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怒
二
鬼使神差的，他又跟自己解释，这样的她，或许就是最本真的陆佳宜吧？那些矜持和含蓄，反而不适合放在她身上。
“姑娘喜欢喝茶？”
汪士慎笑了一下，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道：“请问陆姑娘，你今日来找在下，是有什么事吗？”
反倒是汪士诚冷笑起来：“你什么意思，竟敢说我怠慢了你的客人？别以为你多读了几年书，就可以在兄长面前放肆！我告诉你……”
“我刚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陆佳宜猛然回过神来，扭头问。
陆佳宜在心里偷笑，冷不防瞥见汪士慎正看见自己，一怔，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望起来。
等下人通报的时间，陆佳宜坐在花厅里，百无聊赖，只好把花厅里的点心都吃了一遍。
陆佳宜满脸通红地放下茶杯，一溜烟跑了出去。
“四哥，陆姑娘是小弟的客人，我们汪府是书香世家，如果因大意以次茶怠慢客人，恐怕不太合礼数吧？”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陆佳宜的话。
“你……”汪士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鼻孔重重地出气，“哼！”他也不再纠缠，一甩袖子就走了。
听了这话，陆佳宜立刻露出一脸“我看好你”的表情，兴高采烈地说：“谢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听下人说，你是来找小六子的？我是他的四哥汪士诚，www.hetushu.com.com这厢有礼了。”
“方才，我见下人取了你房中的阳羡茶，不到一刻钟便冲泡好了，急匆匆地送到这里。如果我没猜错，今日府里的水，是从清风峡的下峡取来的吧？”汪士慎走近一步，看了一眼陆佳宜手中的茶水，皱眉道，“陆姑娘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和四哥以往结识的女子不同。好茶坏茶，她自然品尝得出。”
那人促狭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在她的脸上和胸前转了几圈，陆佳宜有点忍不住了，正要发作，却见他突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陆佳宜循声望去，只见来人站在花厅门口，逆着光，面容虚幻而温暖。他身着月白色衣服，腰间悬着一块水滴般的玉坠，只在那儿一站，清风便不请自来。
“下峡的水又怎么……”汪士诚不悦，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气。
“怎么样？”汪士诚对自己的品味相当自信，迫不及待地发问。
“嗯？”陆佳宜不明所以。
汪士诚拍拍手，叫来了下人，仔细吩咐了一番，然后在陆佳宜身边大方地坐了下来。
“他早上出门去了。”汪士诚的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我见姑娘喜欢喝茶，巧的是，我前阵子得了一包好茶，今天算我俩有缘，我请姑娘品一品。”
这哪里是让他帮忙润色，和-图-书分明是要重画一张了。
她昨日还提到了一种不为人熟知的茶，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陆佳宜一高兴，马上就忘记了自己身处什么年代，朝对方挥起了手，大喊道：“小六子！”
陆佳宜在一盆盆栽梅树旁停下了脚步。春色满园，唯独这株梅树荒芜着，看起来有些凄凉。
第二天，陆佳宜带着一张图纸敲开了汪府的大门。
和汪士慎不同的是，这人的眉毛很浓，下面一双眼睛却小了些，显出几分狡猾的味道。不过，他和汪士慎确实长得很像，莫非是汪士慎的兄弟？
陆佳宜轻啜了一口，一边回味茶水的味道，一边在脑海里搜刮关于茶的知识。
“请问四少爷，汪公子在哪里？”
“呃……”陆佳宜一转身，只见一个面容和汪士慎极为相似的男子出现在自己身边，顿时愣住了。
汪府是书香世家，在整个富溪乡都小有名气，府邸也颇为气派。虽然不如一般富商的房子富丽堂皇，但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属于文人的清高和浪漫应有尽有。
汪士慎一听到她开口，原本英俊的面容便开始隐隐抽搐。
“咳……”汪士慎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轻声道，“陆姑娘若喜欢阳羡茶，我可以让下人重新泡过。女孩子家不宜喝太浓的茶，用中峡的水，茶味便在浓淡之间，是再好不过。和*图*书”
她酝酿了一会儿，准备开口：“我觉得……”
温润如玉的公子帅不过三秒……
在汪府的后花园，陆佳宜见这里植满了松、竹、菊、梅，四季皆有景色可以观赏。临近暮春，她漫步在落英点点的小径上，望着满园的青翠，还有在最后时光绽放美丽的花朵，心情不禁好了起来。
汪士慎接过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陆佳宜简直要被他古怪的笑容闪瞎眼，感觉浑身都不太舒服，只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汪士慎见她面露惋惜之色，忍不住道：“万树寒天色，南枝独有花。这株梅花并不寂寞，只是性格孤傲，只肯在万木凋零的寒冬开放罢了。”
汪士慎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只见那半张侧脸在春日的映照下，竟生出了几许梦幻之意。
汪士慎忍住笑，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早上我从花厅经过时，这里的瓜果和点心都还是满满一盘……嗯……吃多了容易积食，散散步有助于消化。”
陆佳宜的画工实在不敢恭维，大概是由于她自己也认不出自己画的是什么，所以还用了不少文字在上面做了详细的说明。总而言之，这张“图纸”看起来就像一副被打翻的墨水泼洒过的作品，惨不忍睹。
汪士慎看向她，只见一双如秋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ｗww•ｈｅｔｕsｈｕ.cｏｍ.ｃoｍ。昨天见她衣衫不整，言语粗鲁，只道不是在山里出没的妖精，便是落魄的难民，今日一见，竟然长了一双这么有神的眼睛……陆佳宜只希望这人早点从身边滚开，听了他的话，立刻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汪士慎明白她的好意，不再勉强，而是道：“那我便请姑娘到花园走走吧。”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佳宜却来了兴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地望着汪士慎，问：“我倒想知道，你没有喝过我手上的这杯茶，如何能分辨出这是哪里的水泡的？”
“哦，对了！”陆佳宜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了汪士慎，“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罐子是专门用来装火青茶的。既然现在找不到火青茶，我想请工匠先把这个罐子做出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不过，我画工不行，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润色一下？”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陆佳宜严肃地点点头，说，“另外，要是在冬天，等梅花开了，就可以做梅花糕吃了，梅花鸡片也不错。”
幸好，茶很快就上来了。陆佳宜极力保持着微笑，从下人手里接过茶杯，低头一看，只见茶汤颜色清澈，叶底匀整，闻起来有淡雅清香，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家伙这么大方，真的请我喝好茶？”
汪士慎！
汪和*图*书士慎忍住笑，道：“好吧，看在你时不时给我制造惊喜的份上，我就帮你一帮。”
陆佳宜越听嘴巴张得越大，突然很侥幸刚才自己没有开口，不然就糗大了。这个汪士慎，果然是一个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非同一般！想到这里，她不禁对这位在她的时代里早已作古的先人多了几分好感。
“还好……还好……”陆佳宜偷偷地把没吃完的葡萄塞回盘子里，故作矜持地坐下。
陆佳宜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人的眼睛也太毒了吧！
汪士慎淡淡一笑，收敛了心神，道：“富溪乡人少地偏，唯一能勉强配得上阳羡茶的水，只有附近的清风峡。用上峡的水泡，茶味太浓，用下峡的水泡，茶味又太淡。我知道府里的下人嫌麻烦，不愿意跑远路，平时都在下峡打水。刚才我见泡茶的下人不到一刻钟就把茶泡好了，自然直到他是直接取用府里的水。”说到一半，他顿了顿，指着陆佳宜手中的茶杯，接着道，“四哥请看，陆姑娘手中这杯茶，直到此刻才出现茶色，这不是用下峡的水泡的，又是用哪里的水呢？”
“不、不用啦……”陆佳宜摆摆手，道，“要泡一壶新茶还得麻烦你家里的人去外面打水，太麻烦了。”
她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拎着一串葡萄，正吃得不亦乐乎，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