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泡沫
三
我望着小圆，渐渐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问她：“小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很无耻？”
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担心我会怪她偷偷关注我的一举一动。瞧，小圆就是这么敏感的人。我故意用手里的雨伞撞了一下小圆的雨伞，表示我并不介意，她才放心地笑起来。
我便大方地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踩着那些透明的雨花，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向前走。我甚至开心地哼起歌来，任由雨水冲刷着我的脸，仿佛这样便可以冲淡内心肮脏丑陋、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是，小圆……”我转身面对小圆，想着怎么才能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又明白，“你不可以……”
我没有告诉小圆，我原本就希望连梦莎狠狠报复我的啊。
我呆呆地举着伞，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直到有人轻声叫我“鹤雪”，我才愣愣地转身，发现小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
等我反应过来时，滂沱大雨里连他的背影都已经看不到。
我一脸严肃，小圆大概是意识到了我可能要说什么严重的话，她垂着头，耷拉着肩，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那种自卑、怯懦的表情让人心疼。
“小圆，你……”我仿佛失了声，嗓子难受得再也说不和*图*书出一个字来。
“至于雨伞嘛……”我迅速将那些奇怪的念头压下去，决定向小圆说明我和花子尹的关系，“小圆，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花子尹以前是我的校友。”
同样的事我绝不允许自己错第二次，于是，我假装刚才是在跟小圆开玩笑，忍不住自己先笑出声来，说：“喂，小圆，你不可以学我这么八卦哦。”
所以，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小圆喜欢花子尹。
我笑嘻嘻地看着小圆。小圆惊魂未定，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放开我。
上天仿佛听到了我的祈祷，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就将我的头发淋湿。我不跑不躲，仰起脸迎接那些重重砸下的雨点，又低头静静看那些小水滴落在脚边的地面上，开成透明的花。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等着小圆惊讶的尖叫声，可是，我等了很久，她都毫无反应。我终于忍不住转身去看她，才发现她根本不在我身旁，她呆立在我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张着嘴用一种近似于崇敬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吗？”小圆一脸狐疑，嘀咕道，“可是……可是我怎么觉得花子尹对你很好呢？”
像我这样无耻的人，大家不是都应该唯恐避之不及吗？https://m.hetushu.com.com为什么要这样温暖地靠过来呢？一旦体会过这种温暖，就会更加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寒冷啊。
“这样？”小圆望着我，无精打采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神采，但那神采转瞬便消失了，她紧张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问：“那……鹤雪，你，你呢？你也觉得他只是以前的校友吗？”
“可是，上次班里的男生堵住过道的时候，是他帮你解的围啊！还有这次，我……我刚刚都看到了，他把雨伞让给你……”小圆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几乎快要听不到了。
“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他。”我恨恨地脱口而出。
她说：“鹤雪，我，我刚才没有听错吧？”
小圆仿佛得到了特赦，表情瞬间轻松起来，她甚至跟我开起了玩笑：“那就说说你跟许韵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我心里竟一阵轻松，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小圆现在认清我的本质也是好事吧。
“我和许韵啊……”我不假思索地扔出重磅炸弹，“小圆，其实，我喜欢许韵呢。”
“没有啊。”我隔着雨幕大声说，“你没听错啦，我喜欢连梦莎的男朋友许……”
“呃？”我这次真的被小圆可怕的言论惊得跳起来，“小圆，你那都是错觉，绝对和图书是错觉！”
是啊，太孤单了啊！
尽管如此，我并没有返回家里拿伞，我甚至期待痛痛快快地淋一场雨，仿佛只有这样的自虐，才能够稍稍减轻一点儿一直以来压在胸口、快令我窒息的情绪。
我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曾经，也有一个人用这样的表情面对我，那时的我说了错的话，做了错的事，便有了现在的万劫不复。
“啊？”小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哦。”
“是。”我点头，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展示在小圆面前，“我从一开始就打算抢走许韵。小圆，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我咬咬牙，准备离开。
小圆低着头，咬着唇，默不作声。
“至于雨伞……”我看着伞外大雨滂沱的世界，忽然脑海里有奇怪的念头涌出来，花子尹会不会被淋得湿透了呢？
小圆看了看花子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你，鹤雪，你从一开始让我调查连梦莎，是不是就……”小圆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侧过头，看见了跨在自行车上的花子尹。我眯起眼睛，隔着雨帘努力地去研究他脸上的表情。他却不由分说将伞塞到我手里，然后踩着自行车迅速冲进雨里。
小圆却抬起头，坚定地说：“鹤雪，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hｔtps://m•heｔushｕ.ｃom.ｃom”
小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甚至微微抿着嘴笑起来，小小的酒窝便露了出来。
但我知道，这样是没有用的，那些丑陋的东西只会越来越面目可憎，而我不过是借口自虐，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罢了。
一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啊！
我再次仰起脸，希望雨势来得更猛烈些。突然，那些原本应该砸在我脸上的雨点消失了，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藏青色的天空，准确地说，是一把硕大的藏青色雨伞遮住了我的视线，也为我隔开了冰冷的雨水。
我见她笑了，便忍不住解释：“过道那次只是碰巧他也要从那里经过啊。”
小圆愣了一下，慌忙摆手解释：“没有啦，没有啦，鹤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怕连梦莎会对你……”
“才没有！”我差点儿激动地跳起来，不明白小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小圆，我跟你说，在这所学校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花子尹了，比那些嘲笑我的人还要讨厌！”
我握住小圆的手慢慢收紧。上一次，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时，我不以为然，甚至嘲笑对方，那时的我以为早已拥有全世界。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的世界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而我错过了那个主动向我伸出友谊之手的人。所以，这一hｔｔｐs://m•heｔｕsｈｕ.coｍ.ｃoｍ次，小圆，我绝不会放开你的手了。因为，那样真的太孤单了啊。
大概是因为那场肆无忌惮的哭泣消耗了我太多的体力，当晚居然没有噩梦来侵扰我，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出门时，我才发现阴沉的天空里乌云低得仿佛要压上远处的高楼，这是大雨来临的预兆。
我第一次看见小圆笑得这么开心，但她这种表情我不是第一次见，曾经我在别人的脸上也见过这样的表情。
小圆像被按了开启键的机器人，迅速扔掉手里的伞，冲过来捂住我的嘴：“嘘！你不要命啦？”
可是，为什么还是很渴望这样的温暖呢？
她低着头，没有拿伞的那只手不安地摆弄着校服下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我不怕。”我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没那么严重啦。”
我知道她又误会了，连忙说：“但是，只是校友哦，只是碰巧他也转来炳辉学校而已。我以前跟他不熟的，可能因为在陌生城市难得遇见以前认识的人吧，所以他才把雨伞给我，就这么简单。”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啊。”小圆望着我，一向怯懦的目光慢慢变得坚毅起来，“我是你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啊！如果我不支持你，你会孤单的。”
小圆纠结的五官立刻舒展开来：“鹤雪，你……你是不是跟花子尹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