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一尊还酹江月
第九十二章 恩恩怨怨今朝了
苏澈甚至让紫府道宫，放开了对天地浮游的限制，完全不怕无缺逃跑。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逃跑，她的高傲不允许她做出这种事。
“我从没想过，成为一个母亲，为了照顾自己的孩子日夜辛劳，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会走路、会说话、会叫我娘亲、会帮我干活，是如此让人满足的一件事。”
稍微解释了一番之后，苏澈从二女口中，得知当初无缺对她们的“嘱托”。这让他不禁感叹，无缺是真的执着，死也要死得有仪式感，那么早之前就做好了布局。
楚沫也是焦急地上前来抓住苏澈的手，“你该不会真的把她……”
“如果你不服气，我尽可以继续陪你打，直到打出一个结果为止！”
苏澈一直难以忘怀，当年那个在昏暗灯火下，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被子，一边哼唱着童谣，哄他入睡的朴素身影……
苏澈不太明白怎么都过来凑热闹了，是被他和无缺之间的战斗吸引过来的吗？
苏澈很犹豫，本来他都计划好了，两人从此再不相见，各自过各自的将来。
看到无缺放下剑，一直在原地思索了很久后，默然离去。苏澈这才松了口气，并且把插眼给去了。
“那个时候，是真的想将你找出来杀掉，简直咬牙切齿，因为我觉得自己被人玩弄了，那九年间的感情居然全部都是假的。”
苏澈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看着苏澈离去的方向，无缺有些惆怅，如果不这么死去的话，她以后和苏澈，难道真的要形同陌路吗？
“对了，小心元始，不要再和他合作了。”最后叮嘱了这一句，无缺开始发力，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她白皙的肌肤，殷红的血珠开始渗出。
“虽然你的所作所为依旧很过分，但是起码，当初在杀死叶无道的时候，你还没有任何相关的念头。”
他当然做不到那么洒脱，因此临走之前，用阴天子时期学会的秘法，留下了一个隐匿的【阴阳眼】。
如果只是m.hetushu.com.com这样，双方从此之后再无瓜葛，那会让无缺很痛苦。
另外苏澈还从楚沫口中，得知了散修连十三目睹前半场战斗，可能会把苏澈双道宫的秘密暴露出去的事。
诚然，他可以放任无缺不管，此刻掉头就走，她要死就让她去死。
※※※
苏澈闻言连连摇头，“莲娥那小丫头片子，现在顶多也就刚到第七境，和你差得太远了，我不放心。”
想通这一点后，无缺叹了口气，还是将手中的剑放下。
无缺主动退出了道境，苏澈也在同一时刻退出。
在这个时间里，足够无缺自刎，甚至她这么做，只是选择一个比较体面、比较有美感的死法而已。
“怎么样？”苏澈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你的选择出现了巨大的错误，如果不和我比拼大道感悟，我们之间的战斗还不会这么快结束。”
苏澈这一番话，让无缺迟疑了起来。
“直到后来，从种种事件中、从他人的描述中，我得知你的确对我抱有亲情，于是我复仇的念头开始有所动摇。”
“不管是人欲，还是魔心她都戴不上，但是我的天庭她却戴上去了。”
她微笑着看向苏澈，绝美的容颜上没有悲伤、没有失落、没有遗憾，只有一种了然和洒脱。
顿了一下她才说道：“我已经找好天庭面具的继承人了，莲娥有这个资质。当初她在我的冰宫中暂住的时候，我曾经趁她睡着之时，在她脸上试过我手中的所有面具。”
“一个师父，已经死了；另一个就是你。”
而且苏澈这也是在给她一个台阶下，如果无缺前脚要自刎，后脚被苏澈说了两句她就放弃了，这会显得她很没有原则……
她的想法很单纯，她希望能继续做苏澈的母亲，看着他成亲、娶妻、生娃，这是一个母亲最朴素的愿望……
“不用，输了就是输了。”无缺神情有些怅然，“这和我先前预想的结果不一样，你居然并不是棋和*图*书子，还拥有远超凡人修士的大道感悟，甚至连天命玉碟残片也有。”
“当年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倾尽心神地投入许婶那个角色。等后来回首往事，才发觉那九年间，我是活得如此踏实。”
她宁愿死在苏澈的剑下，那样苏澈会永远记得她。
这样一来，已经无牵无挂的无缺，又有些舍不得去死了。
但是苏澈做不到，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真的一心挂念着他，这让他如何忍心。
还好苏澈的问题叫住了无缺，无缺并不吝惜给苏澈一个答案，“我说过了，在这人世间，我真正在意的人只有两个。”
“我，”苏澈深吸了一口气，“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件事，绝地天通你忘了吗？”
但是无缺这执念也太深了，而且她的心理真的有些问题；如果无所寄托之后，她是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去死，这和常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思维。
怕苏澈误解，她还说道：“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败者就应该有败者的觉悟。我应该以最好的、最美的姿态死去，而不是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
不过算了，无缺举起剑，她这几天想过很多，其中自然也包括输了之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苏澈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分一个胜负而已，我赢了，她输了，然后我们各自分开，就这么简单。”
就在他放下心中想法之时，他察觉到外界有人正快速朝这边飞过来。
他的行动极为果决，根本没给无缺思索的时间、回答的时间，仿佛已经不在乎这个女人的生死了。
但苏澈越是这样，无缺就越是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孤独一人死在界外虚空之中。
但是让苏澈接受这个“娘”，说实话压力太大，无缺变回许婶朴实的外表还差不多……
现在看的话，下次可以找机会和师弟练练，被暴打也无所谓。
“现在的结果是你赢了，你打算怎么做？”无缺反过来问苏澈同和图书一个问题。
对此苏澈只是洒然一笑，那个家伙他早就注意到了，要说就由得他去说吧，现在的苏澈放眼整个人间界，可以说是举世无敌了！
无缺的眼波流转，嘴角微微勾起，“念儿，谢谢你这些年给我带来的快乐，照顾你长大的那九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然后他单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看向魂舆的顶部，开始思索未来。
这样的选择，对苏澈来说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目前最合适的，他和无缺之间的恩恩怨怨纠葛得太深，一切就在这里宣告结束吧……
“再到死亡之后，在地府沉思的上百年间，我逐渐将仇恨的情绪放下。因为回想起当年和元始天尊的谋划，我才发现，我会落到你的手中居然是一场意外。”
听到苏澈决绝的话语，看到苏澈决绝的挥剑，无缺不由得怔住了。
这让无缺又迟疑了起来，因为苏澈的话让她产生一个感觉：他是需要我的。
“就这样吧。”苏澈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他用不在意地口吻说道：“等到即将打开成仙路的时候，我会用魍魉面具通知你。”
“如果一切能从头再来，我宁愿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此战之后，我们恩怨了结。我不再是你儿子，你也不再是我的母亲，今后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那你原先是怎么打算的？你赢了之后，会怎么做？”苏澈问道。
“既然是决出生死的最后一战，我赢了之后自然会杀掉你。”无缺语气冷酷。
“所以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我不会杀你。虽非亲生，但是你无微不至地呵护我九年，对我确实有养育之恩。”
石人王倒是没什么神色波动，只是看着几人交谈。
“你还执掌着天庭面具，虽然我不希望到时候，九魁出手偏移成仙路破开的方向；但是万一有所意外发生，我还是希望到时候你能够在场，力挽狂澜。”
但是无缺显然料到了这一点，她举剑之前，就已经先行
和-图-书发动了天命玉碟，此刻残片就在她头顶转动着呢。一直回到人间界之后，苏澈还在暗中关注界外的动静。
虽然他们在道境中似乎已经对拼了数月，乃至数年、数十年，但是外界实际上只是过去了一刹那时间。
“自我出生以来，我从未尝一败，这次败在你手中，虽然很不甘心，但我无怨无悔～”
说话间，无缺愈加用力……
哎呀，我在想什么？苏澈敲了敲脑袋，现在先回去，后面可以找花蕊几人商量一下，一切都等绝地天通破开之后再说吧。
“既然此刻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恩怨两消，那么这样一来，我就没有继续存活在世间的意义了。”
这，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苏澈的左手依旧握着雪白的剑刃，伤口处的血液依旧在流；他的右手依旧捏着灰色球体，无缺依旧倒立于空中，只差一线就被他击中。
说完苏澈就转身收回道宫，坐上天子魂舆走人。
张天逸一直对那位传闻中的奇女子十分好奇，想和对方切磋一番；虽然他输的概率极大，但还是有着类似的念头。
“你帮过我不止一次，别的不说，哪怕我不领情，但确实是由于你的到来，我才有机会获得魂宫。”
正是因为，此行本就不打算取无缺的性命，苏澈才会处处留手。
苏澈认真回答，“在一开始，我知道自己担心的、无法完全放下心的、那个一心一意为我好的娘亲，其实是无缺伪装出来的时候，我极其愤怒。”
“只是那时，我根本没想过要将天庭让给她，所以从没告诉过她这件事。”
两人的视线一个交错之后，无缺抽剑后退。
然后她这冷酷，又转为略带苦涩的笑容，“但我可能下不了手，我开始后悔了，我在你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感情。”
如果真的要杀无缺，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苏澈有太多机会了。不管是在无缺被姬寒烟的记忆侵扰的时候；还是刚才在道境中取得绝对优势的时候。
“至少在绝地天通ｈetusｈu.ｃｏm.ｃoｍ被打开之前，我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如果那之后你还是死意坚决，那么我绝不阻拦！”
其实在无缺将剑举起来之后，苏澈就想动用阴天子神格的力量，去制止这一切。
“以前我从未对你说过这些，为了维持自己高傲的形象，甚至是耻于开口。但是在我走之前，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一直很爱你，一直，一直……”
说着苏澈持剑猛然一划，在两人中间划出一道浩浩荡荡的剑气长河～
“等等！”苏澈感到极其的头痛，他不想看到这种局面，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劝说之词。
一旁的张天逸听得眼中异彩连连，他这小师弟这就胜过无缺元君了？？
等出了轿子，和这四人见到面，小花妖直接一个飞扑过来抱住了苏澈，她可怜巴巴地说道：“我都快担心死了，你行动前也不和我们说一声。等等，无缺不会被你干掉了吧？尸体呢？”
苏澈没有阻拦，没有追杀，只是挥手消去了混洞混元劫，并且让左手的伤势瞬间愈合。
今日只能说，还好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等剑气消散之后，仍有浅浅的剑痕永恒不灭，仿佛永久性地，固定在了这一方虚空之中。
无缺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苏澈到时候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找莲娥过来当个替补。
“等等！”苏澈喊停了她，他的面容有些焦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自尽？”
苏澈回到人间界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回到原先在大荒战斗的那个地点，而是在大荒之外。
“等等，大师兄？还有楚沫、石人王、软玉？”
无缺真想用最快的速度自杀，只需要自毁元神即可，那快得只需要一个念头转动的时间、她就能从容死去。
哪怕苏澈瞬间使用自己最巅峰的力量，也需要一点点时间才能突破玉碟。
然后漫天相杀的剑光也全部止歇，清河以及霜雪千年都物归其主。
在苏澈不可思议的目光，无缺举起如雪般纯白的长剑，将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