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野兽们
他自嘲的轻笑了一下。
宛如追逐火焰的飞蛾那样，成群结队的，宛如潮水和乌云，渐渐将这一片充满了混乱的城市覆盖。
那便是由至福乐土倾尽所有心血设计的成果，由无数的祭祀和信徒用自己的生命所编制出的奇迹。
“圣哉！圣哉！圣哉！”
什么是道德？
信徒们举起喇叭，向着那一张张面孔嘶声竭力的呐喊：“去尽情的吃吧！喝吧！”
在警笛声此起彼伏的顶层区，希望能源的总部顶层。
让我们去将这一切都吞吃殆尽。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和自己为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享受好处的时候就觉得天经地义，有朝一日遭遇了反噬之后，就反过来怪别人的不好，都是其他人的错？
一片凄清。
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
节制冷笑。
忘记了没有穷尽的工作、抛下了看不到尽头的贷款，同时，放弃了理智和思考。
节制冷眼看着无数锁链再度将囚徒重新束缚的样子，最后告诉他：“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庞大的落地窗之后，节制凝视着那些渐渐靠拢的火焰和浓烟，在这一瞬间，终于，恍然大悟。
电话中，秘书恭谨的受命，毫无折扣的将这一份来自节制的意志贯彻了下去。
“我一定会，拭目以待……”
不知不觉，当炽热的焰光再度升腾而起的时候，竟然已经快要近在咫尺。
“疯狗？或许……”
只要吃，就够了！
所剩下的，只剩下一片平静和冷漠。
“调律师！”
……
去放纵饕餮！
摇了摇头。
如同兽类一般，彼此厮杀，在永无休止的循环中，感受永恒的煎熬和痛苦。
就在一道道命令之中，观望至今的希望能源开始了新的运转和动作。
“赐予你们的，便是终末之兽的肉与血！”
既然要吃的话，那就吃！
崩裂缝隙！
相比五彩斑斓的地狱绘卷，这一片赏心悦目的空白，才是真正让人愉快的结果。
……
酒杯在收缩的五指之间破裂，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鲜血落下。
万年娱乐场、环形运转站、大教所、白石路、长庆广场、寻乐中心……
“因吃而生的一切，就让它们因吃而灭亡吧。”
在火光里，他们唱啊，跳啊，哭啊，闹啊，畅享着这一场永m•hetｕshｕ.ｃｏm.ｃoｍ不结束的狂欢。
可这一次，当最后的大门在他面前被推开的时候，他却只能看到，空空荡荡的大厅。
可刚刚破裂的声音，却并非来自于此处。
调律师所创造的未来里，从来没有希望和救赎。
这便是所谓的，【弱肉强食】！
而那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无穷的愤怒、悲伤、苦痛与怨憎中，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从深渊中缓缓升起。
节制拿起电话，肃声的吩咐：“用我的权限，调动征伐军团入城——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不论前面的是地狱，还是所谓的……神的‘天国’！
槐诗放下了手中的书，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对手，俯瞰：“感觉如何？是否，如同荒漠中迎来甘霖一般清爽呢？”
陷入疯狂中的市民们高举着双手，欢呼着，庆贺着那些倒卖粮食和囤货居奇的犯罪者们的死去。
终于找到了，灵魂中所空缺的那一块东西。
“调律师！”
饥饿究竟是理由，还是借口，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了。大家都已经沉浸在这一场再次开幕的狂欢里。
最后的光线断绝。
在一片死寂里，无声咆哮。
只是，当端起杯子的时候，从许久之前一直压抑到现在的怒火，却再无法克制的，彻底爆发。
他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讯录，缓缓拨动页面，一个一个翻看着那些名字，最后，却并没有再播出那些电话。
——落入地狱！
善是好的，恶是坏的，不应偷盗。伤人者抵罪，杀人者偿命，忠诚者得到犒赏，背叛者死无葬身之地！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经久不息。
辉煌的水晶吊灯下，那些繁复的壁画和精致陈列之间，只有两排寥落的椅子，以及，一个个没有主人的名牌。
不必在意不曾存在的秩序，也不必在意不会到来的明天。当饥饿的时候到来，就循着我所开辟的路，去像是野兽那样的掠食。
大门关上了。
那就是来自敌人的最后怜悯。
庆贺着大厦的坍塌和得来不易的胜利。
野兽们在嘶鸣。
最后，亲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当夹杂着灰烬和恶臭的热风吹来，绞刑架上的丰碑仿佛便无声的摇曳。如此，向着丑陋的世界，向着野兽们，献上和_图_书祝福。
“难道，你不曾经在我的面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他们的模样，洋洋自得的夸赞么？”
这便是调律师所应许你们的，灭亡。
为了让那些疯狗鼓起勇气，反噬自己的主人？”
“调律师！”
在那一瞬间，统治者的身后，响起了崩裂的声音。
照亮了一张张兴奋的面孔。
“嗯，那就去召集所有人吧，节制。”
虔诚的赞颂自万世乐土的暮光之中升起，此起彼伏。
惊恐的尖叫和狂喜的笑声回荡在大地之上。
如此充实。
轰！
在空万世乐土的阴暗投影中，这漆黑的人造地狱之上，五道纵横交错的锁链正在激烈的摩擦着，纠缠在一处，动荡不休。
这哪里是什么现境的英雄和守护者？！
一切才刚刚开始！
哪怕这一条路通向的只有毁灭。
不再去苦痛挣扎，也不去卑躬屈膝和含泪爬行。
槐诗耸肩，好奇的问：“可你何曾是他们的主人呢，节制？又是谁，是哪个，是什么玩意儿将他们变成现在的样子？”
将手机盖在了桌子上，然后拉开椅子，重新回到了那一张自己曾经主宰圣都的宝座之上。
只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去撕咬，去破坏。
当再一次的回到牢笼里的时候，统治者看到了囚徒的笑容。
层层大门在他面前轰然洞开。
可到最后，他终究没有再浪费时间。
啪！
“原来如此啊，槐诗。”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只是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五指。
“不是‘以为’。”
可是，如果，倘若……强弱之位陡然逆转呢？
再看不到那些如同星空一般璀璨的灯火和耀眼的霓虹，只有一道道猩红的火光在落地窗外的世界中缓缓的蠕动，匍匐，爬行。
“别做梦了，槐诗！”
而就在那些人流拥挤的街口上，在焚烧的建筑之前，一辆辆还烙印着黑马工业的卡车停在人群的前面，披着黑袍的信徒们抛洒着车厢里的储备。
囚笼之内，骤然有刺耳的声音迸发。
崩裂的声音，如此清脆。
但是，一切再无所谓。
短暂的死寂里，节制呆滞在原地。
只是本能的，想要让别人，让这个世界，同自己一样——
不需要正义的呼唤，也不需要公平的怒火，更不必美德的号召和图书，只要遵循灵魂深处的饥渴就足够了。
此刻，就在两人之间，万世乐土的投影中，又有一道裂缝从道德之索上浮现。
这个地狱里，不需要英雄。
在兴奋的呐喊声中，一个个头破血流的经营者哭喊着，被从商场里拽出来，他们奋力挣扎，绝望的哀求，最后，被冷酷的投入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去。
而在渐渐深沉的夜幕之中，又一道耀眼的篝火被点燃。
令他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
而是隐藏在最深处的力量，存留在无数意识之中桎梏，由数之不尽的灵魂所串联而成的封印——道德之索！
轰！
“通传各大企业，召集所有人吧。”
怔怔的看着自己在槐诗眼瞳中的倒影，如此渺小，宛如尘埃那样。
“万岁！万岁！”
“拿去吧！尽管拿去！全都拿去！”
就在统治者的钳制之下，槐诗看着他，那么怜悯，“从一开始，你们就已经输了，节制。”
没有人来。
当此处的火焰暂熄，涌动的人潮就会自发的向着另一处燃起的火焰围拢而去。
毫无任何的生涩与抵触，就连他们自己都为这强烈的本能与顺畅的行为而阵阵惊奇。
上层区，巨大的油罐车，撞入精致的园林之中，炽热的灼流扩散，将坍塌的楼阁和其中的人尽数笼罩。
节制冷冷的看着他，“你的那个，狗屁什么……至终教团？还有你所做的那些……就是为了现在？
……
火焰，再一次被点燃。
长桌之间，只有侍从们紧急摆上的果盘和茶水。
“……”
槐诗抬起空空如也的两只手掌，向他展示从不曾存在过的两枚药丸：“现在，是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脱离枷锁之后，变成毁灭一切的野兽？
黑暗的最尽头，调律师依旧微笑，告诉他：
成群结队的，奔驰在大街小巷之中，饥渴的寻觅着每一包食物的下落，争夺着每一件财宝的归属。
枪声和火焰在扩散。
宛如蛀虫一般那样的，要一点点的将所有的一切，蚕食殆尽！
就在最前面，秩序之索再一次的，遍布裂隙。
而在万世乐土之中，牧场主所创造的‘食物链’内，【道德】，便更加的简单——只要‘吃’，就够了。
还有，同款的嘲弄。
寂静中，节制的神情抽搐，震怒的凝固之魂和图书几乎要撕裂这一具人形的伪装，破壳而出，要将这个该死的家伙撕扯成粉碎！
或许，不是这一天突如其来，而是它们早已经等这一天太久。
蚂蚁蚕食猛虎，鬣狗分食虎豹、巨蟒吞下大象，巨鲸吞吃潮水，从大地吞吃太阳，直到将一切彻底吞尽！
枯瘦的主教撑着拐杖，向着所牧的兽们纵声咆哮：“去行当行的路，打该打的仗，守应有的义，当最终的审判降下时，自有公义的冠冕为汝等存留！”
社会之所以能够建立的基础，族群之所以能够维持秩序的准则。
宛如舞蹈那样。
“看样子，您似乎才刚刚……唔，回过味儿来？”
这究竟是吹笛人的恶作剧，还是波旬的杰作？亦或者，是那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天文会，光芒四射的理想国所创造出的怪物？！
啪！
还是，你自己亲手，去将你们所打造的食物链，彻底毁掉呢？”
“别忘了，槐诗：狗这种东西，哪怕再怎么疯狂，也终究是会害怕鞭子的！”
这样的心态……”
“审判！审判！审判！审判！”
统治者闭上眼睛，狰狞的神情扭曲着。
吃！吃！吃！
难道不就是这一份灵魂之中的共性吗？
寂静里，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了。
可距离真正的毁灭，还太远！
“选吧，节制，留给你的选择已经不多……”
枷锁之中，囚徒漠然的发问：“这难道，不就是你们亲自所打造的道德么？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结果么？
就好像……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一样。
借着这一双眼瞳，向着他，冷漠俯瞰。
统治者的五指收紧，蹂躏着囚徒的灵魂，宣泄震怒：“你以为我会输么？简直是，痴心妄想！”
哪怕迎来终结也在所不惜！
从这一刻起，地狱之道德，开始被颠覆……
在那一具灵魂之中所藏着的，根本就是连深渊的统治者都为之不寒而栗的恐怖本质！
这便是道德。
可当节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却看到，黑暗的夜色已经被再度照亮。
半个小时之后，希望能源的飞行编队从空中落下，在护卫的追随和保护之下，节制穿过最后的道路，疾步走向了议院大会堂。
“你有想过，道德是什么吗，节制先生？”
来到节制的面前。
倘若，地狱
和*图*书食物链的循环，被打破了呢？
去吃吧，去喝吧，去狂欢，去猎食！
无形的力量凭空涌现，拽着槐诗的领子，掐住了他的脖子，就仿佛能够让灵魂窒息那样，粗暴的扯着他。
倘若人性之善依旧不足的话，那么就用人性之恶去将地狱点燃！
就仿佛能够窥见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样，囚笼之中的槐诗微笑着，向着地狱发问：“相食而生，又何如相食而死呢？”
像是蠕动的怪物一样，自底层，漫卷着，缓缓升起，随着混乱的人潮，向着上层一寸寸的拔升。
宛若哀鸣。
这便是调律师的目的！
“这就是你的目的？”
踏着华丽的红毯，他一步步的走向圣都的心脏，属于他的领域之中！
在街道之上，燃烧的车筐将渐渐暗淡的夜色照亮，那些涌动的焰光映照在破碎的玻璃上，在倒影里，那些模糊的人影在暗淡的昏光里飞奔，欢呼，呐喊。
槐诗欣然点头，仿佛祝福一般的说道：“去实施你的计划，去力挽狂澜，去保护你所拥有的一切，就像是‘英雄’一样。”
倘若，弱者食强呢？
轰！
可只是瞬间，那狰狞的一切就仿佛幻觉一般，消散无踪。
人们仿佛在舞蹈。
可现在，就在节制的凝视之下，道德之索，震颤着。
从你们，胆敢成为我的敌人那一瞬间，开始！
粮食、饮水、肉类、牛奶，乃至更多的……枪械，刀剑，弹药，和燃料！
他说：“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开始。”
是更加彻底的，毁灭！
青草生出毒液，不愿意被牛羊啃食；牛羊长出獠牙，不愿意被虎狼所吞吃；厮杀的虎狼们陷入饥渴，在愤怒中失去忍耐——最后，在毒液、獠牙和虎狼的野心中，食物链层层脱节，毁灭的火焰燃尽一切……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节制沉默的凝视着这一切。
一座座巨大的建筑在爆炸和坍塌声中，渐渐的，沐浴在火焰里。而在火光照耀之下，乞讨的孩子、浑身污渍的工人、穿着破衬衫的打工者乃至那些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每一张面孔都洋溢着喜悦和满足，如此充实的，呼唤着那个赐予他们救赎的名字。
他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节制猩红的眼瞳，从不曾隐藏的恶意就从笑容中溢出：“也未免，过于，天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