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突然冒出的孝道
高长江顿时产生了兴趣，连忙问道：“是哪里？是哪里？”
如果趁着往贡院送食物和用品时，里外暗通消息，那涉及环节太多，容易暴露，或者说容易被抓住把柄。
所以一路上完全没有迎来送往的应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赶路，行程十分简单。
为了状元的声誉，为了南京城的荣耀，某秦姓学生的这些旧时文稿不能给别人看，还是焚毁灭迹算了。
便有人围着王逢元问道：“吉山啊，你应当对秦板桥最熟悉，你说秦板桥会关照上元县吗？”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老先生还是狠狠心，将稿纸都扔进了灶台里。
那锦衣卫官皱了皱眉头，尽职尽责的答话道：“不要节外生枝！”
在熊熊柴火里，这些稿纸全部被烧成了灰。
还有人叫道：“这世间能有几个道理大过孝道！若真有紧急公务也就罢了，可那考试又不是今天！”
“你说得轻松，我们正在商讨的就是这事！”高长江喝道。
“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想，从哪里可以找秦板桥的文章，还真想到了一个地方。”邢一凤说。
既然是秦德威长期学习过的地方，那确实很有可能留下了一些秦德威的文章。
人群突然涌了上来，紧紧围住了马车和锦衣卫官校，七嘴八舌的指责起来。
邢一凤从没搞过歪门邪道，一直都是凭借实力说话，这次乡试本来也没想过托人情通关节的事情。
就算它们能卖五百两巨款，但损失掉的名誉，不是用钱就能弥补的！
自从秦德威中了状元后，王老先生这里就起名叫状元塾了。
这样也好，不然没有自己刷存在的机会了。
两京之间这段路，秦德威已经走过几次了，所以基本没什么新鲜感了。
没了徐姐姐碍事，没了兄长约束，在通州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李小娘子主动把秦状元办了。
这南京人吃饱了撑着吗，为这么点事就正义感爆棚，真是莫名其妙！
但两人不能说话，甚https://www.hetushu.com.com至不能靠近，只能一个在船上，一个在岸上，遥遥地行礼作别。
此刻两人算是来的晚了，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围看。
秦德威当主考的消息，不仅引爆了江宁县县学，在同城隔壁的上元县县学里，也引发了巨大的震荡。
作为各种聚会雅集的活跃分子，高长江也认出了王逢元。
虽然江宁县与上元县同城，都是南京城一部分，而且外地人经常也区分不开。
王逢元探头扫了几眼，认出了高长江，便也走进了书堂。
考官和考生如果想串通，最起码要提前有联系沟通，或者有默契。
当然与江宁县县学里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相比，上元县县学这边就比较纠结。
刚才这番争论，有说主动北上，去半路上拦截秦板桥的；又说等秦板桥锁进了贡院，再主场作战打通里外隔离的。
王老先生虽然惋惜但也无可奈何，自言自语说：“为师只能这样帮你了。”
高长江猛然拍了拍自己额头，惊喜的说：“我怎得把这个地方忘了！”
这高长江商人少东家出身，也不傻，立刻明白王逢元从上元县跑过来是几个意思了，所以主动给予了共享好处的承诺。
亦有人叫道：“秦状元！做人不可数典忘祖！须知养恩大于生恩，秦员外实际上相当于你父亲，如今你再发达，也不能忘恩！”
秦状元成名踏脚石、自称秦状元曾经最大对手、金陵新名士王逢元就是上元县县学的生员。
然后又对其他人斥道：“让开路！去贡院！”
忍不住就问了句：“你说，秦德威真的会暗中帮助我们么？”
迎着众人的目光，王逢元主动放嘲讽道：“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你们不去联络秦德威，还有心思在这里浪费时间闲聊？”
虽然每次都有几百上千的人去码头迎接主考官，但主考官每次都是谁也不见，直接进入贡院，与外界隔离，这是制https://www.hetushu.com.com度规定。
本来三年前就该参加乡试的，但因为服丧守制才错过。
负责跟随监视的锦衣卫官校，狐疑地看来看去。
高长江非常有信心的说：“肯定会！”
那人没等被呵斥，就高声叫道：“秦状元！你叔父已经病重！快回家去看看吧！”
南京城里的纷纷扰扰，还在赶路的秦德威目前一无所知。
秦德威：“……”
秦德威似乎被问责的满面羞惭，转头对马车边上的锦衣卫官说：“你看，让本官先回家探亲如何？”
秦德威再次请求说：“还是先让本官回家探亲，尔等再我身边继续跟随监视就是。不然民情若此，本官也只能辞掉主考，回家奉养尊亲了。”
南京城北边的龙江关码头，依旧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不少上元县的优等生不禁长吁短叹，早知道当初就把户籍落在江宁县去了，不然今日还担心什么？
而且李小娘子一直生长在北国，这次坐船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也是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
王逢元很有点刻薄的说：“你们想太多了，就没想过什么叫打铁还需自身硬？南京城两个县加起来，共有一百余人参加乡试，难道秦德威全都能照顾到？归根结底还是看个人，与上元县怎么样没多大关系！”
听到这句，高长江很有感慨的对邢一凤叹道：“素闻王老先生做人方正，品行高洁，不流于俗，果然如此！”
可偏偏好友秦德威当了主考官，让邢一凤的心思也变得复杂起来。
于是对于李小娘子来说，南下这段路程就变成非常难得的二人世界了。
高长江很诚恳地说：“你别学秦板桥故作高深，直接说点我能听懂的。”
转了一圈后，他又在书堂看到几个士子正在聚会商议事情。
然后就又看到从里面墙头上，探出个仆役的脑袋，对外面人群高声道：
邢一凤答道：“聚宝门外长干里，状元塾！”
对邢一凤这样的人来说和*图*书，读书考试是几乎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途径了。
作为与主考官最熟悉的主要人物，高长江正没头绪，为什么走后门也这么困难？
有个绸衫中年人，举着张源丰号的银票，对院门里面叫道：“愿出五百两，求购秦状元所有文章！”
过了扬州，从运河转入大江，距离南京城就很近很近了。
高长江兴冲冲的与邢一凤上了马车，就往聚宝门外走。
开路的官军喝开堵路的人群，正要引导马车前行时，忽然有个人冲到马车前。
但作为一个“孝子”听到这样消息，秦德威只能痛苦地答道：“忠孝难以两全，如今有王命在身，过家门也不可入。”
所以秦德威知道，必须把悲剧从源头上掐断。
只是为了避嫌，没有官员迎接，只有准备好的马车。
锦衣卫官连连呵斥人群，但毫无用处，场面越发的混乱失控。
她以侍女身份，与秦德威形影不离，出则同船，入则同床……
但是状元塾大门紧闭，谁都进不去。
高长江安慰说：“你放心好了！你的学问文章本来就很出众，又有秦板桥做考官，怎么可能不中？”
当即他离开了上元县学，一路南行来到江宁县学。
那锦衣卫官暗骂几句，距离考试没几天了，谁敢担责！
高长江还是不理解，秦德威的叔父能干什么？
他只是担心身怀利刃的李小娘子如果求欢不成，羞愤之下会产生严重后果，所以才顺其自然的从了。
想起下个月九号开场的乡试，家境贫寒的邢一凤有点患得患失。
锦衣卫官校也上了马，在马车两旁护送。
真是一群渣渣！自从秦德威离开南京北上后，南京城里果然就没有什么可以棋逢对手的人物了。
高长江和邢一凤又往县学外走了几步，正要分道扬镳各回各家的时候，邢一凤突然又叫住了高长江。
多少话本故事，包括后世武侠小说里的悲剧，都是从男主角拒绝女子开始的。
与大门外的热闹不同，状元塾后院和图书却非常安静。
秦德威弃舟登岸，没有与岸上的人们交流，直接带着李小娘子上了马车。
听到王逢元有办法，他连忙催促道：“你快说！若有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两侧人群里有人叫道：“秦状元！尔叔父从小抚育你，将你视为亲生儿子，你本该为全城表率，怎可如此凉薄！”
机智如他，一时间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还是什么骚操作？
高长江苦恼的抓了抓头皮，咬了咬牙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焉能让尿憋死？主考官都是自己人了，还能找不到通关节的法门？反正还有段时间，找几个平常最机智的人，一起来商议这个问题，总能想到主意！”
但毕竟这是两个县，生员也分别属于两个县学。谁知道那江宁县县学出身的秦状元，到底认不认上元县？
到了扬州府江都县，秦德威与冯老爷再次告别。
想来想去，实在害怕在这里出乱子，只能先改口说：“可以先探亲，但不得脱离我视线，不得背着我与别人说话！”
塞外北国红妆，就是这样敢爱敢恨。但秦德威发誓，他并不是好色。
“诸位请听！我家老先生发话，为公正起见，秦状元的文章一概不外传！”
于是王逢元开口说：“那我这里就有一个法子，大概能让你们得到一个与秦德威沟通的机会，就看你们敢用不敢用。”
高长江和邢一凤又站了一会儿，看今天这情况，是不太可能要到秦德威文章了，两人只能原路返回。
当即就有个与王逢元不对付的人，嘲笑说：“无论如何，秦板桥也犯不上浪费机遇来照顾你这个对头啊。”
但都不合适，风险太大。
等到了长干里，只见状元塾外面车水马龙，摩肩擦踵的许多人站在院门那里吵吵嚷嚷。
邢一凤又产生了疑问：“但是我们根本联系不到秦板桥，他怎么帮我们？”
王逢元：“……”
但这次南下的身份是南直隶乡试主考官，与过去又有点不一样。
同城两m.hetushu.com.com县学，彼此都熟悉的很，所以王逢元轻车熟路的走了进来。
王逢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卖关子了，答道：“其实关键人物是秦德威的叔父，可以通过他，与秦德威产生沟通！”
王逢元此人，平常做人风格可以视为弱化版的秦德威。
状元塾以前就是老秀才王以旌开的私塾，而王以旌嘉靖十年年底时，就成了秦德威的业师。
王以旌老先生攥着一叠稿纸，独自站在厨房里面唉声叹气。
王逢元不屑的冷哼一声，路子都给你们指出来了，需要“个人努力”，听不懂就是你们的损失。
而且非要说还与过去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身边跟着个李小娘子。
他们目前和秦德威并没有形成什么默契，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考前怎样才能联系到秦德威。
没有多余应酬，也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扰，只有自己和秦德威一路相伴，简直完美蜜月！
为了防范串通舞弊，理论上秦德威是不许与他人接触的，同行还有锦衣卫官校监视。
按照往常的惯例，主考官将直接进贡院内院，然后锁门隔绝内外。
秦德威坐在船头，望着两岸景色，锦衣卫官校站在他身后，很敬业的执行监视。
王逢元胸有成竹的说：“秦祥秦员外对秦德威有养育之恩，身份堪比父辈，也是秦德威必须尽孝的对象。围绕这个孝字做文章，让秦德威有理由打破不与外界接触的常规，不就能获得与我们沟通的机会了？只要秦德威有提携同乡之心，那肯定会顺水推舟。但前提是，我们要让秦德威有发挥的机会。”
王逢元暗喜，这些渣渣果然没什么智谋，看来还没琢磨出与秦德威沟通的办法。
但这却又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以前的主考官来到南京后是什么样子，大家又不是没见过。
高长江与邢一凤无语，竟然已经有如此多人想到这里了。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他只能猜到，已经聚集在南京城里的三四千名考生，都想给自己跪下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