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3章 冀东之战(一)
暂代团长的李君,从深入防炮弹内部的潜望镜里发现日军的动静,立即对着步话机大声喊道。
“这一幕和咱们东北沦陷时何其相像?”
安家军自西向东修筑的、呈凹凸形的防线,笼罩在一片浓烈的硝烟中。
一连的阵地上,一个狙击手举起手里被命名为“中正三式”的十二点七口径狙击步枪,瞄准镜的十字线,对准了日军一个跳入弹坑里准备进行攻击的掷弹兵。
年轻人表示自己不会抽烟,摇头拒绝了排长的好意,然后放下手里的狙击步枪,拿出水壶抿了一口,又放回腰上。
狙击手一枪即出,看都不看一眼,便迅速地缩了回去,在犬齿交错的战壕里一路狂奔,一连转了好几个弯。而在他的身后,日军迫击炮发出的炮弹已经落在了他刚才站着的位置上,一片片橘黄色的火球,猛然地炸开,混杂着泥土碎石的浓烈硝烟,直冲云霄,然后又“噼里啪啦”若下雨一般落下,又让战壕少了小半米。
一波波日军攻击机,如同蝗虫一样掠过低空,机头的航空机枪子弹,喷射出狂风骤雨般的密集子弹,在街道上留下一条条清晰的弹痕。无数的子弹象冰雹一样冲着奔跑的人群卷去,带走一条条人命,四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
反倒是安家军的迫击炮,迅速遭来日军隐忍已久的迫击炮群打击,安家军的防线上,再次被一连串爆炸声和浓烈的硝烟所笼罩。
日军战机炸了半天,见十余公里的防线上全都炸了一遍,得意洋洋地在空中盘旋一圈,发现没有移动的目标,便向蓟县县城飞去。
……
县城中的房屋,就好像是玩具模型一样,在一阵阵爆炸声中轰然倒塌,飞扬的尘土直冲云霄。
“啊?!”
从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狙击手清晰地看到一个地方连续飞出甜瓜手雷,一发接着一发,极为精确地抛入安家军的战壕中,激起一团又一团烈焰和硝烟。
邦均镇南方一线阻击阵地。
杨九霄微微有些惊讶:“狗日的,刘峙不是说这一线面对的是日军的主力师团吗?搞什么鬼?”
狙击手干掉日军一名掷弹筒手后,迅速地缩回到战壕中,躬着身在战壕内跑了十几米,又从另外一www.hetushu.com.com侧悄悄地探出头来。
安家军独立师防守的阵地构筑在盘山南麓的缓坡上,地势呈北高南低,非常利于守军防守,并且呈阶梯状分布的前后三道战壕,也容易形成连续而稠密的火力,需要仰攻的日军这回遇到的难度不小。
蓟县城里的百姓,有一小半担心日军的报复,随着刘峙的第二集团军一起撤离了县城,加入南下逃难的大军中,但依旧有许多无动于衷、认为谁统治都是一样的麻木不仁的民众选择了留下。
安若琪吓了一大跳,看到周围的战士全部看了过来,连忙一把陆大牛拉着坐下:“干嘛?我虽然军衔是中尉,但现在配属你们连,就归你们这些基层指战员指挥,该我给你敬礼才是。陆班长,刚才那一轮战斗,你们班损失有多大啊?”
很快,整条战线上到处都吐出一道道橘黄色的火舌,割裂开重重烟幕的弹雨,在空气中发出阵阵尖利的啸声,就好像联合收割机一般,把气势汹汹高举着膏药旗的鬼子兵一片片干翻在依然散发着硝烟的土地上。
估计是日军迫击炮的连续炮击,让日军的精英掷弹筒手觉得应该好好利用下这个机会,转移到其他地方,对安家军暴露的火力点进行下一波打击,小鬼子一下子就从弹坑中跳了出来。可惜,就在他刚刚冲出弹坑的一刹那,一发黑色的穿甲弹直接命中他的面门,从他的左眼处准确射入,把一个脑袋炸成了开瓢的烂西瓜,失去控制的身体轰然栽回到弹坑里,再无动静。
“安若琪!”
子弹打在地面,飞扬起阵阵飞沙走石。
带着奇异啸声的炸弹,密密麻麻地落到街面上,感受到恐惧的人们这才开始到处奔跑,可是,如此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躲得过炸弹落地的速度?不少人迅速被剧烈的爆炸和激射的弹片击中,支离破碎。
锋利的弹片,在飞溅的烈焰和四处激射的气浪席卷下,向四面八方飞溅,无情地杀伤着阵地上一切目标。可是,这会儿布置在东西两线的新一旅和四十九旅两个团官兵,大都躲到了事先挖掘好的藏炮洞里,默默地摸着自己手里的钢枪,等待日军战机和图书轰炸的结束。不少藏炮洞洞口被航弹炸塌,洞里的官兵迅速拿起工兵铲,飞快地挖掘,很快便挖出一条生路来,贪婪地呼吸着氧气。
知道日军又要玩炮火覆盖这一手,安家军阵地上吹起了“立即隐蔽”的哨声,很快部队后撤的后撤,遁入防炮洞的立即钻入阴暗潮湿深入地下五六米的洞窟里。
12.7mm×99mm破甲弹在日式钢盔上击穿了一个洞,钢盔迅速被巨大的冲力击飞,鬼子的掷弹筒手那白花花的脑浆和污血,迅速从被子弹掀开的天灵盖中喷出。日军的掷弹筒手如被重力猛推了一把,身子向后飞出两米远,向地面仰着倒下,无人操纵的掷弹筒“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刚刚被装充到掷弹筒里的甜瓜手雷被触发,以一道诡异的抛物线射出弹坑,很快落到了附近的日军头顶上,爆起一团烈焰,两三名正在射击的鬼子兵,随着四处溅射的手雷弹片,瞬间毙命。
杨九霄点点头:“希望如此!”
“听你口音,不像是北方人啊?哪儿来的?”班长笑眯眯地给自己点上烟,深深地吸入肺叶里,缓缓吐出。
认准目标便不动摇的安家军狙击手,目光坚毅,将手中的狙击步枪对准了那个连续飞出甜瓜手雷的弹坑,屏住呼吸,平心静气地等待着日军的掷弹筒手露面的一刹那。可惜,这个掷弹筒兵也真有耐心,他愣是操纵着简陋的掷弹筒,射击了五六分钟,把一枚枚甜瓜手雷抛道安家军阵地上,由点及线,形成连续的、强大的打击火力,一团团烈焰不断地从安家军阵地上冒起。
“好!”
日军训练有素,纷纷趴倒,躲避着从他们头顶横扫而过的密集弹雨,举枪射击。
班长烟屁股掉到地上都不知道,突然站起,向年轻人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上士陆大牛向你致意!”
安家军依靠山麓走势连夜抢修的三道阵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踵响起。
弥漫着熊熊烈焰和滚滚浓烟的县城里,随处可闻哀嚎和惨叫,随处可见一片片血流横溢的死人堆和在死人堆里拼命挣扎的幸存者,还有许多人被航弹直接命中炸成了碎片,密密麻麻的血肉喷洒得街道、房屋、城墙上到处都hetushu.com.com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日军配备到小队甚至分队的掷弹筒,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迫击炮的瞄准器,精度也极差,完全是靠意识来操作。是以鬼子的掷弹筒手,都是选择一些极有射击经验的老兵来担任。
“河南信阳的,中原大战那会儿家乡闹干旱全家南下逃荒,结果一家人全饿死了,我也快要饿死的时候,被安家军收留,后来进入叙府童子军校,又考入士官学校特种专业,去年刚毕业,被分配到团特务连、这次为了充实一线队伍,所以临时分配到你们排来。”安若琪回答道。
“OK!”
这时,外面炮弹的尖啸声再次响起,接着地动山摇的爆炸传来,日军新一轮的攻击又开始了。
“噗……”
王毓麟也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一遍后,说:“应该没问题的,咱们的一一八旅三个团,分别布置在八里铺和凤凰山,随时可以策应两师,而且我看了一下,两师现在还未动用高炮和重炮,估计是留到更紧要的时刻再使用。等着瞧吧,日军会吃苦头的!”
狙击手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地勾下狙击枪的扳机,枪托微微抖动了一下,一颗带着仇恨的子弹,若闪电一般离开了枪口,冲着鬼子兵的脑袋而去。
耀武扬威地把自己的所有炸弹和航空机枪子弹清理干净,日军的战机群蹿上高空,稍微整理了下队形,依旧以侦察机打前阵,带着混杂着攻击机和轰炸机的机群,得意洋洋地离开了蓟县县城。
在一声声剧烈的爆炸中,依稀夹杂着几声闷哼,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有几名安家军官兵被这名鬼子的掷弹筒手下死伤。
此时整个战线一片狼藉,将士们挖掘了一夜的战壕被日军炸塌了小半米,原本需要垫上工兵部队紧急赶造的木头支架才能射击的战壕,现在站在地上就行了。
可是,连续的炮击,导致日军暴露了其迫击炮所在的位置,立即遭受安家军迫击炮的猛烈打击,作为日军进攻重要依靠的炮火再次沉寂。
蓟县县城北部的府君山骆驼岭,第四十师师长杨九霄从望远镜里看到蓟县民众的惨状,摇了摇头:“惨不忍睹啊!昨天夜里,咱们的将士连夜上门www.hetushu.com.com,挨家挨户动员民众暂时转移到县城北面的山里躲避一下,可是没人相信日本人会用炸弹炸他们,还骂咱们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些当惯了顺民的人,终于知道日军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仁慈了!”
很快,负责一线防守的一营官兵迅速进入阵地。
这时候师参谋长佟志强快步走到杨九霄和王毓麟身后:“穿芳峪一线的日军,缓缓向我草房峪前线阵地逼来。根据配属到我师的特别行动队侦查所得,我们面对的日军并不是正规师团,估计是在东北新编成的独立步兵旅团,大概有两个联队的规模。”
王毓麟沉吟一下,建议道:“把这个特殊情况禀报军部吧,看看军长有何吩咐。”
陆大牛脸色一黯:“我们班十五人,牺牲了四个,预计接下来的战斗还会更惨烈,不知道撤下去时还能留下几个……”
眼看着攻坚不力,日军纷纷退了下去,很快阵地上恢复了平静。
如同蜂群一样密集的战机,飞抵安家军位于邦均、洇溜一线的防线上空,疯狂地向阵地上倾泻着密密麻麻的炸弹。
一个三十出头的老班长看到身边坐着的、脸上还透着几分青涩气息的年轻人就是刚才那个表现神勇的狙击手,自来熟地递上一支烟。
安家军的迫击炮终于忍不住了,一连串炸弹呼啸着向那个弹坑扑去,可惜由于角度问题,每每失之毫厘,那个弹坑依然毫发无损。
副师长王毓麟叹息道:“当年日本人都逼到眼皮子底下了,可是愣没人相信日本人真敢动手,结果拥有三十万军队的东北军,糊里糊涂地就把东三省给丢了,说到底,还是得过且过麻木不仁的思想作怪。我想经过这次教训,蓟县人民会猛醒过来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看到黑压压的日军扑上来,身处一线的连排长们沉着冷静,把日军放进两百米距离,才大喊一声“打”。
中正三式狙击步枪采取了半自动驱动子弹,不需要像现在普通步枪那样打上一枪就拉一次枪栓,这种驱动主要是利用部分火药气体,后坐力进行退弹壳、子弹自动装填上膛,但每扣压一次扳机,依然只能发射一发子弹。
跟随轰炸机护航的日军攻击机飞行员,早已经心痒难耐和-图-书,这个时候也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表演,从高空中一路俯冲而下,对准视野所及的一切逃离倒塌建筑或者是拼命躲避炸弹袭击的人流,进行肆无忌惮的扫射。
“干得不错嘛,小鬼,叫什么名字啊?”
空袭过后,日军又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炮击,整条战线挖掘深度达两米的宽深战壕,在日军航弹和重炮的先后蹂躏下,早已是破败不堪,远近的大树在连续的炸弹轰击下,被灼|热的气流烤焦,就像一支支大火把,熊熊地燃烧着。
安家军的攻击,迅速遭到日军的反击,九二式步兵炮、掷弹筒、三八式步枪、九二式重机枪和歪把子轻机枪,交织成严密的火力网,如狂风暴雨一般从安家军阵地上方席卷而过。不过敌人暴露出来的火力点,立即成为一团迫击炮营的重点打击对象,在安家军阵地后方山岗上响起的密集炮击声中,日军的火力点一个个哑火,很快就被安家军压制住。
佟志强摇摇头:“我也弄不明白,我已经把师特务团全部派出去了,严密监控玉龙山和铁岭子一线,提防日军从小路绕击我们背后。”
杨九霄再次举起望远镜,看向蓟县南方,只见那里烟尘遮天蔽地,虽然距离太远听不到枪炮声,但能感受到战斗的激烈程度,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们这里面临的压力越小,独立师和十七师承受的压力就越重,希望他们能够顶住。”
“鬼子上来了!弟兄们,出击!”
故此,当日军战机光临蓟县上空时,街面上渐渐多起来的人群,还没意识到躲避,这时候日军战机群已经一波波从高空中俯冲下来。
笼罩在阵地上方的烟雾还未消弭,日军重炮的炮击声依然在“隆隆”地肆虐着,日军已经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新一团的阵地发起了猛烈进攻。
在战斗机的掩护下,涂着刺眼膏药旗的轰炸机,一架接着一架发出凄厉的尖啸,向地面上俯冲而去,一枚枚航弹带着死亡的气息,向阵地上铺天盖地地落下。
这名肆无忌惮表演的掷弹筒手,显然是日军掷弹筒兵中的一个王牌,他竟然躲在一个先前被大口径航弹轰炸时炸出的硕大弹坑里,有条不紊地使用掷弹筒,按照脑海里的记忆,对安家军的战线进行连续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