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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第四棵树时，何田拉锯时只觉得颈项、肩膀、手臂、手腕全都在发抖。

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才把四根圆木都运回家，堆在柴房外面。

锯这里的时候，得两个人一起用大锯，一人站在树干一边，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着树干，两人双手握着锯子，一起来回拉动。

“噗！”何田笑着伸个懒腰，又捶捶肩颈，“那我就赏脸吃点你的极品面条！”

何田戴上手套，和易弦拿上拉锯，选好一棵树，先锯掉腐烂的树干，把它推进河里，让它顺流飘走，以免它待会儿碍事，然后，再用斧头砍掉所有小树枝，锯掉所有的大树枝，这些全都不要，只留一个圆木，最后，从距离树根半米的地方锯下，树根也不要。

他爬上棚板，轻轻推推她，“何田，醒醒！”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到了家下面的岸边，让大米拉着藤绳，两人站在水里借着浮力推，就把木筏推到了岸边，然后再一根一根解开，滚上岸，锯成段，劈成块，放在大米驮着的竹篓里，一趟一趟运回家。

“我推了！”

“好了！”

就连倒的方向也不错，张牙舞爪的树根对着山坡，头倒向河边，锯断之后不用费什么力就可以推动，让它们顺着山坡滚到河边了。

两人累到了极点，连晚饭都没吃，就着一壶凉开水啃了块干面包就倒下睡了。

拴好之后，何田把绳子绕在那块大石头上，不让圆木随水流漂走。

大米就不领下去了，就暂时放它在山上的林中觅食。

最后，何田检查一下绳索，确认够结实了，跳上木筏，用竹篙一撑，“走吧！”

等她走到河岸边，易弦大声喊，“准备好了么？”

“汤和面还寻常，浇头里的肉丝和鲜蔬才是真正讲究的部分……”

“嗯。”

何田和易弦一人捧着一只大碗，全无形象地呼噜呼噜吃着面条。馋得小麦哼哼叫，舔着嘴不满地看着这和_图_书两个吃独食的主人。

何田看看还剩在地上的几根木头，很诱人，很可惜，她不能把它们也带回去。

何田要尽量靠近它才能及时抓住它，不让它被水冲走，更要躲开它的必经之路。这一路看得小心脏怦怦乱跳，当圆木飞起，又砸进淤泥里时，她真担心它会陷在泥里。

何田发现，最近易弦好像得了种一被表扬就要装出“这没什么”的病。她咬着嘴唇笑了，继续听他讲真正的极品面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要是把这几根木头顺流漂到藤桥那里，捞起来，不就可以做桥板了？

吃饱了肚子，又睡了一觉，易弦和何田是睡不着了。两人干脆躺在床上，又聊起来吃的了。

她和易弦将几个树墩垫在剩下的几棵枯树边上，又拣了几根锯下的粗树枝，一端用斧头砍成尖的，当成桩子平均地插在地里，拦住树木，让它们不会滚下山坡。

倒下的云杉有不少是从根部松动，带得根周围的土石也都松了，要是大米踩进泥坑，或者被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埋在土里的树根绊倒，扭到脚就不妙了。

做面条的面团要做得硬一些，这样压出的面条才不容易断，因为面里含的水分少，也更容易晾干。

休息之后，他们继续前进。

从菜地摘一根黄瓜，洗净切成细丝，放在面上，加一勺芝麻酱拌匀，只这么吃就很好吃。

夜深了，窗外的林子里却不寂静，虫鸣和夜行小动物一起演奏着小夜曲。

要是再讲究点，可以加上一粒卤蛋。卤蛋去壳后切成两半，放在面上。黄黄的蛋黄，配着绿莹莹的鲜黄瓜丝，白生生的面条，如果再切一个小番茄放上去，就更好看了。

“极品肉丝鲜蔬面！”他认真说。

再往下走，云杉林非常繁密，倒下的其实并不止靠近河岸的那一片，还有好几处，老树压在其他树身上，要倒不倒，看得人心惊。

她的和-图-书裤子从膝盖开始全湿了，就卷起裤腿，开始锯第二棵树。

他们今年买了很多面粉，何田怕面粉容易受潮，就拿一部分做成了面条。

这时何田还迷迷糊糊睡着。

第一根圆木是最重要的，拴好了它，木筏就能扎得结实。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进入了梦乡。

把面团分成几份，一次一次投入手摇压面机，先压成一指厚的饼子，再压成薄片，最后压成面条。

现在也还是有用柴油做动力的链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用得起。

休息了一会儿，何田问他，“我们再开始吧？”

第四棵树锯完，推下河岸，和另外三棵圆木捆在一起，再给藤绳打个结，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五六米长，四米多宽的木筏了。

易弦看着何田撑着竹篙，沿着河岸缓缓前行，一颗心也像水上的木筏一样忐忑起伏，可他现在还有很重要的工作。

“做了什么？”

圆木冲进河中，何田立即跳进水里，用藤绳拴住它，绳子背在肩上，费力拉向岸边，易弦这时也跑下了山坡，他用另一根藤绳拴住它另一端，两人一起用力，把它拉到岸边，拴紧绳子。

易弦摘掉草帽，轻轻扇着风，何田鬓角有一缕长点的碎发在他每次扇动时，就轻轻飘起，在他脸上刮一下，刮得他痒痒的。

他得带着大米小麦赶回家，在岸边接应何田。

小麦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已经颇有一只猎犬的样子了，只要有了“任务”就不觉得着急，乖乖看着两个主人向山坡下走去也不跟着。

又坐立不安地等了十分钟，像是看错了似的，看到上游漂来一张木筏！

要是还想再讲究点，还可以加一大勺肉酱。

回程的时候易弦走得要比他们来时快得多，因为走过一遍了，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可以全速前进，哪里需要小心绕过。

易弦看何田两颊红扑扑的，就摘掉自己的手套，把刚锯下的和-图-书树根截面上的锯末拍掉，“坐下休息一会儿。”

他轻轻爬下棚板，点亮油灯。他取了一块腌肉，用小刀刨成薄片，点燃干草，升起炉火，煮开一锅水，把腌肉扔进去，滚了几滚之后抓一把面条下进锅里。

易弦跑到跟前，跟何田笑了一会儿，才想到，哦，这里不是接应地点，他得到他们家下面那边才能帮她把木头拉上来。

这么一想，他赶紧用力扇了几下风，又转身拿出水壶，递给何田，自己也咕咚咕咚猛灌几口水。

这次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云杉林。

第三根、第四根圆木也如法炮制。

何田撑着木筏，对他挥挥手，今天没有什么风，她漂浮的速度很慢，一路上风平浪静，经过悬崖的时候木筏转了个圈，卡在两块大石头中间，费了点时间和力气才过了那里，但总算有惊无险。

锯好第一棵树，已经到了午后最热的时候。

又到藤桥时，易弦把外衣脱下来，蒙在大米脑袋上，赶着它过了桥。

倒在地上的云杉一共有八棵，都很符合何田他们的标准，直径超过半米，六七米长。最棒的是，从去年秋天到现在，木头已经晒得很干了，搬回家放几天就能烧了。

易弦摇摇头，“这算什么好吃啊！真正的极品肉丝鲜蔬面用的汤是干贝、猪骨和四个月大的小公鸡熬的，一整只鸡和胡萝卜、芹菜、山药一起熬上四五个小时，倒掉鸡子和菜，只要汤来下面，那才香呢，我这是用清水煮滚下的面！”

不管是雉鸡肉、鸭胸肉还是兔兔肉，剁碎之后和葱末、豆瓣酱一拌，下锅快炒，浇在面上，肉汁渗进面丝中，再配上黄瓜、番茄、卤蛋，那就更好吃了。

易弦和何田背上藤索和锯子斧头之类的工具，顺着山势向河岸边往下溜，有时踩到碎石，还会引起一阵滑坡，土石呼啦啦滑下去，扑扑通通摔进河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好吃么？”他问她。

和图书他推动粗大的圆木，它从山坡上滚下来，一路发出闷响，所经过的地方荡起一片尘土，树皮碎片、石子、土块全被碾压。

这棵树比第一棵稍微细一点，但能留下的部分更长一些。

当它骨碌碌滚到河岸边上时，被一块一半陷在淤泥里，一半被河水打磨成半圆形的石头绊了一下，竟然飞起了四五十厘米高，又重重落在淤泥中，溅起一大片泥巴，这才继续骨碌进了河水。

面粉兑上水，加一点点盐和糖调味，揉成面团。

树根锯到一半，易弦擦擦汗，“唉，不行了，我得坐下休息休息。”

在大严寒之前，这种大锯估计已经绝迹了，伐木的人最熟悉的工具是链锯。

压好的面条挂在竹竿上晾晒，晒到半干的时候盘成一团一团的收在木盒里，就能保存很久。想吃的时候，放在滚水里煮一会儿就熟了。和土豆粉条一样，是种能很快就能热乎乎地吃到的食物。

何田坐下擦擦汗，喝了几口水，就站起来继续工作。

她把藤绳斜背在身上，走到河滩边，让易弦推动木头，她在河边接应。

她看看他，“好吃。”

何田知道他其实是想让她休息又怕她拒绝才说是自己累了。

易弦怕不结实，又找了根粗木桩当成锤子，把木头栏杆都夯实。

压面机有几种选择，可以压出宽窄不同的面条，但最细的那一种，压出的面也不可能只有一毫米粗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段的河水确实如何田说的那样流速平稳。

到了午夜，易弦饿醒了。

三四十米宽的河面上没有激流，没有礁石，水面连一个漩涡也没，平缓得几乎看不出在流动，平滑得像一块碧绿的绸子，只有吹起风时，才泛起鱼鳞样的涟漪。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对他笑了，“你做饭了？”

不过，也不能任由它们在这被河水冲走。

面条煮好后捞出来，放在刚从山涧提回来的冰凉泉水中一激m.heｔushu.cｏｍ.cｏm，再捞出来，就不会黏在一起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上次他要她坐在自己身上的情形了。

她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挨着易弦坐在树墩上，捶捶酸麻的手臂和肩颈。

他正有点不好意思，何田从木筏上跳下来了，站在到大腿深的水里，抓着藤绳朝他走过来，他赶快迎上去，接住一条绳子，两人一起在水中慢慢走着，拖着重逾千斤的木筏。

“何田！何田！”他立即跳起来顺着河岸往上游跑，小麦跟着他跳进河边的淤泥里，汪汪叫着。

遗憾的是树的顶部有两三米在涨潮时被河水浸湿，反复了一段时间后，已经开始腐烂。

他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嗯。”

不知道是看不到所以不害怕了，还是已经过了一次有经验了，或者就纯粹是欺软怕硬，大米这次很顺利地过了桥。

砍倒树木，再滚动到河边的变数太大，小麦也不能领下去，就让它负责留在原地“看守”大米。

他心里像有只小兽在撕咬翻腾，一直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又一直在想，要是木筏散了怎么办？遇到险滩会不会翻啊？何田该不会有事吧？

“……面是一种叫‘天使发’的银丝面，每根不到一毫米粗，下汤后滚上两滚就捞出来。”

易弦心急火燎地赶回家，牵着大米来到河边，不停向上游张望，等了大约十分钟，根本看不见何田的影子。

他拿了两只碗，捞出面条，想了想，又带着油灯去了菜地，剪了几片番薯叶，回家洗净，放在煮面条的水里烫了烫，放在面上。

即使锯掉了近一半，这根粗大的木头也沉得吓人，这时务必非常小心。

夏天，是吃冷面的季节。

两个人戴着草帽，还是满头满脸的汗。

第二根圆木滚下来之后，何田和易弦都有了点经验了，给藤绳打结，再拴上它，勒紧，把两根圆木紧紧捆在一起，再把绳子固定在石头上，以免它们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