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嗯。”

“怎么啦？你好像在发呆。”

湿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徐向阳整个人一时间寒毛直竖，僵在原地。

他只好把她手中的袋子拿过来，快步走向厨房。

背后传来一大一小两位姑娘聊天的声音，徐向阳听得很清楚，她们俩继续在聊关于班长大人的事情。

李青莲看了看长发姑娘的脸，一时间欲言又止，随后又将目光投向自家弟弟的脸上。

“是啊。”

“等等，那不就是——”

徐向阳一回想来，就觉得有啥重要的话被他忘记了，心中隐隐有块心病没能去除。

徐向阳走到自家门口的台阶上，正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门却早一步从内侧打开了。

明明他昨天才想到过这件事，准备找个机会坦诚公开的，可能正是觉得这件事不能马虎，才会在不知不觉间拖延、结果又一次忘而不谈。

“他是和另一个朋友去的，菜也是和她一起买的。我是后来追上后，才见到他们俩。”

“是男是女？”

李青莲从卧室里走出来，好奇地问道。

两人走向公交车站。

李青莲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星洁回答得很快，俩人一问一答甚是利落，站在一旁的徐向阳连插上一嘴的机会都没有。

徐向阳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台阶上的女孩，双手提着袋子放在身前，笔直的双腿贴在一起，任谁看都会觉得她是个文静的大家闺秀；月明星稀的夜晚，不远处昏黄的路灯光静静披落在她的身上，照耀着黑发如墨、瞳孔似玉，那张无暇的脸颊愈发白皙胜雪。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窗外的天色渐渐深了起来。

苗条的身影独自一人在视野中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道路的转角处。

“果然有客人来？”

但今天的女孩显然没这个意思，她站在门口，自顾自地继续和莲姐聊天，中间都没瞧过他一眼。

徐向阳硬着头皮回答。

林星洁一手提着袋子，慢悠悠地从走廊里出来，看见他正拄在和图书门口发呆，上去便是一脚轻轻踹在了少年的小腿上。

“刚才你们俩还打算瞒着我呢，是准备找机会更正式地介绍竺同学？我就说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菜回来。”

……

李青莲眯起眼睛，一边上下打量着徐向阳，一边啧啧称奇，仿佛是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位一直都很乖巧听话的弟弟。

徐向阳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午班长大人陪自己逛菜市场的时候，兴致勃勃地给自己袋子里塞了一堆菜，还说都是她喜欢吃的……

徐向阳和端着一碗番茄土豆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林星洁面面相觑。

“你，你别老拄在门口，让我进去，我还打算做饭呢。”

“我，我还以为……”

时至今日，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鬼魂总算重归安宁，回想起来还颇有些怀念。

“原来如此，是那姑娘啊，我确实有印象。”

不过，林星洁终究还是没有太绝情。

穿着背心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门口，她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支撑着门框，女人刚想对他们俩开口，便忍不住先深深打了个哈欠。

竺清月好奇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微笑着说道：

李青莲恍然地点点头。

“是谁来了？你们不开门吗？”

“问题是没有……”

徐向阳正在发呆，而就在此时，趁着林星洁和李青莲一齐转身过去的某个小小空隙，竺清月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徐向阳和林星洁两人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真要有邪灵打上门来，他们俩就该想办法引开了，毕竟莲姐还在家里。

过去，徐向阳是顾虑“高中生同居”这种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担心竺清月会对他们另有看法，所以才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说出这件事。

“呵呵，还是三个人一起去的？”

“那就再见啰。”

“会不会是……你的妈妈？”

班长大人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嗯。”

可林星洁却没有动。

战在这副图景中央的人，就和-图-书是他的朋友竺清月。

落日西沉，夜色吞没半边城市，余晖越过小巷上方，巷头大树投落下来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拖得老长，地面还残留着腾腾热气，而临近傍晚、吹在人身上的风，却已经变得凉快起来。

“星洁，我来做客啦。”

——“要是心里还有别的顾虑，都趁这个机会，尽情说出来吧。”

“……”

“嗯，欢迎。”

见她还是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家人，徐向阳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竺清月是这样说的。

被堵在门口的徐向阳有点无奈地看着对方。

“……是、是啊。”

自从下午分别以后，这姑娘显然是回家换过衣服，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今天白天那套深色吊带纺纱上衣加牛仔短裤的清凉性感的打扮，而是换成了补课那时穿着的小西装制服。

“哦……哦，好的。”

“女的。”

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吧。

“说起来，上次拜访我们家的，应该是宋德寿老先生吧。”

徐向阳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古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无疑是对眼前这一幕最贴切的形容。

两位女孩的态度都很自然，自然到让人觉得不自然的地步，可是——

“不过，你刚才是说，小阳今天趁着休息日和那个女生一起出去玩了？”

不不不，买那么多菜是因为要给星洁——

——忘记告诉班长大人，我和星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事情了！

一派喧哗热闹的人间烟火景象。

“——你在紧张什么呢？”

直到他们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这件事：

如果是在平常时候，不用徐向阳招呼，她都会主动到厨房帮他准备晚餐，帮忙切个菜或是下个汤之类的。

徐向阳怔怔地看着她。

李青莲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动作粗鲁地将男孩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不过最后还是放他进去了。

短发女生的下半身是相同颜色的百褶裙与黑色长袜，绑在头发一侧的红色珠绳在和图书夜风中微微摇晃。

清晨和黄昏，往往是这条小巷一天中人声最鼎沸的时候。下班的成年人们和放学的孩子们全都回了家，呆在家中的人则开始起锅生火做饭，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动和浓烈的饭菜香味自窗户缝隙里流淌出来。

对于徐向阳抛下自己、和班长大人两人一起出去玩的事情，少女心中仍有些许怨气；但在经过了下午的KTV三人聚会后，她的心结也解开了不少。

徐向阳对她的提醒感到奇怪，但他点点头，目送着迈着轻盈步伐离开KTV门口的短发姑娘离开。

徐向阳点点头，他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时机。

“你好，李警官。”

班长大人一边脱下小皮鞋，一边对着他身后的林星洁打招呼。

“不邀请我进去吗？”

“不，向阳他是出去玩了。”

竺清月歪了歪脑袋，笑脸十分可爱。

“你们两个一起去买菜了啊？怪不得我醒来后没见着你们。”

李青莲眨了眨眼。她最关心的问题果然是——

“有问题吗？”

徐向阳走过去，将门闩取下，把门推开。

徐向阳干巴巴地回答道。

……

徐向阳回过神来，连忙拿了双拖鞋递给她。

女孩将嘴唇凑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她还和我聊过几句。对了，当时我不是还准备送她回去吗？结果被工作耽搁了。”

徐向阳叹了口气，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徐向阳正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姐姐的声音。

说话的同时，徐向阳缩起肩膀低起脑袋，打算从她旁边挤过去。

才过去大半小时，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小巷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从房梁上偶尔传来几声猫叫，夜色渐浓，在附近巷子里玩耍的孩子们全都回家了。不远处的邻家窗户点亮了几盏灯光，隐约的谈笑声中透着温馨。

等等。

班长大人笑眯眯地朝她的两位好友挥手告别，顺便还不忘记提醒：

“好。”

“——嗨，晚上好呀，向阳~”

……

这可真是稀奇。

当时的他还和图书觉得很奇怪，原来是早有预谋吗！

“所以，你们从那个时候开始关系慢慢变得要好起来了啊。”

“也是高中生？和你们一个班？”

徐向阳被她看得有点难受。

在看到拜访者真容的瞬间，他竟然有种呼吸停滞的感觉。

丢下这句话后，班长大人直起身，自顾自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李青莲靠近门口，视线越过自家弟弟的肩膀。她看到了竺清月的脸，惊奇地说道。

“……姐姐，你刚醒？”

接着她露出愉快的笑，看着面前这对手里都提着塑料袋的年轻同居人。

等徐向阳满头大汗地忙到一半的时候，长发姑娘这才慢悠悠地走入厨房，帮他将砧板上切好的碎末倒入锅里。女孩一言不发，嘴里却哼着小调，听得出来她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是没想到我们那么快会见面吧？”

“怎么样，惊喜吗？”

“对了，在回去以前别忘记把菜带走，晚上要烧顿好吃的哦。”

“是啊，它的确算。”

女孩原本面带微笑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还没等徐向阳回答，身后的林星洁却率先做出了回答，语气十分平静。

“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们是啥时候认识的？”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不轻不重的三下。这位拜访者显得很有礼貌。

“嗯，而且没有和我讲过，一大早就出门了。我起来的时候也找过他，后来直到通了电话，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一边放下碗筷往旁边走，他一边半开玩笑着说道。

李青莲沉迷于工作，一般通过电话和手机与同事联系；徐向阳又没有别的朋友，再说距离姐弟俩搬到这地方才不过半年时间。如果是林星洁认识的人……

……徐向阳突然有种古怪的、有点熟悉的预感，可他一时间还没有捕捉到这种感觉的来源。

徐向阳试探性地问道。

“你走以后，是我们俩送她回去的。”

徐向阳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林星洁有时候唱的是《心太软》，有时候是《笨小孩》。看来这两首歌给她留下和-图-书的印象最深。

那是个对两人来说都很重要的夜晚。最后登场的鬼屋老人就像是为了给那一天画上圆满的符号，而结局则是被小安赶跑了。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不，我去开就行。”

他们家很少会有客人来拜访，这是因为住在这个家中的三人都不是那种交友广泛的类型。

林星洁说话时语气淡淡的，但在徐向阳听来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咦，原来小阳还有别的好朋友啊。”

“哦……嗯，欢迎。”

“哈哈，原来你们早就约好了啊。”

他现在倒是不再有顾虑。但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坦率啊，不然就变成隐瞒现状了。

“不，不止是买菜。”林星洁在旁边补充道：“后来我们还去唱K了，这是我第一次去，还是挺有意思的。”

莲姐大笑着拍了拍徐向阳的肩膀。

站在门口的班长女孩巧笑倩兮地朝他招了招手。

“一个年级。我们是一班，她是五班。”

……

林星洁微微一愣，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真奇怪，他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咦，这位不就是……”

当然，徐向阳知道此刻站在门外的绝不会是鬼魂，而是活人，这种差别无论是他还是星洁都能轻松分辨。

“走啦。”

“……你周末和朋友约了出去玩，结果就是一起去买菜？”

“是、是啊。”

班长大人和林星洁一样，都是初次见面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

徐向阳将刚出锅的一盆青椒炒肉放到桌上，正好听见电饭煲“咔哒”一声响，于是便准备招呼莲姐出来吃饭。

等下次遇见她再说，徐向阳心想。

“她来做什么？”

徐向阳点点头。他转过头一看，黑长直女孩的嘴唇抿得紧紧，瞳孔中却有着止不住的笑意，看来心情不坏。

“差不多是两个多月前吧。莲姐你应该见过她，就是那次有坏人闯进十五中，和我们呆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她叫竺清月。就是……其中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李青莲一手捂着嘴，懒洋洋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