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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把他救出来，你能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和他往来吗？”她没有开玩笑，比我认识她这么多年的任何一刻都要认真，“我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很可笑，也很自私，毕竟你们才是关系最近的人，他为了你性命都可以不顾。”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为欠扁地摇着钥匙。

“原来是这样。”她自嘲般地笑了，“怪不得他会为了你伤人。”

男生看起来很听话的样子，嘱咐了她一下便走开了。

知道她不好找，所以一大早，关月便来接我，她像是上战场一般，穿着一套迪奥的战衣，涂着姨妈色的口红，雄赳赳气昂昂的。和她一比，我就跟斗败的公鸡一样。

“艾晴，你别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你爸要不是为了钱，会干出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吗？你别忘了你爸欠下的高利贷！”

从小到大，关月都是急脾气。

我跪了下来，在她面前。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自己置身在梦中。

艾晴现在不住在原来的家了，我们谁也联系不到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关月又做错了什么呢，明明爱而不得还硬要跟着深陷其中。

“我就是要让你们俩看着那个人遭罪，就是让你们俩体会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苦！”

“我把他当成亲哥哥，他在我人生低谷的时候，一直保护着我。我欠他的太多了，可能这辈子都还不起。”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这些，我又怎么看不出呢。

“你——”关月气得想要冲上去，却被我果断地拦住。

艾晴依旧冷笑，似乎没有真的把我的话当真。

委屈吗？

艾晴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男生在旁边一个劲和_图_书儿地讨好着，也无济于事。是啊，自己的父亲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换谁心情能好呢。

“事情不是那样的！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关月，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

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的人是我们，可我们还要卸下所有自尊向命运低头。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残忍的规则。

这次，换成关月沉默。

昨天晚上，我不光被董铭阳的事情折磨一宿，就连乔诺，也无故地消失。我给他发消息，他没回，打电话，他也不接。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关月，却又觉得不是时候。一路上，我和她都很沉默，找了几个艾晴常去的地方都扑了空后，她有些疲累的找了一家奶茶店，带我休息。

话音一落，我和艾晴都愣住了。

我按住她的手，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艾晴，我知道我曾经说过很多伤害你的话，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但我真的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你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很需要钱，你父亲以后还要靠你来养，就算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也没必要断了自己的路。何况，你父亲当初那样做，本就是为了钱，现在我们给他，你没理由不要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关月拿出跑八百米的架势，三步两步就冲到两人跟前，拦住了他们。

在这一刻，我没有气愤，也没有哭，内心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男生被我们的突然出现吓到，艾晴看见我们两个，本就冷着的脸蓦地变成怒目相对。

但我知道，这大概是我现在能为董铭阳做的有用的事了。

她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最短时间内得到。

如果ｈｅｔushｕ.com.com可以，我多希望现在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场能够醒来的噩梦。我多么希望那个被关起来的人是我。这样，我便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忍受着万蚁噬心、坐立不安的煎熬。

然后——

我见不得一向骄傲的关月露出这种痛不欲生的神情，更见不得艾晴继续往她身上捅刀。事实上，纵使我真的很厌恶眼前的这个女生，但不得不说，我也很了解她。

“你开个条件，只要我能满足，我都满足。”

果不其然，听我这么说，艾晴的表情一下就变得认真起来，想了一小会儿，她慢悠悠地说：“如果你在我面前下跪，然后说一句，艾晴我错了，我就考虑要不要接受你身边这位朋友的提议。”

她终究是没有忍住，在服务生把那杯我最爱的口味的奶茶摆到我面前的时候，开口问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能说说吗？”

我做错了什么呢，被人暴打一顿后还要来求他的女儿。

如果是以前，要么是关月，要么是我，早就冲上去给她一耳光，可现在，我们两个同时沉默着，不动声色地忍受着她所有怒火。从前趾高气扬的两个人没了，剩下的只有隐忍和低头。

“好，那你说话算数。”

“是三年前认识的。”

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现在还哪里有心情管他了呢，他既已处在最安全的环境中，我便心满意足了。

如果生命可以重启，我想，三年前的冬天，就算我饿死，也不想祈求他的照拂。

我着急辩解道。我不希望关月误会董铭阳。

我不知道她想听哪种回答，但很明显两种回答她都不想要。

乔诺。

“钱你不要，那你要什么，和-图-书才肯放过董铭阳一马？”

我努力睁大困顿的双眼，咬字清晰得堪比上学时读课文。

“他喜欢你，对不对？”

“艾晴，你别把火气发在她身上了，我知道你恨的人是我。”

“如果我们有幸能把这件事挽回，我想我真的可能要与你们分开生活了，而你们看不到我，大概会过得更轻松。”

我不吭声，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她若是问我，我一定会回答的。

说完，她把嘴里的口香糖朝关月吐过去，好在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初秋的柏油路泛着冷意，我穿着薄薄的牛仔裤的腿有些打战。

这是这个世界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我欠他的太多，已经多到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地步。

无数道目光在我身上扫着，我像个软弱的傻子，任人宰割。

与我不同的是，艾晴一秒便恢复了淡定的神情，像是看仇人一样看着关月：“有钱让你觉得很牛是不是？”

我知道我很自私，真的真的很自私，可我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艾晴，不用拐弯抹角了，我这次来，只想跟你商量你父亲和董铭阳的事儿。”关月果决得像是个久经沙场的女强人，“你开个价钱，多少我都给，只要你答应和解。”

见我沉默，她知晓般地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那你喜欢他吗？”

低头不重要，自尊也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在乎的那个人，是否能平安无事。

关月根本没想到我会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想要说什么，却被我打断：“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一直在努力劝他接受你，因为我知道你是最适合他的人，你能带给他最好的路。现在我也依旧这样觉heｔｕshｕ.cｏｍ.ｃｏｍ得，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绵延不断的毁灭，我不能再当做什么都没有一样自私地活着。”

当然委屈。

她知道我们此番找她的意义，吹了声口哨，那双丹凤眼无比蔑视地瞥了我俩一眼后，极为讽刺地说：“哟，两个千金大小姐找我哦。”

此时正是技校下课的时间，不断有学生从教学楼冲出来，然后被我们三个吸引，慢慢聚集过来。

“是在我之后认识的，还是——”

她们大概想象不到那个孤高一世的苏静安，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微笑着问，但我知道她那笑里面到底含了多少悲凉。

她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睫毛，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着。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去安慰她，只好默默地将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告诉她。

没有人知道，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把刀，在我的肉体上来回地划，我很疼，但我不能哭。

关月气得嗓子都沙哑了，我知道她的急脾气，但现在最不能惹怒的人，就是艾晴。

“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去找你。”她转头对身旁的男生说。

“嗯。”她强颜欢笑地点头，“这么久啊，怪不得一开始你就不建议我喜欢他。”

我们俩靠着技校教学楼的墙根，分喝着一瓶可乐，抬眼就看见穿得跟机车妹似的艾晴和一个打扮得跟小混混似的男生走在一起。

“够了，苏静安，老娘最烦的人就是你！你现在拿出这个友好的态度给谁看？当初一个劲儿地蔑视我的样子呢，哪儿去了？”艾晴讽刺地冷笑，“你知道吗，我现在看你这副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提多开心了！”

至少，他就不会受到我的牵连。

“这个男人在你眼里这么重和*图*书要哦，”艾晴笑得特别开心，“你还真是贱呢，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的是你旁边的这位，喜欢了三年呢，你不觉得难受吗，你现在和她站在一起，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吗？”

我想，此刻的我，便算是真的长大了吧。

“对不起，艾晴。我苏静安，对不起你。”

她不知道，如果此刻我的面前有把刀，我恨不得把那把刀捅进自己的心窝子，只要她能好受。

“我答应你。”

“那乔诺呢？”关月抬起头，眼眶红了，“你不要他了吗？”

关月愣住了，艾晴也愣住了。

关月强忍着眼泪。

而我，其实也并没有比她好多少，所以多年以来，我们俩也算臭味相投。如今，我们共同面对董铭阳这件事时，更是一同急得火急火燎。

“在这个世界上，你、他，还有我妈妈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谁也不能失去。所以一开始你喜欢上他的时候，我感到非常非常的困扰，一边觉得你是能够带他脱离黑暗的人，一边又怕董铭阳对我的感情伤害到我和你，所以我选择隐瞒，一直隐瞒，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与她在同一屋檐住过，明里暗里针锋相对，我几乎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看着我惨，无疑是她最开心的事。并非是她真的不想要钱，她更想看着我对她服软而已。

“你觉得你用钱就能买我爸一条命是不是？”她红着眼看我俩，仇恨的眼神几乎要把我们两个吞噬，“你们两个天生命好，整天招摇来招摇去的，今天也算吃了鳖了吧，我告诉你，和解，门都没有！”

太阳即将落山，在我和关月即将放弃的时候，艾晴终于出现了。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

是啊，乔诺该怎么办。

开多少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