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耿精忠，你知罪吗？不，我就要当皇帝！
“监国还把福建都封给翼王了！”朱舜水补充道。
朱舜水当然可以有气节，他就是天天写反书，写好了再通过朝鲜国往北京送，鳌拜也拿他没辙啊！
刘进忠重重点头，低声道：“没错……再苦再难，我也得打下浙江，要不然这大明天下没准真就给姓李的篡夺了！”
“李英王为什么这么干？”刘进忠不明白了。
“什么计策？快快说来。”
朱舜水和查左尹互相对了个眼色，都是一脸偷笑——这俩老头关系还是不错，他们当然是串通好的。
在耿精忠的临时王宫内，已经换上了一身龙袍的耿精忠，正坐在御座之上，跟前站着几十个穿着明朝式样官服的大臣，都注视着这位候补天子从一个茶碗里摸出一个小纸团，然后又见他轻轻打开，看了看上头的字，笑着道：“靖……朕的国号就是大靖了！以后这天下就是四分而不是三分了。”
刘进忠说得那叫一个振振有词，他说完之后就轮到他的军师东山先生查左尹查老头出谋划策了。
谁知道活吕布一家啥时候杀到杭州城？
朱舜水连忙摇头道：“北王您别急啊……李英王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眼下只想当大将军，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
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因为查老头首告明史案的事儿，都鄙视他的为人，不和查老头交往。
“什么？刘进忠的使臣？”耿精忠当场就怒了，“他这个绿M子王的派使臣来干什么？难道是因为他老婆被小活吕布调戏，所以想和朕干了？”
因此耿精忠这些日子收到了不少劝进表，这个祥瑞有了，民意也有了，地盘和军队也都有，这个皇帝就能抓紧时间当起来了。
这事儿啊，就算吴六奇上疏求情也没用，那吴六奇就是一个“县总兵”，官还没刘进忠大呢！
朱舜水笑道：“王爷，耿精忠如果真能幡然悔悟，那您和翼王就能不战而胜。如果他拒绝上表谢罪……那他的家臣和盟友们，就会知道朝廷是宽宏大量的。”
他一个老将军，功劳早就立够了，爵位也干到北王了，不想再进步，也不能再进步了，就想躺平享福，这没毛病吧？
他还真信了！
这一次平定南京之乱，他的功劳可是大大的！
这十八人中，除了范骧、查继佐、陆圻三人告发有功，无罪开释，还有几个病死或是没有抓到外，其余全部凌迟处死，家眷发配和_图_书宁古塔为奴！
整个南直隶的额定田税才六百万石出头，苏松两府就占一多半。
……
“非也，非也……苏州、松江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查老头摆摆手，“苏州、松江虽然肥沃，但从来不是用武之地，昔日张士诚坐拥此地，虽富甲天下，但手中没有善战的精锐，终为盘踞西吴和淮西之地的明太祖所压制。
但朱舜水没有资格鄙视查左尹——他自己在日本国逍遥，然后鄙视天天活在满清高压统治下的人，要他们和自己一样有气节，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大儒所为。
让大清远征日本是不可能的，引渡也不要想……幕府监察，御三家之一的水户光国是他的学生，怎么可能引渡？
“王爷，老朽倒是有一计，可以让王爷轻易拿下耿精忠！”查老头摇着羽毛扇子献计了。
当然了，刘进忠这种自说自话占地盘的行为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东山先生，你给评评理，这一次保监国、灭耿逆之役中，我刘进忠的功劳够大了吧？我封个苏松镇不为过吧？而且这苏松镇本就是岳乐的地盘，我也是自己抢到手的，我凭什么不能当苏松镇节度使？”
朱舜水面色凝重地道：“北王，这浙江、福建之战再难打，您和翼王也得努力打赢！只有您二位大胜，然后虎踞闽浙，互为犄角，才能震慑三李，使其不敢行篡逆之事。咱们大明的藩幕之治，才能长久维持下去。”
“住口！”耿精忠大喝道，“我不请罪，我就要当皇帝……来人呢，把那个刘进忠的使者推出去斩首！”
查左尹摇了摇羽扇，笑道：“王爷，老朽不材，愿往杭州一行！”
现在淮西兵源之地已经为李英王所控，广东富庶之乡则为李氏根本之地，现在由其兄吉贞掌握，所以李英王既不缺兵，也不缺钱。
明初的时候就有苏松半天下之说，大意是苏州和松江两个府的税收加起来占全天下一半。
查左尹这回到杭州，那可是衣锦还乡了，再没人敢瞧不起他了。
“王爷差矣！”
所以和查左尹一样生活在大清屠刀下的黄宗羲、顾炎武等人可以鄙视查老头——黄宗羲的反书《明夷待访录》可比什么明史厉害多了，黄宗羲的徒众也没一人出告，查老头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人渣！但生活在日本，有水户光国当后台的朱舜水是不能鄙视查老头的。他跟查老头换换，和-图-书查老头也不怕大清文字狱的。但他怕不怕满清的屠刀……没有经过考验，谁也不好保证。
“还没呢，”朱舜水顺着查老头的话往下说，“眼下他还不能一手遮天……毕竟大明还有北王和翼王啊！
“回禀皇上，”慕天颜道，“据这个使臣说，北王已经受命要和翼王一起讨伐陛下您……所以这个北王就希望您可以主动上表谢罪，他和翼王都会为您开脱。到时候最多割一点土地，降一级爵位，您就还是大明的臣子了。”
原本浙江士林中人都鄙视他的为人，不屑与之为伍。但是如今他却是代表大义的大明北王刘进忠的使臣，来杭州劝说耿精忠这个反王上表请罪。
“先打我？”刘进忠额头上冷汗都出来，“难道他让我交出苏、松二府，再去打浙江，就是为了找茬？不对啊，我要是奉命行事，那他有什么好处？浙江地盘可比苏松大多了！监国的令旨上可说把浙江封给我了！”
现在听刘进忠好像没什么干劲了，当然要为他打气鼓劲儿了。
“对啊！”刘进忠一拍巴掌，“要不是他整天想着当皇帝，我也不会反对他啊！东山先生，您看谁可以当个使者去耿精忠那里游说一番？”
“知道啊，他不就想收回苏州、松江两个富得流油的府吗？”
听见这番话，在场的大靖朝臣们都眼前一亮——现在大靖还没正式成立，请罪投降还不晚啊！
耿精忠的东王府是他攻陷的！
查老头不阴不阳道：“还没加九锡吧？”
可是北王您现在却违抗监国令旨，拒绝出兵讨伐耿精忠，还霸占朝廷州府，这不是授英王以口实吗？大王您好好度量一番，以您占据苏松二府，拥兵两万的实力，如果李中山挟监国之令来讨伐您，您能打得过他吗？”
那么好的地盘，任谁看了不心动？所以刘进忠心就想着弄个苏松节度使当一当……至于什么山东、河南督师。什么北伐中原的大事业，就让晚辈后生去干吧。
他们要来了，耿精忠还在怎么当皇帝？
此外，除了南直隶之外，大明任何一个省份的额定田税都没有这两个府的总和多，实际上超过苏州一府的省也就只有浙江、江西、山东，甚至还有五个省的额定田税不如松江一府……
而且交了那么多田税的苏松二府在明末大乱的时候已经太太平平，而且还因为丝绸大量出口和海外白银大量流hetushu.com.com入而更加繁华了（明末时候田税都折色交银子，而且一石折多少银是固定的，所以白银流入造成的通胀对苏松二府有利）。等刘进忠占据苏州的时候，这座东南都会的繁华程度甚至还在南京之上！
“大王可以修书一封，送去杭州给耿精忠，劝他上表谢罪，求监国原谅他的过错，准许他割让土地，再戴罪立功。”
“王爷，”查老头摇摇头道，“您别打这如意算盘了！安庆已经顶不了多少天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打下来了……他打完安庆之后，不能先打大王您吗？他要打，能费多少事儿？咱能顶一个月吗？”
当然了，这个说法是夸张了的。在明朝万历年的张居正改革后，苏州府一年的税粮达到二百五十万石以上，隔壁松江则是九十多万石。两个府加一块就是三百四五十万石！
当然了，他要是不检举，那他就要被凌迟了……因为那个庄廷鑨的父亲庄允城在将其子所编的《明史辑略》刊刻时，为了显示该书的权威性，将包括查继佐在内的十八个江南名士的名字一起刻了上去，声称他们参与了编辑。
底下的大臣也知道耿精忠不能长久，但还是得陪着他玩啊！
另外，杭州的驻防八旗也没参加南京之役，他们也有好几千人呢！”
“有道理……”刘进忠点点头，“我也担心这个……南京之役虽然打掉了耿精忠、岳乐两万余人，但是耿精忠麾下最能打的曾养性、徐文焕都没参加南京之役，他们手头还有至少三万大军。
出了一堆祥瑞之后，当然就是劝进了——得马上、立刻啊！
所以吴六奇并没有在查继佐陷到明史案的时候捞他——要从明史案这种大案子里往外捞人得吴三桂才行，吴六奇是没那能耐的，不过查继佐和吴六奇的交情还是为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那个吴六奇的儿子吴启丰把他推荐给了自己的上司刘进忠（吴六奇是潮州的县总兵），而刘进忠身边向来没有什么文士，得了个查继佐（现在叫查左尹）也挺稀罕，封了个军师。
而浙江士林当中，现在有不少人稀里糊涂上了耿精忠的贼船，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来呢？
谁都知道耿精忠就这点执念，不让他当一当，他就是死了也不闭眼啊！
所以那些上了耿精忠贼船的浙江士子都得到指示，人人要写劝进表，谁不写……谁就要杀头！
所以刘进忠听和-图-书来访的朱舜水一说“三中堂”要他交出苏州、松江二府，还要他自己去抢目前被耿精忠、岳乐控制的浙江，顿时就气不大一处来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耿精忠之前牛气哄哄想当皇帝，他当然是有点本钱的！哪怕在南京赔了不少，也还有几万可用之兵。
“王爷，”查老头摇着羽毛扇子说，“您知道李英王请您出兵浙江的真正目的吗？”
“什么？”刘进忠闻言大惊，“东山先生，你是说李中山也想学耿精忠谋反当皇上？舜水先生，您怎么说？”
当舜水先生兴冲冲拿着陈永华的亲笔信抵达苏州拙政园的大明北王行辕的时候，已经是崇祯四十八年的正月十五了。
第二个原因，则是通过示好北王和翼王，换取您二位支持他顺利当上大将军录尚书事，以便总领朝政。”
因为他追得卖力，大冷天的顶着江南湿润的寒风一路猛追，年夜饭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这才抢在岳乐那个王八蛋把苏州、松江毁成白地之前，把这两个府给全须全尾地占了下来——这可是苏州、松江啊！
这查老头原名叫查继佐，字伊璜，早年也跟过鲁王朱以海抗清，和黄宗羲、朱舜水都曾同朝为官，一起抗清，一起打败仗，一起逃亡，也算有过一段峥嵘岁月。不过后来这个查继佐干了一件不大光彩的事情，就是参与检举庄廷鑨明史案——并不是他一个人检举，而是至少有四个检举人。
“原因有两个，”朱舜水道，“第一当然是为尽快打掉耿精忠这个逆贼，无论是福建东部，还是浙江，又或者是安徽江南的几个州府，现在都还在耿精忠一伙的手里。如果不能尽快打下这些地盘，李英王、李南王、李忠王就没办法集中精力打江西。只有打下江西，三位李王的地盘才能真正连成一片！
“为什么又是我呀？大明朝也不只是我一个能打吧？现在我在苏州、松江挺好的，我不要浙江……我这人知足常乐，有两个府就满足了，徐州、海州、潮州我都不要了，我就要苏州、松江。
查老头摇着羽扇道：“王爷，这个耿精忠鬼迷了心窍，一心想当皇帝，他是不会幡然悔悟的！所以王爷的书信只会动摇他的军心！”
至于刘进忠之前从李中山那里分到的徐州和他自己拿下（兵不血刃）的海州的赋税别说和苏州比了，就是苏州府比了，拿个昆山县出来徐、海二州都比不了啊！m.hetushu.com.com
不过现在，查左尹是既不怕满清，也不怕耿精忠了！
“什么？”刘进忠一愣，“耿精忠这个反贼还能求原谅，还能戴罪立功？”
“臣等为皇上预贺，臣等为我大靖千秋万载贺！”
“皇上，”被耿精忠从苏州带来的原江苏藩台，现在的临安府尹慕天颜这时候出班上奏，“明国的北王刘进忠派来了一个使臣，想要觐见皇上您。”
杀头人人都怕！
而盘踞武昌、汉阳、黄州等地的李忠王又是李英王的侄子，李南王的侄孙……三李王如果联起手来，再勾结上把持应天府的卢三好，这十八子主天下的谶语，未必没有成真的时候！”
耿精忠、岳乐的军队也是被他追着逃啊，逃啊，一路从南京逃到浙江去的！
“诸位臣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耿精忠有滋有味地说。
东山先生东山再起了，怎么舍得老死？一下就精神百倍，整天拿把羽扇跟着刘进忠装算无遗策的诸葛亮。
这个查军师今年虚岁都七十六了，本来已经快老死了，但自从当了军师，这个精神头一下就起来了！
查老头看朱舜水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利用耿精忠、岳乐的负隅顽抗消耗您和翼王的实力。耿精忠和岳乐现在可是困兽犹斗……真要拼上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南京皇城是他打破的！
“我，我……”刘进忠吓得一激灵，想想又觉得不对，“不至于吧？他现在安庆都没打下来呢！打完安庆还有太平、池州、宁国、徽州、广德等地要收复，然后还要西进打九江收江西……他有的好忙活了！”
他们这些人本来是好好的大明东王府从事，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反王党羽了？而且更夸张的是，这个反王兵败到了杭州后，杭州城内就天天闹祥瑞。一会儿有人发现“天命在靖”的石碑，一会儿又什么发先了天书，天书上写着“耿王当为天子”，一会儿又有什么东瀛日本国进贡瑞兽白象……
刘进忠的军队是在崇祯四十八年的正月初三进驻被岳乐放弃的苏州府城的，随即就把自己的行辕摆进了拙政园，同时还让自己的军师查左尹代理苏州知府，又命自己的心腹张继善出任苏松总兵，还命原来那个续顺公府的副都统邓光明带兵去取松江。大有将苏松之地都变成自己地盘的意思！
刘进忠一愣，怎么是我差矣？不应该是舜水先生差矣吗？你这老头是哪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