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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宋

作者:怪诞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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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溃逃

第八百零三章 溃逃

……
他的心志却愈发坚韧。
包括民壮与驱口在内俘虏了四五千人,一时还不好区分。
那么,加上今日留守未出战的两万余人,黄河东岸暂时是四万余人,且已是惊魂未定的败军。
“看看再说!等命令!”
“队正,追过去吗?”
宋兵们毫不犹豫,长矛捅了上去。
“将军快走!”
他很想活,眼神里满满都是哀求,嘴里念着家乡的名字,满是眷恋。
“报!武关八百里急报……”
鼻涕眼泪俱下,冲刷着那沾在他脸上的血污。
张弘正吓得连哭都顾不得哭,忙拼命地向前跑。
“把他们杀慌,让他们怕,懂不懂?!”
惨叫声中,也不知有多少兵士瞬间掉进黄河。
“咔达。”
张弘正还想擦泪,手上才有动作,一股恶臭已传到鼻间,他又呕吐了出来,根本就止不住眼泪。
被推搡倒地踩踏、落水而亡的不少,保守算来至少有万余人。
队正挥舞着带血的刀又匆匆跑开,临走前还骂了一句。
他于是也准备起跳……
七尺多宽,用力一跳就能跳得过去,混乱中,看到有的人却没能跳过去,落入冰冷的黄河水中,嚎啕大喊。
“猢狲!对着倒地的窝囊废乱捅个锤子,去追那些敢反抗的啊!”路过的队正叱骂了一声。
浮冰堆积在一处,犹承受着浪涛的拍打。
但战场上实际的损失远不止这些,逃散的、隐匿的、受伤的必然不是小数,哪怕能重新召回,也得花不少的时间。
只见前方有许多蒙军正堵在一道大裂缝前。
“啊!”
李瑕想要尽快www.hetushu.com•com从东线黄河战场抽出兵力。
死得毫无尊严。
那名蒙卒被钉在冰面上,翻身都翻不过来,努力侧过头,哀求道:“我……我不是蒙古人……是太原人……文水县……文水……”
“呕。”
浑浊的浪涛显得非常有力,像是个疯子一般,举着大冰块乱砸,砸得一排排的冰面纷纷塌下去。
“娘哩,咋有这样的河……”
但战场的残忍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夕阳西下时,宋军也徐徐退回西岸。
鸭子会游泳,这些落水者却不能再爬上来。
李瑕站在一块坚冰上,凝视着风雪之中蒙军退去的方向。
现在到了查看战果的时候。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黄河几乎可称得上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李瑕从没想过利用它来攻下游洛阳、开封,但处心积虑把蒙军吸引到韩城,自是希望能一次歼灭敌军。
冰面被太多人踩过之后,滑得厉害,那蒙卒滑倒之后努力想要爬起来,屁股抬得高高的。宋兵的长矛一捅,便将其戳在冰面上。
暂时而言,李曾伯、廉希宪、张珏都还能撑得住。但来自潼关、武关的战报已表露出快要守不住了,不能再等了。
周围都是欢呼声。
“河神发怒了!”
黄河上的冰面在崩裂了该有二十余里之后,平息了许多。
一个人提着长矛在西岸追杀着蒙卒跑,这只是整个战场里最小的一个场景。而成千上万个这样的场景,构成了数万人疯狂逃命的溃败。
冰爆、风雪、秽物、惨叫……甚至有死和-图-书者的肠子挂在了张弘正的脚上。
一名蒙卒听得身后的叫喊,连头都没回,根本没看清有多少宋兵杀过来,只拼命推前面的同袍。
整个战场上有上万人在哭,在悲嚎,但唯有他还能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哭。
“啊!”
那是被刺在长矛下的敌人最后的生命力。
因为从军久了,习惯了、麻木了,就这么残忍……
他是汉中勉县人,不可置信。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距离第一声爆炸到现在,蒙军都还在冰面上跑着。
“我是对的,只有我……”
“追过去!”
“五哥说,什么都不做也能保全……”
终于,爆炸停了,城头的火炮也哑了。
而李瑕虽是胜者,眼神中却透着忧虑。
远远地,被他落下的士卒因失去主将终于慌了,在黄河边挤成一团,与别路兵马别无二致。
那蒙卒原本是有盔甲的,被刺之时却是已脱掉了,也许是为了能跑得快些,也许是怕掉入黄河会被淹死……慌乱之中想得还蛮周到。
在他身前,张弘范领着士卒不停地砍翻拦在前面哇哇大叫的溃兵,这让张弘正得以踏过一具具尸体逃命。
用力一敲冰底,声音很闷。
他一把拎过张弘正,冷冷道:“别再让我听到你提张弘道,他会害死我们全家人。不管你懂不懂,你给我记住——我才是对的,只有我在保全家业。”
好在他们是冰面上唯一还保存阵列的兵马,且已快到东岸了。
这日是正月二十二,远远的,有快马狂奔而来。
残酷总是这样留给战场上的败者、溃败者。
和图书到这里,李瑕认为蒙军至少有两万人的减员。
这宋兵将长矛拔回来,继续向前追去,赶到河岸边,对着另一名趴在冰面上的蒙卒又是一捅。
思量至此,若慎重些、往多了算,李瑕就当作蒙军还有五万兵力来推演……关键在于,这样的蒙军要多久才能重新组织起进攻?
就像是,碾麦田一样。
这宋兵于是跟着同袍们冲上了冰面,他们排成一排,驱赶着蒙军,造成恐慌。
宋军追上,丝毫没有因为那是张家士卒而有留情,像赶鸭子一样把他的兵马赶下黄河。
他管不了这些,用力一推,挡在他前面的另一名蒙卒跃到对面,头也不回地逃远了。
若再晚些日子,冰面更薄,才是更好的时机。
终于,他跑过这人间炼狱,跑到了东岸坚实的地上,回过头看去,只见远处至少还有三成的张家士卒被隔绝在那裂开的冰面那边,被推搡着掉进黄河。
“九哥你为什么啊!我早叫你逃了……早叫你逃了!这就是你的不慌?还不够狼狈吗?!六哥把兵马交给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五哥说的对,李瑕很可怕……”
但冰川上出现了一道可怕的裂缝,还在一点点扩大。
两千?五千?一万?
那些被他从保州带出来的汉子,和他一起赌钱的汉子们正在冰冷的黄河水里挣扎,高举着双手。
定眼一看,前方是一具尸体,而自己的手正按在那死者失禁流出的秽物上……
黄河水冰冷刺骨,他拼命游了两下,一把攀上对面的冰面。
张弘正吐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大哭。
他今年二十岁m.hetushu.com.com,从小习文练武,在军中校场上摸爬滚打长大,常在淮河边与宋军作战,并非毫无阅历。
终于,他看到了前面的裂缝。
他一把拉住张弘范,肆意宣泄着他的恐惧之情。
“啪!”
黄河水拍着堆积在一起的浮冰,试图将整个冰面往前推,但渐渐推不动了。
“宋军杀来了!”
……
“快!快!”
再望向东面,能看到越来越大的雪花落在河面上,暂时还没能盖住一场战争留下的一片狼藉。
被呵斥的宋兵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拔回长矛,捅了捅冰面,向北面看去,眼前的场面让他呆愣住。
张弘正大哭。
冰块爆裂的声音十分清脆,也十分吓人。
小股进攻呢?蒙军还有多少兵力敢在这一月内过河偷袭?
说完这一句话,保全家业的张弘范听到了什么呼喊,转头望向了身后的黄河。
若说张弘范打他的第一个巴掌是出于情急,那这次就是出于愤怒。
没等蓄力,身后好几双手推来,将这蒙卒推下了裂缝。
手上马上就是剧痛传来,后面跃过来的蒙卒已一脚踩在他手上,不等他起来,又是另一个人砸在他身上。
普通小卒理解不了黄河,杠起长矛,双手合十,朝黄河拜了拜才继续扫荡。
也只有在这种大溃逃中,能让他们这些世家出生的将领体会到一小部分的残酷……
张弘正纵身一跃,摔倒在冰面上。
忽然。
“呃……求你饶命……”
至于李瑕想要的答案,自是不能用眼睛就看出来的。
于是这宋兵用力拔出长矛又重重戳了两下,将这蒙卒完全捅死。
www.hetushu.com.com以不到一万人与七八万人对峙,要胜,还要抽出兵力去支援别处……只有黄河能帮他。
又是一声冰爆……
宋兵感觉到了一股力道从矛杆传过来。
雪花被狂风卷起,落在地上,很快又被踩踏成血水。
当然,原本就几乎不可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没什么好可怜对方的。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巴掌。
“追过去!”
负责追击的士卒只有冲在最前面的能够击杀蒙卒,目前报上来的斩首数字其实并不多,不到两千。
他手脚着地爬了几步,才松了心神,便闻到一股恶臭。
张弘范站在河东看着看着,已看得红了眼。
说起汉水,那是“银汉迢迢”“汉水悠悠还漾漾”,相比起来,黄河就实在是太过于暴躁了。
涌动的河水已将他裹到冰面底下,他瞪大眼,看到的只有透过冰面的隐隐约约的脚底。
“咕噜咕噜……”
冰面被拱开,瞬间又形成一道裂缝。
“为什么啊?!”
转身之前,他先是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眼,已不见了先前的思虑、疲惫,还是把自信的神情呈现在士卒面前……
战事还在尾声,李瑕只能粗略估算形势。
“咚。”
一名宋兵大步奔跑着,长矛捅出去,刺穿一名蒙卒的后心。
一个个想要逃命的蒙卒跃过冰面,从他头顶上逃过,他却只能在冰底挣扎,窒息。
这一场仗中被打到痛哭流涕的张弘正没留意到兄长的脸色,还在喋喋不休。
以蒙军的兵力,川陕各路能够守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超出了李瑕的预期了。
黄河化冰之前,必然做不到大举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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