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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记

作者:七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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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惧 五

第五章 惧

司马光看着他,又看了看落在自己面前的袖子,心彻底凉了。
司马光放下茶壶,双手抱拳,揖了一礼,道:“祝贺王相公。”
再看向王安石,他却像经过一场大战一样,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陆佳宜不禁走了过去。她看着静静地躺在脚下的那片衣袖,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
王安石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一处,怔怔地出了好久的神。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回过神来,对陆佳宜笑了笑,涩声道:“以后,只有这里一个地方可以让我静静地坐一坐了。”
清风从外面吹来,掀起了白色的纱帘,给房间里的人带来了一丝凉爽。
司马光遥望远处的京城一角,心中生出了些许感慨,不禁叹道:“我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见到了不少人,经历了不少事情,也算半个父母官了。王相公,你当年想做的事,现在依然坚持吗?”
“噌”的一声,司马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王安石的手臂,用严厉的目光警告他不要再说下去。
江山社稷,一肩挑起;至于功过,且待后人评说……
陆佳宜从他身后转了出来,笑道:“司马大人得知王相公官拜参知政事,特意从外地赶了回来。”
“割袍断义……你竟要与我走到这一步……”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转身离开。
司马光和_图_书终于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语气认真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当所有人都反对你的时候。有可能真的是你错了?”
王安石避开了他的眼睛,似乎为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有些后悔。面对司马光的发问,他却依然固执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你现在已经和你口中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混在一起了!百姓的苦难,你根本就看不到!大宋的危机,你眼里也没有!”
“你什么意思?”王安石看着他,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休想在这里揣度圣意!你离京多年,恐怕不知道现在的朝廷是什么局面吧?皇上刚刚任命我为参知政事,这就足够证明他对我的信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变法,难道是见不得我成功?你莫非是在嫉妒我?”
“你……”司马光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胸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将他的理智都烧成了灰。他看着王安石,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问:“你我相交多年,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一个人?”
“对,两条路上的人了。”王安石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深深地说,“变法之事,我筹谋多年,虽千万人吾往矣。你不必再劝我了。”
“司马兄,你怎么回来了?”王安石踏进包间的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安石硬生生地将后面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而后和图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大德,但却是忠心耿耿为了百姓。如果能够有办法让百姓过得更好,我为什么不去做?”
这间包间在二楼,夏日炎炎,窗户大开。陆佳宜在原来的房屋基础上做了一些软装,比如给窗户换上纱帘,在木墙刻上了雕花。
正当她要转身离去,想留他一个人静静的时候,王安石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王安石在里面坐了整整一夜。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今日,便缘尽于此吧。”
王安石望着他平静的面容,慢慢地点了点头。
陆佳宜无法得知他一个人是如何度过这样一个漫漫长夜的,是对自己的疑虑,是对变法的惊惧,还是对挚友的后悔?
说罢,她去楼下拿了茶叶回来,重新为王安石沏了一壶茶。
“听说你跟亲弟弟都闹翻了。”
自那日不欢而散,王安石和司马光两人很少再在茶楼聚首。不久,司马光外放。王安石的仕途却是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参知政事。
“你仕途平顺,我远远瞧着也放心。”司马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安石走过去坐下。
王安石很沉得住气,坚定地回答:“我为这件事准备多年,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这个理想。”
“我已经说过了,你救的是穷苦百姓,得罪的却是手上真正掌握着权hetushu.com.com力的人!”司马光也动怒了,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很多,“到时,只怕你的变法运动刚开始,就被那些视你为眼中钉的人除掉了!”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陆佳宜无比心疼,抹了抹眼睛,笑着说:“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我已经拟好了折子,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司马大人!”陆佳宜想叫住他,但他只是轻轻地推开了门,向来温柔的他,没有再给过一个温柔的回眸。
王安石甩开他的手,不屑地道:“我有皇上支持,谁敢动我?”
陆佳宜有些惊愕:“原来你……”
“王相公!”陆佳宜忍不住惊呼。
三人对坐,一时竟然无言。
“难道你真的对士大夫阶层没有概念吗?如果普通百姓是大宋的一半基业,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是另一半!”司马光冷冷地说,“就算皇上可以帮你一时半会儿,但也撑不了多久!”
说罢,他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宛如一个想要拥抱朝阳的新生儿,又像一个视死如归的殉道者,让人生出无限感慨。
司马光却首先开口了,声音充满了疲惫:“既如此,我们大约不会再见了。”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大宋朝即将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人,是真的把家国百姓放在了心上。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刺痛了拗相公和-图-书的内心。王安石突然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朗声说道:“为了大宋的万世基业,就算所有人都不支持我,我一个人也要做下去!”
“这样最好。”王安石点点头,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刀,许是平时裁文件用的。他反手握住小刀,在宽大的衣袖上一划,“嗤”的一声,一片衣袖飘然而落。
本该在外地的司马光拎着一壶茶,笑眯眯地看着刚进门的人。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陆佳宜见这里的气氛太过僵硬,便轻轻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
王府热闹了几天后,王安石一步一步地来到了陆氏茶楼。没想到的是,有人正在茶楼里等他。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做这件事的阻力?他说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个个字仿佛是从心口吐出来,“但是,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做,那就是我,而其他的人,都不需要被牵涉。这样的话,即使我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也不会找麻烦找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
王安石离开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清晨。他刚好要进宫面圣,看见陆佳宜,那张憔悴的面容笑了笑:“虽千万人,吾往矣。”
司马光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良久,他轻轻地说:“也罢,我千里迢迢赶回来向你道喜,却是做错和*图*书了。原来,你我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陆佳宜看向了他独坐一夜的房间,桌上的那壶茶几乎没有动过。茶水已经彻底冰凉,但又默默地向陆佳宜传达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这就是她苦苦等候的惊惧之茶。
“我没想到,你会亲自回来……”王安石低声道。
王安石霍然转过身,冷峻的眼睛盯着他,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我错了?你有没有问过你遇到的那些活活饿死的人,他们哪里做错了?你有没有问过被军队镇压的那些所谓‘叛军’,他们哪里做错了?你有没有问问那些囤积了大量田地的地主老爷,他们哪里做错了?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每个人都没错,错的是这个制服!是我们国家……”
最终,她只是留下了一声叹息,然后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
司马光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只是略显凄凉地问道:“听说,自我走后,你找过不少同仁,但他们都不支持你。即便这样,你也依然坚持要变法吗?”
陆佳宜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王安石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因为在某些事情上政见不合,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前几年,司马光外放,更是间接地断了两人的友谊。今日重逢,王安石心中多少有些意想不到。
陆佳宜为两人准备了一些清淡小食,也陪着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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