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夫妻
“真没受伤吧？”高明月睁大了眼。
韩承绪与李墉在来的路上便推算到李瑕跑来此地是为了修水利，两人在路上已商讨了许多。
“依我之见，今日地湿路滑，且让劳役歇了，明日你我拿出个章程再动工如何？”
“巧儿睡着了？”
“……”
细若蚊吟，并无高明月想要的气势。
“不行的……”
而不是像李瑕那门外汉，到处开渠，浪费人力。
高明月侧看着李瑕，开口似说了四个字，没发出声音，但李瑕听得懂。
高明月又羞又急。
“嗯嗯。”韩巧儿用力点点头，看着李瑕，等他继续夸。
李瑕的帐篷就设在褒河畔的石门山上，从山上看去，能望到山河堰六坝。
“不辛苦。”
偏知李瑕是故意逗自己，她于是还想勉力维持主母颜面。
一年多未见，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因他曾在吴潜幕下做过事，而吴潜正是当世第一的水利能臣。
韩承绪抚须笑笑，拉着李墉自去望山看水。
“身量也窜得太快了啊，莫再长高了……”
李墉方才官气十足，到了李瑕面前却半句话没有，随韩承绪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沧桑地自语了一声。
“祖父说，新任的筠连hetｕsｈu•cｏｍ.ｃｏm知州须等义父升任了潼川府路安抚使才能举荐成我们的人，让阿莎姽姑姑留在筠连暗中控制局面。”
目光落处，他胸膛前果然是添了一道小疤，已然结痂了。
“破了内甲，划了点皮，没事。你亲眼看看？”
“我说的……说的也是……”
李瑕已解开衣襟往前走了两步。
她如今已盘起发髻，比当初更有些风韵，睫毛扑棱着，似想看他又不敢，平添一丝柔情似水。
大概是与李瑕有些生疏，或是嫌在山坡上跌了一跤被瞧见，她进帐之后不似从前那般一见李瑕便扑上来唤他。
“是吧。”韩巧儿颇开心。
“高姐姐，衣服挂起来了。”
“一会巧儿要进来了。”高明月道：“嗯，我看了你这营地……夜里，我与巧儿一起睡。”
帐中细碎的低语声响起，高明月终还是往李瑕那边靠了靠，耳语道：“你不要乱来。”
“她既过得开心，看她长大后的心意便是。”
“阿郎身边少了文人，也只能如此了。”
“阿郎且看，年节前，主母与巧儿才张罗着制了贝吉袄，暖和且轻便……”
……
李瑕正看着韩承绪脸上的皱纹出神，那边韩巧儿已抱着hetushu.com.com一叠脏衣物从李瑕帐里出来，闻言便不依道：“祖父胡说，我才不娇气。”
李墉一听便知韩承绪是懂水利的。
两人互诉了几句衷肠，帐外传来了韩巧儿的说话声。
于是他看向她肤若凝脂的脖颈，见她还挂着他送的银链子。
李瑕这才发现此事，点点头道：“是啊，她怎没来？”
“我们在地毯子上铺床就行。”
“我是说疤。”李瑕道：“新添的，你确实没摸过。”
“好，挂起来散散湿气就好。”
“伤得真不重。”李瑕又向前一步，“你摸摸看便知道，疤很浅。”
高明月脸更红。
“怎么？不认识了不成？”
“好。”
极度的自律才淬炼出的体魄，随着他掀了衣袍，宽厚的肩背至腰上的斜斜线条便摆在高明月眼前。
李瑕问道：“你怕我？”
这边高明月给李瑕系了衣襟，那边韩巧儿已掀帘进来。
“然后然后，阿莎姽姑姑问祖父如何控制局面。祖父说，你不必管事，但若有人想插手阿郎与大理的贸易，就……祖父说到这里，就把我赶出来了，但其实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偏将我当成小孩子。”
“大白天的，你不要……这样。”
“哦？我寻了www.hetushu.com.com许多当地老者问过，才决定如此引渠的。”
“长高了不少。”
他却并未马上点头。
“过来吗？”
……
韩承绪笑了笑，抬起手，把袖子翻起来，露出里面厚厚的棉袄。
“因为我从小就独自在外比……”李瑕道，“那时便要勤收拾、要养成严于律己的习惯。”
“西陵说什么？”
“嗯。”
“没什么。”
直到李瑕开了口，她才有些娇憨地展颜笑出来，跑到火炉边坐下。
“你这里怎一点也不脏不臭？二哥要是没嫂子在身边，臭烘烘的。”
“我还把鸡蛋拿出来了，放哪里煮呢？”
终究已是夫妻，她不再似成亲前那样一见李瑕就羞。
“李哥哥。”
“我也想睡地铺。”
李墉轻呵一声，显出京县主簿的官威，道：“就那般堆麻袋，如何夯得实？”
高明月脸一红，些许慌乱之后便强自镇定下来，毕竟是自家丈夫，不能让他吓退了。
他年岁已高，显得有些絮叨，说过了周身衣物又说一路上那马车如何稳当。
韩巧儿只是背着手，踮了踮脚。
也是难为韩巧儿记忆力好，其实不了解这话是何意思，却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李瑕遂拥住她，感受着她的柔软。
“回和*图*书想起与阿郎相识前当俘虏的日子，何谈辛苦。倒是巧儿这丫头如今太过娇气了，太过娇气。”
她低头看炉上的水开了，把鸡蛋一颗颗放进去。
李瑕忙道：“韩老、李先生才跋山涉水而来，太辛苦了。”
她终究还是极开心的，一点生疏打破之后便叽叽喳喳起来。
“你欺负我……”
……
韩承绪苦笑，道：“也算可圈可点。”
“不是‘显得’很傻。”
李瑕道：“这次能收复汉中，也有你的功劳，幸而当初你背下那些情报。”
李瑕又往前凑过来，低头想与她对视，她羞得避开。
“李哥哥，我们在筠连可厉害，二十七个寨子都服高姐姐，说是认冥王为苗彝僰共主。厉害吧……李哥哥，你还在奇怪阿莎姽姑姑为何没与我们一起来吧？”
是夜。
“等回了城里……好不好？嗯……等回了城里，纳了巧儿好不好？”
韩巧儿遂又懊恼起来，道：“李哥哥，我就是贪玩，话又太多了，是不是显得很傻？”
“我没有……嗯，有一点怕。”高明月轻声道：“但更多的还是很想很想你……”
但他更懂。
黑暗中，李瑕的声音坦然，又轻声道：“既说到此事，我有两件事该与你说……”
此时望到褒河两m.hetushu.com.com岸那如蚁群般的士卒、劳工，却还是震惊于李瑕的手笔。
“不要。”
李墉亦拿出本事来，指派人往各个山头上插旗，以观山谷里的风势，规划何处建水车。
李瑕掀帘走进帐中，只见高明月正跪坐在地毯上给他擦盔甲。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把那件被划破的衣服藏起来这才收拾的。”
“嗯？”
高明月感觉到李瑕的呼吸触到耳垂，终于是受不了他这般有攻击性的亲近，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那我呢？”
韩巧儿鼓了鼓腮帮子，似有些小小的生气，但须臾即逝。
“嗯？”
“我又不是……又不是没摸过。”
李瑕于是笑了笑。
“这些人或懂水利，却不会全盘统筹，阿郎且稍待两日如何？”
真被拥着了，高明月反而放松了下来，贴着李瑕的胸膛，平静了许多。
李瑕明白她是何心意……十六岁了，不愿再被当成孩子。
韩承绪点点头，抬头向天上望去，喃喃道：“老夫不熟汉中地势，且日头不出，连山阴山阳也看不出……”
“一塌糊涂。”
“那倒不是。”
“且让小夫妻好好聚聚吧……”
李墉负手立在崖边，良久，摇了摇头，只评述了四个字。
她脸上一烫，已是飞霞满面。
“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