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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枭

作者:冯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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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八章

第二部

第八章

“不是说的‘闻’。”
他真实地点了点头,双唇在她额前一触,算是进一步肯定的答案。
“怎么啦?”婉儿不安地问。
在探询的一瞥之后,她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从此,她的眼睛再不离开他的脸了。渐渐地,像一泓慢慢涌上来的泉水。泪珠,这种不可思议的水珠在她的眼睛里越积越多。看到一层透亮的水包住了眼珠,并在眼眶里滑过来滑过去,他痛苦地喊了一声,感到心似乎烧灼起来那块本来就不坚实的冰在胸膛里溶化了。
“没什么,家里有点小麻烦,让我马上回去。”卞梦龙强作镇定,“跟咱们刚才说的事没关系。”
婉儿的油画肖像被绷好,装入画框里。他默默无语地递过去,婉儿悄悄地看着,画中的人绝不美,而是一种味。时乖命蹇,她从画中抑郁地看着你,像是为了表示歉意一样,仍保持着腼腆的微笑。她认真地看着,不敢相信地说:“这是我吗?”
等她把脸从他的脖子上渐渐抬起时,一阵淡淡的、娇媚的红晕与泪痕相绕相缠,两眼显得含情脉脉,深不可测。
“那你可别害怕。”他认真地说。说这话时他并未意思到,这是在给自己壮胆。自进入华艺美术学校以来,他什么都见过,可都漠然让这些从身边滑过去了。不完全是因为学业太重,而是内心里觉得自己是个新人,不是无锡财主的儿子,不是城里的纨绔,而是具有较高审美境界的人。这种人绝不追逐男贪女浪,而是要抱着一种真实的内心悸动把所爱扩散出去,从而在一种和谐与宁静中逐步地沉迷于高亢与神秘的状态。眼下,他真正感到自己亢奋了,可又毕竟是和图书个彻底的生手。为了不把对方吓着,不把花茎掐断,他反倒畏惧了。
“你……”婉儿一时惶惶然了。
“让我怎么说?”
在旷野上,那个家人喘吁吁地说:“梦龙,我赶到开封,才知道你在这里,你父亲让你马上回去。”
“嗯。”婉儿把他的手放到自己手中,“你啥时候来买?”
“‘别磨叽’?”他紧张的情绪一下松弛下来,带着几分笑意说,“我真的不磨叽啦。”
“叫我咋说呢?”他扫兴地挥了挥手。
“有啥可害怕的?”婉儿又乐了。
婉儿撒娇地伏到他的胸前,任性地说:“我就知道。”
“你生我的气吗?”婉儿悄声问道,她眼中闪出娇羞、晦暗的神情,有点惊慌地注视着他。
“明天买了画就走。”他郑重地捧起了婉儿的面颊,“所以,你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跟你娘谈妥。”
他心里暗自叫了声苦。喜欢她,在男女这个年龄上便意味着爱她,而爱则意味着承担责任,不,他从来没这么想过。她能唤醒他的,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爱怜,如同爱一只找不到归巢的纯洁的鸽子,爱一片薄暮时分的田园。她激起了他心头的骚动,她闯入过他的梦境,她甚至使他在白日里非分地遐想。但对他来说,把他与她维系起来的毕竟只是一张画,他对所做的,大前提是一次邂逅,是与流云的一次相逢,是毕业时一次饱蕴思绪的习作。充满真正激|情的生活还在后面。搂着她的肩膀所带来的感觉是动人心弦的,把这姑娘按城里的方式打扮出来,肯定是妩媚动人的。可他们毕竟不是一路的。他不看她的脸,也不看她的呢喃,抬起脸看着无和*图*书边无垠的苍穹,心里想着,不能,不能。
婉儿却撅起嘴,扭了下身子,不乐意地说:“忙活了半天,人家以为你要干啥呢,原来就为沾人家脑门一下。”
“倒是说呀。”她说着一扭,臂膀从他手中滑脱出来。
“让我……”卞梦龙下了决心,说,“让我吻你一下好吗?”
他冲动了,傻胆量冲顶而来,伸出两臂抱住了婉儿。婉儿挣了一下,又不动了,似乎吓傻了。他一脸肃穆,双手捧起了她的面庞,迎着她略显迷茫的目光慢慢地把嘴唇放到她清亮的额头上,轻轻地触了一下。
“我喜欢你。”他伸出手,温柔体贴地把她拢到怀中。
“那是啥?”
他们相偎在黄土坡下,心里逐渐平复了。“说吧,想叫我干什么,买画的事。”婉儿撒娇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啥?”婉儿瞪大了眼睛,突然爆出一串笑声,“要闻闻我,有啥好闻的,一身的土腥味。”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重喘了几口,说道:“婉儿,让我,让我……”
“卞先生,你要走?”
“嗯。”婉儿温顺地点了点头。
这个反应是出乎卞梦龙意料的。他低下头去,看着她,她则抬起脸来,用闪亮的,使她容光焕发的眼睛望着他。他深深吸了口气,大胆地用胳膊搂住了她的脖颈、肩膀。她丝毫不挣扎,相反地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肩上,以激动而自信的动作搂住了他的胸。
“你们画西洋画的,尽跟外头学了些怪词儿。”婉儿放下了画框,拉了拉衣襟,站正了说,“要干什么就别磨叽了。”
波涛渐渐地平息下来,他们坐到了背风的黄土坡下。她静静地坐着,没有挨近他,m.hetushu.com.com脸低垂一旁,双手放在并紧的双膝上,仍有几颗泪珠缓缓地扑簌簌下来。他则呆若木鸡,默默无语地坐在另一边,在万籁俱寂中,回味着连自己也不明确的刚刚发生的事。
家人说:“还等明天干什么?现在就随我走吧。”
他不忍心再去看她,而是用胳膊抱住她的头,使她的脸紧紧地伏到他的脖子上。她悄然无声,他的心却似乎破碎了,在胸膛里以一种说不出来由的痛苦在愤懑地燃烧着。他听到吞咽声,那是她在噙下自己的泪。吞咽声停了,他感到热泪沾湿了他的颈项的颈窝,仍然动也不动,只是感到自己也悸动了,在鼻子一阵发酸,嗓子一阵发紧时,他认识了自己的所求。为什么对北京的“八大胡同”和开封的瓦子毫不所动,那里只有泄欲而无其他。在东方的和西方的文化给他铸就的心灵是排斥这些的,他们是追求永恒和常定的人类感情。想到此,他怦然心跳,感到此刻已沉浸到人类即无休止的时光中,美好的激|情澎湃地拍打着心扉,这正是他所刻意追求的男女恋情的境界。直到这会儿,他才觉得不能让这姑娘脱离他的搂抱,他想到这么永远呆下去,直至永恒。他想到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损伤,是那么值得搓揉,品嚼着一腔伤怀,才使感情有了活力,生活有了真正的韵味。
他鼓了鼓勇气,说道:“你比这还要美。”
“我知道,你走不久,就会回来找我的。”
男女之情用不着让别人来教授。当这个长吻之后,他轻松地这么想着。然而婉儿的反应却使他惊愕、惶惑。“你喜欢我。”她情意绵绵地嘟哝着,“从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喜m•hetushu•com•com欢我。”接着用软绵绵的双手抓住了他的右手,把这只男人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发烫的面颊上。“你喜欢我,”她用深沉而自语的低声又说了一遍,“你喜欢我,是吗?”
“知道了。”卞梦龙面不改色,“我明天就动身。”
“你给她念个秧,拿个价出来,剩下就是我的事了。”
掌柜的和那个家人相视一眼,无可奈何地走了。
“婉儿,”卞梦龙把她揽在怀中,“我会很快来找你的。”
婉儿的一头秀发乱了,几绺头发飘飘拂拂地在他的脸前摆动。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亮光光的辫子。她则像小猫那样温顺地承受着,在他的怀中发出一阵阵燕子般的呢喃。这呢喃声使他心醉,他猛地把嘴唇埋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轻轻地亲吻着。她动也不动,像是屏住了呼吸,他疑惑地抬起脸来,所看到的却是一双热切地迎着他的目光。这种目光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但这时对他来说,却只是一个信号,是一个表明承受能力的信号。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跟你娘说说,让她把那张压箱底的《猎归图》卖给我就行了。价钱我不在乎。”
突然,她变得寂静无声。他低下头看看,她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疑虑睁得很大,随着脸上的光彩悄悄逝去,苍白色的阴影渐渐袭上来了。她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中那么多心智,那么多世故,那么成熟又那么凄惶。他经受不住她眼神里那种深刻的探询的光芒,更承受不住在这种探询后面的那种讥讽的神色,不由一阵阵毛骨悚然。当他对这一眼报以温和的微笑时,感到自己已难自持了。
阳婆婆高高地挂在天上,很亮堂,天气却依然很冷,一股寒和*图*书气袭来,卞梦龙直感到指尖发麻。这时,他看到一个小红团团从镇后的洼地小跑来。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不仅是要给她画,也不仅要买她家的画,还有模糊的东西。
“小东西,”卞梦龙掐掐她的脸,“你怎么知道我会很快回来找你的?”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吻’?”婉儿懵懵懂懂地问。
婉儿羞红了脸。一股冷飕飕的风吹来,他颤抖一下,她差点想跑开,臂膀却让一只柔软的男人的手轻轻拉住了。她惶然了。
“我是说的‘吻’。”
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木然点了点头。
“真的,你比这画上的还要美。”
婉儿紧着点头,背过身去呜呜地哭起来。
“谢谢相告,你先回去,我明天走。”卞梦龙说完扭头就往婉儿那里走去了。
家人不远千里,一直找到周穆镇来,肯定家中出大事了,但回去也好,晚回一天也罢,事情反正已经出了,他到这火候上去了就前功尽弃了。
“啥叫‘吻’?”
“你喜欢我吗?”她有点儿畏缩地问。
他正待回答,听到远处有人喊“卞先生——”,细细一听,竟是家乡的口音,是一个熟悉的家人急切的喊声。他一激灵,跳起急急蹿上土坡,只见掌柜的从远处向这里赶,后面还跟着他的一个家人,他赶忙迎上前去。
他侧过头去,将脸慢慢地俯下去,她面色惨白,在急促的呼吸间仰起脸来,微启双唇,合上双眼等待着。他感到,当他的双唇一接触到她的双唇的刹那间,她潮湿的双唇便嚅动起来。这炽热的柔情使他沉迷,他将湿漉漉的双唇咬合上去,牙床与她那小野兽般尖厉的小牙齿咯嗒一声相撞,接着就是似乎意味海誓山盟的长时间的吸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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