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骗枭

作者:冯精志
骗枭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八部 第八章

第八部

第八章

“也无所畏绑错的啦。”林寿山仍双手抱头,“广州外甥是手心上的肉,上海外甥是手背上的肉,都是手上的肉。这个出了事我没法向老姐姐交代,那个被绑无法向老妹妹交代,哪个也伤不得呀!”
郑丽珠上下看看,恓恓惶惶地拉住了男人的手臂。他抽出手臂,搂住她的肩,低声安慰道:“不用怕,不用怕。你不是说过吗,有我在。”她把头紧紧地缩在他的怀里,心里憋憋屈屈地涌动着一股热浪。
卞梦龙把耳朵凑上去,仔细听了听,原来嘟囔的是这么句话:
“有你在……”
“咳!”林寿山焦虑地一屁股坐在硬木沙发上,两眼发直,“敬珠不是什么富家子,他的家境也就是殷实而已,绑匪没打算绑他的票,但绑匪也有搞错的时候。”
“土匪怎么会绑敬珠的票呢?”郑达天大为不解,“我从没听说过他是富家子。”
郑达天斜过去一眼,“绑匪想干什么?”
“原来是这么绑错的。”郑达天揉着鼻子说。
“别告你父亲。”
“多少你就不用问啦。”林寿山斜过去一眼,“卞龙南下正好带了些金条,刚够绑匪所要的数。他救表弟心切,愿意全都拿出来。”
郑达天急不可待,“上海外甥如何自立门户就别说了,你的广州外甥怎么被错绑了呢?”
他侃侃而谈,她渐渐听迷了。她托着腮听着听着,突然插了一句:“表嫂一定很漂亮吧和-图-书?”
他声称此行的目的是给日后的弟妹压惊。这类话本来就不可能说得太多,随后,像是为使仍然惊惶的郑丽珠平静下来,他闲扯上了自己的一些见闻。
“等他们的话。估计金条一打过去,那边就放人。这事儿问题不大。就怕……”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林寿山跺了跺脚,“近日来,上海的卞龙南下广州,想在广州的港口上打出一片地盘。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带的钱多了,还是在上海的名气,反正是让绑匪盯上的啦。他下榻于皇后酒店最高一层的包房,这个地点让绑匪们知道了。昨日晨,他到文明路去找同人交谈,一大早就坐了辆奥斯汀包车走的啦。区敬珠到皇后酒店去找他表兄。见表兄不在,便在包房内等候。约于上午十时,几个绑匪闯入包房,误把敬珠认作卞龙,说话间就给弄走了……”他双手捂着头,腾的一声坐到硬木椅上。
“我不怕。”
“别哭啦,别哭啦。”林寿山临出门前拍拍她的背,“明天,敬珠的表哥,也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卞龙要来看你,见了他可别再哭哭啼啼的啦。”
“也许我不该问。”她不安地说,“触动了一段你说起来就伤心的情史。”
卞梦龙还没在郑家露面,林寿山已经在郑家父女面前把他的舆论造足了。
卞梦龙打开麻袋,低声唤道:“表弟,表哥救你来了。”说着扶出和_图_书一个被绑着的人。“敬珠——”郑丽珠扑上前来,把蒙在他头上的黑布套揪下,定睛一看,恐惧地叫了一声,便昏厥在卞梦龙怀里。
寺内有三尊清康熙年间铸的铜佛像。他们围着铜像走了一圈,卞梦龙突然蹲下,看铜像背后的一行粉笔字迹;郑丽珠凑上去看:番禹学宫棂星门。
林寿山的嘴角滑过一丝凄凉,“原本要绑的是我的另一个外甥卞龙。他是上海的富翁,有纺织、胶鞋、木器好几个厂子,海洋运输上也有股本。在上海地面固然谈不上是大富大贵,却也是炙手可热。我的老姐姐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前些年留过洋,归国后却也不眷恋老人创下的产业,自己从载驳船起家,兼而经营古版图书,近年来却也成了上海海运业一小擘呢。”
圣心教堂在一德路,建于清同治至光绪年间,是一座高近六十米的以高直尖顶为特色的哥特式建筑,因系用花岗石建成,又称石室。
“绑错人啦?”郑达天大惑不解。
六榕寺里人不多,他带着她转,怀里紧紧夹着一个包。
“金条什么时候送过去?”
“你这个外甥还真是个小财神。”
“你不能去!他们要绑的就是你。”
单车在街上飞驰。她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甜丝丝地提出一个恐怖的问题:“表哥,你说绑匪为什么引着我们到处跑?说个固定地点,把钱交给他们不就完了https://www•hetushu•com.com吗?”他像在解答一个日常生活问题般回答:“绑匪在考虑我们是不是报警了。他们在一路上布置了人,看是不是有警察跟着我们,如果他们感到不对了,就要‘撕票’。”“噢,是这么回事。”她又把头温顺地贴到他的后脊梁上。在去赎恋人的路上,倒有点偷情的味道。她朦朦胧胧地想着。
“那还用说。”
“只要人能放回来,这点条子对他来说又算个什么。”
“就是你的妻子。”
“看官,您以为这真是药呢,这是盐。不信就尝尝。”
郑丽珠哭成一团,什么也听不进去。
“表嫂?”他装作不解。
堂内是尖形肪骨交叉的拱形穹隆,阳光从镶嵌着红、黄、蓝、绿等深色玻璃的窗户射入,柔和而肃穆。
圣心教堂的双尖石塔出现了,他们下车走进去。
“对了,还有件事。”他像拉家常般随便,“绑匪打话过来了,让明日正午带上赎人的钱到六榕塔去,我去。”
“说说也没什么。”他转过颈向她笑了笑,平静地说,“曾有过一个恋人。后来……后来,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她抛弃了我跟一个英国银行家跑了。就这么简单。”
“你这就……”她不情愿地站起来。
第二天,天气真好。
“那……”她脱口而出,“我跟你去。”
郑丽珠又呜咽上了。
林寿山到郑家的一番悲切算是为他拉开了序幕。第二天和*图*书,他穿上了仅有的一身西装,整饬一新,跟林寿山借了个皮包,拿出了十足的上海实业家派头,到郑家去了。
这消息对郑丽珠来说不啻一声炸雷。
郑达天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他们要多少?”
他骑车带她去六榕寺,还是那辆英国三枪车。他骑得很好,她坐在后座上,不知是出于惊惶还是什么别的,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就在不久前,卞梦龙一经悟出了林寿山的全部计划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把区二从这场游戏中踢出去,取而代之。当他借刘亮等人之手破了区二的相,使他无法担任原有的角色后,自己怎么接上区二的茬口呢?想来想去,最妥帖的法子就是生编出区二被绑票的事。这样既使自己没出场时就铺垫上重重的一笔,又使区二的破相有了合理的托辞。
“你不怕?”
卞梦龙挺直腰,大声喊道:“我给你们送钱来了,你们这群混蛋,把人交出来!”声波在拱形穹隆间嗡嗡地回响。
他们走过去。卞梦龙打开皮包,那人抻长脖子向包里看了看,一声不响地接过包,指指地上一个蠕动着的麻袋,掉头便走了。
区二,少了只耳朵,多了道纵贯面颊的刀口。
“就怕人活着回来,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郑丽珠抽抽搭搭地说:“林老伯的这个外甥固然可爱,可绑错了人是怎么回事?”
他的笑容消失了,怅惘地望着天花板。
他瞪着眼,可怕地咧嘴和-图-书笑着,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老规矩,要钱。昨天上午绑的人,下午一封信就送到我家来了,让用金条换人。”
“我该走了。”他站起来。
他们又骑车去番禺学宫,在宫内棂星门上又看见一行粉笔字迹:圣心教堂。
一个猥琐的人在一排排椅子间出现了,向他们招招手。
他比区二大十来岁,又是个吃遍天下的老手,俨然成熟的男性。他的长相远不如区二,但气质是区二不可望其项背的。而对姑娘来说,男人的气质比男人的长相重要得多得多。
郑丽珠抽泣了一声之后,不由抬眼看了看他,他年纪不大,却像已久经磨炼,眼角已有了细细的鱼尾纹,面颊和下巴的线条透着男人的怅惘,若有所失的眼神蕴着深远的事件。跟这个表哥相比,表弟仅像个会眨动毛茸茸的大眼睛的洋囡囡。
“区敬珠被绑票了!”
他拉着郑丽珠的手无奈地说:“本来要绑的是我,结果他们把敬珠绑走了。现在敬珠正在代我受苦,让我真不知道向你——敬珠的恋人——说些什么。”
郑丽珠哭声骤顿,抬起了头。
“怕什么?”郑达天急豁豁地问。
林寿山焦躁地在房间里转圈踱着,大声说道:“太富了,太富了,富是好事,但太富了麻烦也就来了。钱多,多!多!多!太多了,土匪就要绑票,洪帮就要绑票,流氓就要绑票,钱太多反倒掉了脑袋!”
“是这么回事。”她小声对自己说。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