不会敷衍你的。”女姬眼圈儿一红,蹙眉道:“只怕我……”说到这里又将话儿咽了回去,轩辕昊见她脸上一红一白,便知她是为邠夙的事儿惭愧无地,故意问道:“真是云层中的龙尾巴,只露半截儿。只怕怎的?直说可好?”女姬叹道:“只怕是我无心得罪人了呢。”轩辕昊笑道:“人家不得罪你也就好了,你还能得罪了人家?”女姬立眉瞅着他,问道:“你这话儿是什么意思?”轩辕昊忙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么一个美人儿,人家趋奉还来不及,谁人会让你得罪了呢。”女姬斜睨他问道:“我失手打死了你的婢子邠夙,你一点儿也不恨我?”轩辕昊愣了一下,笑道:“师妹也是无心的,我为何要恨,就一个婢子而已,如何能让我生恨?”女姬起身问道:“你这可是心里话?”轩辕昊道:“当然是心里话。”女姬又问道:“你莫哄我呢,若你真的不在乎她,为何我赠你的紫金镯子却戴在她的腕儿上?”轩辕昊脸一红,吃吃道:“我也就这一个婢子,总是惯着她,那天她见了想要,我便随手给了。”女姬正色道:“我岂能不知道,你与那婢子的暧昧之事,就当过去了,我也不计较,只是往后万万不可如此,你也是一个大王,怎么就不在乎自己的声名?这话儿若是传了出去,教人如何看你?”轩辕昊低头道:“师妹之言,我铭刻于心。”
轩辕昊越想越气,断定是女姬害死邠夙,恨不能杀了她府上的婢子来解气,见苏叆和妺喜立在一旁,便红着眼睛问道:“本王问你们一件事儿,你们要据实回答,但要有半点儿扯谎,小心本王不留情面。”苏叆和妺喜惊得面如土色,轩辕昊见状,越发怀疑,问道:“本王府上的邠夙常来你们这里玩儿,本王这两天都不见她了,你们可知道她人在哪里?”苏叆和妺喜摇头,妺喜吃吃道:“前几天还来这里耍的,后来就不晓得了,再也没见来过。”轩辕昊道:“看来你们也不肯说,本王再问一次,你们可知道邠夙在哪里?”苏叆急道:“小婢都说不晓得了,二大王莫要逼问。”轩辕昊忽然起身,怒道:“若本王不知道个一二三四,怎的来这里问你们!”苏叆和妺喜吓得跪下,苏叆战栗道:“二大王,邠夙只和岄灵要好,我们都不熟,你还是问岄灵吧。”轩辕昊这才坐下,低声道:“那你们就让岄灵来我这里,我亲自问她。”苏叆和妺喜听了,慌忙退出,急着去偏殿喊岄灵去了。两个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殿里,看岄灵正躺在榻上睡觉,苏叆顿足道:“完了!完了!”岄灵看见,急忙翻身起来,不觉惊呆了半晌,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完了?”苏叆急道:“二大王来了,凶巴巴地打问邠夙下落呢!”妺喜接着道:“我们不知道,二大王就让我们来唤你去,你快去说吧!”岄灵懒洋洋地下榻,慢腾腾说了一句道:“报应还来得真快呢,早知有今日,你们又何必当初。”苏叆气得白她一眼道:“当初怎样,今日又怎样?又不是我们两个作的恶,你说这些个话是什么意思!”岄灵冷笑道:“当时邠夙挨打时,你们一个守在门里,一个守在门外的,生怕我偷出去报信儿,就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当时你们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你们煽风点火的,邠夙也不至于被打死!今天二大王要人来了,你们两个却一推二六五,都想把自个儿撇得干干净净的!我实话告诉你们,恶有恶报,就是谁也跑不掉的!”妺喜急了,上前拉住岄灵道:“好姐姐,你听我说,我们都一个府上的婢子,你这胳膊肘子可不能朝外拐,二大王问起,你只说不知道就算了,万不能一五一十全盘端出,反正是主子自己做下的事儿,就让她去和二大王交代,我们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岄灵也不答话,就朝后殿去了。
却说这戌闰魁,生来聪慧又清俊,但性情桀骜不驯,为其次兄戌闰靖、三兄戌闰罡所恶,但他却被长兄戌闰圱所疼爱,但凡出入,必携在身边。一日,戌闰圱又携戌闰魁与戌闰靖、戌闰罡一同往那太初阁去玩耍,到了那里耍了半晌。众兄弟又提出去太初阁后的天泪河去玩。说起这一条河,戌闰圱听母亲璟琄道,原本无河,自她临盆之日,夜间忽然大雨倾盆,下了一天一夜,那时就听戌闰桀进来道:“真怪哉,这一场大雨不同别的雨,一尝却带着咸味儿,颇像泪水的味道。”璟琄本来腹痛得死去活来,听戌闰桀如此说,便道:“那便是昊天盘古为妾流泪了!”谁知这一句方出,腹痛竟然立即消失,相隔一天,便一先一后产下两子,便是戌闰圱和戌闰靖。戌闰桀根本不信,这时,神府的人进来报道:“禀大王,那太初阁后出来一条深河,奇特得很,人进去便沉底,就是船儿进去立时就沉没了,众人皆说河水是咸的,像眼泪!”说着呈上一杯河水,戌闰桀尝了尝,果然是咸的,便道:“这一场雨水是咸的,雨过之后,便有了这条河,水却也是咸的,莫非真的是昊天盘古之泪?”说罢又亲自去太初阁看,见一条又宽又深的大河,形似湖泊,从此后便将此河称之为“天泪河”。言归正传。却说戌闰圱与戌闰靖、戌闰罡、戌闰魁来到太初阁后,见河水深不见底,清澈澄明。戌闰魁指着河道:“据说这天泪河,鸟儿飞过都会坠下水去,人也游不过去,沉入水底,就连船儿都不能过,也沉入水底,我看也只有天神才能渡此河了。”戌闰圱笑道:“为兄非天神,若渡此河,当如何?”戌闰魁摇头儿道:“就请长兄试试,若真过得去,小弟便拜长兄为天神,自此一切听从长兄的。”戌闰圱道:“好,为兄试试何妨。”戌闰圱正欲过河,却被戌闰靖和戌闰罡拦下。戌闰靖道:“长兄千万不可过河,万一沉入水底,出了事故,那还了得!”戌闰罡转身瞪着戌闰魁,斥道:“你这个混球!只管多什么嘴!要过河请自便!何必激长兄渡河,出了事儿可怎么办?!”戌闰魁怒视戌闰罡道:“我如何激长兄了?怕死便不要应诺要渡河,我也没强迫!”戌闰罡正欲叱骂,戌闰圱拦着笑道:“四弟说得是!人要言而有信,岂能应诺了的事儿不去做!为兄试试,即使沉入水底,也断不至于死!放心好了!”说着便朝水里走去,走了几步却见自己在水上漂着,丝毫无要下沉景象,戌闰圱大喜,昂首挺胸踩水渡河,走了一会儿竟然到了对岸。戌闰靖、罡、魁三兄弟惊得目瞪口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戌闰圱站在对岸哈哈大笑,又朝三个弟弟喊道:“为兄渡过来了,你们也来吧!”戌闰靖亦是个倔脾气,见他渡了过去,自己也朝水中走去,依然是踩水渡河了,顺利到了对岸,兄弟俩相视一笑,心里明白,但不知从何说起。这时,戌闰罡对戌闰魁道:“两位兄长都过去了,我们俩也过去吧,你是弟弟我让你,你先过河。”戌闰魁惊道:“这怎么可能,无人可以过此河,两位兄长是如何过去的?莫非他们乃是天神么?”戌闰罡问道:“什么天神!父母尚且不是天神,他们怎么会是天神,你到底过不过?”戌闰魁笑道:“说得好,你是兄长,你先过,我跟着你吧。”戌闰罡无奈,只得下河,戌闰魁紧跟在后面下河来,结果两人扑通一声就掉下河水了,一眨眼就沉入水下去了。对岸的戌闰圱和戌闰靖兄弟一看,大喊一声不好,二人踩水跑了过来,潜入水底将戌闰罡和戌闰魁救出,放在岸上,戌闰罡问道:“这却是为何?”戌闰魁不发一言,只呆呆地看着两位兄长。戌闰靖笑道:“你两个是庶出,岂能与我们一样的?”这句话一出口,就见戌闰罡和戌闰魁脸色刷地变白,戌闰圱见状,斥责戌闰靖道:“二弟放肆!怎的说出这种生分的话来!我们皆兄弟也,岂能有嫡庶之别!”戌闰靖赔笑道:“戏言,戏言耳!”戌闰罡低头不语,而戌闰魁便恼怒了,大喊一声道:“你们两个是嫡出,你们两个尊贵!”说罢便起身跑了去,兄弟们便不欢而散,各自回到府里,一宿无话。
伏羲昊与须菩提、㛞珠回蕊珠宫,去各殿转了一圈儿也不见女娲,才到后面花园拱门前,见尚翠端着茶具出来,须菩提急问道:“娘娘呢?”尚翠见须菩提来了,盯着他愣了一会儿,将头一偏,翣翣眼笑道:“少主你怎么回来了?”须菩提瞥她一眼道:“什么话了,这是我的家,我就不能回来么?”尚翠一笑,低头道:“小婢不是那个意思。”须菩提急道:“不管你什么意思,我问你娘娘呢?”尚翠低声道:“娘娘在园子饮茶呢。”说着瞅了一眼㛞珠,便低头走了。须菩提急忙转进园子,㛞珠不知去哪里,就回头看伏羲昊,伏羲昊笑道:“你也进去吧,见见娘娘。”㛞珠不说话,只转身就跟了进去。伏羲昊四顾着宫里的景致,此时正值琪花盛开,白蕊如雪,香气迷空,他一边看一边慢悠悠地逛了进去。女娲正在呷茶,忽然见须菩提跑了进来,跪地拜了她三拜,她急忙放下茶盅,也迎了上去,搂住须菩提,眼泪簌簌地道:“你呀!这个逆子,想要为娘去死么!”须菩提把女娲仔细一看,记得往时绿云蝉鬓,如今看上去憔悴不堪,不胜凄凉,又见女娲垂首掩泪,出涕不语,心上更是悲伤,泣道:“总是孩儿不孝,让母后操心了!”女娲松开他,抹着眼泪笑道:“这也不消说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女娲转脸却见一个女子在旁瞅着,问须菩提道:“这女孩儿是你领来的?”须菩提摇头,㛞珠忙欠身,声音细灵灵道:“小婢㛞珠拜见娘娘!”女娲抹了眼泪,笑问道:“㛞珠?从哪里来的?”伏羲昊也走进来了,见女娲问,忙回道:“她是内廷天卜神钟颀的女儿,钟颀将她托付给我了,以后就当她是个女儿吧。”女娲拉过㛞珠的手,仔细端详着,笑道:“真水灵的女孩儿,以后就在府上吧,和你家里是一样儿的。”㛞珠听话地点点头儿。女娲又转身看须菩提,摸他的脸泣道:“在那地方可是受罪了?”须菩提道:“也不受罪,只是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伏羲昊见女娲哭哭啼啼的,摇头叹道:“他在的时候你烦他,他不在的时候又想他,这是何苦呢!”女娲笑道:“总是自己的心头肉,能烦个什么,一家人不要分离才好。”伏羲昊坐下饮茶,将须菩提击退阴灵和天斗下旨让他们三天后下界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女娲听说须菩提大战阴灵,心里越发高兴,笑道:“我儿果然有出息了。”伏羲昊叹道:“唉,须菩提立下奇功,我本指望着师尊给他封个一官半职的,可师尊不允,又让他去灵界。”女娲瞥一眼伏羲昊,笑道:“你也别惯着他了,才死里逃生,好好地回来就已经感天谢地了。师尊让他去灵界也好,那边清净,继续跟着燃灯佛修行,远离这是非之地。”须菩提低声道:“修行什么,师父燃灯佛已经轮回到界下去了。”女娲一听,又伤感起来。须菩提见女娲伤心,又挨着她摇着她的胳膊道:“今日母子重逢,正当欢喜,母后却为何愁眉不展?”女娲微微一笑道:“我儿回来了,我当然高兴了。”说完又唤尚翠来,吩咐道:“你取几个小果碟子,还有小吃碟子,再将前些时候宫里给我的灵露烹些茶来。”约莫一会儿都一一备齐了,四个人坐下吃了一回茶,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子,㛞珠见尚翠立在一旁低着头,就朝她翣翣眼,伸出舌头逗她,尚翠也瞅着她只掩鼻笑。须菩提不见碧玉在跟前,便问道:“碧玉哪里去了?”女娲笑道:“在她寝殿歇着呢。”须菩提又问:“碧霞回来了么?”女娲见问,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朱唇颤颤看向伏羲昊,伏羲昊叹息一声低头。女娲掩着泪眼只不出声,须菩提暗想道:“莫非出什么事儿了么?”又问道:“母后,为何不说话?是不是碧霞她出什么事儿了?”女娲只得含着泪道:“碧霞……碧霞她轮回到凡间了,只怕你们再也见不到了。”须菩提一时眩晕,抖动着嘴唇问道:“碧霞犯了什么天条戒律,怎的就被打下界去了?”问着就呜呜哭了起来。女娲叹道:“我儿不要哭,自你入了那天牢后,我和你父王也在界下凡间,碧霞也不知受了多少惊惶,她偷着下界去看我,许是因为这个就轮回了,我料也没什么事儿的,将来总有归一的时候,还会回来的。你须在灵界专意修行,以图上进,方有益处的。碧霞没有了,还有碧玉和尚翠,这不又来了一个㛞珠,有她们在府上也热闹些个,你就不要再想那碧霞了。”须菩提蹙着眉,无言无语,半晌才说道:“孩儿知道了,母亲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儿。”女娲看他心里难过,不免又掉下泪来,须菩提道:“孩儿真的没事儿,这也是昊天之意,或也是好事呢。”女娲点头,拭干了泪眼说道:“好了,你去找碧玉去吧,你们也好久都没见了,她还不知道你回来呢。”须菩提起身,没精打采地去了。
〖戌闰圱出山计救菩提〗
㛞珠见碧玉出去了,就凑到姝涵身边打量着她,姝涵朝她浅浅一笑,又看别的婢子都跑去自己的芳阁了,自己却呆呆站在原地。㛞珠瞅了她半晌,又伸出小手儿去摸弄姝涵粉裙带子上的镂空龙凤绿玉佩儿,摸了一会儿,又抬眼凝视着姝涵的脸儿。姝涵觉得有人盯她,扑棱一下转过头,向她打量一眼,见她白生生一张嫩脸,姝涵微微一笑,嘤咛道:“你这个小婢子,尽瞅粘我作甚?”㛞珠丢开佩儿,惊愕地瞪大眼睛,盯着她道:“谁是小婢子了?我可是二少主,你才是个婢子呢,反说起我来了。”姝涵愣一下,翣翣眼笑道:“对呢,对呢,你是二少主,我咋就忘了呢!”㛞珠又道:“你这个小婢子,这云裳哪里来的,怎么看着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呢?”姝涵轻盈地转了一个圈儿,笑道:“不一样么?哪里不一样了?”㛞珠笑道:“质地确实不一样,那丝缕就像是用彩云丝儿织出来的,明明滑滑,绵绵柔柔的呵。”姝涵俏皮地摇头微笑道:“本小姐生来如此,穿上什么都这个样儿,你要觉得好看,那我也没办法。”说着又兀地转了一个身儿,倏地又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云裳,珠络彩衫,缤纷华丽;金薄丹履,烁烁艳艳。㛞珠惊得张大嘴巴一时合不上,姝涵又一转身换成原来的粉裙子,又瞅着她浅浅一笑,摇头道:“又换回这样儿的了,你若还觉得好看,我也没办法。”㛞珠咯咯笑道:“妹妹,你怎这的好玩儿的,却与别的女孩儿不同,在那前殿时候,你怎敢就蒙我的眼睛呢,胆子大的呵。”姝涵翣翣眼道:“那么多的人,我就知道你一个人,便与你玩玩儿的。”㛞珠惊道:“你知道我是谁?”姝涵美瞳盼转,嘤咛道:“你不是钟颀的千金㛞珠么?”㛞珠挑了挑细眉,翕动着长睫毛,恍惚问道:“你怎的知道?”姝涵转身就走,笑道:“我知道的还多呢!走了,我去瞧瞧我的阁子。”㛞珠追上去道:“等等,我也跟你去。”姝涵不理她,只顾自己走了,㛞珠忙着跟了过去。
且说度厄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接待,又觉得婱翜似有暧昧之意,但好像又不明确,一时心中有些失落,正要打算离开时,就见戌闰圱匆匆来了。戌闰圱见面就拱手道:“实不相瞒,神府有些事物耽搁了半晌,在下这才赶来找兄台,请多多包涵。”度厄笑道:“公子有事且自去忙,我在这里已多有叨扰,我有诏命在身,不敢久留,这就要去东极星查案去了。”戌闰圱忙道:“兄台急什么?莫非在下照顾不周?”度厄拱手道:“哪里,哪里,公子盛情,我深感荣幸,岂能说照顾不周。”戌闰圱又问道:“本来今日又与兄台把盏言欢,可那美仙子却说已与兄台有约,莫非已经见过她了?”度厄一愣,暗思道:“婱翜何曾约我?我却不知,难道我未看出她的美意?”思罢,又笑道:“不知婱翜现在何处?”戌闰圱叹道:“唉!她就在妆楼等着兄台,没想到兄台憨直,如此不懂风情也,还等什么,快去,快去!”说完便转身走了几步,忽又转身,低声笑道:“兄台切记,不论怎么耍都行,只是不要太作声,本地衙门常巡逻,被逮住可就不好了!”度厄只当是一句玩笑,也未当真。踌躇间,突然又想起婱翜早上说的,闲时去她那处做客,这才恍悟,拍了拍脑袋,径直朝妆楼去了。到了门前见门虚掩着,便探身进去看,见里面空无一人,便叫一声道:“婱翜姑娘可在?”半晌没有人应答,他便上楼去看,楼上有一香阁,门也虚掩着,度厄蹑手蹑脚前去,透过缝隙细看,见婱翜只穿着薄纱,纤体袅娜地坐在妆台,娇媚娉婷,度厄不能自持,感觉心儿就要跳出来,欲待进去,又觉鲁莽,便退后两步,略整衣冠,这才高声道:“婱翜姑娘可在里面?小神度厄来访。”婱翜笑道:“妾在这里呢,上神何必多礼,就请进来吧。”
女娲不放心须菩提,又去云灵轩探,推门进去见须菩提不在屋里,又转出朝凤来阁来,见须菩提和碧玉、尚翠在一起。碧玉捧着绣绷儿刺绣,尚翠就站在旁边看着学,两个人如花似玉,容光互映,再看须菩提一个人坐在春凳上发呆。女娲暗思道:“看起来碧玉也郁郁不乐,本来就将她和碧霞都许给须菩提的,可偏偏碧霞就去界下轮回了,碧玉一个人心里悲伤,平时我也管束太紧,她有苦也不敢说出来,现在觉得她怪可怜的。”又转想道:“碧玉已许给须菩提,两人也大了,干脆就让他们成亲,这婢子苦了好些年,也不该再做婢子了。”想到此处,女娲低头叹了口气,不由得扑簌簌落下泪来。碧玉听见叹息声,抬眼看见女娲,忙忙地又起身,欠身道:“娘娘万福。”尚翠跟着拜了,须菩提坐起来,目光呆滞,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女娲伸手去摸碧玉的脸儿,笑道:“绣的一手好绷子,你看这两只鸳鸯交颈双栖,栩栩如生的,若我再吹一口仙气儿,它们就能活了。”碧玉低声道:“小婢也没事儿,闲的时候绣的。”须菩提突然就来了精神,凑到跟前,抢过碧玉手里的绣绷儿道:“拿来我看看!”端详了一会儿,又递给女娲,笑道:“亲娘,你要能吹一口气儿让它们活了,我就给你磕一万个响头。”女娲笑道:“为娘现在没心思理那两个假鸳鸯,只寻思着这里的两个真鸳鸯,什么时候比翼双栖呢!”碧玉闻言,羞涩地低下头,一时就心里暖烘烘的了。女娲蹙眉,拉起碧玉的手儿道:“此时越发觉得我儿可怜见的。”碧玉低头,越发显得温柔乖巧。须菩提抬手伏在女娲肩头,笑道:“母后好端端的又苦恼了?”女娲笑道:“也没苦恼的。”须菩提突然蹙眉,叹道:“碧霞去界下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回来?”女娲见他这个光景,知他心中不畅,只好说道:“碧霞已轮回人间,等她归一之后方能回来,你过你的就好了,不要再以她为念。”须菩提哪里听得进去,一听伤感起来,哭道:“碧霞姐姐在那凡间,也不知几时能归一?”女娲叹道:“也不会太久,几十天或百十年,这便是最晚了。”见须菩提低着头又不出声了,女娲笑道:“今天咱们宫里要来几个新婢子,你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免得人家来了还以为你们不欢迎呢!须菩提,你可要记住了。”须菩提点点头道:“知道了,我就不出去了,让碧玉和尚翠去看吧。”正说着就见㛞珠笑嘻嘻地进来了。女娲问道:“㛞珠儿,什么事儿高兴的你?”㛞珠笑道:“母后,外面来了一堆桃夭柳媚,姹紫嫣红的。”女娲笑道:“你那嘴儿可真会说,是天香殿的玄女带来的么?”㛞珠回道:“正是玄女带来的,她就在前殿候着拜见母后呢。”女娲起身道:“那我就去见见她。”说着就要走,碧玉忙上去卷起珠帘儿,和㛞珠跟着过去了。
翌日,度厄辞别戌闰圱,匆忙赶往东极星,一切都依戌闰圱之言审理结案,而后回仙界复命,途中经过宝瓶星,又与戌闰圱把盏一回,将审理过程一一细说了。戌闰圱欲回府禀报戌闰桀,却听戌闰罡急来道:“长兄,方才母亲来道,前一会儿与妹妹去游玩,妹妹非要去看什么太初阁,这会儿寻不见了!”戌闰圱急道:“妹妹走失,你为何不去寻找,却来这里做什么?”戌闰罡急道:“为弟寻了半晌,不见踪影。”戌闰圱暗思道:“前时听童子说金德真君府上来人,在那太初阁等我去见,此时妹妹又在太初阁走失,此事却也蹊跷。”度厄见戌闰圱来回踱步,于是拱手道:“公子家里既有急事儿,小神便不打搅了,小神还须回宫复命,就此告辞!”戌闰圱已是心如火焚,急拱道:“上神慢行,恕不远送!”度厄一拱而去。戌闰圱忙暗中差人将度厄一事报于戌闰桀,一边急往太初阁去了不题。
【纤尘不染沐仙风,万念俱寂浴道骨。】
女娲心里吃惊道:“这女孩儿如此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的,就是记不得了。”轩辕姝涵福了一福道:“娘娘万福。”女娲回过神儿,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轩辕姝涵低声道:“我叫轩辕姝涵。”玄女听了,白了她一眼道:“我说了多少次了,你总是不改,我都怎么教你们的?见了主人一定要自称小婢,你却一点儿都记不住。”女娲笑道:“不计较这个,她以后学会了,慢慢就改过来了。”女娲又问道:“你从哪里来的?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姝涵瞅了一眼玄女,小声道:“小……”姝涵说到这里又不说了,抬眼瞅着女娲道:“我是从鹿雅星来的,无父无母。”女娲大惊,问道:“怎么就无父无母了?莫非你是本宫造化的么?本宫怎么就不记得有你?”轩辕姝涵回道:“我确实无父无母,即使有父母,我也全不记得了,只是我并不是娘娘造化的,并非天界所有人都是娘娘造化的,其实娘娘之前也有神灵的。”玄女一听脸色大变,斥道:“放肆!你一个小婢子,怎敢在娘娘面前如此答话?!”女娲微微一笑道:“哎,算了算了,或许有父母,只是自小被弃了,她自己都不晓得了。这不要紧的,这个婢子倒有些性格,不像别个婢子逆来顺受的,她这个倒有点儿像本宫。”玄女只好作罢,笑问道:“不知这些个婢子,娘娘可中意?”女娲笑道:“好得很,本宫喜欢这些个婢子。”说着又叫来㛞珠和碧玉,吩咐道:“领她们去吧,这宫殿里这么大,多住些人儿才有生机,让她们自己去挑,除了我这后殿还有这前殿,愿住哪里都行的。”㛞珠和碧玉一听,高兴地拍起小手儿来,就见众婢簇拥着她俩嬉嬉闹闹地去了。
却说散席之后,伏羲昊往玉京宫去找神农琊准备下界的事儿。女娲留在蕊珠宫照应,㛞珠陪女娲送来迎往地忙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应酬完,女娲去南灵殿找女姬,㛞珠也急着去找姝涵。㛞珠到了红玉阁,见中堂没人,又进了里间,却看到姝涵正在妆台前梳妆,好像没事儿人似的,突然在镜子里瞥见㛞珠来了,姝涵笑着起来,上前去恭恭敬敬福了一个福,笑道:“给二少主请安。”㛞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姝涵,你是不是疯了。”姝涵瞅她一眼,将粉脸儿一偏,雾鬟倾披香肩,浅浅一笑道:“呃,我怎么就疯了?”㛞珠怪嗔道:“少主大喜之日,全世界的人都在,就你一个不在,你不是疯了么?”姝涵笑道:“那么多的人,谁在乎一个婢子!”㛞珠问道:“外面热热闹闹的,你就一直坐在这儿的?”姝涵摇摇头,笑道:“没有啊,我也是才回来呢。”㛞珠又问道:“那你去哪里了?”姝涵向她抛个媚眼儿,笑道:“就不告诉你。”㛞珠轻轻一跺脚,娇嗔道:“你快告诉我呵,如果娘娘问起来,我也好替你圆个谎的。”姝涵问道:“娘娘为什么要问我呢?”㛞珠急道:“你今天不在那边伺候,娘娘怎么不问,只是那会儿忙了,根本顾不得,这会儿闲了,不问才怪的!”姝涵又往妆台坐下,取过水晶妆奁打开了,挑出一支粉色簪子来,玉指儿轻轻一勾便别上雾和_图_书髻,粉脸在镜子前转了一转,又觉得不好,遂又挑了一支蓝色的别了上去,这才对着镜子傻傻一笑,道:“我料你家娘娘暂时还想不起来我呢,所以你不要去问,省得提醒了她的。”㛞珠不解,翻着白眼问道:“我家娘娘?你倒把自己说成是外人了,那你是谁家的了?”姝涵撇了撇嘴儿笑道:“我叫轩辕姝涵,当然是轩辕家的了。”㛞珠见她头上的簪子别致,也凑了上来,笑道:“蕊珠宫就十几个人,怎么就想不起你的,明天娘娘要问起来,我看你怎么解释。”姝涵瞅她一眼,笑道:“不会的,娘娘就要奉旨下界去忙了。”㛞珠没搭话儿,只拿眼瞧着水晶妆奁。姝涵笑了笑,轻轻抽出奁屉儿,㛞珠仔细一看里面琳琳琅琅的珠宝首饰,伸了伸舌头,又瞧准一个嵌蓝玛瑙的金钗,自己就取了来端详,爱不释手。姝涵见她喜欢,笑道:“你要喜欢就拿去吧,这个是双凤头琼钗儿,卡子金煌煌的,凤头儿是蓝玛瑙的,看着剔透玲珑,最适合你了。”㛞珠喜欢得不行,攥在手里不放,又弯下腰肢在她脸蛋儿上亲一口,笑道:“好妹妹,我就晓得你舍得给我。”姝涵忙抬手儿擦擦脸颊,翻眼笑道:“呀呸,你哪里学的下流动作,这么不害臊的。”㛞珠笑道:“这有什么害臊的,我也是女儿家,看把你羞的,若是个公子哥儿,不晓得你又怎样呢。”姝涵拢一拢发髻,起身笑道:“那是不可能的。”㛞珠将那钗子别上髻荷,笑道:“妹妹这屋子就是宝藏,什么都有,我看就是两个少夫人的家当首饰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你的多,而且她们的都没有你的好,你的衣裳和首饰我看这全世界就没有第二个。”姝涵莞尔一笑道:“我这个人,全世界也没有第二个的。”㛞珠问道:“妹妹说你的神奇是与生俱来的,果真如此么?”姝涵点点头儿,笑而不语。
元真童子去天牢,令聚灵神放了须菩提,赐给戎服兵器,送往伏羲昊营中。往西极灵界的途中,伏羲昊问须菩提杀孟章神君青龙一事,须菩提如实说出。伏羲昊听后,斥责须菩提道:“你胆大妄为!那孟章神君乃天廷正神,为父见他尚且让得三分,你又是何方尊神,竟敢如此放肆?”须菩提道:“孩儿该死,一时失手以致大祸,祈求父王宽恕。”伏羲昊叹道:“既然你有此等本领,就去打阴灵吧!天王有旨,今封你为副将,也算给你个职衔,你与那阴灵一决高下,将功赎罪吧!”须菩提闻言,暗自高兴,笑道:“若那阴灵败在我手下,又当如何?”伏羲昊瞪他一眼道:“你想如何?今能保住项上之头已是万幸,莫非还想让天王封赏你么?你与那阴灵打斗,万万不可轻敌,若是不能胜他,也不要恋战,撤回军中即可。”须菩提道:“孩儿知道了,请父王宽心。”
突然,只听得大殿上笙箫迭奏,钟鼓齐鸣,交杂一时,殿中间有两根雕柱,上面也有一副对联,上联曰:“【昨天成双成对结为婚姻】”,下联道:“【今日一寡一鳏亦是宿缘】”,横匾题云:“【顺天应命】”。女姬看得入神儿,忽又听一童子阶前喊道:“上神升殿!”女姬举目望去,只见圆融神徐徐走上台阶,居中坐在殿堂之上,博带褒衣,峨冠革履,精神奕奕,旁边针媛和织女二仙娥各抱一个锦簿,身边又有一仙婢掌簿注录。殿内众人神女子立于丹埠之上,如一片花团簇锦,映得满堂艳丽。女姬只听得针媛和织女一一点名,只见点到一个仙女,叫作婵嫣,看她花容婀娜,敛笑玉靥,含羞露半,自与众不同。圆融神起身道:“婵嫣,天机不可泄露,本府不宜点明,你的姻缘当在人神世界,此男子必为贵人,也是一方之主。”婵嫣欠身问道:“请上神明言,此男子叫何名字?”圆融神正色道:“婵嫣,本府恐触犯天律,不能明说,姻缘到时你自会知道。”说罢,不复再言,婵嫣听了,只好不再追问,裣衽再拜,又退在一侧。女姬细看婵嫣,心里思道:“这仙子真是命途多舛。”想到这里,又听针媛点到一仙女,名叫妲娥,见她从容缓步而上,环佩叮当脆响,悠悠然立在阶前。圆融神一翻锦簿,对她道:“妲娥,你也是仙界一神,然而在八十一星海却无姻缘,你与那婵嫣一样,将入凡间轮回,在那处有你的心仪之人将成婚姻。”妲娥面露失望之色,噘起嘴儿问道:“上神,不知那男子是何样人?请明示。”圆融神道:“半人半神,位极人臣,也是大富大贵,你可放心。”妲娥听罢,不发一语,默然退下。
且说㛞珠到了凤来阁,媚凤和玉奴掀起珠帘儿,玉奴朝里报道:“二少主来了!”㛞珠进里间去,站在里屋的香哝和斓姁双双欠身道:“二少主。”㛞珠见须菩提和碧玉、尚翠都坐在春凳上。须菩提见她来了,抬眼笑道:“㛞珠儿,你过来,我问一句话。”㛞珠不知他要问什么,就过去坐碧玉和尚翠旁边,然后看着须菩提。须菩提四顾一下,然后对香哝和斓姁道:“你两个先出去,把门关上。”香哝和斓姁躬身退出里间,又轻轻地放下珠帘儿将门关上。㛞珠笑道:“哥哥要说什么机密,还要将婢子撵出去。”须菩提拉住她的手儿,问道:“我听人说,蕊珠宫里有个婢子,手里有神奇,能千变万化的,可是真的?”㛞珠先是一愣,又看了看碧玉和尚翠,见她们俩说着别的,这才问须菩提道:“你是听谁说的?”须菩提笑道:“不管谁说的,你就告诉我,那婢子是不是有这神奇?”㛞珠摇头儿道:“不曾见过。”须菩提板着脸道:“她们一个个都知道了,你只瞒着我作甚?”㛞珠道:“哥哥须告诉我是谁说的,我就告诉你。”须菩提道:“是母后身边的一个叫凫嬥的婢子说的,她就和那婢子住一个屋里,她说她亲眼所见,还说很多人都见了,连你也见了的。”㛞珠咬咬唇,笑道:“凫嬥这婢子嘴贱,就知道胡说八道的,你怎的也就信了?哥哥觉乎若真有那么一个神奇的人,会跑来给人做婢子么?”须菩提一听,低头思忖片刻,又抬头憨笑道:“还是妹妹说的有道理,我也觉乎这断不可能。”正说着,就听凫嬥在门外道:“少主,少夫人,娘娘让小婢来送压床礼了!”碧玉去开门,凫嬥端着一只琉璃托盘进来,欠身道:“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娘娘让婢子来送压床礼了。”碧玉笑了笑,又回到春凳旁边,凫嬥端着托盘朝尚翠走来,㛞珠翻她一眼,等她刚迈步就出脚挡了她一下,凫嬥冷不防就一跤扑在地下了,托盘也翻了,珠零玉翠的撒了一地。㛞珠掩口笑,须菩提知道是她使坏,只摇头笑笑。碧玉也掩鼻一笑,打趣道:“真的是妻不如妾呢,方才给我只福了一福,见了尚翠她就磕起头了!”尚翠急忙起来,扶起她道:“你这个婢子,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少夫人在那边站着呢,你给我磕什么头。”㛞珠忍俊不住,眯着眼睛咯咯地笑了。凫嬥爬起来,笑着给尚翠福了一福道:“恭喜二少夫人!”又对着须菩提欠身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须菩提笑道:“你真很辛苦呢!”凫嬥又弯腰收拾地上的东西,大家看去,却是紫金镯子、真珠串子,玛瑙,五彩珊瑚玦,五彩雕纹玉环,七彩水晶宝钗,错金镂银圆珰,太虚螺纹琉璃坠子,太虚云母扇,九天灵露,九真玄香,玄灵茶,九天紫露酒等,一律都是成双成对的。碧玉和尚翠收了,碧玉笑道:“你回去代我们向娘娘道谢,就说我们很喜欢。”凫嬥欠身道:“娘娘说叫少主和二少主、少夫人、二少夫人都去清元殿呢。”须菩提起身道:“那我们就去吧,娘娘要请客了,不去怎么行!”说着出门,须菩提和㛞珠前边走着,碧玉、尚翠、媚凤、玉奴、香哝、斓姁、凫嬥俱跟在后边,一路上欢声笑语,环佩叮咚。
且说辅神度厄接旨,一时左右犯难,送走元真童子之后,只在堂前踱方步,嘴里一边嘀咕道:“这却不是个什么好差事,这让我如何是好,这差事儿办好办不好,横竖都要开罪了那女娲娘娘,可是这圣旨都接了,这差事儿怎的也得办,不然就落下个抗旨不遵的大罪,这却如何是好?”心里这般嘀咕着,突然计上心来,喜道:“我先去那北极星面见上神北斗星君,请他给我出个主意,若他出得好主意,便两厢无事,若是甩手不管,我也算是与他说了这事儿,将来办好办不好,都由他顶着,女娲娘娘也不会只怨我一人。”如此想着,又喜上眉梢,兜着那圣旨就往北极星北斗宫飞去了。
【鸾吟凤唱醉三霄,龙腾虎啸震九天;】
【身在巫山外,雨意已趋浓浓。】
【鸳鸯抱衾,乍现酥|胸,似乎一场春梦。】
却说伏羲昊凯旋,领着轩辕昊、钟颀、须菩提、玄真子进宫面圣。天斗听说阴灵退走,心中大喜,命元真童子一一赏赐了玥供若干。忽又听得须菩提只出一招就击退十万魔兵,心头疑云又起,暗想道:“须菩提法力高深,无人可敌,若被伏羲昊和女娲利用,必为我心头之患。”思毕,对伏羲昊道:“须菩提功过两抵,不赏不罚,让他仍回灵界去吧!”伏羲昊虽说有点失望,也只好领命。伏羲昊举荐道:“弟子遇到牧夫星人神钟颀,有奇才,能未卜先知,特举荐他为天廷效力!”天斗思忖片刻,道:“封钟颀为内廷天卜神,玄真子为侍仙。”钟颀叩首谢恩不题。天斗又问道:“界下凡间之事如何了?”伏羲昊道:“师尊召女娲和我等返回天廷,这界下现在情势如何,弟子也不知道。”天斗令道:“阴灵已退,天廷无忧,着令你与女娲等诸神再度下界,帮助人类生计,旨到三天后即行,不得延误!”伏羲昊叩首领旨。轩辕昊急问道:“弟子也下界去么?”天斗道:“你就留在天廷吧,为师另有任用。”说罢散朝,各自退下。
【玉兔心驰神往,神龟环绕佪旋。】
女娲笑道:“看看她们,如鱼得水一般的,今后这里可要热闹起来了。”玄女笑道:“只要娘娘满意,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有些个婢子,不懂得礼数的,就怕在这里惹娘娘生气,叫我说,不论是谁,娘娘只管严加管教,愿打愿骂随着娘娘,若再不听话就叫我来领了去,将她们逐出去,也就清静些了。”女娲笑道:“却不能打骂的,你看她们一个个玉软花柔的,我见了都心疼,怎么舍得打骂,她们初来乍到,慢慢儿就好了。”玄女语气紧张,急道:“娘娘是不知道,我也只是为了她们好,若真的惯坏了脾气,一来惹得主人不高兴,二来自己遭罪,不然她们的下场也就和那邠夙一样了。”女娲疑道:“邠夙是哪个府上的?她怎么了?”玄女神秘兮兮道:“娘娘不晓得么?二大王府上的婢子邠夙,也不知怎的了,被上神女姬活活打死了。”女娲大惊失色,霍地起身急问道:“怎的?被女姬给打死了?”玄女也起身叹道:“我听说邠夙那婢子死了,心里也实在难受,想想一个婢子也真不容易的。邠夙幸亏不是天香殿里的,听说是天王造化的送给二大王的,若是天香殿里送去的,怕是连我都免不了受牵连。”女娲惊道:“那邠夙做了什么就让女姬打死了?”玄女道:“听婢子们私下里传话儿,好像是邠夙偷了她的紫金镯子,就被她逮住,当场就给打死了。”女娲忿忿道:“这个女姬目无法度,也太过嚣张了,即使那婢子犯了什么王法,自有天廷处置,她怎么就能随随便便将人打死!”玄女摇头,叹息了一阵子。女娲叹道:“就是一个镯子而已,婢子若喜欢,就当送与她了,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将她打死。”玄女趁着话题,小心问道:“小仙职小位卑,有些话儿也是不敢问不敢说的,说到邠夙被打死,我认为总是有其他隐情的,不知娘娘听没听说二大王和上神女姬的事儿?”女娲反问道:“他们有什么事儿?”玄女笑道:“我也只是听来一鳞半爪的,还是不清不楚,听说二大王和上神女姬暧昧不清的,因为二大王和婢子邠夙的风流事被上神女姬发现了,便吃她的醋,设了一计就将邠夙逮住了,就这么活活打死了。”女娲突然想起邠夙和轩辕昊的风流事儿来,心中已明白。女娲问道:“你是听谁说的?”玄女愣了一下,回道:“那天听我的丫头珝瑶说的,她也是听别人说的,是上神女姬府上的婢子岄灵传出来的话儿。”女娲正色道:“这些话都是道听途说,本宫以为未必全信,今后当告诫那些婢子不要随口乱说,事情到底怎么样儿的,未水落石出前,谁也不许乱传乱说的。”玄女蹙眉道:“娘娘的话我记住了。”说完便告辞,女娲也未留她,就叫碧玉送客。
【琪花玉树,玲珑弥望;】
且说度厄为何就平白无故地遇上宝瓶星海神府守将戌闰桀的儿子戌闰圱?这话还得从头说起。原来,戌闰桀听说天斗派度厄前往东极星天龙宫查办须菩提诛杀孟章神君青龙一案,心中思道:“想起当年女娲封我为戌闰氏王,又命驻守宝瓶星海神府,我和璟琄惨遭笪殷昊毒手,若不是女娲娘娘前来相救,莫说没有这个氏族之王和驻星守将的地位,就怕是连性命也早丢了,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次如果再袖手旁观,岂不是无情无义?不论如何也要将须菩提救下,以宽慰娘娘之心,报答娘娘大恩。”想到这里,便急召来长子戌闰圱,次子戌闰靖、三子戌闰罡商议搭救须菩提的事儿。戌闰桀沉思片刻,叹道:“唉!女娲娘娘为诸神之母,其子须菩提年幼,血气方刚,误杀孟章神君青龙,故被打入天牢。如今天王派度厄前往东极星天龙宫彻查此事,一旦查明原委,少主必死无疑,此事关乎女娲娘娘安危,少主死,娘娘必忧愤而死,为父岂能坐视不理?”戌闰圱问道:“父亲,为何那度厄查明原委,少主就必死?”戌闰桀道:“度厄到了东极星天龙宫查案,怎么能有公正?天龙宫上下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须菩提碎尸万段,度厄若到了那里,所听到的必是天龙宫一面之词,再有白虎、朱雀、玄武三神君推波助澜,坐实少主死罪,他便难逃此劫。”戌闰圱又问道:“我们如何搭救少主?请父亲明示。”戌闰桀道:“度厄前往东极星,必经过我宝瓶星歇息,只要踏入我的地面,为父自有妙计,到时候你们依计而行就好。”说罢又将妙计细细说了一遍,并嘱咐道:“此事要做得滴水不漏,不留一点痕迹才好,否则若被天王知道,我家便是灭门之罪!切记!切记!”三子记在心里,又聚在一起细细策划一番,只等那度厄前来。此处不赘。
众婢见这摆设,心里喜欢,叽叽喳喳,进进出出地看来看去,争抢起房间来,碧玉笑道:“不要争了,都有你们住的地方,我来给你们安排吧。”妱翚不高兴了,噘着嘴儿道:“凭什么是你给我们安排?你不也是个婢子么?”碧玉被忽然怼了一句,敛起了笑容,还未等她说话,就听凫嬥也插了一句道:“就是,你也只是个婢子,只是比我们先来罢了,凭什么我们就要听你的呢?要说安排,还是少主姐姐的,不论怎么我们都服帖的。”碧玉正要发作,又觉得也没办法说,只好不作声了,拿眼看着㛞珠,不料㛞珠正在痴痴迷迷地偷窥站在后面的轩辕姝涵,也没注意她们说什么。众婢又开始乱糟糟地嚷嚷起来,这时,就见轩辕姝涵拨开她们走出来,站在碧玉身边,众婢都愣怔了,安静下来望着她。姝涵盯着妱翚和凫嬥,正色道:“你们两个吵吵什么?没大没小的,知道碧玉姐姐是谁么?她可是少夫人,不听她安排要听谁安排?我看你两个皮痒痒了,要不是看你们头一次进这宫里来,少夫人早就把你们撵出去了!”话刚出口,众婢个个惊疑,刷地脸色就白一阵子红一阵子的,慌忙在碧玉面前跪成一排,头不敢抬。碧玉也一时吓傻了,只站着怔怔地看着姝涵。姝涵朝碧玉莞尔一笑道:“请少夫人分配住处吧。”碧玉回过神儿来,轻轻嘤咛一声,又对众婢道:“我给大家分分殿阁,都是一个样儿,没有必要争来抢去的,只是要两个人同居一阁,且不可自己组的。”众婢听了都低头拈带,暗中噘嘴儿。碧玉看她们都静悄悄的,接着道:“妱翚和媚凤住翠锦阁,玉奴和香哝住珠香阁,嫱娟和斓姁住静兰阁,姝涵和凫嬥住红玉阁。就这么定了,你们自己去拾掇,再有别的什么需要,和我来说,我再给安排。”说完,碧玉又看看大家,见众婢都没有意见,又道:“这宫里吃的喝的都不操心的,大家都在后园的玉亭里一起的。”凫嬥问道:“我们几个都伺候谁呢?这会儿也分配好了,让婢子也好准备着。”碧玉想了想道:“才来的,先玩一会儿,待我禀明娘娘再做安排。”话才说完,就听见嫱娟嘻嘻笑道:“我想伺候少主哥哥。”众婢都掩口笑了一声,偷偷瞅着碧玉,这时,斓姁打趣道:“你怎的这么不害臊的,少夫人还没发话,你倒先占上了?”嫱娟绽开梨涡微微一笑道:“那总得要伺候一个主子吧,我不去总是有人去的,有什么害臊的。”媚凤瞅了碧玉一眼,笑道:“我要么就伺候娘娘,要么就伺候少主妹妹。”碧玉听得头晕目眩,不耐烦地道:“别说了,这蕊珠宫里头不是天香殿的束女营,也是有规矩的,往后不许你们哥哥妹妹的乱叫,一律按照礼数来!”说完转身就走,才出门槛时瞥了姝涵一眼,而后又姗姗地走了。
【雪松霜桧,锦柏翠篁。】
【紫光佛塔,香火因缘,霄壤自有别,灵地各见长。】
【恰似桃花含娇媚,娆娆一笑更幽柔。】
【一朝百花竞秀,千日瑞露化云。】
【鸢腾鱼跃,箫韶霏弥凤来仪。】
却说天香殿玄女听珝瑶和两个婢子在阶前议论邠夙,便将她单独唤到屋里细问,方知邠夙被女姬打死一事,心上一个激灵便想入非非起来,暗思道:“不意二大王却喜欢上了一个仙婢,果真邠夙姐姐也令人婉惜,只可惜她却不是出自天香殿的婢子,否则我便好好调|教一番,也断不会被女姬打死。今儿此事已露了出来,我正好借此去结识二大王,只说天王传谕让我将各府侍婢造册,故来见一见邠夙,人都已经死了,二大王也怕事情若被天王知道他也脱不了干系,他必然做贼心虚,所以我也不怕他能怎么了,不如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先去勾引他入了圈套,随后再慢慢从他口里套出些机密来,一旦他的把柄儿始终在我手里,不怕他不听我的。”想到这里,便唤上珝瑶去了朝阳殿南殿。
三人谈笑,乐此不疲,直到三更方散,度厄回到客房,哪里有睡意,脑里全是婱翜的倩影。度厄想道:“我本奉旨去东极星查办须菩提一案,却经过此地遇到了戌闰圱和婱翜,这也是难得的缘分,想往日在仙界,何曾得过如此幽闲,终朝闷坐,没有一个知己朋友,十分乏味。既然难得如此,不如再住上两日,和婱翜姑娘一诉衷肠,便也心愿足了,而后再去东极星办案也未迟。”想来想去,乘着醉意睡着了。翌日醒来,就听得窗外莺歌燕语,度厄推窗四望,只见云淡风轻,山明水秀,令人惬适。再抬头一看,却是婱翜的妆楼隐隐在目,说来也巧,正好婱翜也推窗望来,见到度厄,又娇羞一笑,抬手将那纱帘放下,转身离开。度厄觉婱翜有意,一时心里痒痒,不能按捺,便整好衣装前去拜访,走出客栈,转过一排雕栏,便来到妆楼,度厄不敢进去,在门背后站着,只听里面婱翜笑道:“妤嬛,你猜本小姐昨日遇见了谁?”妤嬛笑道:“在这里还能遇见谁,不是我王兄就是那个灵界来的半癫钟颀。”婱翜道:“就是你侄儿,他昨天向我引见了天廷来的辅神度厄。”妤嬛笑问道:“既然见了,你心里觉得怎的,中意么?”度厄听到这里,心里喜道:“原来这个叫妤嬛的是戌闰公子的姑姑,我且听听那婱翜的意思。”又听婱翜笑道:“看他生得风流俊朗,却也是我喜欢的人,不知他意中如何。”度厄将婱翜和妤嬛两人的说话,句句听得明明白白,心中喜道:“不料美仙子这般念我,这种美事儿可是千载难逢。”又听妤嬛道:“既然如此,便是你遇到佳偶了,你要珍惜,切莫将他放走了。”婱翜笑道:“你先梳妆,我去外边看看童子过来没有,就等他报信呢,不然我怎知度厄何时出来的。”度厄一听,心中大喜,又怕她忽然出来撞见,便急忙闪在雕栏后,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度厄又走出来,对着婱翜深深一揖:“姑娘早起。”婱翜掩口,转脸朝里一笑,又转回欠身道:“上神也早。不知这是要往哪里去?”度厄从容笑道:“我见此间景致优美,便出来随便走走。”婱翜道:“请上神自便,但若得闲时,便来做客吧。”度厄又揖了一揖,转身离去。
女娲自己转回清元殿歇息,碧玉又回来侍奉茶水,女娲笑道:“过来,坐在我这里,我们说说话儿。”碧玉受宠若惊,瞅了女娲一眼,低头道:“娘娘,婢子不敢。”女娲就将她衣襟儿一拽,碧玉便乖巧地挨了过去坐下。女娲拉着她的手儿瞅了她半晌,笑道:“碧玉,以后不许你再叫娘娘了,也不许你再伺候我了,过些时候给你安排两个婢子伺候你吧。”碧玉惊得瞪大眼睛瞅了女娲一眼,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暗喜了一下,又不敢确定,于是低头道:“婢子就是伺候娘娘的。”女娲笑道:“刚才说什么来的,你还不明白么?你要改口叫母后了,也不许再自称婢子,为娘要给你们办婚礼,你就是我们家的少夫人了。”碧玉听了脸上一片红晕不散,轻轻点了点头儿。女娲一出闪念,手里就落了一件粉色丝线背心儿,她看了一眼,又递给碧玉,笑道:“碧玉,你都累了这一阵子了,让尚翠看着须菩提就好,快去歇着吧,你去把这个背心儿放在须菩提榻上,免得他又想起那碧霞犯起病来了。”碧玉应着,接着背心儿一看,肚里转道:“这怎的是粉色,须菩提穿这个笑死个人了。”碧玉见女娲有些困倦了,也就没多问,收起丝线背心儿,轻手轻脚地退出殿外,往云灵轩去了。
牛宿与织女私下偷情,如蜜如胶,往来几天,人并不知。一次又来圆融府找织女,两人在阁中幽会时,却被针媛撞见,一时就报给了圆融神。圆融神大怒,指着牛宿骂道:“你也是个堂堂辅神,怎能违反天戒,勾引我府上的仙婢?”说完便令针媛抛出九重针,圆融神轻轻一吹,就见织女身上飞出一根玄丝线,针线一起飞上牛宿身上,穿针走线,将他绑得结结实实。牛宿心虚,也不好分辩,只好认命。圆融派人报给内廷,金童玉女奉旨带兵前来,将他打入天牢。圆融神本想重罚织女,又想她还要下界去主持婚配之事,只好忍住,只斥责道:“我这次不追究你,因要带你和针媛下界去助女娲娘娘,若有下次,决不饶你。”织女又惊又俱,即使心中千般焦急,万般痛恨,一时也无可奈何,只得跪地认错求饶而已。
【绿萼梅螭蟠虬结,绥山桃芳香芬馨。】
㛞珠和姝涵说着就到了前殿,香哝、斓姁、嫱娟、妱翚、凫嬥见她们来了,齐齐地迎了出来,朝她们俩福了一福,又站在一旁。洛珠见㛞珠和姝涵两个进来,却不知哪个是少主,只对着两人福了一福道:“少主千福!”㛞珠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二大王府上的洛珠,不知来蕊珠宫有什么事儿么?”洛珠又一欠身道:“小婢也没什么事儿,听说贵府上的姐姐们会刺绣,还会画画儿,小婢就来看看,想让你们教教小婢的。”㛞珠挽着姝涵坐下来,笑道:“你也不用小婢小婢的,你又不是我们府上的婢子,来了也就是客,又何必见礼呢。”洛珠欠身道:“那我就不见外了。”㛞珠瞥了她一眼,又问道:“对了,我听说二大王的婢子邠夙被女姬给打死了,这怎么一回事儿?”洛珠愣了一愣,而后笑道:“我也不晓得呢,只知道她去南灵殿找岄灵耍了,就再也没回来。”㛞珠又问道:“这么说,二大王府上就你一个侍婢了?”洛珠笑道:“就我一个,平时也不忙的,二大王却很少在府上。”㛞珠笑笑道:“总是有个人给你做伴儿才好,平时也没人去,府上便觉冷清。”洛珠道:“也不冷清,前时天香殿的玄女还去了呢。”㛞珠问道:“天香殿是管束婢子的地方,玄女去二大王府上肯定是送婢子去的,你怎么说只有你一个人。”洛珠笑道:“她那天去是去了,不过不是来送婢子的,我不知她来做什么,只知她和二大王待在屋里面很长时间,跟她来的那个叫珝瑶的婢子,硬是守着个门,横竖不让我进去呢。”㛞珠疑道:“这就有些奇怪了。”这时,凫嬥听洛珠这么一说,便悄悄退出去了。
玄女进里间坐下,轩辕昊瞟了她一眼,暗思道:“她与我有甚机密可谈的?”本来怒气填胸,见玄女娇媚可人,秋波婉转颇有些柔情蜜意,顿时将那一腔怒恨化为青烟散去了。又忽然见玄女匆忙掩门,更让他觉得颇为蹊跷,便试探道:“你到底有什么机密的事?”玄女笑道:“二大王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怕叫外人听见了不好。”轩辕昊疑道:“我们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么?”玄女秋波一转,故意挺了挺胸,恰恰将他一双目光引到她乳上。他定睛一看,纱衣下隐约可见一双玉桃,就像贴在皮肤上一般,让他身子都酥了半边儿。轩辕昊见她如此,竟忘了她是玄女,倒是像邠夙站在眼前,就要伸手轻薄,不料玄女将娇躯向后轻盈一闪,飞了他一个媚眼笑道:“二大王怎的如此?你将妾当成什么人了?”轩辕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将手缩回,定睛看她,笑道:“本王一时眼花,竟然将你看成……”话未说完又咽了回去,玄女瞅着他问道:“竟然将我看成了邠夙么?”轩辕昊心上一紧,惊问道:“玄女,何出此言?”玄女急中有智,忙笑道:“我是不管这府中的事儿,但无奈天王传来口谕,要我将各府婢子造册呈报,可是寻找邠夙好几天也没找到,也不知婢子死哪去了,我想二大王也在寻找她,故而见我如见她一样,一时激动了吧。”轩辕昊急道:“玄女妹妹,你莫瞒本王,本王晓得你话里有话,你有什么尽管直说吧!”玄女忙道:“二大王莫要高声,只怕被外人听见不好。我知道二大王与那婢子有私情,她被上神女姬活活打死,此事儿若被天王知道,还不知如何收场呢。”轩辕昊冷笑道:“你是要威胁本王么?”还未等玄女说话,便将她硬拉到榻前,玄女无力挣脱,踉跄着过来,不防又被他一个拱抱,勒得她细腰生疼。玄女吓得花容失色,急道:“二大王要做什么?”轩辕昊笑道:“你当本王是什么人,任由你来摆布么?本王实实地告诉你,邠夙不过就是一个婢子罢了,她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横竖不过就是一个婢子,而本王是天廷敕封的大王,即使你去告发本王,也不过被师尊斥责几句罢了,你以为会将本王怎么样呢?”玄女见他放赖,自知妙计落空,心中后悔不迭,又急道:“二大王,我不问邠夙的事儿也就罢了,你却要亵侮我,快快放我吧!”轩辕昊见她又惊又怕,不由得欲心顿炽,逼上前笑道:“你不过就是我师妹用囲山里的一颗石头造化的一个辅神而已,却也野心勃勃的,你私闯我府邸来做什么?”说着便双手将她搂住,又叫道:“好妹妹,难得你我有缘,昔日一面,本王对你倾心,只是一直未得机会,正好你自己来了,不如我们先做夫妻,了了我的心愿。”玄女吓得瘫软,泣道:“二大王莫污我清白,求你放我回去!”轩辕昊哪里听得,只将她抱起,放在榻上按倒。玄女知已难逃此劫,暗思道:“不如就从了他,即使不能成为长久夫妻,将来也能多一个靠山,不算吃亏的,说不定还有大用。”想到此处,又佯装挣扎道:“二大王,你无视天条戒律,我好意来问邠夙的事儿,你竟敢乘机调戏我,快快放手,我若喊叫起来,门外的婢子听见定会告诉天王去,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轩辕昊也不答她,只轻轻朝她身上吹一口玄气,那裙带底衣已经荡然无存了,轩辕昊已是心摇魂飞,双目徜恍不定,一会儿看她模样儿是邠夙,一会儿又看她好似玄女,正欲行事,就听玄女娇嗔道:“二大王且慢,妾既已至此,也逃不了的,愿意从你,但心中尚有几件事儿一时不明,可否赐教?”轩辕昊道:“妹妹尽管说来,本王洗耳敬听。”玄女问道:“天王为何说话听得是男儿,却是个女儿身?”轩辕昊一愣,笑道:“这是个什么事儿?也消得你来一问,你原本也是一块石头,怎么也就成了一个女儿身?昊天造化他成这样儿,也就是如此。”玄女又道:“二大王如此,想必对妾也垂青不弃,故而情致缠绵,今日妾此身相许,只求二大王不要避嫌,若有机密之事,还望莫要瞒妾,据实说来。”轩辕昊疑道:“你想知道什么?本王知无不言。”玄女问道:“既然如此,足见二大王志诚,妾只想知道,天王是如何成为三界之主的?”轩辕昊笑道:“你若要问这个,说来话长,本王也是听魔天王阴灵说过这段传奇,始终未能全信,直到有一日本王亲眼所见,方知确有其事。”玄女问道:“是什么事儿?”轩辕昊一时来了兴致,便搂她侧卧,细细将盘古如何开天,如何造得四弟子,天斗又如何杀了四个师叔,如何篡夺天位的事儿统统告诉了玄女,只听得玄女睁大双眸,一时陷入沉思。轩辕昊道:“本王已如你所愿,不知妹妹可如我愿否?”玄女又问道:“如此说来,天王是因为窃取了照石才拥有无敌大法的,继而篡得天位么?”轩辕昊笑道:“当然,本王亲眼所见天王有此宝物。”玄女将一双玉手抚上他胸膛,娇声问道:“二大王若得此宝物,又当如何呢?”轩辕昊把持不定,握住她的小手儿笑道:“好一双玉笋。”玄女又问一遍,轩辕昊道:“那几无可能,照石在天王身上,岂能轻易得到?”说着便抱住她柳腰,玄女已魂销力软,尽力推他道:“二大王若是不答妾问,便不让你碰妾。”轩辕昊急道:“妹妹,本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怎么还说本王未答你所问?”说着又扳过她柳腰,玄女急道:“二大王你放手,妾要问你,若你得了那照石,将会如何?”轩辕昊也不释手,笑道:“本王若得此宝,天下无敌,自然会取天王而代之。”玄女点头道:“二大王胸怀大志,使妾心折,唯盼二大王能如愿。”轩辕昊惊道:“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本王只对你一人戏说而已,你万不可当真,那照石就像嵌在天王金身上的一块肉儿,除非他愿意舍,不然外人岂能得手?”说着又伸手探其玉胸,笑道:“就如妹妹这一双宝物,可舍得与人么?”玄女一脸娇羞,以手掩面,笑道:“舍得,妾此身即将与二大王,又何惜其他?”轩辕昊摸去,笑道:“真可人也,双丘娇小,看似并峙,却不盈把手一握。”玄女已羞晕不行,咯咯笑道:“妾原以为二大王是个目不斜视的正经人,却不料也如此好色的。”轩辕昊笑道:“莫装正人君子,谁人闺帏之中不是如此?莫非单单就本王好色么?”玄女又背过娇躯笑不停,轩辕昊又将她揽回,直入公堂不题。
玄女进来时,就暗自惊叹蕊珠宫壮观到可以与那玉京宫媲美了,甚至这里的景色更胜玉京宫三分,心里思道:“若有一天我也能住进这般奢华的宫里,此生也就无憾了。”想到这里又在殿堂里参观,见有一大张琉璃桌子,上面摆满各种字画儿,还有瑶琴、芸签、镇尺、绛罗、鉴屏、银盒、笔砚、油墨、颜色、玄帛等,尤为清雅。玄女看得入神儿,女娲进来她都不知道,女娲笑道:“玄女看得这么入迷,要不也来画一个?”玄女连忙转过头来,见是女娲忽至,又赶忙跪叩三遍道:“拜见天母,娘娘万福!”众婢见状,骇得急忙跪成一排,不敢回眸正视。玄女拜完,珝瑶又领众婢叩拜道:“娘娘万福!”女娲笑道:“都免礼吧。”玄女和众婢这才起身而立。玄女恭谨道:“自娘娘造化妾人之后,妾人尚未拜访过娘娘,那时候娘娘还在南灵殿,妾人也忙于天香殿的事儿,一直未得机会。娘娘的造化之恩,妾人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的,今天大大王来天香殿,说起宫里须添些侍婢,妾人方知道娘娘乔迁蕊珠宫了,本该早早地就为娘娘安排了的,却怠慢了这长时间,妾人真的该死,这就急着亲自过来了,一来赔罪的,二来送这些婢子过来伺候娘娘。”女娲挽起她的手,笑道:“怎么就突然说起这些话了,我何曾埋怨过呢?本宫也才从凡间回来没几天,宫里空荡荡的也不急着要人来伺候,所以也就没去问你要婢子,你就是多心了。”玄女又问:“为何不见少主?他还好么?”说着便热泪盈眶了,女娲拉着她坐下,这时碧玉端上茶来,女娲道:“须菩提好着呢。来,先用茶吧。”玄女接过茶,呷一口放在桌子上,女娲又道:“本宫在凡间繁忙,也少关心府里的事儿,碧霞去界下轮回了,现在只剩下碧玉和尚翠了,顿觉得这宫里冷清得很,才让大大王顺道去你那里讨几个婢子来。”玄女伤心落泪道:“碧霞轮回去了,再也不容易见着她了。”见女娲又伤感,玄女又岔开话儿道:“妾人见这些油画里景儿活生生的,可是娘娘画的?”女娲笑道:“是本宫闲来无事乱画的。在界下忙的时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儿,这突然回来就觉得手里没事儿做了,闷得慌,所以就造了这些,写写画画的排遣无聊。”玄女笑道:“娘娘造化万物,更别说是画画了,这也只有娘娘才能画得这么好,跟真的一模一样儿的。”女娲叹道:“唉,这也就是个戏耍罢了,有时候见婢子们手里弄那个绣绷儿,绣出来的东西也很精致,本宫却一点儿都做不来的。”玄女笑道:“自从圆融府上的仙婢针媛和织女弄了这个刺绣,一时都流行开了,婢子们都喜欢刺绣了。”女娲问道:“圆融神府上有这么两个巧手的仙婢么?本宫却未曾见过,在凡间时,本宫令圆融神为凡间男女操持婚配的事儿,他倒是说过一句,说需要请府上的仙婢针媛和织女下界去帮忙,他才能做成这个事儿的。”玄女问道:“凡间人类要婚配的么?”女娲笑道:“再不婚配就灭绝了,还如何繁衍生息呢。”玄女掩鼻笑道:“这若是在仙界,可不是人人都敢想的事儿。”女娲笑道:“现在不同昔日了,昔日诸神慧智未开,只有吃了芃果才晓得风月,而如今人人都晓得了,只要有意的,只需报天廷允准就行了。”玄女叹道:“唉,这也是呢,仙界的诸神、众人神也要繁衍生息,若不婚配如何使得?”女娲笑问道:“你就没踅摸一个中意的来?”玄女不觉脸上一红,笑道:“每天忙得,暂且还顾不得那些事儿。”女娲见她羞人答答的,也就不再追问,转脸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几个婢子,向玄女问道:“这次给本宫安排了几个来?”玄女也回头看看,笑道:“一共八个,都是天香殿里的精品人物,我亲自为娘娘挑选的。”女娲心里欢喜,笑道:“这可让你费心了。你叫她们过来吧,本宫须仔细看看。”玄女轻轻一扬红袖,珝瑶会意,领着妱翚、姝涵、凫嬥、媚凤、玉奴、嫱娟、香哝、斓姁八个仙婢姗姗而来,珠围翠绕,袅袅婷婷站了一地,女娲见她们一个个生得眼横秋水,幽柔婉媚,眉扫春山,便不停地点头微笑。
且说那针媛和织女因针绣在天界闻名,无神不知,无仙不晓。牛宿虽未见过织女,但心内早已倾心,但凡见到手里拿着帕儿的仙子,他便时时以目顾盼,就像是见着了织女。一日,牛宿见女宿有一方绢帕儿粉香精美,取来一看就爱不释手,牛宿便索要,女宿神道:“你一个须眉男儿,要绢帕儿作甚?”牛宿笑道:“睹物思人。”女宿斜睨他,问道:“思谁个?”牛宿道:“当然是谁绣的帕儿就思谁了。”女宿瞥他一眼道:“你不是思那女姬么?怎的,又变心了?”牛宿嘿嘿道:“我哪有那个胆儿?那女姬可是天王的弟子,再说她心仪的可是二大王,我何德何能敢跟他争?”女宿白他一眼道:“既不敢与他争,昔日界下造人时,你为何要化成一头野牛故意吓唬她来?结果呢?丢了夫人又折兵,如果不是你元身跑得快,被那望舒逮着,你就变成那头死牛了。”牛宿笑道:“那不过是我和女姬开个玩笑而已,你千万不可张扬出去。快,将你的帕儿给我吧。”女宿舍不得给他,笑道:“这绢帕儿是文武殿圆融府上的仙子织女赠与我的,你去问她讨一个,为何偏抢我的?”牛宿笑道:“我去讨要一个倒不难,只是我与她素未谋面,这男来女往的总是有些不便,需借个由头方好去见,不如先将你的帕儿给我,我拿去就说想要一个这般颜色的帕儿,这不是就水到渠成了么。”女宿笑道:“什么,讨一个帕儿还要用计谋,你平日里是不是用惯了的?”牛宿问道:“你不曾听大大王讲《昊经》时说过的话么?”女宿道:“大大王说过什么?也只是讲讲经罢了。”牛宿笑道:“人都说我牛宿胆大心粗,其实他们只说对了一半儿,我是心儿又细,胆儿也大。那日大大王讲经,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大大王说那经卷上说了,九重三千万大千世界,不论什么,凡有心灵者,就有计谋存在,这计谋只用在三处才好,一处是攘权夺利时用计,另一处是行军打仗时用计,最后一处是对女人用计。除此而外,其余都不能用计谋的,全凭情感和善念处世,可惜偏偏被他们使反了,除了不对女人用计之外,其他处处都用计,结果是什么?世界愈来愈没有感情了,众生愈来愈没有善念了。”女宿一笑了之,正色道:“你别对我说,我修界还未到那境地。帕儿借给你了,你请自便吧。”说罢各自离去。
不提戌闰圱与胡臾芎叙谈之事,只说戌闰魁,出了厅堂,竟转身去了花园,一路东张西望,寻找那玉嫊,走了一会儿才见花圃中有个纤细的人影儿,定睛一看,正是玉嫊,便上前一揖道:“见过小姐。”玉嫊闻言,掩口笑道:“什么小姐,论辈分,我是你舅母呢!”戌闰魁脸上一红,尴尬笑道:“晚辈见过舅母。”玉嫊闻言,咯咯笑了,又道:“谁倒计较那些个虚礼,若说年龄,我也只比你大一岁,便是姐弟相称,也不为过的。”戌闰魁正值青春年少,见了玉嫊,便觉她润若朝霞,娇媚可人,肤里玉映惊若天人,不觉神魂飘荡,开口便道:“谁说不是呢,我见舅母,不,我见姐姐绝色无双,这世间也是没有第二个了,若有缘,不如我们就做个姐弟如何?”玉嫊脸上一红,抬起红袖,掩鼻笑道:“有何不可?你们明日便要起身了,此时天色尚早,你我到那亭子里叙话吧。”说着,两人齐出了花圃,便往亭子里走去,一路上随意谈笑。走了片刻,抬眼见一带小轩,精致幽雅,花卉争妍,有一处亭子,也是玲珑别致,于是进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玉嫊又道:“这里有什么趣的,不如拣个幽僻去处,略玩片刻,倒是可以开怀散闷的。”戌闰魁笑道:“我对此间不熟,想必姐姐晓得哪里有幽僻处?”玉嫊把纤手儿一指道:“那边有个偏殿,无人来的,难道不是个好去处?”戌闰魁笑道:“果然,果然。”说着,二人遂沿着石径小路,转弯抹角走了一会儿,见粉墙两面,一扇黄竹小门映入眼帘,匾额上有“【风月轩】”三个墨色大字。进了偏殿,见琉璃绕璎珞,帘前花红,鲛绡垂玉榻,彩光夺目;锦披半床,晶莹璀璨;珊瑚香架,琥珀明珠。戌闰魁瞅了半晌,笑道:“此间幽静,尤其这‘风月’二字十分有趣,倒不负你我来意。”玉嫊莞尔一笑道:“怎么,才进来就不正经了,你倒是说说,你我来此,有何意图呢?”戌闰魁忙道:“戏言,戏言耳。”玉嫊挨到榻前,身子一歪就坐到了榻上,轻叹道:“这才走了几步,腿就略觉有些儿酸了,坐这里歇息一会儿吧。”戌闰魁暗思道:“这小姐莫不是故意的?才几步路不信就累成了这样儿。”如此想着,笑而不语,呆呆地站在门前,玉嫊娇嗔道:“哥哥何不过来也坐一会儿?”
书归正传。话说度厄一听童子索要玥供,一时犯难,心里想道:“那玥供只有上神方能享用,我一个辅神,寸功未有,天廷不曾分拨我一粒,哪有什么玥供能给你享用?”如此想着便回身转出,只听那童子背后讥道:“真是晦气,怎的又来一个穷神?”度厄装作未听见,直出店门,又看街上灯火交辉,车水马龙,心里不胜烦躁,不知投身何处。正思间,又听宝瓶寺门前传来笑语声,仔细看去,只见石阶旁一片阴翳树林,翠竹叠影交错,旁边又有一座拱门,抱着一排疏篱,花草点缀路径,曲曲弯弯。度厄思道:“我身无玥供,看来住不得那客栈了,不如去宝瓶寺借宿一晚,那里人来人往,或许正是客堂。”度厄思罢,便来到拱门处张望,见门上额着“【归悟刹】”三字,左右看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照应,他便偎在一方文石上小憩。约莫一会儿,忽见轩陛上走出一人,径直来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笑问道:“上神可是北斗宫辅神度厄?”度厄一听,忙惊起看他,见他锦衣绣袄,眉清目秀,便问道:“你是何人?怎的知道我名号?”那人说道:“我乃是宝瓶星神府驻星守将、戌闰氏族长戌闰桀之子戌闰圱,昨夜梦见阿弥陀佛,只听得见声音,却不见其影,吩咐我道:‘明日有天神度厄到此,他来查办一桩冤案,你须好生款待。’今日果然遇见上神,故来问候。”度厄越发惊讶,暗想道:“我与他素昧平生,他却晓得我的名号,这已经是怪事了,怎么连我来做什么都清清楚楚的?”度厄揖道:“此案尚未查明,你怎么就说是一桩冤案?”戌闰圱笑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梦里的那个阿弥陀佛说的。”度厄一笑置之,并不理会。戌闰圱又道:“此宝刹为灵界布道之所,方外之地,概不留宿,上神如不嫌弃,我可领你去神府住宿,不知上神意下如何?”度厄忙道:“星域神府是驻星守将宫邸,屯兵重地,若无天廷诏令,焉能随意留宿外人,还是不要给守将惹麻烦了。”戌闰圱笑道:“既然如此,请上神跟我来。”度厄又跟着戌闰圱来到“仙人居”客栈,正要进去,度厄道:“我没有玥供,还是不进去的好。”戌闰圱笑道:“我也无玥供。莫急,有我在,上神只管住宿,我自会安排妥当。”度厄问道:“你无玥供,如何给他宿费?”戌闰圱道:“我们宝瓶星交易,都用的是翡片儿,虽然没有玥供,但这翡片儿我却有很多。”度厄只好跟他进去,又见那童子迎来,见是戌闰圱,笑道:“原来是公子驾临小店,请快快入内!”戌闰圱道:“可有极好的客房,与我安排一间。”童子笑道:“有一间极好的,里面宽敞,就给公子留着。”戌闰圱当下就给那童子十个翡片儿,吩咐道:“这位上神可是贵客,你当用最好的款待他,少不了给你好处。”童子笑道:“十个翡片儿太多,小的只要四个就好。”戌闰圱道:“少啰唆,只见过嫌少的,没见过嫌多的,你好生拿着,依我说的去办。”童子躬身一拜,笑道:“请公子放心。”
婱翜见度厄离去,已看不见背影,便关上门缩身进去了。妤嬛早就放下翡翠梳子,急问道:“你觉得他听到我俩说的话儿了么?”婱翜笑道:“当然听到了,我们故意引他来的,怎么就没听到呢。”妤嬛笑道:“还是姐姐扮的好。”婱翜叹道:“唉!要不是你王兄来东极星求我演上这么一出戏,我岂肯做这种昧心的事儿!”妤嬛轻轻啐了一声笑道:“看你这副狐媚相儿,难道是我教你做的?我那王兄也是为了救女娲娘娘的儿子,才出此下策的,你自己也急得不行,说少主活不了,娘娘就会心痛死了,你也就不活了。怎么,这会儿又后悔了么?”婱翜道:“我不后悔!我为女娲娘娘宠婢,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平时也惯得我,我虽寄在辅神心宿府上,但她见我也须让得三分。”妤嬛叹道:“唉!我们亲如姊妹,我岂能不知你的苦心,唉,只是我想不通了,不管他青龙还是白龙的,最初都是女娲娘娘亲手造的,就算死一个又何妨?都说臣为君死,怎么到真正死了又不这么说了?”婱翜也叹道:“唉!孟章神君青龙的家人闹事儿,白虎、朱雀、玄武又追究,天王岂能无视?如果他们不追究,倒也好些了。虽说诸神都是娘娘造的,但也不能随意杀戮,杀了就要偿命,这就是天条戒律,岂能因少主而网开一面?”妤嬛笑道:“帮忙帮到底,否则就不帮,姐姐准备好献身了么?”婱翜笑道:“顾不得什么了,我既为女娲娘娘的宠婢,那少主须菩提也算是我半个哥哥了,为了救哥哥,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妤嬛笑道:“好姐姐!就这么做吧,若真觉得度厄好了,再去求女娲娘娘,玉成你们的姻缘,也不算白白献身的。”婱翜叹道:“我可不要什么姻缘,亏你想得出来,如果这样岂不是露馅了?叫天廷说娘娘让少主杀死青龙的,本来没有的事儿,倒真成了阴谋。”妤嬛笑道:“就是的,你是上仙,我一个人神的脑子没你好使的,你自己拿定主意,千万不要听我的话。”婱翜点头道:“这个我心里有数的。”妤嬛问道:“我侄儿去找那冣疍商量事情,也不知道回来没,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过来?”婱翜笑道:“那个冣疍就是一个混蛋,平日里偷偷伴伴的,你侄儿去和他谈,他不乘机讹点儿好处来,怕是不肯一口答应。”妤嬛摆摆手儿道:“这却不会,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虽说那冣疍不好,可对我侄儿还是不错的,但凡交代的事必会尽力操办,他若敢讹我侄儿,除非他不想在宝瓶星域混了。”正说间,就见戌闰圱推门进来了。婱翜笑问道:“都安排好了么?”戌闰圱点头道:“都说好了的,这次就看你和那冣疍的了,我看度厄对你实心有意,一旦做得巧妙,少主也就平安了。”妤嬛道:“侄哥儿,你就去安排吧,那上神本是奉旨查案去的,却被我们留在这里,时间久了就怕天廷知道了越发不好,宜早不宜迟呢。”戌闰圱揖道:“姑母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妤嬛起身道:“我也要去王兄那里了,等这些事儿完了,我再来打听消息。”说完便与戌闰圱转身出去,各自忙碌去了。
〖姝涵入珠宫初显异能〗
【瑶草琪葩,根株结盘;】
却说戌闰桀得报大喜,松了一口气,急派神府官吏往仙界送密札信给女娲,几天之后,女娲果然收到南天门门神转来密札,拆开一看,只见写道:
却说笪殷昊饮酒尚未尽心,只是见轩辕昊和女姬等离席而去,此时婢子们又撤去残肴,他也不好逗留,只好起身,转眼看轩辕昊时,却突然见玄女站在轩廊纱窗下与女姬说话,一边瞅着轩辕昊的背影儿。笪殷昊本有些微醉,此时又看玄女越发美丽,见她妆束略显成熟,但却娇小可人,妩媚妖冶,如一只嫩燕雏莺,一颦一笑间半启朱唇,笑窝带晕,微露瓠犀,一张粉脸白里透红,仿佛轻轻一弹就破了。笪殷昊望眼欲穿,暗想道:“上次虽说有过一面,但却未曾细看,今日才知她果然妖艳,若得此女为妻,也不枉此生。”如此想着,醉眼蒙眬,不觉心荡神迷起来。此时,玄女也隐约觉得有人窥她,便轻轻转脸看去,见是笪殷昊,她便回眸一笑,更让笪殷昊魂不附体了,见玄女与女姬告别,走出拱门,朝园子里的角门去了,他赶忙跟了上去。玄女知道笪殷昊看她,心里早已春风荡漾,暗思道:“三大王可是对我有意?”想着便又转身盼去,见他跟了上来,她也慢移金莲,笪殷昊走到跟前,笑揖道:“玄女,我也要回府去了,可愿同行?”玄女媚笑道:“与三大王同行,岂有不愿之理?”二人轻移前行,走到玉亭畔,见琪花琼树,千种奇葩,姣姣开艳,颇觉得十分惬意。笪殷昊四顾园景,叹道:“师妹真好福气,这么大的宫殿,绿艳红姣的,真是个逍遥所在。”玄女微微一笑,问道:“三大王与娘娘也是一朝重臣,想要这么个园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吧。”笪殷昊笑道:“只可惜本王却没有师妹的项领之功,师尊断舍不得赐我这般金殿的。”玄女蹙眉叹道:“只要三大王想要,别说一个园子,就是那玉京宫也如探囊取物。”笪殷昊一听大惊,愕然道:“玄女,何出此大逆之言?”玄女潸然下泪,苦笑道:“妾见三大王也是堂堂英雄,却郁郁不得志,今见大大王和女娲娘娘占尽风头,只怕往后更难得机会翻身,既然三大王身怀无敌大法,为何不放手一搏呢?”笪殷昊又是一惊,急问道:“贤妹,何以知我机密?”玄女轻移金莲,笑道:“妾常与众婢往囲山采集灵露,亲眼见过三大王在谷中试法,掀起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唬得妾身无处藏身,又岂能不知?”笪殷昊问道:“这便以为我有无敌大法?”玄女笑道:“曾见三大王取出一物,明光闪烁,妾便知那必是传说中的照石,据说天王就曾窃取盘古涅槃时所遗灵骨,方成为今日三界之主,如今这照石被三大王所得,既有心出头,又何愁霸业不成?”笪殷昊见事不机密,已然泄露,心中甚为不安,急问道:“不知贤妹是听谁说的?”玄女一笑道:“妾本来一无所知,也是听二大王说起的,他说他曾亲眼见天王用过此物。”玄女说犹未了,笪殷昊忙道:“贤妹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本王曾奉旨与大大王往诸星域封赐驻星守将,以此宝物变化宫殿楼阁,但此宝物复命时已被天王收回。”玄女笑笑道:“既然三大王不肯明言,我也不好勉强,我先回天香殿了,只盼有缘能再见到三大王。”说完瞅一瞅笪殷昊,见他心事重重,也就不再多说,二人无话,一路走出蕊珠宫,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