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天子威严
“嫡庶之分罢了！”
当然，沈忆宸寻常时刻是不会说这些的，原因在于立场不同那么利益就不同。景泰帝朱祁钰要真是个无情的帝王机器，那么自己很多逾矩的举动就会有性命之忧，比如这次找到漏洞当众逮捕襄王。
沈忆宸领兵逮捕诸王，不仅仅是没有圣旨，可能就连背地里的口谕都没有，他完全在擅自行事！
“是，臣遵命。”
御书房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风吟鸟唱此刻都显得异常清晰。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沈忆宸没有再趁热打铁，他相信景泰帝朱祁钰能接受自己的劝说，能想明白强硬下去利大于弊！
对于皇帝而言，很多时候他们看重的并不是结果，而是臣子的态度。该强硬的时候必须坚持到底，该低头的时候绝对不要硬顶，沈忆宸的权势并没有达到可以操控皇帝的程度。
沈忆宸再次拱了拱手，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份淡定让胡濙不由猜测此子到底是在强撑着，还是真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就这么退下？
朱祁钰长叹了一声，他知道沈忆宸难以掌控，但更清楚此子利国利民。
听到沈忆宸的回答，景泰帝朱祁钰刷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盯着对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想要开口怒骂反驳，却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确实圣谕是自己下达的，沈忆宸雷令风行的执行了。
“臣谨遵圣谕以鼓动参与广通王谋逆之罪逮捕襄王，嫌犯抵达京师第一时间，臣便率领锦衣卫前去抓捕，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朱祁钰简直是怒不可遏，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哪怕身为皇帝也得遵守游戏规格，沈忆宸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沈忆宸此刻疑惑万分，难道朱祁钰说这些就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警告吗？
沈忆宸就完全不同，无论官职处于何等位置，他都始终一如既往。
处理襄王的过程越张扬，就越能威慑住天下诸藩，天子雷霆之威下不敢起事！
朱祁钰意味深长的说出这番话，沈忆宸给予他的感觉是独树一帜的，那就是感受不到寻常和图书文武百官面对帝王骨子里面的那种卑微跟惧怕。
要知道废后跟易储这接连两事，已经严重打击了景泰帝朱祁钰临危受命，保江山社稷的威望跟功劳。
“沈忆宸你知道吗，朕非常的器重你，知道尔是辅国之臣。但有些时候，朕却会忍不住思索猜测，你好像并没有对于帝王的畏惧之心。”
果然此话一出，朱祁钰脸上的神情变了，不再是单纯愤怒，反而有了一种莫名的沉重跟恍惚。
马上的官员一边驰骋着，一边高呼让沈忆宸入宫的谕令，带着一种十万火急的架势。
当然，如果能顺带威慑一下胡濙为首的文官集团，何乐而不为？
好比文官集团在得知易储消息后，一群腐儒老油条都敢破釜沉舟谋害皇子朱见济，让朱祁钰绝嗣没得选择，只能继续让朱见深为储君。
威望不够就无法震慑诸藩，要是襄王谋逆之事成为了那个火星，引发了当年建文帝那种天下皆反的局面，景泰帝朱祁钰没有足够的信心自己能够镇压下去。
“沈忆宸，记得当初在靖远伯王骥征伐麓川的时候，朕说过僭越之事是最后一次，别让朕失望。”
沈忆宸匍匐在地继续表忠心，脑海中却在思索如果最坏情况来临，自己该如何应对。
“错了陛下。”
“目前没有定罪的前提下，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率领锦衣卫逮捕了，就意味着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引发天下诸藩起兵造反，你承担的起责任吗？”
该抓的人已经抓了，沈忆宸当然没有得寸进尺的必要，否则就算是逾矩有犯上的嫌疑。
毕竟对方已经突破了政治斗争的底线，开始朝着皇太子朱见济下手，沈忆宸要还是保持什么君子之争，恐怕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沈忆宸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情，还朝着朱祁钰反问了一句。
说罢，朱祁钰却突然转换了话题道：“襄王之事你处理好，以儆效尤让诸藩不再生事，还有就是必须留其性命。”
这就是身居高位带来的弊端，当你掌控权势久了，就习惯性的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包括https://m.hetushu.com.com皇帝。很明显沈忆宸这番操作，再次触及到了朱祁钰的君权底线，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沈忆宸淡淡笑着解释了一句，他这么做确实是想要给别人看，只不过与针对胡濙没有任何关系。
可能明哲保身，是给外人看的面具也说不定。
只是沈忆宸没有想到，皇帝会感受如此之深，以至于明言说了出来。
但凡景泰帝朱祁钰心狠一点，哪还有什么易储的故事，登基这四年时间里面，朱见深可以传出来无数次病逝的消息，坟头草都能迎风长的三丈高。
“因为废后易储的风波必须尽快平息，百姓经不起诸藩反叛的折腾，襄王就得提出来杀鸡儆猴。”
原因在于朱祁钰废后易储之前的功劳，是出于“公义”的角度上做的事情，力挽狂澜极具个人英雄主义光环。可一旦涉及到了易储，那么他当初做的事情，就变成了贪图皇位想要夺嫡谋位，从“公义”变成了“谋私”。
“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
他很清楚自己庶子继位，挑战了很多人心中的礼法道统，特别是宗室藩王蕴藏野心的话，就更心中忿忿不平。
再次拱了拱手，沈忆宸就准备转身离去，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正朝着东直门方向飞驰了过来。
朱祁钰的这番话语，让沈忆宸感到一股剧烈的危险气息，确实无论自己表面展现的如何谦逊卑微，骨子里面却始终没有对帝王的人格畏惧，这与其他官员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说仁义也好，说软弱也罢，景泰帝朱祁钰的性格很多时候，就是不够无情狠辣。
“谢大宗伯赠言，不过本阁部木秀于林挺久，风浪也算是见过不少，倒是很好奇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起风。”
面对沈忆宸的“致歉”，胡濙却是面无表情，用着一种极其冷淡的语气回道：“沈中堂，本官自认为没有小看过你，到头来却依然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你的能力。”
“陛下真正欠缺的是雷霆手段，帝王很多时候是需要让人敬畏的。”
“如果当时没有下定决心和-图-书，那诸藩可能就不仅仅是上表挑事，广通王叛乱襄王也不止是鼓动怂恿，说不定此时诸藩早就已经起事了。”
紫禁城终究是掌控在皇帝手中，他要做什么难道不比文官集团容易？
“陛下，难道你忘记了太上皇之事吗？”
沈忆宸必须坚定景泰帝朱祁钰的决心，把《宗藩条例》给推行贯彻下去，容不得丝毫的妥协退缩。他很清楚皇帝的心结在什么地方，只有把太上皇朱祁镇给搬出来，才能带给对方足够的危机感。
“陛下谕令，召内阁大臣沈忆宸速速进宫面圣！”
常言道公者千古，私者一时，这两者的含金量简直天差地别。哪怕景泰帝朱祁钰本心并不是如此，可是天下没有谁会听他的解释，他也无法去解释。
皇帝紧急征召沈忆宸入宫面圣，很明显是跟鸿胪寺卿杨兴入宫禀告有关系。
“你肯定心中在疑惑，朕为什么就这么让你退下。”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真是让朕开了眼界。”
“这次，你又替朕做出决定了。”
为了帝王的猜疑跟皇位的稳固，就去问罪或者动了杀心，那与十二道金牌令箭追回岳飞的宋高宗何异？
胡濙知道沈忆宸有胆大妄为的秉性，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张狂到了这种地步，等下入宫该如何向皇帝交差？
“大宗伯，您误会了，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浩浩荡荡的三王入京仪式，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场逮捕行动，等待赵鸿杰率领着锦衣卫跟“嫌犯”离开，东直门仅剩下赵王跟礼部尚书胡濙等人。
如果他想要治襄王朱瞻墡谋逆之罪，完全可以在广通王赴京调查期间拿人，还需要沈忆宸今日这般张扬？
还没等沈忆宸行礼，朱祁钰就忍耐不住劈头盖脸的训斥道：“沈忆宸，谁给你的胆子当街拘捕大明亲王，难道不知道这会在宗室诸藩造成多么大的影响，需要承担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结果现在朱祁钰愈发的意识到，沈忆宸的表现不是权臣那种狂妄跟自大，他仿佛是处于一种平等的地位上，去与君王进行对话乃至于行事。
没有敬畏之心，就意味着和图书做不到对于君王的绝对臣服，这可能是比权臣还可怕的秉性。毕竟权臣狂妄的根源在于权势，只要废除了他的权力跟党羽，就变得跟普通官员没什么区别。
听到景泰帝朱祁钰幽幽的说出这句话，沈忆宸瞬间感到情况不妙，他确实是用先斩后奏的方式，来逼迫皇帝承认事实。
景泰帝朱祁钰从杨兴那里得知消息简直气炸了，他拿出广通王谋逆的罪名让沈忆宸去捉拿襄王，更多是拿捏住对方的把柄，从而逼迫对方妥协减轻宗亲藩王带来的压力。
“臣忠君爱国，绝无二心，还请陛下明鉴！”
“好，那本官就送沈中堂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被猜中了心中想法，沈忆宸知道无法掩饰，只能承认道：“臣愚笨，确实不解。”
“退下吧。”
唯一的问题，就是当初没有详细交代该如何执行，毕竟是个人都想不到沈忆宸会当街拘捕亲王！
沈忆宸要的是给天下看，大明亲王不过如此！
“今日此举，是给老夫一个下马威吗？”
“陛下，容臣说一句冒犯的话语，你知道在继位大统之后，为何诸藩会时不时的上疏挑事吗？”
站在沈忆宸面前，朱祁钰很多自卑跟隐晦的心事，就没有过多的遮掩。
沈忆宸拱手义正言辞的回答了朱祁钰，拿下襄王的命令是你下的没错吧，定罪的谋逆罪名同样也是你安排的，我忠心耿耿第一时间就去捉人，这种效率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丝毫的犹豫，沈忆宸脸上立马流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然后向朱祁钰认错。
三王只要踏入京师的大门就是瓮中之鳖，沈忆宸想要捉拿他们问罪可以在任何时候。但他却偏偏选择礼部举办迎接仪式，当着自己这个礼部尚书的面拿人。
胡濙见到这种局面后，用着嘲弄的语气说了一句。
“大宗伯，襄王谋逆之事还需要进一步审问，本阁部就不在这里过多叨扰，告辞。”
沈忆宸抛出这么一句意有所指的话语，皇太子朱见济之事他想来想去，觉得嫌疑最大的还是胡濙。毕竟文官集团中只有他历经六朝，能够在宫中蕴藏足够htｔps://m•ｈeｔｕshu.ｃｏm.com的影响力，亦或者一些不为外界所知的人脉。
沈忆宸摇了摇头，表示景泰帝朱祁钰说的不对。
就这样沈忆宸跟随着通政司传令船员，快步来到了紫禁城御书房，刚一进去就看到了景泰帝朱祁钰那张，阴沉的简直能滴出水来的脸。
最初朱祁钰把这视为一种权臣的表象，于是乎做出了许多制衡手段，使之成为朝野的“孤臣”，无法结党营私从外界获得助力，甚至是成为文武百官的众矢之的。
“至于你，于少保有句话说的没错，阿谀媚上风气已经在朝中盛行，你的存在可以让朕保持警觉跟清醒，做好身为君王的份内之事。”
于是乎沈忆宸退到了礼部尚书胡濙的面前，拱了拱手致歉道：“大宗伯打扰了，现在还有赵王要入宫，您继续吧。”
“一派胡言，襄王毕竟是朕皇叔，仁宗昭皇帝的嫡子，当以礼待之。”
当街拘捕襄王朱瞻墡，那么他不管有没有参与谋逆，就必须得定他的罪。因为这事关天子颜面，最后要是弄出个什么无罪释放，将极大打击皇帝的威严，后果可能比弄成冤假错案还严重。
“朕知道你没有二心，要有野心的话就不会做这些事情冒犯，相反要把自己隐藏的更深。”
朱祁钰并没有被沈忆宸简单一句话语说服，他知道对方这是在转移矛盾洗刷自己身上的过错。一般情况下自己估计就捏着鼻子认了，但宗室事务牵扯甚广影响重大，景泰帝都不敢保证没有后患！
要知道景泰帝朱祁钰自从迷恋上炼丹造人后，朝会什么的能推就推，文武百官基本上是见不到他的面。杨兴能如此快的禀告消息，并且宫中第一时间派人传令，那么代表的结果就只有一个。
“朕，终究不是一个昏君啊……”
“呵呵，看来这风刮起来的时间，远比沈中堂料想的要早许多。”
历史上朱祁钰至死都压制住了对于谦的杀心，如今他同样做到了控制自己，站在家国天下的角度上理解了沈忆宸的行为。
“是啊，那就先行告退了。”
能在京师官场圈子里面混，没有谁是傻子，沈忆宸摆明了是要做给旁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