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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喵,都很想你

作者:烟波人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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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第八 那个让你改变的人

故事第八 那个让你改变的人

十八耳朵动了动,慢吞吞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留给我一个熟悉的屁股。
“请假呗。”罗拉轻描淡写地说,“反正那些摩托车,我不修也有别人修,不要紧。”
说完他撑着茶几想站起来,起到一半,只听“夸嚓”一下!茶几的一条腿歪了。
“去郊外!”罗拉喊。
我想帮忙,被他阻止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月已经跳上了摩托。罗拉冲我笑笑,一拧油门,摩托车冲了出去。
靠,太不够意思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起码要送两年的对不对?
她顿了顿,又说:“那天在出租车上,我说了个对不起,你还记得么?”
罗拉皱着眉头迎接我。进门就看到十八侧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时不时短促地叫一声,还一直试图去舔肚子下方。
要不说高人就是高人,这个时候都没有丝毫慌乱。
小月威胁我,说我要是不贴,她就去我家,在海带的饭里投毒。
护士帮我们把十八装进航空箱,十八睡着了,看着也没有之前那么痛苦。罗拉抢在我前头把箱子横抱起来。正要走,又听到医生在后头说:“对了,和罐头没什么关系啊。两口子不要老是吵架,伤感情。”
一辆车停下。小月自己坐进了前座。我只好和罗拉挤进后座。出租车开出去两个路口,小月忽然开口说:“对不起。”
我和小月打了他一顿。
小月自己要贴她住的一号楼,发配我去二号楼做苦工。我抱着寻猫启事,战战兢兢地从二号楼最顶层开始,一家一家张贴,还要防着被人看见。好在是个工作日,貌似大多数人家都没人,总体上还算顺利。
罗拉一愣,还想解释:“大夫我们不是两——”
“上周六吧,”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在家闲着,听到门口有猫叫,还抓门,我就开门看了一眼,结果这小家伙一抬腿就进来了。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天天坐飘窗上晒太阳,从我杯子里头喝水,饿了就打我脚。我就觉得可能是别人家走丢的,这几天一直养着。”
“没事儿没事儿!”我连连摇头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路……”
小月狠狠掐了我一下。
“不是,”我解释,“我是说——”
小月说了一家宠物医院的名字。
我和小月同时瞪大眼睛,一句话说不出来。
“那我帮你打听打听。”我说。
“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她又说。
“意思是在我这儿吃得不好是么?”她问。
走到门口,小月又回头看了一眼罗拉,轻声说:“那个……谢谢。”
“倒是挺乖的。”凶神看看十八,居然笑起来,“幸亏我这人善良,不然早把它炖了哈哈哈哈。”
顺便说一句,我家住26层。
“喂,高人?”我打电话,“我这儿有个猫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我身上的水都快蒸发了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结石,就是轻微的尿道炎,导了一次尿,尿液也没有异常。那个中气很足的医生一脸轻松,把片子给我们看,然后拍了拍手。
就两个字:傻逼。
“我们回家吧,十八。”小月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海带半个身子挪出去,楼道那头正好有人出来,门哐啷一声。海带一哆嗦,扭头跑进屋里,靠着我的脚不动了。
凶神眼睁睁看着屋里鸡飞狗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未免误伤到……我自己,追十八的时候我都躲着他,估计十八也看出来了,干脆一溜烟绕到他身后,死活不出来。
“纯色的还是有斑纹的?”高人接着问。
我回家,打开门,海带探出一只狗头,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打算趁机跑出去。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儿等着。
“一会儿吃药啊十八,”他一边拌一边说,“给你加点儿肉,药就好吃了……”
“行!”我一哆嗦,脱口而出,“太行了,我这就——啊!”
没有人回应。小月把头扭过去,不理他。
她攥住旁边的一把椅子,手在颤抖。“我哪里不好了?!”她一下把椅子扔在地上,大声说,“为什么都说我做得不够好?我是没给它买过二十块一个的罐头,但是我会煮鸡胸肉给它吃啊!我是经常不在,我是喜欢到处跑,可我心里记挂着他啊!不管在哪儿我都会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睡得好不好,他和我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还要我怎么样?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我倒是敢啊!
“那你找对了。”他说,“跟我过来吧。”
“我……不渴、不渴,哈哈。”我赶紧说。
……你倒是帮帮忙啊!
我艰难地爬上去,还没到二层,就听到小月的喊声。
小月在一边听着和图书,用力点头。
“没事儿。”凶神笑笑,“可能它待习惯了,我也挺喜欢它的。你们就当它是住校吧,食宿全包,还可以陪聊。没准儿过几天它自己就想回去了,我这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到的时候,我浑身都在往下滴水,前台的妹子看到我,明显往后跳了一下。我问她刚才有没有一男一女送一只猫过来,她表情有些怪异,随手指指楼上。三楼。她说。
小月回了天津,再过五天才结束了工作。这几天里,我和罗拉按时给她汇报十八的状态。小家伙恢复得很快,吃消炎药的第一天就顺利排了一次尿,虽然尿得面色沉重、拱背耸肩。到第三天,它已经可以上蹿下跳。第四天,它已经可以满屋追打罗拉。
我冲到三楼,休息厅里,小月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罗拉站在一边,又露出那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表情。
他忙活了一通,回头看到小月还站着,不由自主地挠挠头。“那个……”他说,“你是不是得回天津啊?快走吧,别耽误了工作。我就不送你过去了。我在家看着十八,放心吧,我这两天不出门,等它病好了再说。”
我很意外。“怎么突然想换了?”我问。
……但是我们依然是朋友。
“这两天它没怎么上厕所。”罗拉说,“每次进猫砂盆就会叫,我以为是消化不良,结果昨天一整天都没尿出尿来,后来就一直这样了,也不让摸。”
一路贴到二十一层,贴完最后一户,我埋着头往电梯间走,一边看着寻猫启事上十八那张大脸一边想,十八啊十八,你在哪儿呢……
从他的叙述里我得知,他们俩挂了急诊,医生给十八做了检查,初步怀疑是尿路系统有炎症,有点儿发烧,不排除结石的可能。护士已经送十八去做X光。因为有辐射,所以不允许主人进入。
“没什么大毛病。”他说,“回去多喂水,我给它开点儿消炎药和处方粮,你们就能带它回家了。”
“这是你的猫?”凶神问我。
“可能是在别人家吃得好吧,哈哈。”我说。
“拿着,”她说,“给海带买的罐头。”
我傻了。小月也傻了。
罗拉有点儿惊讶。这种惊讶一直持续到我们进他家才结束。他跪在地上,打开箱子,轻手轻脚地把十八抱出来,放在沙发上。十八醒了一小会儿,拧了拧身子,继续睡。
“叫十八,是吧?”凶神问我。
十八稍稍挪了挪屁股,没有反应。
她貌似平静地接受了现实,重新布置了屋子,过一个人的生活。
“我来!”我上去帮忙。这种事儿啊还是得靠男生,你看我双手叠在十八前腿下面,一运气,“嗨哟”一声猛地发力——
“你当初怎么保证的?”小月继续说,“说得那么伟大,还二十块一个的罐头,说不定就是吃你的罐头才吃成这样的!”
鼻青脸肿的高人最后给我们出了一个主意:贴寻猫启事。
我和小月都扭头看他。
凶神开口说:“要不,先把十八放我这儿养几天?”
娘的,我也不知道啊。我上前一步,刚要凑过去看,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喊声:“十八!”
小月没说话。她低头逗了逗海带,海带绕着她的手指头打转,试图去咬她,她躲开了。
小月眨眨眼,说:“好。”
小月嗯了一声。海带这个傻子,壮着胆凑过来闻她裤腿,小月笑笑,盯着海带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抬起头。
接下来十分钟,我和小月满屋子追着十八跑。平时也没见它这么灵活,水桶一样的身躯,轻轻一扭就能从客厅的死角逃出来,靠,二十一个的罐头就那么管用吗?!
“十八还是先放我家吧。”他迟疑着说,“医生不是说,暂时先不让它换环境……”
小月很暴躁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明显愣住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似乎才意识到十八投靠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开始一遍遍地摸十八,念叨:“十八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行吗?”凶神又眯起眼问。
你看,人有时候不是不想改变,只是还没遇到,让自己心甘情愿改变的那个人。
凶神突然蹲下去,吓了我们一跳。
“哪里不好了?”小月追问,“哪里不好了?”
……不用这样吧?这属于扰民啊大姐!你也替保洁阿姨想一想!
他收起之前那张凶悍的脸,客气地把我让进门。这会儿我的情绪已经正常了,给小月打电话说了一声,让她过来领猫,然后就进屋等她。凶神带我进客厅,他转身的一刹那我又愣了。这大哥穿着一件T恤,外头套一个马甲,背后印着“干翻世界”四个大字。
我靠太可怕了。
罗拉已经戴好了头盔,跨上摩托。“上www.hetushu.com.com车!”他大喊一声,打开后备箱扔给小月另一个头盔。小月刚戴上,罗拉就发动了摩托。小月迅速跳上后座,我顺手把十八连猫带笼子塞到她怀里。
“赶紧过来!”我怒吼。
凶神低着头找钥匙开门,我看着他明显有伤的手指,脑子里忽然泛起以前看过的很多恐怖片的场景,有主角作死的、主角作死的、还有主角作死的。
我攥紧了拳头。
我忙不迭点头。
几十平米的房子,她翻了个遍,就是没有十八的踪影。最后查找到阳台,窗子开着,窗棂旁边有个小小的脏脚印,伸出去的护栏上,翻倒着一盆早就死掉的花,掉出来的土还是新的。
小月喊累了,慢慢扶起椅子,站在原地发呆。我看着餐桌上,一个气泡从水杯里浮起来,在接触空气的一刹那碎掉。
这些话,她想说很久了吧?
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再次打到了车。再过一个小时,赶到小月说的那个宠物医院。
我点头。
我给小月报喜讯,特意强调罗拉最近晚上都不怎么睡觉,坚持守着十八。小月听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高人好歹是来了。他戴着墨镜、拎着一个提包,进门就从包里拿出一个放大镜,像猴一样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检查整个阳台。我和小月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在那儿表演。
“你要干嘛?”我惊恐地问。
“公的母的?”他问。
她男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一直觉得小月的工作太忙,两个人难得见面。小月却觉得到处跑是一种乐趣,累,但是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何况她始终认为有距离是好事,天天黏在一起才有问题。
“公的。”我回答。
……所以说,没说不回来啊!
罗拉在屋里乱走,先去找了个瓶子,洗干净灌进纯净水,封上口,插|进一根吸管,准备随后给十八喂水。然后他拆开处方粮,换掉十八原来的猫粮,想一想,又拆开一个罐头,挑出一点儿,把消炎药敲碎了拌进去。
“怎么办?”小月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小月沉思一会儿,良久,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找高人来帮忙。
“十八不见了!”她喊。
小月想把十八抱起来,试了一下,没抱动。
“我好像还回复过!”她激动地说。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成了朋友。当然,我不是为了接近她以便打击报复,我这个人还是很大度的,一般只会恨两种人,一种是骂我傻逼的,一种是骂我傻逼的。
他还告诉我他的名字,但是太拗口了,记不住。我干脆叫他罗拉,嗯,摩托罗拉。
罗拉还是不放心,给医院打了个电话,反复询问,十八这是不是属于回光返照。
考虑到她刚分手,我就忍了。
从小月断断续续的描述里,我大概明白了整件事。
“贴呀!”小月说,“我觉得光贴人多的地方不够,至少要每家门口一张。你也来,给,这是你的五十张。”
“……啊?”我揉揉眼睛,傻在沙发上。
“这……不太好吧?”她小心翼翼地说。
小月还想说什么,凶神摆摆手。“就这么定了吧。”他说,“对它也好。”
罗拉一路小跑,直奔外头车棚里的摩托车。雨下大了,我刚探头出去就觉得衣服湿了一半。小月完全没有注意,还要往外走。我拉住她,给她示意我手里的箱子。小月把十八小心地放进箱子里,我提着,她用手盖着两边的空隙,和我一起努力靠近车棚。
罗拉三十岁,离过一次婚。离婚的原因是前妻觉得他的爱好不安全,一直试图说服他换个工作,彻底告别他的摩托事业。罗拉觉得这是他的命。两人谈不到一起,前妻婚内出轨,被罗拉偶然撞见,过一个月,协议离婚。
凶神有点儿尴尬。“茶几旧了,不太结实……”说着,他踹了茶几一脚,又听“夸嚓”一声!桌腿被他强行踹回了原位。
“对了,你……觉得……”她变得吞吐起来,“罗拉这个人,怎么样?”
她说了。我照她说的在日记回复底下翻了翻,很快找到了她的评论。
他换了一副温柔的表情,轻轻摸了摸十八的背,十八舒服得眯起眼,居然冲他露出了肚皮。
过了十几分钟,高人缓缓站起来。
第五天晚上,她从天津回北京。我本来以为她会先去看十八,还打算到罗拉家等她。没想到她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来我家坐坐。
摩托车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咆哮着冲出去,尾灯闪了一下,转眼间就消失在小区门口。
“十八是从一楼逃走的。”高人又说。
顺便说一句,她家住一楼。
“十八!”我喊出来。
“十八你出来!”小月一边推我,一边远远地喊。
小月还是https://www.hetushu•com.com沉默着点点头。
——我操,我怎么办?!
小月是我的一个朋友,漂不漂亮说不上,至少不难看,据传说能踩着高跟鞋一口气走两公里。她的工作经常需要出差,天南海北地飞。我和她认识起初也是公事,后来发现她和我一样养猫,就变成了长工互相交流辛酸血泪史。说着说着,说到我曾经在一个网站上发过养猫的日记,小月立刻眼睛一亮,说她看过。
然后她脸冲着窗外,没再说话。
不会要把我埋了吧……我一阵心慌。
“胖的瘦的?”他又问。
“啊?”我站起来。
“觉得自己太忙了。”小月坐下,喝着水说,“没有时间休息,也没有时间陪十八,稍微放松一会儿,就有数不清的工作积压下来。天天跑,我也有点儿累了。”
难道是偷偷练哑铃了?
一进门她就说:“我想换个工作了。”
“别那么紧张。”医生善解人意地说,“最近你们是不是搬家了?到新环境有时候就这样,焦虑,正常的,注意短期内不要再让它换环境就行了。”
“我不恨她。”罗拉说,“她的担心其实很正常。在路上跑,确实危险系数大。”
小月低着头走了出去。罗拉话没说完,赶紧跟上她。
“回头再说。”罗拉说,“坐车稳当一些。”
小月的表情松动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问:“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真的,二十块钱一个!”他从冰箱里拿出罐头给我们证明。
我看看罗拉,用眼神询问他。罗拉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小月抽泣了一会儿,慢慢蜷缩起来,手抱着膝盖,双眼通红,看着地板不说话。
小月还在犹豫,口袋里手机响了。她看一眼,走到一边去接。她小声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就看到她不停点头,眼里全是无奈。
“叫声犀利的还是甜美的?”高人还问。
有一次她出差十几天,我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给十八喂了半个月的饭,喂久了十八都和我产生了感情,具体表现在我进门的时候,它不再是冲我弓着背大喊大叫,而是坐在窗边拿屁股对着我。
可是距离这个东西,一开始小别胜新婚,时间长了,就再也不能发酵感情,只能制造矛盾。
我们出了医院,天已经大亮。罗拉抱着箱子到路边去打车。“你的摩托呢?”我问。
然后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看空空如也的地面,发现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罗拉说十八不太对劲,你去帮我看看吧!”小月似乎一边打电话一边跑,喘着气说,“我现在去火车站买票,一个小时后在他家见!”
“啊……对对,找猫呢,找猫呢。”我说。
说完,她转过身去,轻轻搂住罗拉的腰。
一个壮汉一边认真拌着药,一边柔声地和猫说话,这画面……还是有点儿震撼。
半个月后,小月好不容易回来,我满以为可以好好休息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家里睡得热火朝天,小月就给我打电话。
“据我观察……”他拉长声音说。
“特别可靠。”她又重复一遍。
“那是句真心话。”她说,“我当时在想,我有什么资格骂罗拉?一切的问题都在我身上啊。要是那次我对十八不是那么凶,十八也不会跑走,十八不跑走,也许就不会生病。而且它生病了,我还是不能陪在它身边。我是个不称职的主人。”
我和小月莫名其妙地离开凶神家,又莫名其妙地把十八的猫砂盆、饭碗之类的打包,再莫名其妙地回来,最后莫名其妙地空着手回去。
我索性把门开大。“你出去吧。”我说,“学学人家十八,看看小区哪家有单身的妹子,就住她家里,我过两天去找你。听见没?”
我打开袋子一看,里头摞着差不多三十个猫罐头,预估一下,以海带的食量,差不多可以吃……两个星期。
电话是公司打来的,催她赶紧回天津。小月拍拍沉睡中的十八,急匆匆要走。她来的时候就带了几张现金,不够买去天津的车票,我还得送她。
一个男的站在我对面,目测一米八以上,胡子拉碴,表情凶神恶煞,胳膊比我粗了一圈。我愣了。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叫声犀利……不是高人,你问这些和猫丢了有关系吗?”我忍不住反问。
“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了……”我听到罗拉在辩解。
“……有斑纹的。”我说。
“会不会得病了?”他问。
这样过了半个月。小月出差去天津。十八有罗拉照顾,我终于获得了解放。那几天最重要的事就是花了一大笔钱,把家里纱窗全换了一遍,还举着海带,让它抓了抓,看样子不会轻易抓破。嗯,我很满意。
小月自https://www•hetushu.com•com始至终一言不发,回到家里,她看着原本放十八猫砂盆的位置,还是不说话。
本来我觉得无所谓,后来一想,万一哪天我破产了,穷得没饭吃,想尝一尝海带的猫粮……
好不容易捱到小月赶过来。看到十八的一刹那,小月发出了一声响彻全楼的惊呼。我和凶神捂着耳朵,看她抱着十八又笑又跳,笑完就开始哭。凶神一看到她哭就傻了,结结巴巴地说他绝对没有对十八图谋不轨、一天三顿饭雷打不动、十八不吃普通猫粮他还买罐头喂它、每天早晨十八打他脸叫他起床他都没生气过。
我潜意识想走,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捡起那堆纸,跟着凶神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气得我拼命掐自己大腿——你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十八一脸淡定,好像它就是出来串个门,本来也没打算长住。
想了想,我蹲下去,摸了摸它。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门口正对着阳台,白色的飘窗上,一只大胖猫背对着我,正在晒太阳。看那个体型,再看看那个虎斑花色……
她养的猫叫十八,虎斑猫,胖,坐在地上舔不到自己后脚跟,有一个嗜好是尿尿一定要看着窗外,还有一个嗜好是每天早晨五点叫人起床。小月每次出门动辄一星期,甚至十天半个月不在家,十八就由她男朋友养着。
我没太听明白,但还是挂了电话就往外跑。外头居然下雨了,不好打车,我到罗拉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
楼上安静了。
小月没有回复。
“吵什么呢!”一个中气十足的医生打断他们俩,“医院是给你们开的?两口子至于么?要吵出去吵!”
“你不是说你会好好照顾十八吗?”她喊,“结果呢?我才出差两天,就出了这种事!”
“我朋友的。”我说,“给他看启事下头小月的电话号码。”
靠,豁出去了!
罗拉紧追在小月后面。下到一楼,他第一个冲出楼梯间。“我去开摩托!”他大声说,“哪家医院?”
凶神倒是不介意,每次都笑脸相迎。熟悉了以后我胆子也大了,偶尔坐下来喝罐饮料,言谈中才知道,他是一个摩托俱乐部的会员,平时工作是修进口摩托,这也解释了,他手上为什么会有伤口。
她坐了七个小时飞机回北京,又坐了半个多小时车,到家已经是凌晨,天都亮了。她困得不行,箱子一扔倒头就睡。问题是这个时间刚好是十八睡醒的时候。十八哼哼唧唧地喊她起床,小月被子蒙着头不理它,后来十八干脆发展成了嚎叫。小月一生气,把十八扔出卧室,关上门,戴上耳塞,迅速睡了过去。
……你给我等着!
“我想找一个更在乎我的人。”男友给她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我保证。”他认真地看着小月。
“等等,你们去哪儿?”我大声问。
还没想好怎么跑,凶神把门打开了。
“挺好解释的。”我说,“他想要的不是你,你需要的不是他。就这么简单。”
哎你大爷——我心里蹭一下窜起一股火,一抬头,这股火又被硬生生吓了回去。
“不要叫高人。”高人慢悠悠地说。
正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黑影,我没防备,结结实实撞在一个人身上,启事洒了一地。
十八堂而皇之地住在了凶神家。小月担心它吃不好睡不好,几乎每天都跑去看看它,为了壮胆,也叫上我。结果那阵子打车支出飙升,差点儿把我搞破产。
十八手脚并用,从我怀里跳了出去。
“刚才说的,你们觉得呢?”凶神又问我们。
凶神想了想,又仔细看了看。
小月手托着腮,说:“我觉得,他是真心对十八好。我很感动。没有他,我真不知道这段时间应该怎么办。那天他为了十八忙前忙后,挥挥手让我先走的时候,我一下觉得,他特别可靠。”
一回头,小月手撑着门框,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她跌跌撞撞冲过来。罗拉很紧张,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小月也不说话,点点头,一把把十八抱了起来。
这一觉睡到下午。她起床,发现十八不见了。
到小区。小月下车,往二号楼的方向走。罗拉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
“十八你出来!”我远远地喊。
……妈的,大清早秀恩爱,不要脸!
“……呵呵呵。”我只能配合着他干笑。
他耳朵红了,也不敢看小月。
罗拉凑过去,想了半天,说:“十八的医药费,我出……”
他们的矛盾在小月某次去香港的时候达到了顶点,电话里大吵一架,等小月回来,男友已经搬出了他们租的公寓,只把十八留给了她。
我听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靠,大姐你不能这么偷换宾语啊!
和_图_书还是家里最好吧。我想。
一般这种情况我都是要收费的,怎么也得一万起是吧?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松了口气,大下午的,就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我就是想问。”他又说。
“你是不是找它呢?”他把门开大,指指屋子里头。
“十八好像出事了!”她在电话那头喊。
不过她还是经常要出差。本来打算把十八放我这儿寄养,没想到十八来的第一天,就把海带压在地上打了一顿。没办法,只好还把十八放家里,钥匙多给我配一把,让我有空就去给十八喂喂饭、收拾收拾猫砂。
小月呢?她辞了之前的工作,换到了一家不需要出差的公司,赚得少了些,但踏实。用她的话说,一个大男人在家守着一只猫,太可怜了,她想多陪陪他们。
小月出差的第三天,我正坐在家里琢磨十块钱可以吃什么,忽然接到她的电话。
我差点哭出来。妈的,终于找到你了!
“别担心,”我赶紧安慰她,“那大哥虽然一脸横肉,内心还是很善良的,你看十八在他家过得也不错,又胖了对不对?”
他娘的,这不是废话吗?!小月家就住一楼,难道还能是从二楼跑的?
“女的主动,是不是不太好?”小月也不看我,轻声问。
小月沉默半晌,点点头,擦了擦眼睛。
这两个人,居然还有了共同语言。我不知道说什么,就去摸十八的头。十八霸占了半个沙发,很满意地舔我手。
“去医院。”她掉头就走。
我硬着头皮进去坐下。凶神打开电视,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出来。
“没关系啊。”高人一字一句说。
他在一张处方上写了些字,递给小月。小月木然地接过去。
我拎着一袋子罐头上楼,一边等电梯一边想,罗拉好像有很久没骑过他的摩托车了。
我想了想。
话没说完,凶神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我掉的启事。“你找猫呢?”他问。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小月猛地转过身,死死瞪着我。
小月摇摇头。“我不是担心十八,”她说,“我是在想,为什么十八不愿意回来?”
我和罗拉对视一眼,拎起十八的航空箱跟上去。小月连电梯都不等了,走楼梯下楼,在前头跑得飞快。我愣了一下,心想她之前根本抱不动十八呀……
“嗯?”凶神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指我面前的桌子,“你怎么不喝饮料?喝吧,这个特别好喝。”
凶神一边看一边点头。“我说呢,除了罐头什么都不吃……”他低声说。
本来打算在小区人多的地方贴个十来份,没想到小月忙活了一个上午,抱回来一大摞印好的纸,少说也有一百张。
“你要是喜欢他,就和他说吧。”我说。
“怎么样?”我皱起眉头,“挺好的啊,就是长了一张黑社会的脸。”
“但是……它每天醒了就要闹,”小月又说,“吃得又多……”
“有空来看十八啊!”小月也喊,对着我大幅度挥动胳膊。
三个月后,周日的早晨,罗拉骑着摩托,载着小月来找我,让我下楼。我下去,小月戴着头盔,笑呵呵地递给我一个塑料袋,死沉死沉的。
“好的高人。”我客客气气地说,“麻烦你来一趟吧!”
“注意安全啊!”我迎着暴雨冲他们喊。
“是吗是吗?”我也很激动,“你网站id是什么?我找找。”
“大夫我们不是两——”罗拉小声解释,话没说完,传出一扇门用力关上的响声。
小月慌了,给我打电话。我和她在小区里找了两个小时,直到天黑,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还是找不到十八。
“一只猫我还是养得起的。”凶神说,“我平时起得也早。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它。”
他还在做进口摩托车维修,只是基本不再参加俱乐部的骑行活动,用他的话说,毕竟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怕小月担心。
“主动是不太好。”我说,“但是错过,更不好。”
“我也想过换工作,”他又说,“但是还没想好换什么,她就走了。虽然很多人都说,工作也好,兴趣也好,比不过两个人在一起,不过要真的让我选,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选。”
我一听事情不对,三步并两步往上跑。接着就听到一阵急促敲打桌子的声音。
“你没事儿吧?”凶神闷声说。
我们还能说什么?我们只能说好,没问题。
“所以我想,”她接着说,“是时候换工作了。”
“胖的。”我回答。
罗拉正忙着研究那个自制的喂水器,随便挥了挥手。
周末的时候,他会开摩托车去郊外野游。他还把他的车给我看过,剑拔弩张,后视镜像两个鹿角一样伸出去,车沉到我一个人都推不动。这厮练一身肌肉,也是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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