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是对的人吗
四
他静静地看着我，隔了良久，仿佛认命一般叹气道：“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花子尹，对不对？”
在他说出答案的那一刻，我既期盼又害怕他说谎，期盼他哪怕说谎骗一骗我和天上的鹤雪；又害怕他会说谎。如果他说了谎，那么他就不值得鹤雪奋不顾身地去喜欢。
他仿佛不敢看我的眼睛，沉默地低下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抬起头时，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当一切的经营与努力都白费，当预期的结果朝着我完全不能接受的方向发展时，戏就没有再继续演下去的必要，我准备向他坦白一切，但心底又是如此难过与不甘。
是的，我心知肚明，眼前这个看起来干净温暖的男生喜欢的并不是我假扮的宋鹤雪，他喜欢的是真正的我，宋羲和。
雷声轰隆，将我从万劫不复的记忆中拽回。我抬手摸了摸脸，已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眼泪。我沿着青石板小道跌跌撞撞向前走和_图_书，突然有人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大概是被我毫无生气的样子吓着了，俯下身来看我的眼睛。他就那样专注又长久地看着我，仿佛我的眼睛里有他想要的一切美好一般。
“那么，你喜欢宋鹤雪吗？”我盯着许韵的眼睛，仿佛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不！”我摇头，决绝地、孤注一掷地、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是白沙学校，一年级二班，‘羽族鹤雪术’的宋鹤雪。”
“鹤雪，我当然喜欢你啊。”许韵答得飞快。
但我并不会因此心软，我上前一步，逼视着他，追问道：“那么，你是否曾经至少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过她？不要说谎！”
可是，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否认道：“不对，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花子尹。”
我知道他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你那么傻，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拼尽wｗw.ｈeｔusｈｕ•ｃoｍ.ｃｏｍ一切地去爱一个人，那个人为什么终究还是不爱你？
他这样说的时候，声音颤抖，缥缈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又仿佛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他的躯壳，他的灵魂早已因愧疚而亡。
只可惜，后来……
残酷又诚实的答案。
我仰起头，任由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不为人知的、永远也不愿触及的记忆冲刷殆尽一般。
鹤雪，你还记得吗？
鹤雪，那时候的你，那时候一心一意喜欢着一个人的你，是否也像小圆一样，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心心相印、白头到老？
我抬头，看见了许韵即使生气也依然俊美的脸。
道理我都懂，可是没有人一生活得像一|本|道理全集。
我曾经那么冷酷无情地跟你说，有些事仅凭努力是没有用的，比如爱情。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那样对你说的时候，心里又是多么多么希望你可以向和*图*书我证明，我那句话是错的。以至于你走后，我发了疯一样想要变成你，想要替你向曾经的我证明，我是错的。然而，终究还是这样了……
他怔住，蹙眉沉思，久久没有回答，仿佛早已陷入记忆的深渊，要将往事的每一个细节细细描摹一遍，来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
雷声由远及近，仿佛就在耳边炸响。我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分明听清楚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却似乎反而更糊涂了。
“你想起来了？”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根本不会记得有她那样一个人呢。”
他说：“怎么会不记得呢？这一辈子，大概到死都不会忘记吧。”
他用那双哀伤的眼睛看着我，笃定地说：“你喜欢的人，是花子尹，对不对？”
然后，我听见了他落寞又自嘲的声音。他说：“鹤雪，你知道吗，我是怎样千方百计地打探你的行踪，是怎样走遍大半个校园才找到你的？你大概以为我疯了吧？可是怎么hetushu.com.com办呢？我知道，我昨晚在山上不该问你喜不喜欢我，我知道那个问题让你为难了，所以，我来和你说对不起。”
我茫然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么，你喜欢我吗？”许韵问得急切又直接，仿佛无论我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他都会这样问。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许韵弄错了。
我想了想，缓缓点头，又在他惊喜的目光中，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要淋雨？”他的语气满是责备。
C城初夏的午后，总是会有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暴风雨。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
“快把湿外套脱下来。”他将我拉到一旁的凉亭里，不由分说地脱下我的外套，又将他自己的外脱裹在我的身上。
我这样说的时候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他眼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我以为他至少会露出一点点惊讶的表情，但是他没有。
今天的雨那样大，是你在天上哭吗？
良久，他答：“没有，我没有和*图*书喜欢过她。”他这样说的时候没有一丝迟疑，“对不起，我没有喜欢过那个叫宋鹤雪的女孩。”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里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绪。终于，他明亮的眸子渐渐暗下去，悲伤像风暴一样迅速席卷了他的眼眸。
我不知道许韵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这结论实在是太可笑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握有我秘密、居心叵测、随时随地要挟我、动不动就变脸的花子尹？他不过为了让我得到比赛资格而假装忘记参加选拔考试而已，他不过在我和同学起冲突的时候替我挡过一拳而已，他不过替我挡过一次雨而已，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这样想着的时候，白晃晃的闪电便劈了下来，紧接着雨点就细密地落在了头发上。
吃完饭，我谎称有事，将小圆丢在教室，独自慢吞吞地在校园里闲逛，连方向都懒得辨，沿着一条绿树成荫的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起风了，头顶浓密的绿叶跳着舞，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