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511章 阴晴圆缺，悲欢离合（四）
橘红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夜空，亦将人间的喜庆送到上了天际。
“怎么了？”
“长天哥……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
伸手扶起身前的新娘，扭头看了看天边的红云。
撕心裂肺的哭声沙哑，其中仿佛夹杂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就在魏长天与宾客推杯换盏间，张三悄悄跑到了过来，小声汇报道：
如果不让李梧桐去试一试，后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杯中之酒入喉，掷盏于床榻之下，一仰一合，俗云大吉。
被魏长天这一夸赞，梁沁头埋的更低。
但就当魏长天敬完一桌，又拎着酒壶直奔另一桌“蜀国优秀商人代表”而去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终于明白了魏长天的态度。
既烦躁于宁永年给自己制造的难题，又烦躁于李梧桐的“愚蠢”。
或许是深感疲惫后的冲动，或许是无奈之下的妥协。
手指仅仅攥住红裙一角，梁沁羞怯的低了低头。
“公子！”
“相公……”
举着酒杯，魏长天挨个把蜀国的“大员”们都敬了一遍，却没有对身后的张三再说一句话。
戌时。
不过李梧桐此时却无比希和*图*书望她永远都停留在好梦中，无比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
而就在他看着木簪发愣时，一个无比温柔与幸福的声音忽然轻轻响起。
“长、长天哥，你盯着我做什么……”
说实话，魏长天是能理解李梧桐的。
月上梢头，大红灯笼挂满了整座蜀州城。
不过他又实在无计可施。
当魏长天与梁沁面向东方完成最后一拜时，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勿念……”
“不用了。”
但是她不得不走。
“长天哥……”
而就在城中的欢闹之景达到鼎盛时，魏长天也慢慢揭开了梁沁已戴了整日的红盖头。
当李梧桐突然勒紧缰绳，胯|下骏马随之高高扬起前蹄时，身后的蜀州城上空恰好有一朵巨大的烟花炸开。
“吁！”
“为、为什么……”
各处坊市之中到处都是炮竹声，顽皮的小孩子提着灯笼追前逐后，姑娘的发髻结系着彩花，满街见面的人无不笑呵呵地拱手互相道喜。
……
“砰！”
他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酒，然后便笑着与游文宗碰了碰杯。
梁沁轻轻点了点头，又轻轻跟魏长天碰了碰杯。
敬完游文m.hetushu.com.com宗，又敬陈仲。
点点头，魏长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哦……”
“呃……这般样子确实是第一次见。”
转身走出热热闹闹的前院，绕过街角，停步在一个黑衣人之前。
既然这样，那就由她去吧……
在梁振等人既担忧又如释重负的眼神中，魏长天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梁沁身边。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
至此，今天所有的流程终于都走完了。
……
怔怔看着这灿烂的烟火，李梧桐的身子一阵摇晃。
不过下一刻，梁沁却突然小声犹豫道：
“哈哈哈，随你，你想叫什么都行。”
黑衣人小声问向张三：“若是还需盯着，我便再多派些人手。”
“游相！我敬你一杯！”
“是、是么……”
两缕头发旋结，是谓“结发”。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你答应过我的！”
“那、那我能不能还是唤你长天哥……”
看着梁沁小心翼翼的将二人的头发放进小绸袋中绑好，魏长天笑着取过酒壶倒了两盏酒。
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绑了红绸的和-图-书剪刀，魏长天先是剪下了梁沁的一缕长发，然后又将剪刀交给后者，由梁沁再剪一缕自己的头发。
步红毡、上香祭祖、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一弯白月中天，轻泻银辉满地。
“砰！！”
先结发，之后喝交杯酒，然后掷盏，再然后才能干那事……
“……”
既像是少女红晕的脸色，又像是树上盛放的花，在这个日落时分融化了不知多少世间的欢喜与落寞、重逢与离别。
毕竟如果从绝对理性的角度考虑，他哪怕就是眼睁睁看着李梧桐死在眼前，也不应放任后者离开。
“又、又不是没见过我的样子……”
妾皆不披盖头，所以这还是他的头一遭。
“公子客气了，应当是老朽敬你才是。”
“我、我好开心……”
“当然可以啊。”
直到这时魏长天才察觉到她的发间居然还戴着那根木簪。
“嗯。”
“长、长天哥……”
魏长天笑着在床边坐下，由衷感叹道：“真好看。”
“呜呜呜呜！”
又是一朵烟花绽开，残光落下，有无明灭难消。
“哗啦～”
然后便是第二朵、第三朵……
张三起初还以为是他尚未拿定
和图书主意该怎么处理李梧桐，所以便一直默默跟在后面。蜀州城外，官道。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然后才小声问道：“长天哥，以后我是不是就要唤你相、相公了啊……”
但是魏长天并做不到这般冷血。
并且他那时是真的感到十分的烦躁。
“是，公子慢饮……”
“结发？哦，对对对。”
“我们该结发了……”
“嗯，不必跟了。”
“哈哈哈，谁敬谁都一样！”
夜已深了，蜀州城的热闹程度却丝毫未减。
整个过程中，魏长天脸上始终挂着笑，但任谁也能看出这笑容有些勉强。
李梧桐知道，她此番离去之后或许今生便再无机会见到魏长天。
甚至她宁可从未与魏长天相遇，也不愿如今饱受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
“为什么！！”
透明的酒水在杯中打着旋，酒香柔和。
亥时。
盖头之下是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凤冠霞帔，缨络垂旒。
“再见时，要娶我！”
“嗯？”
魏长天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昨天小徐同志反复叮嘱的那套入洞房之后的流程。
这是魏长天曾用来劝她的诗。
然后便是那一套更为繁复的拜堂流程。
红红的喜帐和_图_书合掩，梁沁微微颤抖着一件件褪去身上的秀禾服。
而这一场没有任何人听得到的痛哭，便是她与魏长天最后的告别。
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水，已无泪可流的李梧桐再没回头。
“没事，别多想。”
她强忍着泪水，但下一刻眼泪却仍不受控制的自眼眶奔涌而出。
摇摇头，张三平静回答：“让弟兄们都回来吧。”
魏长天自认为自己一直装的挺好，但没曾想竟然还是被梁沁看出了异样。
满天霞光炙烤着黄昏。
“啊？不跟了？”
他突然想起数月之前离开奉元时，那个站在夕阳下，长发飘飘的女子。
“张哥，公子是如何吩咐的？”
……
只是，美梦终究会醒。
金色的火光亮起又熄灭，转瞬而逝就如惊鸿一般短暂与绚烂。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公子，武平公主刚刚出城了。”
梁沁平日里从来不施粉黛，因此今日擦了粉脂的模样竟然让魏长天有些认不出了。
“呜呜呜！”
终于。
他还记得那日流泻到天际的红霞，亦如今日一般绯艳。
二人各自举起酒杯，视线对在一处。
魏长天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做出那个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