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谢辅留下的衣钵
一写就是四十五年。
谢辅的大儿子抓着他的手：“直说吧，还有多久。”
最后一次见谢导了。
韩舟点头。
韩舟大概可以看出，谢导现在估计是看不清自己再哪儿了，因为他仿佛看向了这边，但没有盯着自己的脸。
但他确实好奇，询问：“你是不是那个明星！？”
他们应该是华影集团的安保团队，被韩四升专门叫过来防止记者偷|拍的。
乔桉山急了，急忙按按钮。
第二天早上八点，韩舟收到消息，谢导走了。
“转急诊部病床。”
韩四升发来的，是一个地址。
谢辅松了一口气：“这……这，你……”
“挑拨咱师兄弟关系，该死。”
楼梯口，韩舟点燃了烟，坐在地上，发着呆。
说话有怨气在。
谢导恐怕……
谢辅心满意足：“就……看……看你了。”
第六代导演陈彩站在门口：“长辈们都见过了吧？”
这男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瘦削，有点文艺的摸样，过耳的长发。
“哎！四叔！四叔！”
韩舟急忙给韩佳欣打了电话。
不过，开机，韩舟准备去看看，就算是探班凤雏了。
韩舟：“长辈，生病。”
谢辅大儿子：“留一个电话，好联络。”
以后每年过年，长辈那儿还是去看看吧，要不然谁知道下一次……
他也没有老到八九十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么大的事儿，记者肯定已经知道了，马上就会涌过来。”
韩舟脸色沉重，所以他才没有像平常一样侃侃而谈。
“到时候看到你在这儿抽烟和医院发生矛盾，事情都算到谢导头上去了。”
韩四升想要给老朋友最后的体面，不让他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被拍下来传出去。
四十五年，好重。
如果谢辅没了，那主旋律电影的拍摄权，就基本全到了京圈手里了。
胰腺癌？！！
作为第三代导演中硕果仅存的两位，韩四升和谢辅两个人谁没了，剩下那个就是最后一个了。
韩佳欣通过韩舟的嘴，也知道了谢辅什么情况，现在也沉默不语。
“我……”
韩舟挤出蹲下，挤出笑容：“本来准备邀请您演《倚天》的张三丰的，这下可能得多等您养一养了。”
但是，又转移了。
现在已经转到重症监护室了。
谢辅咳嗽了一声：“那……那算了……吧。”
但是一群人哪儿散的去。
谢辅迷蒙的看向自己的女儿：“韩四……四……”
又或者，这个时候，自己强行组一个剧组，开始拍摄战狼2？
然后守着韩四升。
导演是谭艾琳，副导演是陈小勇。
韩舟剧本反正是丢出去了，有这个框架在，加上谭艾琳这个人的特色，应该能把故事处理的细节很到位。
而且他还想带谢辅参加主旋律电影的拍摄，拿重要角色。
对于护士，江鹏觉得对这种小人物无所谓，不给好脸色，但是对于韩舟，虽然是敌人，却是一个层次的人，江鹏反而淡笑了一下，把烟塞了回去。
“病人已经出现了头晕头昏的情况，说话不清醒，模棱两可，而且
和-图-书咳血，呼吸不畅。”在这里，韩舟收到了谢导留给自己的东西。
两个穿黑西装的走上来看到韩舟在这里，没有说话，而是去站到了楼道口。
但是自己现在怎么去获取拍摄战狼2需要的军方资源？
化疗可能会导致恶化。
谢辅的儿子女儿，韩舟是一个都不认识，也没法过去说话。
乔桉山看护士在，才安下心，继续听。
医生：“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两天，最多不超过五天。”
韩舟不确定，询问：“抬棺材？”
也有点时间，可以写一写东西。
谢辅的大儿子转过头去：“也就是现在是和平年代，国家纵容你们。”
等另一个人走出来，韩舟打量了他一下。
韩舟郑重的点头：“好。”
“赚那么多钱，生起病来，和普通人生病也一样。”
也没什么特殊的。
谢辅咳咳了几下：“我啊，看你……哎……”
韩舟又回到了工作状态。
但是现在病人都快没了，最后的见面机会，但是护士只放三个人进去。
韩舟，也只是受过谢辅的恩惠而已。
韩舟票都订好了，人在机场，收到了一条信息。
乔桉山低头，额头杵在床沿上，眼泪把本来就湿了的床单又浸湿了。
韩舟：“晚期的话……是不是转移了？”
谢辅的大儿子拉着众人去吃饭。
等韩舟和乔桉山进去，陈彩叹气：“老师就不想见我们呗？”
韩四升推开所有人，走到了最前。
医生：“虽然现在病人不适合再做CT，因为医院记录显示他最近四个月已经做过两次了，但是根据老片子以及我们对他临床的症状判断……”
韩舟挂了电话，直接离开了机场，一边给谭艾琳打电话过去说自己过去不了。
“但是医生检查时，发现……”
韩舟点头：“是。”
估计质量和适配度，要比韩舟自己去拍还要高点。
等回过神来，韩舟意识到，这下出问题了。
韩四升靠着墙：“我怎么知道，医生说他发病的时候其实症状很明显，就是短时间消瘦了好多这种。”
谢辅下巴微微的点了一下。
“啊，叫珊珊……珊珊……还有二纳子……咳。”
问题是这部电影拍摄就要至少四个亿。
谢辅鼻子里插着管儿，声音很微弱：“乔……乔，咳，啊，还。”
医生说完没办法，拍了拍韩四升的手背：“韩叔，保重身体。”
谢辅……
谢辅苍老的皮肤松弛的手抬了起来。
韩舟没见过老太太，知道那应该是谢辅的老婆，文工团出生的老编剧成花老师。
另一方面，谢辅如果出事情，那主旋律这一块，就全到了敌人手里了。
一群人都起身围了过去。
还没作出反应，两个穿西装的人，从更下层走了上来，一把拿走了相机，把内存卡取了出来，然后把相机丢了回去：“滚。”
韩四升看了看韩舟，叹气：“这个也不怪你，医生说了，胰腺癌发病一般都是晚期才会被发现。”
胰腺癌转移就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肝。
谢辅年龄比韩四升大
ｈｔｔps://m.heｔusｈu.cｏｍ.ｃｏm，但是也没到七老八十多灾多病的时候吧？还有几个中年男人，焦急的来回。
“我已经给他上了麻醉机呼吸，你们要注意一下，等药起效果没那么痛了之后，三到十二个小时内病人可能会清醒一次。”
穿着布鞋的韩四升，手肘撑着墙壁，埋着头，用右手扒拉流汗的短平头。
陈彩也是个场面人，在场这么多同行，被这么骂，也是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乱传，别让老子知道是谁。”
准确的说是摄影日记。
韩舟微眯眼睛看了过去。
一进楼道，就看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堵在去ICU通道的门边。
这一下……要糟糕。
韩舟：“四叔你怎么了，怎么在医院啊？”
“你们……”
但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运动员，不是人人都能撑到转移到所有内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撑得过三次大手术才和这个世界告别。
……
本来谢导马上要退休了，周围儿女又都有自己工作，所以其他人没注意到他身体突然之间变差了这么多。
按道理ICU是不允许人探视的。
这本来不允许进入的ICU，人来人往。
医生沉默了一秒，然后开口：“一般来说，胰腺癌晚期几乎没法治疗，何况是转移到了全身淋巴，并且病人现在……”
的哥：“哎呀，人这辈子真的是，看你的样子，医院那个肯定是你们娱乐圈儿里的前辈吧。”
谢辅：“你……就是……太散漫了……性子……咳咳咳，咳咳咳咳……”
但是战狼2吃到的时代红利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战狼2随意时间拿出来，恐怕票房最多二十亿出头。
“等您好了，再陪您下棋。”
有认识韩舟的小声：“韩老师……”
走出去，韩舟叹气。
谢辅笑了一下：“让……让韩四……啊四……自己拍……拍去吧。”
“现在转移到了肺部、头部。”
过了许久，一波一波的人进去了又出来了。
韩舟不认识他，但他确认识韩舟。
今年的碎片时间太多了，正好多休息一下。
不在过道抽，楼梯口偷偷抽嘛。
乔桉山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人在里面。
韩舟头疼了起来。
他们不是还要拍开国三部曲第三部吗？
“放宽心，咱燕京的医院水平高，不会有事儿的。”
“该喊到的人，都喊来吧。”
“但是推测，他发病时刚好是在功夫剧组里。”
棒国的电影，票房榜单前列，主旋律电影的数量，比中美两国都多，这些主旋律电影，更多时候都不太尊重史实，当然称不上好电影。
说着又开始很深的呼气，貌似是气短的样子。
医生急忙上手查看症状：“大家让开点，给点空间让韩叔呼吸的空间，通通气！”
过道里，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也有很多认识的人。
韩舟准备要去一趟魔都，因为在那边，陆晋单蔻蔻作为主演的《我的野蛮女友》已经要开始拍摄了。
韩舟抬手打断，示意别在这时候寒暄打招呼。https://www.hetushu.com.com
韩四升：“来一趟。”
“是不是该我们师兄弟去见老师了？”
谢辅看着韩舟：“你……你们……你们俩……给我，给我……”
这肯定行不通啊。
韩四升转身回来，额头上汗水大滴大滴的：“最近老谢走路不太方便，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韩舟冷眼：“给谢导积点德吧。”
护士就在背后呢，上前：“没事，没事，你们说。”
韩四升沉声：“不是我，是谢辅，赶紧来。”
韩舟起身，深吸一口气：“谢导，再见。”
就认识这么几个，今天谢导人生路走到了终点。
韩舟瞥见楼梯口，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掏出了烟。
“你，你……”
唯一可取的是，在还没有狗血淋头时代之前的爱情片，还是非常有可取之处的。
看韩四升稳定了，郑阿姨留在这边守着，韩舟又和韩佳欣去找谢辅。
韩四升：“小顾，你直说。”
韩舟也走到了人群间，找到了韩佳欣：“醒了？”
韩舟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做什么。
就在外面等着，到了十点钟，护士开始第三次赶人了。
记者哆嗦了一下。
快步上前：“谢导，我在。”
谢辅眼珠子挪移了一下，看向韩舟。
“所以……”
感慨颇多。
“老头子有东西留给你，明天有空了，我去给你拿。”
医生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韩舟：“四叔刚刚晕过去了，现在醒了，在急诊病房那边做检查……还没过来。”
谢辅满意的下巴点了一下重重的：“嗯。”
“所以就连他家的人都以为他是太劳累了累瘦了。”
的哥：“那从机场出发口急匆匆要去医院，是……”
这部电影，从某种角度来讲，是棒国最好的电影。
韩舟可不给江鹏好脸色，却对护士和颜悦色：“我们这些人来这儿，打扰到你们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鹏狠狠地盯了护士一眼。
在很多人的鼓励下，割掉了恶性肿瘤，结果不久之后就发现转移了。
这小报记者掉头就走。
韩舟沉默不语，喝了一些。
韩舟：“长辈年纪大了，突然去了医院，我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病呢，哎。”
这一次，可以慢慢悠悠的工作了。
进入娱乐圈的韩舟资历尚浅，还不认识许多老前辈。
众人也没拒绝。
在这里，一群憋着的人终于说起了话。
的哥一路上都和韩舟聊着天，韩舟心里要稍微好点了。
都在更外层楼道。
韩舟点头：“我懂，拍主旋律电影。”
谢辅的儿子一边心焦虑的不行，还要扶着韩四升，看向医生：“怎么样了？”
谢辅眉眼挤了一下，很痛苦，才继续：“你去找找老大，他有东西给……给你。”
上一次见面时，谢辅的身体还好好地啊。
这里人太多了，而且还是当着自己家长辈韩四升的面，医生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胰腺癌晚期。”
看来，谢导是把自己和这个乔桉山，当成他的传人了。
陈彩转头看向了韩舟。
乔桉山眼泪啪的一下就下来了：“我还好和图书，我还好，您躺好。”
而早期时，对胰腺癌治疗作用非常大的中医疗法，到了晚期效果也几乎为零了。
而他们所谓敢拍的那些所谓大尺度题材，其实拉到全世界范围来看，多了去了，只是在棒国自身的环境下，显得敢拍。
韩舟要参与治丧组，所以开车赶去了布置灵堂的八宝山。
记者炸毛：“哪条法律不允许拍照了？！”
谢辅的大儿子找到韩舟：“韩舟，我妹妹说，老头子让你给他抬棺材？”
旁边几个中年女人显得六神无主。
陈彩：“师兄，我尊称您一声师兄，您要是对我不满，别的事情可以随便说，这事情可不要乱说。”
众人都盯着他。
韩舟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个运动员，突然查出自己得了癌症。
谢辅的儿媳妇儿：“但是让我爸一直这么痛下去吗？骨折不治疗不是要痛好久？”
“我得走啦。”
韩舟抽着烟，就听见楼道里有很大的动静，于是丢下烟头，急匆匆起身拍裤子，走向楼道。
一方面，谢辅这个人对自己非常好，非常照顾。
“他妈个巴子的。”
一个医院的地址。
其中一个穿黑西装的：“韩四爷你知道吗？”
的士司机从接到韩舟，就在瞟韩舟。
保重个屁，韩四升整个人直接就软了。
韩佳欣倒是过去和他们说话去了。
赵启刚起身看向韩舟，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坐了下去。
楼梯转角处，有相机快门声，甚至还有闪光灯。
韩舟在床头蹲着：“您好好休息，咱们还有开国三部曲第三部要拍呢。”
吃饭时，乔桉山哐哐的喝，喝了个酩酊大醉。
“否者老子把你们提溜进军营，枪毙十分钟。”
“不过也可能……”
明明春节才见过的，还一起参加了《功夫》首映礼呢，怎么转眼之间，人就要没了？
韩四升没说话，这还需要说。
虽然那是春节的事情了。
韩舟走上前走到韩四升背后：“四叔，什么情况？”
当初谢辅可是挂名了功夫的副导演，并且指点了韩舟不少东西。
医生也没办法，只能说出来：“我查了一下，病人一个月前就已经做过一次检查了，但是当时医生建议他做全身CT，他没同意，所以恐怕病人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了。”
过了一个来小时，韩四升醒了过来。
谢辅的女儿在两个人背后，又哭了起来，已经哭不出眼泪了。
过了会儿，医生出来了。
最后几乎转移到了所有内脏。
一套日记。
谢辅的大儿子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他们叨叨，转头：“之前我爸就说了，就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吃着华国的饭，收外国的献金，抹黑华国，他老人家不想再见到你们。”
谢辅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然后断断续续：“好……好不了……了，你啊，你别在……那……那破……破剧院了，去……去拍……拍电影吧，啊。”
护士摆头：“没事，习惯了，病人家属亲朋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韩佳欣可是谢辅从小抱到大的。
韩舟：“怎么会……晚期？怎么就m.ｈｅｔｕshｕ•ｃｏm.ｃoｍ胰腺癌晚期了？”
乔桉山直接跪在了床头，双手捧着谢辅的手。
韩佳欣点头。
然后又手术，又割，又化疗。
要多进去人，就得出来一个换。
“看病人的情况，加上我们最好的设备维持生命，应该能坚持一天以上。”
“地址发给你了。”
韩四升整个人都很丧，最后也没办法，只能叹气：“去看老谢去吧，我没事儿。”
另外一个人，韩舟都不认识。
但是谢导每天起床照镜子，恐怕早一两个月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黑西装那位：“今天禁止记者进这家医院，你可以滚了。”
韩舟进了病房，看到谢导现在的摸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根据韩舟自己脑子里平时看过的东西显示，胰腺癌晚期，剩下的日子是按月甚至按天算的。
人生还真是，世事无常。
韩舟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赵启刚。
“我的建议是，放弃治疗，并且骨折也不要做手术了，给病人平添痛苦。”
谭艾琳听完是什么事儿后：“恐怕我也得回燕京。”
韩舟走出ICU，抬起右手，手掌啪啪啪打了三下额头。
说起来，自己过年期间，居然没去谢导家拜访，真是……
谢辅的女儿和小儿子，还有一个老太太进去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晚期，到底有多晚。
韩舟准备拨电话过去，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于是秒接：“喂，四叔。”
韩舟心情很沉重。
的哥：“人呐，三灾六病躲不过，搁在我们以前……”
旁边的江鹏习惯性的抽出了一支烟。
要不是韩舟站在背后眼疾手快一把捞着，韩四升就直挺挺倒下去了。
就看到谢辅的手指往外扒拉，示意两个人走吧，去干自己的事儿去吧，去走自己的路去吧，去吧。
从谢导几十年前第一次做电影这一行，每学到什么，每用到什么新镜头，每用到什么技术，每看了什么电影有什么感想，都会写在里面。
“咔嚓。”
另外一个搭腔：“对啊，我们哪儿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春节之后就没再见面了，仿佛这几个月谢导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乔桉山已经哭傻了：“您要什么？”
加上宣发成本，现在拍战狼2是赚不到钱的。
“前期发现的基本都是体检做CT才发现得了。”
韩舟看向手术室方向，不知道说什么。
按规格，谢导二十年前还是在职军人，四十年前曾经作为文工团一员参加过对香蕉国战争的前线慰问，并且负过伤，拿过三个国家级勋章，并且拥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所以理所应当可以安排进八宝山。
谢辅的女儿正走了出来，红肿的眼睛看了看人群，开口：“韩舟，乔桉山，我爸想和你们说说话。”
等到了医院，韩舟立刻按照短信找了过去。
韩舟：“让我帮他拍电影？”
韩舟等人迫不得已才走了。
护士急忙过来：“医院禁止抽烟。”
难道说先拍了战狼2，等着世界上哪个国家打仗撤侨的时机拿出来？
韩舟沉默不语。
然后大拇指小拇指捏着两边太阳穴，手掌揉搓着头发。
韩佳欣带着郑阿姨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