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爱的练习
四
这条路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几米外的路灯下，便是我家住的小区的入口。无论多么不想离别，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花子尹，你一定要幸福啊！
我抽噎着说：“女主角太可怜了啊。”
“羲和，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欠鹤雪的。”他说着说着，轻笑起来，“这样的惩罚，我并不觉得痛苦，我甘之如饴。”
大概，只是因为，这样的故事脉络与我们的故事又是何其相似。今天过后，我和花子尹只能各自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我们知道彼此就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也许有时候我们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但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
向前跨出第一步时，他突然从后面拉住了我的手，用力将我揽入怀中，下一秒，他的吻便轻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的心，微微痛起来，原来，每一步，每一个细节，他都为我考虑到了，甚至连怎样才能不影响我和鹤雪的友情都想到了。
“羲和，可以把你的电影票给我留作纪念吗？”他的声音极低极低，仿佛要低到尘m.hetushu.com.com埃里。
有无数次，他不遵守约定，轻声叫我羲和，我也不纠正他，假装没有听见。他便因此满足地笑，那笑容，仿佛春天里最暖的阳光。
就好像我和你。我拼尽全力，让你以为我不爱你，让你以为，只是你爱我，而我并不爱你，等你满头白发、子孙满堂时，也许不经意间会想起，曾经爱过一个不爱你的女孩，却不会因为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痛苦一生。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如此卑微吧！
“不是的。”即便小圆是如同鹤雪一般的存在，但我也不希望他牺牲自己的幸福，“我不是让你立刻接受她，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就断然拒绝小圆，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给她一个爱你的机会。”
于是，我们像普通情侣一样，逛街、吃饭、散步。
“哪里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低着头，将眼睛藏进头发的阴影里，“不过是为了骗你去而已。”
我转身就走，不敢有任何迟疑，害怕下一秒自己会不顾一切hetushu.com.com地改变主意。
是啊，不记得的人总是要幸福一些的。
花子尹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的身后，我知道他怕我一个人走夜路回家会有危险。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阻止他。
而我只想贪婪地留住更多的有关他的记忆。
我慢吞吞地向前走，企图将这最后一刻拉得漫长一些，再漫长一些。然而，我深知，最长的路，也终归有尽头。
“那么——”我深深地看他一眼，“再见。”
我回头，假装漫不经心地与他聊天：“第一句话是‘神经病’，第二句话是回复情书的‘你可以去等，但我永远不会去’，那第三句和第四句是什么？”
我将话说得无情又决绝，拿出快刀斩乱麻的狠绝，只希望他就此对我死心。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仿佛只是眨眼间便已过去了一个小时。剩下的两个小时，我们决定去看一场电影，张艺谋的《归来》，男女主角经历了漫长的分离，短暂的重逢，最终相见却不相识。
“好。作为条件，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hetushu.com.com。”我点头，将电影票塞进他手里，迅速转身离开。
他看着我，眼里的惊慌一点点退去，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眼角弯弯地笑起来，那笑容里有我看不懂的安心：“还是被你发现了吗？”
夜凉如水，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对，不记得的人总是要幸福一些的。”我用力地擦着眼泪，翘起嘴角笑。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却很有默契地同时停住了脚步。风声如泣，我们站在微凉的风里，相视无言。
良久，我抬头看他：“小圆她……”
他却答得毫不犹豫：“我知道的，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如果我和他，必定要各自经历痛苦的话，我希望他承受的只是锥心短痛，而那蚀骨般的漫长痛苦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吧。
花子尹紧张地递过手帕，轻声劝我：“别伤心，羲和，不记得的人总是要比记得一切的人幸福一些的。”
“鹤雪其实知道你喜欢我，所以她对我说了谎，说她喜欢的人是许韵。而你不想让我因此对鹤雪有什么看法，所以那天你关上卧室的门，撕和-图-书掉了所有记载了鹤雪知道你喜欢我的内容，对不对？”
转身的瞬间，眼泪决堤般夺眶而出。
他愣住：“什么？”
“对，我是在哭。”我抬起头，咧开嘴朝他笑，“因为高兴才哭。我终于为鹤雪报了仇，不是吗？终于让你也尝到了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那种滋味。”
我停下来，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你之前问我的，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四句话。”
“那么，那封情书里，你说你会在青枝山下等我，有重要的事告诉我，是什么重要的事？”
只有这样，我才能假借电影之后，肆无忌惮地祭奠我还来不及好好拥有便即将逝去的爱情。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便重重地点头，说：“我知道。”
我任由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将流泪的原因归结于电影太感人。
我跌跌撞撞穿梭在人群里，花子尹从后面追上来，担心地轻声叫我：“羲和，你在哭？”
我努力地笑，对自己说，宋羲和，做得好。
我站起来，率先走出去，站在电影院门口与他告hｔｔｐs://m.hｅｔｕsｈu.ｃom.coｍ别，却迟迟不肯归还他的手帕。大概这是我所能留下的唯一有关他的纪念物。
灯就在这时候蓦地亮起来，曲终，人散，而属于我们的时间也走到了尽头。
“是吗？”我不再追问，转向另一个问题，“鹤雪那半本日记本里的缺页，是你撕掉的，对不对？”
“哦，那个啊。”他侧头躲过我的目光，良久，若无其事地笑起来，说，“你当真了？我不过是随口说着玩的。”
我无言以对，眼泪又要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我仰头，假装望向星空，不让眼泪流出来。烟花就在这个时候，在墨色的夜空里蓦地绽开，又悄然落幕，一如我短暂的爱情。
“好。”他看着我，扬唇，轻轻扯开一丝苍凉的笑，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慢慢漾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不堪一击的泡沫。
并不是太悲伤的故事，我的眼泪却一直流下来。
“你知道的吧，小圆对我来说是如同鹤雪一般的存在，所以……”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我的要求过分又自私。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