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冰山融化
身穿蓝色西装的季许看起来就像个花|花|公|子，挑着一抹笑就踱到了时序面前，欠揍道：“时小姐，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手术刚进行了半小时，医生就出来和家属谈话。时序看了看时宴，对医生道：“和我说吧。”
但是迫于压力，时仲明还是在集团内部辞去了董事长的职务，并表示会积极配合调查，随后抛出了一堆证据，让杜云英手上的手铐铐得更紧了许多。
蒋魏承相信地点头：“那就好好吃饭，别让人太担心。”
半旧的轿车内坐垫散发着许久未曾清理过的臭味，后座一老一幼被绑双手，嘴都用胶布封上，叫不出声。
也正是退婚的消息人尽皆知之后，时玥的状态急剧恶化，时宴急在心里，才找了时序。
蒋魏承把哭得崩溃的人拥入怀中，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时序的泪水浸透蒋魏承的西装，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时仲明一把接过，越是翻看，脸色越是难看，看到最后，他直接骂出了声：“这是哪家媒体？我时氏偌大的企业，需要捡他季许手里漏下来的便宜？”
蒋魏承把手里的保温饭盒递给她：“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唐婶给你煲了点汤。”
林郃伸手去抱时序怀里的时冬冬，时序摇头：“我抱上去。”
被哄而不自知的时序下意识点点头，随后道：“虽然落井下石不太好，但现在时家风评变差我觉得也是个机会，所以后续的通稿我已经安排上了，你看着去布你的局吧。”
时序一把抓起车钥匙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开车冲了出去，任凭唐婶在后面怎么叫都无济于事。她忙打电话给蒋魏承，囫囵说清了情况。
这一趟两人似乎去了格外久，等保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甜品店内早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看到时序，杜云英显得有些激动，一直示意护士要拿下她嘴上的呼吸器。
时序捏着手心发烫的茶杯，笑了：“怀璧其罪。时仲明怎么这么可恶，居然还推他的亲生母亲顶罪，自己居然逃过一劫。”
季许长腿阔步，走得毫不留恋。时家寂静一片，杜云英看着哭哭啼啼的孙女，又看了看打从刚才就没有拿出长辈气势的时仲明两口子，怒从中来。
时序拿出婚礼时收到的那份礼物，预备等蒋魏承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届时两人都如愿以偿，这场合约也能算圆满结束。
“那你快想想办法，那么大的数额，是会被判刑的。”周曼心神不定，满脸愁容。
时序被他突兀的冷幽默逗笑，不敢相信这话卖惨两个字会从蒋魏承口中说出。但不否认她的心境确实有了些变化，何必想那么多呢，往后才应该更要是昂着头颅努力生活的状态啊。
时序心里那叫一个气，忍不住和蒋魏承吐槽：“世界上怎么会有季许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啊。”
拿下呼吸器，杜云英虚弱着声音道：“你去守住时氏，时氏以后，交给你。”
当日时玥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两天，时仲明和周曼想当然地以为只是两个年轻人闹了别扭，毕竟已经订婚的关系摆在那里，时家和季家的合作又空前密切，谁都想不到几日后季家会上门退亲。
她少见的流露出和年龄相匹配的活泼心性，蒋魏承觉得有趣，柔了几分声色道：“下次帮你找回场子，让他一场空。”
怪不得阿茹不愿意接受报酬，走得悄无声息，原来是心存愧疚。时序也没有追责布坤的打算，虽然无法原谅，但仍旧有一点替阿茹高兴，起码她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只是时序环顾着自己不知不觉生活了这么久的蒋氏庄园时，心中居然体味到了几分留恋，这段时间里，蒋氏的屋檐供她遮风躲雨，令她不必时刻小心翼翼，这是她这几年来少有的安逸时光。
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随之而来的是后怕。时序咬着牙，克制着身体的颤栗。
主动退婚和被退婚哪方更落面子一目了然，季家长辈始终缄默也侧面证明了他们的态度。时仲明最终还是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被动，哪怕时玥极力反对，但时家三个长辈还是达成了共识，对外宣布了退婚。
“我简直想为季许的操作鼓掌。”赵恬恬边刷着娱乐新闻边和时序道。
蒋魏承连着很多天都异常忙碌，偶尔深夜归家撞上时序还没休息，他也会和时序说说当前的进度。有时时序还能听到蒋魏承言辞之间对季许的欣赏，似乎也很享受势均力敌时的快|感。
“我来。”蒋魏承的声音在时序耳边响起。
时序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他。
时序对杜云英早就没有了亲情，但到了这个时候，心中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撇开她以前对自己和时冬冬的刻薄不说，时序觉得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杜云英有些可怜。
蒋魏承沉吟片刻，道：“昨天汶岛发生了一起有针对性的抢劫案，受害人是一对夫妻，重伤不治，凌晨身亡。”
而紧贴着蒋魏承的皮肤，感觉到了让人温暖的热度，让她有那么片刻想要沦陷其中。
时序既然答应了他，少不得亲自去了一趟设计师的工作室。看着偌大的工作室内一排又一排的手工西装，时序也觉得眼花，她可以精准地分辨出每一只口红的色号，但居然面对眼前这些西装，愣是看不出同为黑色怎么就都不是同一个款。
蒋魏承轻轻一笑：“我说这些不是想和你诉说过去的生活有多令人难过，只是想告诉你，时序，世人各有自己的悲惨，或大或小。但你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你也是受害者，所以不需要用太多无用的情感去自伤。”
“时仲明先生和夫人不幸罹难，您是否会接管时氏，出任下一任董事长呢？”
时序觉得再这么聊下去不好意思的人可能就是自己，快速签完单子离开工作室，却在停车场被人叫住。
手下的人谨小慎微杵在时仲明面前，想到马上要汇报的事情，居然有一种即将上刑的感觉。
时序盯着灯光的眼睛闪了闪，语气略带沉重：“我手上没有实质性证据，全看你自己吧，你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的，你不愿意相信，那就是假的。我会来这里不是因为手术室内的人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祖母，更不是因为我把自己当成时家的一份子，只是单纯因为你对时冬冬很好，且你正在经历的这个过程，我曾经经历过。”
时序看着眼前这个毫无愧疚的老人，心态意外地平稳，她问出了自己大胆的猜测：“你一直知道，是时仲明做的对吗？”
不想又有什么用呢，时仲明拉不下脸去求一个晚辈，而杜云英哪怕再疼爱时玥，一时半会儿也束手无策。
蒋魏承的衣服大多是和设计师一对一的私人定制，以往都是总裁办负责的助理和设计师沟通，筛选出来后再送给蒋魏承拍板。
杜云英有些急：“那是你祖辈、父辈一代一代创下的家业。”
时序将自己整个沉入浴缸之中，脑子里却还在回想蒋魏承的话。时仲明就这样死了吗？她发觉自己并不算开心，因为时仲明死得太轻易了。时仲明死了，时氏落败只是时间问题，那父母死亡的真相呢，要随着时仲明的死亡而永远埋藏吗？
时序心情复杂，说得认真：“季总的做法我很难苟同，所以也不想接受你的感谢。”
时序因为最后一个问题顿了顿，她咬了咬唇，最后道：“抱歉，现在我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那日后时玥就把自己关在家中，每天给季许和季婷拨无数通电话，都只能收到冰冷的机械音提httｐs://m•hｅtｕshｕ.com•com醒。
难得的晴日里，时序端着一杯红茶坐在花园中缓慢沉淀自己的内心，阿茹做了拿手的汶岛糕点过来。
时序跑向两人身边，吹了几个小时海风的阿茹和时冬冬脸色都有些发白，但万幸意识都还清醒。
爱情？
时仲明心头一跳，随即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嗓门也大上一倍：“这种事情要来问我，你们整个部门是吃闲饭的吗？干不了整个部门给我滚蛋！”
时玥后悔也心虚，总期望着家里人出面能让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抽泣道：“我收买季许的助理，去监视他的活动，被他知道了。”
她好笑自己竟也会在深夜看着医院灯光时心中漫起一股苍凉的感觉，好处是苍凉过后，感觉自己清空的大脑也卸下了包袱。
海边风声唳唳，阿茹刚刚挨了一脚，正吃痛着呻|吟，刚刚施暴过的男人一把扯下封住她嘴的绷带，听着她的痛呼笑道：“这里没人，你想叫就尽情地叫。”
时序声音淬冷：“这些话，你的老板怎么不敢当面和我说呢？”
蒋魏承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时序肩头，随后半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似乎是在哄她：“时序，没事了。”
“我没有实质性证据，但过程就是这样，相信的话就是真的，不信的话就当传言。”
到最后倒下的人变成了时序，衣衫单薄还光着脚趟了冰冷的海水，又不听劝守了时冬冬一晚，天亮时就发起烧来。
时宴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垂着眼帘走出了时玥的房间。
时宴守在手术室门口，她把头埋在手掌中，双肩一颤一颤的。看到时序走来，时宴仿佛像找到了点依靠一般，平生首次和这个自己从小就不喜欢的堂姐抱在了一起。
时仲明不愿意错过季许这个女婿，原打算冷处理让时玥和他缓一缓，看看还有没有转机，但外界却渐渐传出了季许和时玥分手的风声。
“这样看一看，你一路走来，也很艰难。”时序缓声道。
一把年纪被儿子送入监狱，到这个时候，身边除了一个小孙女，再没有任何人为她担心。
蒋魏承把往下掉的被子提了提，盖住时序的肩膀，道：“那就交给我。”
蒋魏承在嘴边品了品这个词。
那头奸笑一声：“时小姐不必紧张，我也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放心，不会伤人性命。不过我的老板有句话让我带给时小姐：过于自以为是，很容易害了身边的人哦。”
时序笑意斐然：“暂时不用，出钱这种事，季许应该也不会错过。”
山崖之上，看到时序现身后，本不该停留在这里的男人发动车子绕路离开。
时序觉得季许此刻的表情有些蔫儿坏，朝他身后看了看，问得直白：“你不会又有什么套路吧？”
纸张上文字扭扭曲曲，还有些错别字，是文化不高的阿茹留下的。
时序深感突然，问她：“你在汶岛不是已经没有亲人了吗？为什么还要回去啊？”
时玥不敢置信，又问了时宴一遍，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衣帽间中，把时宴一个人晾在了原地。
时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踩在海水中的脚，被礁石划伤的地方淌出几缕血丝，很快又被海水稀释。
“阿茹！冬冬！”时序的声音和浪声交织，没传多远便被风声吞尽。
时序笑意清冷：“时家发布退婚声明，季许还慷慨解囊帮时仲明缓了缓资金危机，大家都在猜是季许做了什么对不起时玥的事情之后，紧接着时玥上赶着求复合的照片又让大家扒出了隐情。转眼间时家这个‘受害者’突然就变成了处处占季许便宜还狮子大开口的反派，一环扣一环的，他是吃准了时仲明和时玥两个人的品行啊。”
时宴看着时序，光影在时序脸上投射下一层薄薄的阴影，但她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似乎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时序咧嘴，随口胡诌：“也没有啦，只是看腻了他的黑白灰。”
和之前一样，一切都做得很干净，明明猜得到是谁，却无济于事，唯一的证据是时序收到的视频和短信，但对方将号码虚拟加密，根本查不出是谁发出的。
时序没有把话和时宴点透，好在她领悟力不差，很快懂了时序的意思。
这几天里，时序一次也没有去过杜云英的病房，大多时间都在医院提供的一小间休息室里整理自己的情绪。
想不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变得这么豁达，时序轻嗤一声：“时家早就没有可以挑的起时氏大梁的人了，曾经有过，但被你放弃了不是吗？”
时序抿了抿茶：“时氏乱成一锅粥倒是想起我了，麻烦你替我回绝了吧，我不想见。”
时序讶异于自己竟然在蒋魏承的脸上看到了些许晦涩，随后听他接着说：“我自出生起就和我的母亲生活在西城贫民区，后来母亲积劳成疾去世，我被老爷子接回了家里。我的父亲不喜欢我，觉得我是随时会破坏他家庭的隐患，和老爷子提了好几次要把我送出去读书。老爷子对我也不疼爱，更多的是严厉，那个时候反倒是舒窈的母亲成了全家对我最好的人。不过顷刻之间，一切都散了。那之后老爷子对我更加严厉，我开始以为他是怪我，后来才知道他是希望我在他老去之后，能够保全自己也保全蒋氏。”
时宴沉默片刻，问：“传言说的是真的吗？……小叔和婶婶的事情。”
时仲明心里窝着火，当即横了起来，高声怒问时玥：“季许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蒋魏承点了点头：“时仲明两年前为了汶岛的一块土地，造成了几个当地的原住民身亡，他这趟去汶岛仓促，行程被泄露，造成了有预谋的报复。”
时序吸了吸不通的鼻子，嗡声道：“不怪你，就算今天没事，他总会找到机会。现在想想，上次时冬冬差点走丢，也许也不是意外。”
季许微微侧目，视线扫过偏僻一角，不打算继续这种令人烦躁的对话，站起了身。
终于，赶在最后一点落日余晖沉入海底之前，时序到达了海边。随着涨潮奔来的浪花层层叠叠地击打着岸边的礁石，时序举目四望，昏暗的海边没有人的踪迹。
时序对着眼前这个强装坚强的女孩心软了，她没有拒绝，而是对她道：“汶岛治安不比这里，你需要的话，我请两个人陪你一起去，但是不帮你处理后事。”
她倒也精明，立马就想着怎么去占别人的便宜。蒋魏承轻笑一声，随后道：“我这里倒有一件需要你帮忙的事情，总裁办最近的审美不太到位，你不忙的话，帮我选购一些服饰吧。”
蒋魏承朝她微微笑道：“按照你的喜好来就行。”
唐婶几乎以为时序会这样晕过去，可时序用手撑着角柜才勉强保持站立，嘴唇都咬得渗出了血丝，还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她敲响了蒋魏承书房的门，门内蒋魏承泡了两盏茶，似乎是预料到了时序会来一样。
男人本以为阿茹有了求救的机会会为自己求饶，却不想她却替时冬冬说起了话。男人觉得好笑，一把抓住阿茹的头发：“你们的命运交给这片大海来决定吧，不过如果侥幸活下来，记得告诉时小姐，这次的程度，只是我老板的一个警告。”
所有的情绪在瞬间一扫而空，时宴也变得有些木然：“我联系到了季许，今晚在澜湾的西餐厅，他会在那里见你。”
时序偏过头去不想再看杜云英，此时一只温暖的大掌裹住时序发凉的手指，蒋魏承不知道m.ｈｅｔushu•cｏm•cｏm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时氏总裁室所在的楼层近来都极度安静，时仲明办公室门口的人已经徘徊了许久，最后是硬着头皮走进去的。
时序最终还是同意去见一眼杜云英，时仲明的事情杜云英还不知情，看着她一头全白的头发，时序不禁好奇，如果杜云英知道了时仲明的死讯，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肿瘤破裂处出血比片子上更加严重，老太太应该是早就觉得不舒服了，硬扛到受不了才倒下的。时间有点晚，右肾可能保不住。虽然这个手术的治愈率不低，但是患者年龄较大，基础性疾病不少，也有可能出现不好的情况。”
不管季许是有心还是无意，时序这次帮时宴联系上季许无形之中还是给他助攻了一次，吃了个闷亏让时序心情不太美丽，本想着过了就罢了，没想到季许还上赶着送了一份礼物到蒋家，说是谢礼。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要和时序提条件的意思，“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时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时序虚勾唇角：“谈不上同情，只是单纯觉得季总利用了一颗真诚待你的心，多少替她不值。不过我没立场也没资格去评判你们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这些事情和我有关系。”
时序摇了摇头：“好的坏的结果都有可能，你联系时玥了吗？”
时序暗暗咬了咬牙，有点小愤怒：“可气的是我还在季许的连环套里打了个酱油。”
时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几天后她正式回应了外界关于她父母死因的传言。
男人盯着阿茹的脸看了许久，突然逃似的后退几步。
时仲明下意识觉得时序也许知道了什么，他知道时序去查过这件事，还是让蒋魏承出面帮她查的。本以为上次他利用夏莹给了时序一点教训她会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她反而又掀起这么多事情来。
几日之后，周曼就知道了时仲明所谓的安排是什么。清查组查到的证据链十分完整，公诉之后便可判刑，从数额上看，至少十年起步。警察登门时家带走了嫌疑人，不过不是时仲明，而是年逾古稀的杜云英。
欲言又止半天后她告诉时序，自己想辞职回到汶岛。
她知道季许和蒋魏承最近都开始了对时氏动作，也相信蒋魏承最终会成就一个新的时氏。
被束缚了几个小时的时冬冬重获自由之后“哇啦”哭出了声，时序紧紧抱紧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次还好只是一个警告。
对面的人哼笑：“时小姐，无意义地挑衅也是会有后果的哦。”
时序偏头看了看他：“谬赞。”
杜忱含笑看着蒋魏承道：“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布了一盘这么大的局，说放手就放手了，不像是你这个商业巨子的行事风格，真舍得？”
潮水越涨越快，海边黢黑的洞穴终于出现在时序的视线之中，可以看见阿茹和时冬冬的轮廓。
蒋魏承开口：“时序，现在接近凌晨，这条路上车很少。”
“时序，我接到拘留所的电话，祖母突发肾脏错构瘤破裂，现在在医院。”
“我父母从没说过一句她的不好，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母亲啊。”
季、时两家的联姻以极为仓促的方式宣告了取消，这件事不仅把外界炸得一头雾水，同样让时家上下也措手不及。这件事时序知道得早一些，因为季家单方面切断了和时家的联系，时宴找到时序，想通过季年联系上季许。
“女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们两口子对季许倒是一句诘难也无。”
蒋魏承捻灭了刚点着的烟，对杜忱这个并肩作战的好友带了几分歉意：“时仲明不倒，就随时可能再伤害时序姐弟。季许给了时仲明资金补偿，但也变相逼得他在项目中越陷越深，季许想把时氏拖破产之后再慢慢收购。这个时候时仲明倒了，换个有魄力的人断尾求生，时氏确实可能平稳地度过这场危机，你的付出也可能白费。”
她原本想利用舆论，哪怕法律无法定罪，也要让时仲明社会性死亡，可她还是低估了时仲明的疯狂。
“蒋太太，蒋总以往多选择黑色和深灰色的西装，这次也和之前一样吗？”
阿茹回避着时序的目光，只是说：“看到您现在有蒋先生，冬冬也越来越好，我就很放心了。我年纪越来越大，以后反倒会成为您的负担，我也想回故乡看看。”
季许笑笑：“如果这也是您的要求之一，我同意你们对外界声明是时家提出退婚，季家绝不否认。”说罢，他又看了一眼满脸憔悴的时玥，“至于为什么我们不合适，原因我想时玥应该也很清楚了，她的话可信度当比我高很多。”
“好。”蒋魏承轻声道。
“时玥，不要让自己显得太掉价。”
蒋魏承颔首：“时仲明自以为自己做得干净，但应该还是让你父亲找到了证据，恰逢时氏马上要换新的董事长，你父亲的呼声远胜时仲明。”
连着好多日，当地新闻都提到了时氏的这桩金融犯罪，杜云英被捕的视频配着主持人的台词解说，时序草草看完之后关掉了电视。
杜云英被监管在医院之中，那日之后时序再也没有涉足过医院。听说时仲明夫妇的灵柩回到西城之后，一直逃避在外的时玥也回来过一趟，匆匆停留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后，又立马跑去了国外。
目送时序的车扬长而去，季许笑着舔了舔牙尖，怪不得自家大哥会为一个时序陷入深情，蒋魏承当真捡了便宜。
“时小姐，网传您父母的事故和时仲明先生有关，是否属实呢？”
蒋魏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林郃更有力气，也穿了鞋子。”
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时序动了心，只是很多时候觉得，像这样和时序生活在一起，让人分外满足而已。
时序守了时冬冬一整晚，好在有了唐婶和阿茹这段时间的精心喂养，时冬冬睡一觉后便元气满满，阿茹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踹的地方有一大片淤青，还有些受惊。
时序太懂这种感觉了，哪怕她依旧那么不愿意去见杜云英，但还是决定去一趟医院。
蒋魏承看着她生动的表情，愉悦地扬了扬嘴角，安慰道：“就算不是你，他也会让时玥找到机会和他见上这一面，不用太放在心上。”
设计师将她方才的用心看在眼里，说得真心实意：“蒋总没结婚之前，不管是商务西装还是日常休闲的服饰都是助理包办，还是有了太太好，每个搭配都是用心的。”
话说到位了，季许已经准备离开，杜云英怒火中烧，质问季许：“你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总得有一个缘由，我家孩子莫名其妙被你提出了退婚，你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她的颜面吗？”
时序顺着他的话说：“上次听你们说起蒋老先生，听得出来，其实你们很尊敬也很思念他。”
电话那端的人将老式手机塞回口袋，鹰隼般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不远处的豪宅大门。
时玥早不知道在心里悔了几百遍，此时被家里人一致地责备，心里七荤八素的，哭着大喊：“你们只怪我，也不帮我想想怎么办！妈妈，我是真的喜欢季许，我不想退婚。”
周曼和时仲明去汶岛前简扼地和她说了几句，大意就是让时宴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和媒体多说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要咬死父母无罪。
“要不是他的做法有点渣，其实我还挺想夸他的，人性的弱点属实是被他拿捏住了，一手好算计。”
时序妥协，将人交给了林郃，跟来的保镖也背起阿和-图-书茹，一并往前走。
时宴呼出一口气：“她电话打不通，等祖母出了手术室我得去一趟汶岛，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这里。”
时序丝毫不知道自己语气已经带上了点撒娇的味道，兀自道：“道理我都知道，就是这一口气有点咽不下去，气死了。”
杜云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她的父亲，她道：“你的父亲自己都不怪我偏心。”
办公室内，时仲明一脸恨色，觉得自己近来流年不利。可笑居然还有舆论说时氏之所以能拿到人工智能的项目竟然是季许当初为了讨好未来岳父做人情送的，还有早就死了的老二两口子，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多半又是时序搞的鬼。
时序十分认同地点头：“季许又要捞好处又要占名声，渣得明明白白。”
四下哗然，有人说真，有人说假。
客厅电话声急促响起，时序拿起听筒，那端已然传来了变声过的声音：“时小姐，视频已经看过了吗？”
阿茹以为自己没有亲人了，但没想到她的大儿子布坤侥幸逃生，后来就在汶岛帮西城的老板做事，不久前来了西城，两个人遇上了。
凭白承受了一番无妄之灾，走出时仲明办公室的人面如土色，暗骂最近这工作环境真不是人待的。
时序没有强留下阿茹的理由，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时序本想给阿茹一笔丰厚的报酬，但是阿茹说什么都不愿意收下，甚至是没有道别，悄悄离开的。
眼泪克制不住地从眼眶落下，时序眨着眼清理自己的视线，很想抛弃所有的理智与克制，和幕后的那个人同归于尽。
时序本想问他为什么都回家了还要过来，熟料他却说：“回去看了看，时冬冬已经睡了，这几天他状态很好。”
好在之前的事情他做得干净，所有的实质性证据都销毁得干干净净，哪怕时序有蒋魏承做靠山，照样不能证明什么。
时仲明这个时候倒是清醒：“如果时序知道这件事，就不会绕那么大圈子来玩舆论游戏了。”
阿茹对他是打心底地用心，临走之前还用汶岛独特的缝纫方式给时冬冬做了一个手工布书包。
她沿着海岸线行走，海水很快漫过了她的小腿，裤脚泅湿，寒意从时序光着的脚底蔓延上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男人现在已经要离开了，这里偏僻，少有人来，他越早离开，就越不容易暴露自己。
时序平静地拒绝：“我对时氏一直都没有兴趣。”
时宴觉得自己此刻和六年前的时序有了共情，不一样的是时序早就可以以平和的心态去正视那样戳心的过往。
“董事长，还有一件事，最近关于时总夫妇的讨论也很多，涉及到了两人的车祸，网友脑补出了阴谋论，您看是否需要公关？”
他觉得自己心疼怀里的人，她到最后都忍住没有用时仲明的死讯去刺|激病床上那个伤害她的人，这样善良的姑娘却被欺负得这样惨。
时序轻轻点了点头，捧着散着热气的汤碗长叹出一口气。
杜云英的手术持续了七个多小时，术后转入ICU，期间下了好几张病危通知书。好笑的是时序成了当下唯一可以在她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家属，在医院一待就是两三天。
杜云英的话音虽弱，却让人寒从心起：“死了的人，不能害得活着的人不能好好活啊。”
周曼揣揣不安，关起房门问时仲明：“这件事都过去六七年了，怎么又被翻了出来，是不是当时老二把证据给了时序。”
蒋魏承知道她要去医院后径自先去启动了车子，时序看着一旁沉默开车的蒋魏承，低声道：“其实我自己去也可以。”
杜云英出ICU之后，护士向时序传递了很多次杜云英要见她的话。
随后在蒋魏承的保护下，两人匆匆走进医院大楼。
时序到底还是给季年打了个电话，婉转地拜托季年替她给季许带句话，却没想到她的面子意外的大，让时家吃了数次闭门羹的季许居然答应了见时玥一面。
或许杜云英一辈子都想不通，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居然会把所有罪名推到她的头上，七年前时氏的董事长还是她，所有签字都过她的手，时仲明确实可以撇得干净。
时宴的声音中带着慌乱，大概她才是这段时间里过得最煎熬的人，须臾之间，守护她的城堡变成断壁残垣，她失去了一切，被迫留在废墟之中承受所有风雨。
心又突然被人擂了擂，咚咚咚猛跳几下。以前时序从不敢想象这种话会从蒋魏承的嘴里说出来，但他最近说得尤其多。
时仲明自然是没有那么轻易肯松口的，却还顾及着不想和季家的关系搞得那么恶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脸色却臭得吓人。
时序全不在意了，她以自己的方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至于真相，由别人信不信吧，起码她这一生，会牢牢记住。
时仲明斜她一眼，道：“慌什么，我还不至于让我们两个沦落到监狱里去。小玥出国散心，你让她先别回来。你也先准备着，或许我们得去避避风头。”
后一步赶到的蒋魏承踏着海浪大步而来，在时序哆嗦着手去解绑着时冬冬的绳子时，温热的手有力地握住了她，似乎带了些安定的作用。
只有杜云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在看到时玥当着时家所有人的面去求季许的时候，没忍住抄起手上的拐杖打了季许一下。
周曼看着他：“要跑吗？那小幺和妈呢？”
或许他这次还有所忌惮，所以只是来了个这么恐怖的警告，可如果真的逼急了他，他会做什么，时序还真的难以想象。
等时序慢慢喝完一整杯水，蒋魏承在床边坐下，道：“查不到实质性证据，所以这件事暂时没有对外张扬，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弟弟。”
“你回家了？”
时序觉得阿茹突然离开有些端倪，但也想不出来为什么，时冬冬还不能理解阿茹离开的事实，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去找阿茹。
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时仲明带着周曼去往汶岛暂避风头，还美名其曰是去过渡一下心情。
谈完话后，时宴提着心问时序：“医生怎么说？”
时序淡拢眉头，微不可察地长呼了口气：“时玥大概想不到，她还有些事情，是能够让我羡慕的。”
时玥拿出了比以往更用心十倍的劲头去打扮自己，心怀期待与忐忑，在脑子里组织了不下百次的语言，随后她早早坐到了澜湾的西餐厅内，等着季许的到来。
男人似乎早就规划好了路线，七拐八绕驶离了市区，到达了远郊的海边。海崖之下是退潮后裸|露出来的海底洞穴，男人粗暴地把一老一幼扯下了车子，随手丢绑在洞穴前的两根石柱上，而后掏出手机，拍下一段录像。
不过作为当前还在风口浪尖的人物，时玥和季许见面的照片还是被偷|拍并公布，照片中的她状态看起来比当日还要差劲，角度也格外刁钻，任谁看了都能一眼断定，这是一个苦苦哀求复合的女人形象。
时序不语，脑中乱成一团，却还是逼着自己去思考如何应对现在的状况。
她保护不了任何人，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她自以为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放肆地去挑衅，去进行自己的计划，后果却是让阿茹和时冬冬受罪。
季许走得干脆，时玥上前追了两步，却也徒劳，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季许抛弃了。她迷茫地站在餐厅之中，神情悲切又颓靡。四周还有人往来，看到这样的她也不免驻足，平常格外在乎自己形象的时玥慢了半拍才匆匆逃离这里。
时序挠了挠发痒的耳朵，暗www.hetushu.com.com骂自己心术不正，好好的一句话，怎么就能被她听出点暧昧的感觉来。
时序没有拒绝这个怀抱，她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疲惫，很冷，也没有力气。脚上的伤口不深，但痛感却清晰传来，海风远没有那么寒凉，可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
阿茹被迫仰着头，挣扎间袖子上缩，露出了阿茹手臂上的图腾。男人的视线在触及图腾的瞬间愣住，扭着阿茹的手臂看清楚了图腾的样子。
说罢那端猛地一声，随即传来阿茹吃痛地呼声。
时宴点了点头：“谢谢你，时序……姐。”
不久之后，一则短信发至时序手机上，上面是一个模糊的位置，还有一段话：离涨潮还有三个小时，时小姐，祝你好运。
蒋魏承蹙眉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只是对时序道：“我们走吧。”
医院附近蹲守了不少媒体，时序和蒋魏承一下车，眼尖的媒体看见便围了过来。
时序指尖掐着手心，极力保持镇静：“你的要求是什么？钱？”
时序打起精神啜饮着碗里的汤，放下碗后，她真诚地看着蒋魏承：“谢谢你用自己的经历来安慰我。”
季许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愫，表情拿捏得很恰当，些许谦和些许风度，就是莫名令人觉得有些生疏。
蒋魏承抬起幽深的双眼，话也走心：“我不希望时序姐弟受到伤害。”
季许笑出声来，抱歉道：“之前的事是我有错，但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时序，你不想帮我姐姐也许有你自己的道理，我可以理解。或者你只要给我一个季年的联系方式呢？我姐姐的状态很不好，我想让季许去看看她。”时宴带着哭腔，似乎快要急哭了。
手机上时间临近午夜，她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林郃不是说今天你们加班开会到九点？”
还有蒋魏承，他确实是一个足够强大的合作伙伴，一出手便将她心心念念想要做到的事情都做到了，她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
对于蒋魏承一贯冷淡的穿衣风格早已审美疲劳的时序觉得这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答应得很痛快：“好啊，你有什么特定的喜好吗？”
时序苦笑一声：“说实话，我现在不知道。”
“小幺对家里这些事不知道，留在这里也不会出事。妈那边，我有我的安排。”
阿茹还在信中请求时序的原谅，她说自己深知对不起时序，以后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时序和时冬冬一切都好。
男人发动引擎跟在后面，跟得不算紧。前头随车的保镖刚起疑心，便看见身后的车拐进了右转车道，他疑心自己杯弓蛇影，放松了些警惕。
“什么？”时宴微微错愕。
时氏突然被介入调查，谁都没有预料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包括对时氏虎视眈眈多时的季许。然后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似的，巨额亏空牵扯出一桩经济案件，整个时氏的高层都面临一场清查。
阿茹会跟时序背井离乡来到西城，是因为在汶岛的那场自然灾害中，阿茹居住的村庄被岩浆冲毁，她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家园。
室内的灯骤然亮起，时序回过头撞进了蒋魏承的目光里。
她接过蒋魏承递来的水，依稀记得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给自己喂了药和好几次水，还以为是梦，原来并不是。
他轻叹口气，道：“这么晚你独自出门，唐婶和阿茹都会担心……我也会。”
“阿茹做的汶岛的点心滋味是真的好，前几天我们带着小公子在家门口玩，还有个阿茹的同胞看着小公子吃的糕点，上来找阿茹要呢。您说这人也是，怎么一句招呼也不打悄悄就走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见的机会没有。”
赵恬恬轻嗤一声：“也就是时玥傻，现在成了个笑话，指不定崩溃成什么样子。”
很巧的是，布坤的老板是时仲明。绑架阿茹和时冬冬的时候，布坤看到了阿茹手上的图腾，是他们家独有的刺青。后来布坤找机会和阿茹相认，向阿茹忏悔他曾经伤害了自己的母亲。
昏睡一觉之后时序的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咳嗽几声后就有一杯温水递到了眼前。
时序把布书包挂到时冬冬身上，时冬冬双手伸进去乱掏，逃出来一张折叠着的纸张。
蒋魏承却似乎丁点也不在意时序占的这点便宜，拨了两个总裁办的助理过来，帮着时序打点医院的琐事和杜云英的取保候审。
其实这些时序也都知道，时冬冬无法以常理看待世界，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之前的绑架不会给他留下过多的心理阴影。
时玥哭出了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为什么呢？那是他们的要求，不是我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时序艰难地读完整张纸，这才知道阿茹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她和时冬冬。
退亲这件事是季许一个人上的门，晚辈的态度摆得很正，找的理由却有些敷衍，一句“性格不合”就想打发时家所有人。
时序很感谢蒋魏承在这个时候带她走出那间病房，一段时间来压抑的情绪爆发得突然。时序好笑自己居然会觉得杜云英可怜，却没料到可怜的人躺在病床上还能戳得她心阵阵抽疼。
在临近窒息之前时序从水中探出了头，她深吸一口气，拿过了一旁震动不停的手机。
时序想了想其中关键，问：“那个时候，我爸妈也知道了这件事？”
蒋魏承带的人多，牢牢把几人护在中间。蒋魏承看着脸色都不是很好的几个人，对林郃道：“潮水上涨得很快，先把人都带到岸上去。”
季许抿着唇，声线微凉：“时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没有意义的纠缠。退婚声明是时家出的，我也十分配合了，你父亲项目的所需资金，我也按要求帮助了。”
“你都知道什么？”时序问他。
时序握着听筒的手已经用力到发白，大喊道：“你别伤害他们，一个老者一个孩子，如果你还有点人性。我们谈要求，一切好说。”
她知道这件事情是蒋魏承捅出来的，匿名提供给清查组的证据也来自蒋魏承，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其实蒋魏承一早就有了掌握时氏的王牌，只不过提前出了，威力折损大半。
阿茹的离开仿佛给时序来了一场预习告别，逐渐整理好了所有心情的时序也分外希望尽快开始全新的生活。
时宴只觉得一颗心骤冷，不可置信地看着时玥莫名其妙给她扣上的帽子，只觉心底发凉。
看着杜云英着急地大喘着气，时序忽问：“你后悔过吗？”
时氏乱成了一锅粥，期间也有人来请时序出面，希望她能暂时稳住局面，时序拒绝了。
蒋魏承为时序续了盏茶：“杜云英在拘留所的状况不太好，通过律师说，想见你一面。”
时玥生怕他走，连忙道：“不要，你不要丢下我。”
他淡声开口：“如果你只是想让我看你哭的话，那抱歉，我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和时序一同坐在沙发上蒋魏承捻了捻指腹，问她：“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杜云英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心中的疲惫是她这几十年里罕有的。还能说什么呢，仅从表象上看，他季许除了心硬之外，竟然挑不出错处。
录像同时发往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手机在播放过视频之后就被销毁，以残破的样子被丢入下水道中。另外一部手机的主人只不过看了开头的几个画面，已经捂着心口觉得喘不上气来。
时序迟钝地去反应着他话里的意思，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憋了半天，蹦出来几个字：“那……谢谢啊。”
杜云m.ｈｅｔｕsｈｕ.ｃoｍ•ｃｏm英知道她在问什么，她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决定是我做的，后果我也吃下了，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唔”，蒋魏承凝视着她，“其实我刚才在卖惨。”
保镖暗骂一声不好，急忙拨通了林郃的电话：“总助，出事了。”
蒋魏承的车才拐入回家的最后一个路口，就看见时序开着车呼啸而过，他紧皱着眉头，忙让司机开车跟上。
时序反应过来，他意外地和自己说这么多，只是在用他的经历和经验开解自己。
杜忱听完蒋魏承的打算后沉默了片刻，还是理性地劝道：“现在拿出这些东西有些为时过早，这个时候如果时仲明倒台，时氏说不定还赚了一线生机。”
杜忱笑出了声：“有生之年得见你陷入爱情，倍感荣幸。”
她偷偷看了一眼蒋魏承，人家坐得笔直，表情如常，明明非常正经嘛！
时序轻呵，笑得讽刺：“时氏是给我的封口费吗？”
“呵……”时序觉得有些可笑，“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和我说过故乡的一句俗语，‘恶人自有天收’，我以前觉得那不过是弱势者的自我安慰，现在看，好像也没那么不可信。”
他的眉目间带着让人抗拒不了的信服感，她看着他：“我只是最近有一种人去楼空的孤凉感，可能是绷在心中的绳子断了，一下子不适应吧，其实我没什么事。”
季许倒似不在意般：“我以为以时玥对你的态度，你不会同情她。”
很多时候时序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孤独前行，疲惫的时候回头望去，那种世间万家灯火无一盏为自己而留的感觉，糟糕透顶。
时宴哪里经历过这些，几乎是瞬间被人从温室拉到了寒风里。她六神无主地给时玥打电话，想让时玥回来陪她，可时玥只是道：“妈妈让我不要回去，我现在回去也是和你一起过着躲媒体的生活。你还留在家里，别人就不会觉得我们家是逃亡，你好好待着吧，等风头过去，爸妈回来了，也就没事了。”
时序弯了弯唇角：“她有一个对她很好的妹妹。你先回去吧，我会联系师兄，拜托他联系季许看看，不过能不能成我不保证，你也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还有，最好是不要让你家里人知道，你在联系季许。”
时宴从时序那里得知消息，兴冲冲地去敲时玥的门，时玥仍旧没有打通季婷的电话，看到时宴就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语气格外恶劣：“是不是你又去找季婷的男朋友了，所以她才生气不接我的电话，我和季婷关系那么要好，除了你我再想不到别的原因了，你为什么要去破坏她的感情啊，你见不得我好吗？”
还是当时她对时宴说的那句话。
阿茹看着眼前这个蒙住了整张脸的青年男人，哀求：“求求你，放过那个孩子，他太小了。”
不过也不能就由着时序这样放肆，时仲明阴恻恻地冷哼一声，拨出了电话：“钱会立刻打到你的账户上，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随后车子如男人预料般地停在了固定的地点，车内年纪较大的女人牵着孩子下了车，一同走进街边的甜品店。
老太太用了狠力，这一下季许受了，也没有不满，却好像是感觉轻松了很多似的，带着矜贵公子般的气度，语气清冽：“这一棍既然是诸位表达作为家人的愤怒，我受着无可厚非。我和时玥的感情无法继续下去，我也表示遗憾，如果你们有需要我补偿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唐婶也只能无力地安慰时序：“林总助说蒋先生马上就到家，有先生在，小公子和阿茹一定会没事的。”
时序朝设计师笑了笑，道：“他衣柜里除了领带颜色丰富些，基本就是西装衬衫黑白灰了，我想看看别的色系。”
季许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晚，习惯了被人等的时玥也终于体会到了等待的艰难。看到季许在自己对面落座，时玥明明满腹心事想说，一开口眼泪倒先流了下来。
蒋魏承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时仲明指着时玥“你”了半天，最终砸碎了茶几上的琉璃摆件。周曼也语带责备：“小玥，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即便要这么做，你也不该让季许发现。”
家属谈话室中，蒋魏承陪在时序身边，时家的事情医生也有所耳闻，多少有些意外最后是时序和蒋魏承两个人坐在自己对面进行杜云英的术中谈话。
时序轰着油门在道路上飞驰，恨自己没有双翅无法飞行。导航上的目的地预计到达时间是两个半小时，智能语音一直在提醒她已超速，可她却恨不能开得再快一些。
“蜜月时，我去见了位时氏曾经的高层。他在你父母出事后辞职并售出时氏股权，你应该猜得到原因。”
阿茹离开之后唐婶没了伴，有时候唐婶实在憋不住，也会和时序说一些絮絮叨叨的闲话。有时候是说时冬冬在家的一些小事，有时候也会说到阿茹。
可是在看到阿茹手上的图腾之后，男人犹豫了，他藏身于不远处的高地，静静注视着逐渐因为涨潮而上升的海平面。
时序本没有掺和这趟浑水的意思，但时宴嘴角都急起了泡，言辞恳切，竟让时序有点不知道如何拒绝。
时家和季家此刻的关系，已经不能够单单用糟糕来形容了。
时宴去汶岛的行程还不等时序出手，蒋魏承就先替她为时宴安排好了。时序坦然地接受了蒋魏承的帮助，反正她已经在这场合约中占尽了便宜，那索性积攒着一口气还了。
时序看着难得说了这么多话的蒋魏承，从他自己口中听到的关于他的旧事和从杜忱或是苏意那里听到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刻她是真切的感觉到了蒋魏承心中的那种独行感，并且和他产生了共鸣。
蒋魏承虚扶着时序的腰带她避开怼上来的长枪短炮，耳边已经有媒体争先恐后地提问：“时小姐，您深夜来医院是不是意味着要和时家和解呢？”
朝夕变故让被留在家中的时宴不知所措，家门外都是媒体蹲守，她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学校，和学校请了个长假，四处躲着媒体。
心率检测仪上的折线大幅波动几下，杜云英默认了：“我不能一口气失去两个儿子，这是我欠老二的，时氏算是给你们的补偿吧。我活不了多久了，只有一个要求，你往后善待你伯父一家，你父母的事，你不要再提起。”
他在这里蹲了一个多星期，早就掌握了那家人的活动规律。男人手上的老式机械表分针走了三格后，豪宅大门敞开，车子随即开了出来。
时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从她无助的身影上找到了点自己当年的影子。姐妹两人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没有说话，但手却握在一起。
这几天她的状态一直算不得好，蒋魏承看在心里，他从没什么和人谈心的经验，只是尝试着开口：“当年老爷子住院的时候，苏意在病房门前把我骂了一顿，她说我没有心，自己的亲爷爷重症难治，我却还在盘算着怎么保住蒋氏。”
“董事长，这是近期关于我们公司的舆论汇总。”
时序转身欲走，季许在身后突然道：“我突然觉得你离开时家的决定很正确，明珠确实不该沦陷于污泥之中。”
蒋魏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两口后道：“老爷子是整个蒋家唯一没有放弃过我的人。”
秉着敬业精神，时序认认真真给蒋魏承选了一下午，搭配出了五套正装，五套休闲装。自己买衣服都没这么累过的时序坐在贵宾区休息，设计师拿着确认单过来时看到时序不免笑道：“您和蒋总感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