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钱谷
“走水啦……”
“拿下郝天挺！”
阿合马不愧是大元重臣，很快便冷静下来，显得十分镇定，道：“那郝元帅尽快安排守城，我会让钱粮运送之事停下来，另外，已经出城的队伍也要安顿好。”
虽然他有心力挽狂澜，但形势到这一步已非人力能救，只能是尽力吧。
“大帅！大帅！”
“敌袭！击鼓！”
有兵士上前对郝天挺补了一刀，显得那样无情。
哪怕回到草原，过少年时期骑马、摔跤的生活。
这个夜晚瞬间开始忙碌起来。
“是，财相需要多久？”
“召集我们的兵马，出城。”
“也是，一个人这么贪财，怎么可能不惜命……”
“粮食保住了！我们的粮食……”
这不是唐军放的火，唐军对太原以及城中粮草势在必得，怎可能放火？
“快！救火！”郝天挺当即下令，“你们快去救火！剩下的人随我去关城门！”
他得到的消息，称唐军出现在寿阳以西的乌金岭。那么，依正常的行军速度算，唐军赶到太原城要到明天中午。
“大帅！不好了，阿合马带着人从北城逃了！”
他想过太原会失守，但以为会是在几天之后，他其实还想在失守之前与唐军的主帅谈一谈。
郝天挺躲入亲兵中，大喊道：“五哥，你为何这样？随我一起走吧！”
于是他仔细打量了那些截杀自己的兵士，待见到几张熟面孔，不由心惊。
“够了！成王败寇，还找什么理由？我郝家没有你这胡人！”
“杀了他！他是wｗｗ•ｈeｔｕshｕ.ｃom•ｃｏｍ忽必烈的宿卫，早就胡化了！”
“我现在就去。”阿合马道：“北城交给我便是。”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
“老先生怕是傻的，随他读书就是为了求名，求了名当然要去立大功业。”
然而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用。
……
迎面忽然有弩箭射来，将他的几名亲兵射倒。
甚至一直到现在，郝天挺连北城门都还没有关上，太多的车马挤在太原城北，使得他的兵力都无法过去，又何谈关城门？
“阿合马带人从北城逃了。”
郝天挺感到时间紧张，脚下步伐愈快。
“还没有，现在那边乱成一团了。”
郝天挺只能连夜找到阿合马。
做了选择之后，在策马北上的路途中，他说了一句。
郝天挺却已经越来越不安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还是形势变化得太快了，来不及让他做反应。
“轰！”
“守南城的杨洪降了。”
“勇气。”阿合马道：“勇气让草原人不需要城墙，勇气让草原人拥有了广袤的疆域。”
因为家中选他入质，让他当了宿卫，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
郝天挺遂向城楼大步而行，要在高处统筹战局。
但连城门都还没关上，指挥防御又有何用？
“噗。”
“不必了。”赫天挺赶到阿合马面前，也不问他的伤势好了没有，道：“我需要财相立刻下令让你的人马离开北城，我要封闭城北了。”
“我没工夫。”
绝没有和图书想过会是在此时此刻，战事都还没开始……就已经失守了？
城中愈发混乱，民夫推着装满麻袋的独轮车站在街上不知所措，兵士们冲过去与他们拥挤在一块。
他预感到太原城很难守了。
郝天挺稍松了一口气，迅速赶去安排防务。
好在这终究是有所预料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军远来要攻下太原也不是易事。
阿合马的面色立即僵住，问道：“真的？有多严重？”
郝天挺无奈，只好凑在阿合马耳边，低语了一句。
而在这个夜还深之时，城中的火光已开始黯淡了下去。
他以为阿合马只是贪，但论对忽必烈的忠心以及其人本身的胆魄，应该都是不俗的。因此他确实没想过阿合马会这样逃了。
郝天挺咬了咬牙，果断下了决定离开太原。
但这点时间并不够。
郝天挺收回视线，却赫然发现，距城墙不远处影影绰绰……像是，唐军的前锋兵力已经到了？
巷战突如其来，郝天挺却觉得不对。
“我需要关城门。”
“什么？”
如今大量的兵力正由郝天佑率领，与刘元礼对峙，要想调回来数日之内都不可能完成。
“当年你对我赶尽杀绝时怎么不说？！”
此时他已忙了一整日，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忙忙赶到阿合马的府邸。只见阿合马正与桑哥在饮酒，院中摆着烤全羊。
顾不得那些还在城外的民夫、钱粮怎么办。
郝天挺也终于不支，伸出手扶着那根刺进了他胸口的长矛，摔坐在地。
他不认为ｍ•hetusｈu•ｃom•ｃom唐军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那只能说明城中还有叛徒。
忽有亲兵冲过来，将他堵住，以极为慌乱的语气道：“大帅，大事不好了！唐军已经进城了！”
郝天挺犹不明白，杨洪是他亲自筛选过的，确认其与唐军素无往来才将其布置在南城守卫，怎么就会说降就降了。
唐军来了的消息现在还未确认，未必就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现在说了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惶恐。
当郝天益站在了大势所趋的那一头，气势陡然而生。
“郝天益！我是你兄弟。”
谣言没有击倒他与他麾下的将士，反而逼着他们翻山越岭、星夜兼程，并在这个夜里进一步改变了天下形势。
天下大势滚滚而过，哪管人无奈不无奈？
今夜，要忙的事还有很多。
还有时间布防。
因为北门已经被堵死了，需要出了西门，再绕道向北逃，沿途或许还可以收拢一部分兵马。
……
郝天挺不明白唐军为何能这么快，要知道太原东面都是山地，路并不好走。
“五哥？！”
阿合马笑道：“在草原上，没有城池，也没有城门，郝元帅知道如果敌人来了，草原上的勇士是怎么抵御的吗？”
郝天挺希望全城兵马都能不要多问、直接执行他的命令，可惜不行。
远处，唐军还在像流水一般涌入太原，首先却是赶往各个粮仓。
他很小就北上当质子，后来成了忽必烈的宿卫。回山西当世侯虽然好，但现在当不成了，他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回去。
“大和-图-书帅说什么？”
“知道了。”
郝天挺顾不得再吃肉干，匆匆登上城楼。
城门处，有人想要进城，有人想要出城，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
以前的大蒙古国不是这样的，以前世侯还是军民万户总管，地方上的一切事都可以自己作主。是李璮的叛乱毁了世侯的权力。
“北城门呢？关上了吗？”
欢呼声传到城头之时，易士英已在那里竖起了一杆大旗。
仓促间只来得及召集小部分心腹兵力，他们向城西赶去。
“嗖！”
从傍晚到天黑，太原城外还是没有唐军的身影。
抬起望筒一看，视线并不开阔，太原城东有高山挡着。
抬起头，只见郝天益踉跄着走了过来。
另外，归属于阿合马的兵马并不肯让他关闭城门，因为郝天挺并没有告诉他们理由。
是阿合马临走时放的。
“郝元帅来了。来人，再上个酒碗。”
士卒们纷纷举戈欢呼。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随在元好问身边求学，当时家里来接他入质，元好问便问他心意如何，是愿去汗廷还是愿继续读书。
郝天挺嚅了嚅嘴，无话可说。
山势在星月的光辉下勾勒出壮阔的黑色轮廓，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远处的天空中忽然炸起一团红云，像是唐军开始攻城的信号，又有些不像，因为城外的杀喊声并不大。
忽然，他脑海中想到，自己其实是有选择的。
郝天挺回过头，用诧异不已的眼神看向了前来报信的士卒，希望自己方才是听错了。
和*图*书还在赶往北城的郝天挺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唐军已经入城了。
然而，真正痛击了郝天挺的心的，并不是唐军。
“唐军怎么可能……怎么进城的？”
“什么？”
火势忽然从城中一间仓库扬起。
他终究是大汗的家仆，在关键时候十分可靠。
郝天挺张了张嘴，道：“怎么会？”
“杀出去！”
场面越来越乱，终于，在郝天挺斩杀了两名想要挤出城的校将、展露出强硬的姿态之后，他关闭了北城门。
……
“太原城中只有这么点兵力，且毫无准备，而敌人明日中午就能到……”
“我是为保全家身不由己……”
“不要总想着关城门，我们连敌人的身影都没有看到过，只因为黑夜降下就要关城门，是会被嘲笑的。”
郝天挺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意识到已经没有时间给自己封锁北门了，这时候该回到战楼指挥。
“王师入城，秋毫无犯……”
“大帅！”
忙到两更天，郝天挺只觉肚子饿得厉害，随手拿过一块肉干嚼着，忽听有士卒急喊道：“大帅！快看！”
郝天挺嚅着嘴，想告诉兄长他也很无奈。
“火灭了！火灭了！”
郝天挺呆若木鸡。
“没看到我在忙吗？！什么事？说！”
“走！随我去北城。”
有喊声穿过街巷传了过来。
郝天挺心中蒙上了一片阴影。
为了这大功业，忙了一生，终究是作了土……
郝天益终于在火光中现出了身影，大喝道：“杀！”
“大哥？我降了，我投降了，放过我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