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假戏真做
龚茜从安毅手上扯过湿毛巾,擦去泪水:“也好,姐能出来散散心,多陪你几天,不让你那么累了。虽然你没什么事,可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肩上,你也难得一天休息的,你的臭脾气姐知道,一有正事常常一忙就是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早晚落下病来。”
东厢房安毅的卧室里,江南医院副院长克鲁泽、外科教授阿尔弗雷德、内科教授桑德罗收起手中的诊断工具,面面相觑,克鲁泽摇头苦笑,耸耸肩对安毅问道:“安,你壮得像头牛,除咽喉有些轻微炎症之外什么病也没有,能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次日上午,安毅病情确诊的消息传遍了宜昌城,各军将士和善良的民众都松了一口气,从指挥部传出的确切消息是:安将军积劳成疾触发旧伤,在中外名医的共同诊疗下已经转危为安,需要静养数月缓慢恢复,不能再度劳累以致加重病情。
“没事,姐不怪你……”
老道一巴掌拍到安毅脑袋上,鼓起眼睛,胡子抖个不停:“老子进来一看就知道你这孙子装病,要不是克院长几个惶惶不安非要检查,老子早就想揍你一顿了!你以为老子日赶夜赶到这儿容易吗?家里千头万绪多少事情都忙不过来,你却有心思吓人……”
“姐……”
安毅长叹一声:“姐,你也知道小弟不管什么主义也不管什么信仰,只在乎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可是,如今天下有几个人会真正在乎国家人民的利益?仅凭这点,小弟就认为眼前这场大战无法避免,不打个你死我活分出胜和_图_书负来,国家将会永无宁日,还会回到北伐前的割据状态,还要忍受列强和军阀们的压迫欺辱。”
贺国光和龚茜等五个官员在侍卫的敬礼中匆匆进入安毅的卧室,看到安毅艰难地拿下额头上的湿毛巾,半睁双眼,脸色赤红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连忙上前按住安毅让他不要多礼,好好休养身体要紧。
龚茜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梳理安毅的乱发:“不管调不调回去,这段时间你都要好好休息,行营有德高望重的贺前辈负责,你就不要担心了,何况由于中原战争再起,灾民已经没多少逃过来了,行营的事务也会减轻许多。小弟,你知道长江下游民众对你是怎么评价的吗?”
“小祖宗,你再啰嗦等会儿我就成小红帽了,明天给你讲……吴杰,送小杏花回去吧。”安毅躺回床上,吩咐小九快把被子拿过来,再弄盆热水和一条毛巾来。
“啪……”
“怎么评价?不就是小弟有几个钱捐出来,民众心中感激吗?”安毅从床头柜上抓起香烟。
安毅羞愧地穿上衬衣:“真对不起,小弟是糊涂了,但愿别让德叔、吴妈和众多亲友太过牵挂,回头就让参谋们给前辈们去电报声平安,否则小弟心里愧疚难当啊!”
龚茜双眼潮|红,紧咬下唇,默默走到安毅床头,接过他手里的湿毛巾,放到盆里细细搓洗拧个半干,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到安毅的额头上。
傍晚,行营新任副主任贺国光、龚茜等一行十余名官员登上宜昌军用码头,在尹继南等将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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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同下匆匆上车,赶赴城北夷陵大营。龚茜嫣然一笑:“这样才好,姐姐才能多陪你几天,想起你在战场上的那段日子,姐姐可是日夜担忧啊!”
接到急报的安毅连忙举起肚皮上嬉闹不停的小杏花,咕噜噜爬起来脱掉衣服袜子:“杏花,快跟小吴叔叔回去写字,告诉你妈马上熬草药,待会儿我让小吴叔叔去取,去吧!”
龚茜抓住安毅的手,轻轻拿掉他手里的香烟火柴放回去:“别抽了,对身体不好,今后也要尽量少抽点儿……其实民众的心里亮堂堂的,不会平白无故感激一个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发自内心地拥护一个人,民众之所以拥护你尊敬你,并非是你的钱,而是你忧国忧民的心,是你实实在在的行动,是数十万受惠民众劫后余生让所有民众看到你的品德和精神。小弟,别拿这些不当回事,要加倍珍惜,民心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安毅左右看了看,挥退室内亲随,突然摘下脑袋上的湿毛巾坐起来,垂下脑袋低声向龚茜认错。
“相对于越来越严重的大饥荒,小弟那点儿钱进口粮食根本不顶用,可军阀们这个时候还不顾人民的死活,还要为自己的那点虚名和利益打仗,这也是小弟非常痛恨的地方,所以就想获得带兵的机会,以最大能力推动内战尽快结束,唉……如今看来,这个愿望一时间难以如愿了,蒋校长没有想到小弟,或者想到也没有重用小弟的意思。其实当不当这个行营主任小弟根本不在乎,在乎的是手下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能威和*图*书慑那些不顾民众死活悍然发起内战的军阀,尽一切努力从方方面面遏制地方军阀的发展壮大,包括不惜用以暴制暴的战争手段,否则难以实现。这年头,没有兵权小弟什么都不是,这是小弟从军以来最大的感受。”
贺国光和身后的几个随员对安毅连番问候,转达蒋总司令、朱总长、葛次长、五院院长和谭延闿等元老的慰问,最后才和蔼地笑问安毅是否欢迎自己的到来?安毅早就想有个文官来负责繁重纷杂的民政事务和迎来送往,因此非常真诚地向贺国光致谢,一口一个前辈一口一句感谢,让贺国光和随员们都笑了。
安毅红着脸歉意地回答:“对不起,克鲁泽先生,对不起两位教授,我是不愿意参加内战才不得不装病的,请大家帮我隐瞒,随便找个什么病对付过去就行了……实在很抱歉!没想到会麻烦你们从南昌赶过来,之前我真不知道会这样,请原谅!”
安毅拆开信看完,仰头长叹:“还是德叔了解我,字里行间满是关怀,叮嘱我别着急,目前的局势德叔看得比我清楚啊!既然这样,小弟就索性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说不定很快就要被调回南京去了。”
龚茜摇摇头:“全民都反对战争,你的蒋校长目前虽然占据主动,可别忘了汪兆铭等一批党内元老正在重组党内最大的改组派,利用反对战争的理由自立中央,这就给了冯焕章将军、阎锡山将军、李徳邻将军他们机会,政治上的分裂和混乱,不是只有战争才能解决的,为何不停下来好好谈谈?这也是姐想不通和图书的地方。”
小九连连摇头,转身出去,侍卫吴杰也抱着频频招手再见的小杏花,赶到后院交给她妈妈。
夷陵大营指挥部戒备森严,数日来,脸带微笑的将校们神色严峻一派肃然,所有人都尽可能多干一些以分担安毅的沉重负担,进出指挥部也都小心翼翼,更不敢大声喧哗。
老道在边上闷头喝茶干生气,可说到一半也忍不住参与进来,说到得意处一个劲儿地捋胡子扬起下巴。
“啥时候接着讲小红帽?狼外婆啥时候坏心眼儿?”小杏花嗲声嗲气依依不舍。
老道对三名洋教授讪讪一笑,转向安毅时马上又变脸了。安毅连忙坐起,扣上衣服,吩咐小九上茶连声询问江南医院和医学院的境况。
龚茜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问道:“小弟,你真的想参加刚开始的中原内战吗?”
龚茜先是一惊,随即如释重负地捧住安毅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双唇哆哆嗦嗦,高兴得哭了:“你吓死姐姐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知道多少人为你担忧啊……”
克鲁泽身为医学院副院长,阿尔弗雷德和桑德罗都是学院的教授,听安毅问起迅速发展的江南医院和医学院,立刻来了精神,先后将医院已经成为全国最大的一流医疗机构、并获得世界卫生组织褒奖等等成绩一并道来。
龚茜走到桌子旁,从自己的小皮箱里拿出封信交给安毅:“这是益公让姐转交给你的。”
安毅躺在床上出了口大气,望着天花板,心中无比歉意,他没想到一次轻率的赌气竟然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但惊动到了姐姐,还把刚
m.hetushu.com.com刚卸任湖北省委员返回南京的老前辈贺国光给麻烦了,想来想去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能昧着良心继续“哼哼唧唧”吧。
“不不!劳将军,安将军的理由很充分,虽然辛苦一趟但我们都能理解他,请将军不要责备他,很可能安将军的决定是对的。”阿尔弗雷德和气地安慰老道。
龚茜看到安毅长长出了口气,连忙关切地俯下身,询问安毅哪里不舒服?
虽然安毅病倒不能召开各种会议,但得益于长期养成的良好习惯和明确分工,每个部门的主官都自觉地肩负起责任,不是超出职权范围的事就尽量商量着处理,指挥部的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运行。
尹继南等将校受安毅之托,恭领贺国光一行前往政府公署驻扎安歇,从此接过安毅手上的军政民政、赈灾安置、对外交流、流行病防疫防治等事务,安毅只需负责辖区内驻军的领导指挥。
“姐,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小弟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安毅反问道。
安毅痛苦地重重躺下:“谁会想到赌气说句话就变成这样?完了!只能假戏真做,继续装病了……”
安毅感慨良多,仍然为没有获得更大的军职而耿耿于怀。
龚茜微微叹气:“可是,你的病如今已经弄得全国皆知了,短期内你很难再出去带兵,除非你向外界承认自己装病。”
五个人从下午谈到晚饭才停下,克鲁泽三人用完晚饭前往营中医疗队指导工作,一直忙到深夜才洗澡休息。劳守道抓紧时间与安毅闭门密商到天亮,这才与三位教授领着卫队悄然登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