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惧
七
“王大人，你看，他分明就是在诋毁新法！为了咱们的改革运动能顺利进行下去，请您一定要跟下官一起参他一本！”
微风拂过他温文尔雅的脸庞，悄然掩盖了一句轻轻的誓言。
“这……”吕惠卿吓了一跳，王大人竟然怪罪自己？
他放下心来，随即想到，司马光才高，备受众人推崇。他淡出政坛，跑去修史，但并不意味着他的影响力消失了。
“即使是尧舜时代，天灾也是不可避免的。”陆佳宜走到他面前，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王安石点了点头。
王安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凑近了看，皱着眉头道：“这不是一篇墓志铭吗？”
周围的人附和了几句，随即送去自己的祝福。
王安石没有反应。
直到她把茶水放在王安石身边，他才恍然回神。逆着光，他仰起那张虚华而极富棱角的脸，看了陆佳宜一眼，问：“‘事之大者，犹宜关m.hｅtｕshｕ.ｃｏｍ.cｏm白咨访然后行’，你说，当时的司马兄是不是想用这句话来劝我？”
良久，王安石没有看到那个人，表情有些失望。
说到这里，吕惠卿凑近了王安石的耳朵，眼中露出了一抹凶光。
噗通，噗通。
他心里不满，但也不敢说太多，只好不情愿地告辞。
和煦的清风吹过两人之间的空隙，仿佛将两人的鼻息融合在了一起。
前来送别的人渐渐离去，谁也没有发现角落里的司马光。
“你等到我回来了，我有没有等到你？”
喝完茶，王安石神情黯淡地告了辞。
这样想着，吕惠卿发现，该给司马光一个教训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佳宜大意了，还是王安石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吕惠卿竟然知道了司马光对自己不满的事。
等他走后，陆佳宜端着茶进来。她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人，王安石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稿和_图_书，神情专注，甚至没有发现陆佳宜的到来。
熙宁七年，天下大旱，饥民流离失所。有人画了一幅流民图给皇帝，皇帝叹息一声，只好下令废除新法。
“司马大人才高八斗，深受皇上器重，所以将修史的重任交给了他。你这样状告司马大人，岂不也是在跟皇上唱反调？”王安石不悦地看了吕惠卿一眼。
陆佳宜不知道他会对司马光说什么，只是听说，他回去之后便把那篇铭文挂在了墙上。往来的文士看到了，他便叹道：“司马兄的文章，真有西汉之风！”
陆佳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飞出去了。
突然，她眼角微微一动。只见前方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身上罩了件不起眼的青色长衫，却没有被城外这片浓郁的绿叶掩盖住风华。
陆佳宜站了一会儿，目送那辆马车越走越远，有些伤感地转过身。
“咱们好不容易说服了皇上，公开推行https://m.hetushu.com.com变法运动，就要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要成天玩弄权术，不干实事。”王安石用鼻子重重地出气，“不要人云亦云，见风就是雨！既然我们的新法还在推行，就该专注此道。你且回去，好好思过吧！”
然而，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王大人，推行新法是皇上的意思，司马光却公开跟我们唱反调，实际上就是跟皇上唱反调。咱们只要好好地跟皇上说，他一定会严惩这些不把新法放在眼里的家伙！”
他慢慢地转身，走向了等在一边的马车，背影有些落寞。
“对！”吕惠卿连连点头，“但是他在行文中对新法流露出了不满，下官认为他这样做是在对朝中那些反对者宣扬自己的态度。如果他们集结起来，一定会对新法的推行产生巨大的阻力！”
他缓缓地走过来，低下头，在失神的陆佳宜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会儿，陆佳宜刚泡ｍ•ｈｅtｕsｈu•cｏm•cｏm好一壶茶，推门进来，马上就听到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
陆佳宜刚想回答，他却自己笑了。
王安石心灰意冷，平静地接受了朝廷的决定，然后准备归乡。
那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陆佳宜，见对方发现了自己，他轻轻地牵动嘴唇，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走得很慢，却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见刚刚路过的桥下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背负着双手，静静地望着他离去。
于是，他开始千方百计地搜寻司马光的“秘密”，企图借机打压他的气焰。某日，王安石好不容易得了闲，就去了陆氏茶楼喝茶。陆佳宜照例给他开了包间。没想到的是，王安石刚坐下，吕惠卿就进来了。
吕惠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禁怔住了。
虽未相见，心却相近。
新法的推行不断受到保守派的阻挠。反对者的声音越来越大，更可怕的是，他们代表的是宋朝最有权势的那批人。王安石和-图-书和吕惠卿等人在变法的道路上岌岌可危，如果不是皇上护着他们，随时都可能被人推下台。
“我咨询过很多人的意见，但他们都不支持我啊……”他叹了口气，“我只好一个人向前走。我这样是独断吗？现在看来，却是孤独啊。”
他第一个反应是气愤，第二个反应是去看王安石的反应。
此举一出，无数人开始上疏，议论新法过失，力谏罢免王安石，就连太后都说“王安石乱天下”。吕惠卿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果断卖了一把队友。新法虽然还有部分在推行，但已然不复昔日荣光。
王安石环顾了周围一圈，眼神在人群中不断寻找，似乎在找什么人。陆佳宜心念一动，想告诉他那个人来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四月的汴京城外杨柳依依，一片浓郁的绿。陆佳宜来到这里，看到好多熟悉的脸庞。王安石站在人群中，不断地向各位好友抱拳。
“这次，轮到我来守护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