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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枭

作者:冯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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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三章

第二部

第三章

“那什么时候告诉我?”
“再到别的地方看看吧。”掌柜的站起欲走。
“没听说过当地出土过这种罐子,莫非是兵器?”
“这叫铅笔。”他答道。
“铅笔……就是中间的芯是石墨的。”
“画上有印戳吗?”
他像看戏般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娘那里藏的画,你都瞧见啦?”
“中!”掌柜的笑吟吟地站起来。
婉儿垂下睫毛想了想,“要不,我带你瞧瞧去。”
画纸上,婉儿的铅笔素描像,技巧不错,和本人很像。
她喘吁吁地跑来!到他附近,突然放慢了脚步,低眉垂眼,揪着花褂子的下摆,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对这一连串问题,他感到难以回答了,真要回答的话,那要费好多好多口舌。中国画素来讲究的是用笔运墨。所谓用笔是指钩、勒、皴、点笔法;所谓用墨是指烘、染、破、积等墨法,墨的运用上又分浓、淡、干、湿。这些跟西洋画法完全不同,一个土生土长的河南女子的头脑里怎么可以理解不研墨的绘画,又怎么能知道伦勃朗这样的大师能用不蘸墨的笔画出了真正的艺术品?他不吱声,认真画着,在画一个没见过铅笔的姑娘,在画一个尚未认识到自身美的姑娘,在画黄河故道盐碱滩上冷不丁冒出的一株朴实无华的小花。
“什么事?快说。”
“啥叫石墨?墨还有石头的?石头的还怎么研呢?”
“带色儿的。”
“……很快。”
“那还假得了,我不明白先生买这些破东西干什么。”
掌柜的复又m.hetushu.com.com坐下,“说吧,凡我知道的。”
“艮岳。”
“都是些什么画?”
“你这个先生呀……”婉儿扑哧笑出了声,“真傻。”
“呀!这就是我呀。”婉儿惊叹地说着,小心翼翼地把画纸从画板上取下,认真看着。
“什么字?”
“……好吧。”婉儿说完转身跑了。
“印戳上是什么字?”
一白天下来,跟婉儿打了两回交道,先是到静斋挑货时见到她,后又给她画像。艮岳的事无进展,却泡个清丽的当地姑娘了,能泡出什么结果?晚上,他在灯下沉思。
“……这倒可以。”
婉儿想着,手掌珍惜地摩挲着衣服上的红红的茶花,脱口而出:“等等就画行吗?”
几个孩子偷偷乐。
“没瞧清楚,那纸都像过年炸的麻叶子那么脆,拿重了连纸都碎了。”
掌柜的又说:“我看这样吧,你好歹买她们几件,一来是周济周济她们,二来呢,你也亏不着。从她们手上出去的,不说是真东西,也是便宜货,这母女俩攒着东西又不识货,到别的地方没她们那种价钱。”
“对。”
掌柜的搔了搔头,“长话短说,她们不是本地人。听说当家的原来是前清秀才,一辈子不置房子不置地,就好摆弄古董,前些年甩手而去,给老婆子留下一堆古玩字画。老婆子带着那个叫婉儿的闺女前两年从开封迁到我们这个镇上,母女俩就靠卖那些古玩字画打发过日子,活得也真不容易。”
“我本来识字就不多,和-图-书那上的字更不认识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过了片刻,几个小脑袋又悄悄地探出了坡顶。
他微笑着呼出一口气。
背风的黄土坡下,婉儿拘谨地半坐着。她仍是原来那身打扮,只不过擦了个红脸蛋,使得尚存些许的娴雅风貌一扫而空,这还不算,头发也蘸着水认真梳过,死巴巴地紧贴脑壳,明光锃亮,一丝不乱,完全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大姑娘。
他往远处看了看。
“先生,”婉儿问道,“你的笔怎么不蘸墨呀?”
“你安的什么心?”掌柜的笑了。
“用不着谢。”他落落大方地说,“我本来就是要买你家画的,如果方便的话,把你家还有些什么画告诉我就行了。”
“行吗?”
“给婉儿捎话?”
“那我吃了晌午饭就来。”
他颇为自负地在一侧看着。他不仅是满意这幅画,更满意的是画这幅画后在婉儿那里所达到的效果。
“等我想想,”婉儿皱着眉头想了想,肯定地说,“有。”
待他再举目四望时,似乎赌徒在一个点上押宝。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再远眺时,一个穿红着绿的人从田野间向他跑来。
他解嘲地挥了挥手,“傻就傻吧,人嘛,难得糊涂。”
“为了看几张破画,跑了这么远,破画没看着就先给我画了两张新画。”
“有的画上有。”
“我哪点傻了?”
他在沉思间突然发问:“你可是当地人。”
“就是图章按上去的红块块。”
“行!”
婉儿的手不自然地搭在膝盖上,脸绷得紧紧的。hetushu.com.com孩子们的笑声传来,她越呆越不是味儿,干脆一扬胳膊,喊道:“滚一边去!”
几个大胆的孩子凑到了画板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是准备从她们手上收几件,只是一时没挑到合适的。这样吧,算我托老哥你给婉儿捎个话。”
所谈全然接不上茬,他倒头睡下,掌柜的摸摸鼻子上的赘疣,怏怏地走了。
“……”
“你老哥不是糊涂人,帮个小忙吧。”
婉儿焦急地抻长脖子,似乎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笔下被画成了什么样子。
“又黑又旧?”他压抑着心头的狂喜,“瞧清楚啦?”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些画上有字吗?”
他全神贯注地画着。
“身体也好。”
“什么树苗?杨树苗还是柳树苗?”
“那就明天吧。好吗?明天这时候我还在这儿等你。”
“对对。”
“原来是这么回事。”
“估摸着没有我不知道的。开客栈的嘛,东听一嘴西听一嘴的,大凡该留心的全装到耳朵了,要问啥说吧。”
“恁破恁旧,又脏又黑,没什么好画。”
“嘛?”
“等等。”卞梦龙唤住了他,“向您打听个事。”
他望着她跑远的身影,神思有些恍惚。
“你更不认识了。”他烦躁地搔了搔头皮,“真没法子,画上有字又不知道是啥字。”
婉儿今日换了身新褂子,其上是绿叶相扶的红茶花,头梳得齐齐整整的,一丝不乱地从中间分开,辫梢上捆了几圈红头绳。
“对。”
“对对对。”
“那你娘藏着这些东西干什么?和*图*书
“别忘了,要带色儿的。”婉儿叮嘱了一句后转身跑了。
“那母女俩是怎么回事?”
“先生,”婉儿把画贴在胸前,羞涩地说,“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可以可以。”他连连点头,“你娘什么时候出门?”
画板支在距婉儿四五米处,卞梦龙熟练地画着。从他的角度看去,土坡下的婉儿,犹如荒漠的黄沙中的一株小小的野花,让人不能不爱怜。
“当地生当地长,除了开封没去过其他地儿。”
一座小庙在漫漫黄土之间。
“画都在我娘那里,我也说不出还有些什么画。”
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了昨日作画的地方静候。这里本是成熟的农业区,此刻却显得是个离群索居之处,行人罕至,商旅绝迹,只适于哲人在此冥想。
“挨不上。艮岳是北宋末年的园林。”
“你想把整个园林买回去?”
“还不看是我爹留下来的,要不早当柴火烧了。”
从静斋出来往客栈走,路过一堵一人多高的土坯墙,一枝山桃从墙里伸出来,停步看去,枝上已长出了黄豆大小的嫩粉色的花|蕾。一股清泉从心中流出。
“不,到那个小庙里,那儿清静。”
“行行行。什么时候画?”
婉儿点了点头。
“搞了几件呀?”掌柜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愣怔了一下,慌忙解释道:“老哥,你想歪了,我托你捎话,是要给她画一张画,画一张西洋画。”
“啥?”
“一件也没搞来。”
掌柜的是如何代劳的已无从得知,反正到下午时分,那婉儿如约来到镇北的一m.hetushu.com•com个僻静处,卞梦龙二话不说,给她摆了个姿势,就画上了。几个孩子好奇地看着,脸蛋冻得发青。
“还到这儿?”
“你就不能到你娘那里看看?”
卞梦龙四下看着,神思怅惘,愁绪被一缕一缕地抽拉出来。田野中有一块大石,他走上前摩挲着石头,石头又凉又滑;田野中有几棵老树,他上前摩挲着树身,树的年头并不长;他下意识地用足尖踢了踢土地,踢出来一个小坑。
“托我捎?”
门推开,掌柜的托了壶热茶进来,往桌子上一放,略感好笑地说道:“你这个年轻后生呀,真怪。又不像画画的,又不像来找古董的。方圆十几里地,除去开封不说,就静斋有古董了。那母女俩那里不能说没真东西,可你溜了一眼就不再想了,倒费大心思给婉儿画像,你想从她嘴里套点什么出来?找哪一门的古董?”
“嗯——”婉儿沉吟了一会儿,两眼一忽闪,“你得给我画张画。”
“铅笔?”婉儿喃喃重复道,又问,“啥叫铅笔?”
“对。素描。”
“那姑娘长得不错。”
回到客栈内,他懒懒地躺了一阵,便到吃晌午饭的时候了。到了前厅只见几个客人在吃饭,他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伙计端上了两菜一汤,他食而无味,边夹着菜边想心事。
“你要画她?”
“真的?”
“瞧你急的。”婉儿娇嗔地扭着身子说,“要我答应带你去,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艮岳。”
“等我娘不在家的时候。”
“行行行。”
“对这周穆镇上的事情熟吗?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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