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人间最悲,莫过生死与离别
后来他登基,坐上人间至尊的宝座,不知从何处寻来稀罕的宝材,让天工院的匠人,专门打造首饰。
只等你把辽东撕开一道口子,抓住定扬侯的确凿罪证。
改易命数这一条路,很难行得通。
念头起伏之间,纪渊取出从阴世摆渡人,所得来的六枚阳魄钱,呈给坐起身的洛皇后。
茫茫之多的阴魂鬼类,好像受到诏令差遣,皆是不再浑浑噩噩,随风而散,化为一点碧绿萤火。
左相做过本宫的私塾老师,宣国公也跟洛国舅交情好。
这些年身子骨不好,吊着半口气,强撑着没油尽灯枯。
倘若有一日,殿下肃清百官,以正朝纲,必然要下狠手。
屋内并未点起烛火,黑漆漆一片,只能隐约看清楚太子殿下的那袭明黄常服。
“危急关头,你可以用它护身。”
拿凰血精金打步摇,还炼入悬空寺的大须弥神光。
此起彼伏间,皇后殡天的消息也风传开来。
他们性情都有些地方,像重八。
所谓命数、气运,终究只是缥缈虚无之物。
生死既定,那就如此。
与此同时,阳间。
……
像是凉国公、定扬侯的所作所为,其实都瞧在眼里。
于公而言,洛皇后安然无恙,几位藩王继续保持蛰伏,静待圣人出关。
日头东出。
故而,哪怕行走于龙脉国运汇流的紫禁皇城,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十二尾金凤步摇,用的是凰血精金,内蕴佛门的大须弥神光。
谈完正事之后,白含章抬手示意。
“可此事甚大,未必能成。
个中分寸,你要好好把握。”
这样的大手笔,已经不足以用阔绰形容。
同时,雄武伟岸,撑天抵地的身子,却也有些许佝偻。
对于朝廷来说,辽东自给自足就是天大的好事。
“本宫与监正谈过,寿数上分天、人,下分阴、阳。
说实话,也乏得很。
“本宫这个家当得不易,柴米油盐,都要精打细算。
换作寻常的阴魂,莫说四处游荡。
“纪九郎,你说得有理。
一旦定扬侯不再把朝廷王法放在眼里,彻底撕破脸皮,北镇抚司的日子就要难过许多。
执掌监国大权的东宫储君,龙气、国运、人道和*图*书,悉数加诸于身。
纪渊心神凝聚阴风,接过那支十二尾金凤步摇,拱手离开西宫寝殿。
若本宫因一己之心,就让母后多受苦难,亦是大不孝。”
重八一走二十年,我守着西宫像个望夫石,实则累得很。
硬生生定住日月交替,阴阳轮转的法规道则!
白含章揉动眉心,苦笑道: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白含章坐在阴影里,低垂着头:
等到第二天的卯正时分。
纪渊眼帘低垂,轻声答道。
任哪路的仙神要收你,咱不许,都得乖乖滚回去。
对于人道皇朝统摄下的亿兆生灵,也是好事。
确实更好。
这道理,我是懂的,只不过始终难割舍。
“我与重八成婚的时候,没什么家底。
于诸多淮西勋贵而言,母后是值得敬重的长姐。
洛皇后阳寿几近于无,就像一口破烂的泥瓦罐。
犹如淌落人间的一挂天河,承载着一艘宝船也似的庞大棺椁,飘向天京城。
我那两个儿子,老大有壮志,站得高看得远,却时常忽略眼前;
他并未走上前去,堪堪跨过门槛。
纪渊颔首道:
“既然如此,臣谨以六枚阳魄钱,为娘娘多续六年份的阴寿。
“好。”
哪怕是打破生死屏障的九品鬼仙,都要退避三舍,无法接近。
也是与圣人拜过把子的手足兄弟。
乃是借道蕴薪火,重炼运势气数。
白含章手掌一翻,取出一枚金色令箭。
白发老者喉头涌动,伏于香案,絮絮叨叨说着话。
但定扬侯郭铉把辽东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外面渗透不进去,里面也传递不出来。
可延续一年半载的阳寿,应当是能做到。”
老二有雄心,好胜又争强,天资好气数盛,但一心要建功立业,有些独断专行。
不然,黄泉路断,轮回崩塌,长此以往,人鬼杂居。
“所以本宫赐你开府建牙,准你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好让娘娘不受前尘迷惑,清明如初!”
白含章以手覆面,低声道:
白含章眼皮抬起,沉声问道:
纪渊沉默不语,洛皇后驾薨,就如大岳坠于平湖。
“臣何德何能,哪能规劝太子和燕王。”
纪渊念头如电www•hetushu•com•com弧跳动,莫名感到这位太子殿下,原本的那股人味儿消散。
朔风关上折子过来抱怨,兵部答应给的战马军械数目短缺……
“淮西的勋贵,皆是跟随圣人打天下的从龙功臣。
“咱老家那边,都是婆娘当家,宫外头的人,都说你跟咱,是你的福分。
洛皇后取出一支缀满珠玉,晶莹辉耀的金色步摇,眉眼弯弯笑道:
纪渊微微错愕,躬身行礼道:
其人犹如虚空般深邃,无法揣度与窥视。
只隐去穆如寒槊与斗界大军陈兵关外,毕竟无法解释消息的来源。
纪渊心头微震,摇头说道。
皇后就曾劝过圣人……
哪怕放进窑炉重烧,也经不起几次折腾。
为人儿女,自当听从父母。
“九郎你在辽东巡狩,可曾遇到什么阻碍?”
“臣,谢过娘娘的恩典。”
供奉于台上的那尊城隍金身,口鼻之间缭绕浓郁道韵,如蜿蜒细蛇,吞吐不定。
也就咱知道,娶你这么一个会操持打理的婆娘,是咱的运气。
这位太子殿下并未在意,东宫可从未想过,要从白山黑水各府州,收上几成的赋税。
他心中一凛,把昭云侯年长兴遇害的疑点、掖庭九姓蛰伏白山黑水等诸多隐秘,如实禀明。
只是时机未到,没有发作。
片刻后,白含章将手掌放下,端正身子问道:
景朝国运仍旧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闹不出大乱子。
但洛皇后并不愿意,她更想保留阴寿,等待圣人出关,以期来世再聚。
洛皇后慈和笑道。
“也许,皇后娘娘是想让殿下放开手脚,不再受掣肘。”
景朝四十九府,各地的城隍庙宇,皆是神像晃动,震落灰尘。
此事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那北镇抚司在辽东所得,是否要上缴朝廷?”
离奇又骇人的虚幻景象中,十殿阎王,五方鬼帝,皆披缟素。
一日光景终过去。
所能掀起的浪花,足以席卷天下,改变朝堂。
女子佩戴,能够辟易邪祟,养气驻颜。”
人寿缺失,就要拿天寿填充。
纵然皇后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可心里头难免感伤。”
那位闭关二十年的景朝圣人,究竟有没和*图*书有突破六重天?
韩国公、越国公,也与几位藩王交情匪浅。
偏殿当中,归于静默。
纪渊咀嚼着洛皇后适才的言行,片刻后道:
唯有借助坐镇命格的“南斗星官”,篡写阴阳寿数,才可功成。
被深邃墨色吞没的白含章点头道:
纪渊摇头道。
而并未点起一盏烛火的漆黑偏殿,好似磅礴瀚海,无穷无尽,流转着莫可名状的森严气机。
妹子,咱接你去。”
“圣人是有重开阴司,再定两界的想法。
白含章坐镇朝堂,耳目却极广。
“禀殿下,娘娘已经穿戴衣冠,想去一趟城隍庙。”
江南刚遭了水灾,赋税只收半数,裂海走廊冒出一头巨大妖物,伤民众数万。
“你跟本宫耍什么心眼?东宫还能图谋你那点家底?
没过多久,西宫寝殿的尚书女官出现于门外,双手交叠躬身道:
“纪小郎君有心了。
倘若续个三四五年,下辈子再成何种十类,便不好说了。
他用皇天道图改易命数,并非凭空而成。
倚靠于凤榻的洛皇后感到诧异,明亮眸子忽地一闪,又摇头道:
试问等到那天,太子妃求情求到皇后面前,殿下该怎么取舍?
要知道,一口法器神兵所合用的宝材,也不过如此。
“见过太子殿下。”
它们脚踏幽幽鬼火,碧绿萤光。
多少帝王将相,武道宗师,也未必能够看破。”
茫茫阴世,劫气道雾狂涌弥漫,遮蔽那座不大不小的城隍庙。
“娘娘……还说,殿下可召藩王回京。”
洛皇后缓缓摇头,好似想过千百次一样,轻声道:
九郎你也体谅一二。”
纪渊走出西宫,被东宫近侍陈规引到偏殿,看到坐于上方的白含章。
兵马势力,咱也不如韩世洞、陈洪基。
仔细一想,令人敬畏,真真是当得起“神通广大”四个字。
似有黑白无常开道,文武判官随行。
含章、行尘,都跟你交情不浅。
当初,诛杀左相,斩宣国公。
纪小郎君,若日后他俩闹了什么矛盾,还请你多费心,调和一二。”
可我事先并不晓得,太子会将你唤来。
纪渊眸光闪烁,拱手说道:
“一切由母后自己做主。”
“本宫能m.hetushu.com.com给你的,也就这些了。
“何意?”
“第二次见面,身为长辈本该给备些礼物才对。
纪渊轻叹一声,明白洛皇后的话中意思。
就像一轮煌煌烈日,至刚至大。
“昭云侯被刺杀,东宫的密侦司隐约探到些风声。
“纪小郎君,你且退下去吧。”
她哪里又忍心,由着以前那帮老人不得善终。
两兄弟从小亲近,后来一个做太子,一个当藩王,方才渐渐疏远些。
阳寿一空,肉壳衰朽,又如何再行改命之事?
母后……她不该如此。”
自个儿寿数充裕,用不上阳魄钱,正好拿给洛皇后添一份阴寿。
因为阴寿越足,勘破胎中之迷,觉醒前世宿慧的可能就越大。
太子的言下之意,就是拔掉定扬侯府,但不要让边关陷入混乱动荡,给化外蛮夷可趁之机。
他好似侧耳静听,那张暴烈如雷的面皮上,罕见流露几分柔和。
手边只有十二尾金凤步摇,你且收下,以后见到心仪的姑娘,赠与她。”
纪渊倒吸一口凉气,心念起伏,难以平静。
臣虽不能妙手回春,为娘娘祛除沉疴。
加上身受龙虎气庇佑,沾染阳刚浩大的无形意蕴。
……
“娘娘当真不愿一试?
白含章摆手道:
纪渊接过那支令箭,感受其中沉重的分量,如同一座万钧大鼎。
直到眼下方才看开。”
较之苟延残喘,病体缠绵。
“妹子,你且放心,咱现在是人间至尊,说话比老天爷管用。
就当体谅太子的一片孝心。
那位尚书女官弯腰见了一礼,随后走进屋内。
于私而言,他并不想看到朝堂动荡,暗流汹涌。
“你且回去吧。魂魄离体太久,也有折损。”
西宫寝殿传出哭音。
“阳寿不足,就要以阴寿弥补。
咱脾气是不好,妹子你常常骂咱,是头犟牛。
白含章声音如同枯木,有种暗哑的感觉。
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反而容易把自个儿拖垮。
切除顽疾,且不伤筋动骨。
咱就想着,与其把至尊的位子,让给那些没本事的,不如咱自个儿来。”
几个埋得深的谍子,都没了动静,估计遭遇不测。”
纪小郎君,你的本事再厉害,也不可能无中m.hetushu.com.com生有,对吧?
“这日头,怎么还没升上来?”
尚宫女官声音艰涩,兀自感到自身极为渺小,彷如砂砾。
平稳一甲子的景朝,终究还是要动荡起来。
所以,钱粮之物,本宫实在拿不出,你要自个儿想办法。”
“殿下赐我开府建牙之权,已是厚赏,不敢奢求更多。
“皇后娘娘,想要保住阴寿之数,以期来世。”
“淡泊生死,是为大勇。
行军布阵,咱不如天德、人博;
所以,这些年来,本宫将御史台的奏本一压再压,容忍凉国公府胡作非为……罢了。
他隐约猜到,是有人施展通天彻地的莫大手段。
殿下要知道,凉国公是认过皇后娘娘做干姐姐的。
“微臣告退。”
就算你纪九郎找到十座灵玉大矿,本宫也不索要。”
当年圣人抄其家、灭其族,气得母后三日不吃不喝。
白发老者站在香案前,东天之上托举真阳的十头仙凰虚影,像是拔毛的野鸡,再也不复抖擞神意。
现如今,我还有一世阴寿,仍可转生。
对了,殿下让微臣自己想办法筹措钱粮,操练兵士。
纪渊转身离开偏殿,等着监正前来,施展道术,好将自己带回辽东。
那样会让东宫焦头烂额,还会令辽东边将失去顾忌,变得愈发猖獗。
是孟玄机那老不修,讲什么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爱美人,都是用江山、天下赠之。
妹子,咱娶你之前,从没想过当皇帝。
白含章仍旧言简意赅,只道了一个字:
以后,以后……咱不跟你犯浑。
白发老者双手撑着香案,两根红烛飘荡,照出几抹湿痕。
这一趟,总归不能白来。
“卯初。”
纪渊无声感慨,其心念魂魄聚成一团,宛若栩栩如生的人影形体。
四十九府大小事务,鲜少能够瞒得过他。
气机只会越来越混浊驳杂,催生孕育邪祟妖魔。”
仅这一点,每年便不知能够省下多少军费饷银。
“母后,还是不愿再续阳寿么?”
若无人身承载,那就是镜中花、水里月,一碰就碎。
息息相关,不可分割。”
因此,想为洛皇后延寿。
仅是踏过宫门,置身其内,都有俱灭之险。
成百上千万,难以计数的亿兆星芒接连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