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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把她带到那个一直以来被当作禁地的房间里，问：“你知道叶袭桑是什么人吗？”

顾时溯比顾老爷子还要诧异许多：“失踪？怎么可能？”

木萄点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夜色太黑了，所以顾时溯只听见她的一声“石头哥”。

白华没有说话，木萄觉得手心都出汗了，压根不明白什么意思，她甚至都没办法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只有一阵一阵的凉气从背后吹来。

顾时溯压根没听顾老爷子说什么，只是随口一问：“木萄还好吧？”

最后，她只听见白华的声音：“好歹你也叫了我二十年的姑姑。”

所以遇到林修和叶袭桑的时候，她觉得是恩赐。

是个姑娘，还是个挺漂亮的姑娘。

出来的是白华，和记忆里一样的明艳动人，这么多年仿佛没有老过。她牵着木萄过来，说：“你也知道，木萄在我们家过得并不怎么好，我护着她也只是暂时的，所以把她从白家偷出来了，你可要好好保护她。”

加上自己这么胡来的事情要是被白家的人知道了可得禁足了，八成又是那句“白家养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白家丢脸的”……

“你说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呢？不论村里人再怎么欺负过她，那也是生她养她她放在心尖上的地方，她单纯又善良，知道你为了她毁了整个村子，还会原谅你吗？”

毕竟昨天才被赶出去，又回来始终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最起码也得自己有底气在她隔壁买套房再回来。

木萄有时候觉得自己叫白木萄就是个错，所以更多的时候她就直接说自己叫木萄了。

顾老爷子倒是不甚在意：“她姑姑白华宠她宠得厉害，我看八成是为了给木萄自由，两人合伙商量着怎么假装失踪乱跑呢。”

车子走到一半的时候顾时溯非要下车，倒是把顾老爷子气得不轻，他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顾家的孙子，到哪儿都得热脸贴冷屁股？”

他明明知道，木萄是那种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元气满满的模样。

她叫了我十几年的姐姐，我最后还不是杀了她。

顾老爷子将信将疑，问：“她最近还好吧？”

所以木萄在白家的这些年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哄人开心，除了白华在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敢做。

初七的上弦月，透着清淡冰凉的光，悠悠飘过来的云挡住了月亮就再和图书也没有离开过。顾时溯看着木萄站在小区门口，说：“你先上去吧，我看林修接到你再走。”

也从来没有人问过。

“可是她害过别的人。”

可就是这两个人，顾时溯设想了一下，不管是哪一个人出问题，他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木萄不敢再问下去，过了很久，才听见白华说：“是，一直都是我。”

可是木萄站在那里没什么反应。

差不多吧，顾时溯要是再去白家，估计百分之百还在白家十里外就被拦住了，可以说是形同瘟疫般的存在了。

后来也没人愿意买，这一次的投资算是赔得头光裤子光，啥都不剩。

林修没有带木萄进去，就在门口，没有走也没有动。

他有多不喜欢白华，白华知道，而且白华也向来是不怎么待见他的，毕竟一个小科学家一个神婆，势不两立。今天两人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话可还真是第一次。

林修看着阳台上的一抹橘黄色光，还有站在光里的人，仿佛能看见她飞扬的发丝。他说：“我没想过是你，白华。”

屋子里没有开灯，偶尔有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有些诡异。木萄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心里发怵，说：“是是是……我朋友。”

他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地排斥木萄和她一起，也下意识地排斥整个白家，他觉得白家唯一有所作为的一点就是让木萄长到现在没出什么大事。

白家找人，弄得尽人皆知。可是连他这里也没找过，那么证明他们并不是真的诚心在找人了，只是一个噱头，就是那种“白家痛失爱女，从此专注慈善，拯救无数个她”之类的噱头。

“你问我？”顾老爷子一脸诧异，“木萄那孩子失踪了。白家找得沸沸扬扬，没找到你这里？”

他笑了笑，有点牵强，说：“没事，不回去了，以后就叫你木萄，五行缺木的那个木萄。”

他说：“木萄，我现在送你去叶袭桑那里，她可以把你藏起来，等我回家处理好一些事情，再来找你好不好？”

“叶袭桑也冷。”林修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在地下的那几百年，她应该又冷又饿，她胆子那么小，应该很怕，又爱哭，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是几本破得不成样子的书。这么蹩脚的理由，谁都听得懂吧？叶袭桑笑了笑，说：“顾时溯，虽然很失败，但是还是要谢和*图*书谢你。”

顾时溯看着白华，拉过木萄的手，说：“木萄，我带你走。”

白华站在那里，背影纹丝不动。

她说：“林修，你眼角向下的样子也很好看。”

木萄看向白华，只能说出两个字：“姑……姑……”

可是只有顾时溯自己知道他那句“木萄，我带你走”是花了多少勇气。

白华回过头去，说：“木萄，她不该这样笑的。”

木萄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顾时溯表情忽然认真起来，问：“木萄那天在医院被她姑姑带走了。身上伤不轻，这才不到一周，她伤好得没那么快，没理由离家出走。”

他没办法，后来每一户来买房的人请来的风水师都说这块地很邪，连着门口那棵树大家都觉得是什么邪物。

除了他，还有叶袭桑。

顾时溯大概是习惯了话多很吵的木萄了，这会儿真觉得不对劲。

怎么会？什么叫是妖？木萄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她看见白华走到了最中间的那一张照片面前。那是最近的一张照片，在医院，叶袭桑笑起来的样子，照片里面还有木萄，眼神灼灼，面色红润。

顾老爷子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来这个地方了。

木萄想，除了不被喜欢，她比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过得好，已经很知足了。

“木萄，你没事吧？”

白华笑：“可是我和她之间的仇怨会让你对她怎么样啊。哦，不对，不是你，是我。”

不知道顾时溯是怎么知道这么一个地方的，木萄姑姑的私人别墅。

所以在跟叶袭桑住的时候，木萄想，哪怕叶袭桑真的不是人，那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因为还挺习惯的。

他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下车之后远远地看见木萄正蹲在别墅前面的花圃，不知道在干什么。

后来顾时溯难得没有挣扎，出奇安静地跟着顾老爷子走了。走的时候看着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书和实验器材，估计也只有叶袭桑能忍受他了，他说：“东西我过两天找搬家公司来搬吧……算了，你要是不急，我什么时候自己来拿吧，挺贵重的，我不放心别人搬。”

说起来当时他肯跟人买下这一块地，也是看中了门口这一棵树，估计得值不少钱。可是后来就是因为这一棵树，这里房子卖不掉。

“呵呵……”木萄从来没有这样笑过，“我也没有想过，你会为了她沦为魔和图书王，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还害死了你师父。”

谁说不怪他？

四目相对，木萄看见白华眼睛里的红光在慢慢扩大，带着些诡异的黑，似乎要把她吸进去一样。木萄忽然觉得自己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仿佛一块琥珀融进了眼里，然后渐渐凝固。

指不定哪一天我就不见了。

顾时溯看了她一眼，既然现在白家已经笃定木萄失踪了，他也没必要让她再出现。失踪就失踪，他继续把她藏起来就好了。

木萄说：“林修，我冷。”

木萄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的心跳是停止的，因为她看到了无数个叶袭桑，大概从拍照这门技术开始普及的年代就有了。

怎么说呢，小时候她跟白华在一起就经常看见白华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跟空气对话又或者设坛施法，总之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别多。

那是她残存的意识，在向他求救。

在叶袭桑那边也是这样。

木萄终于把视线移过来了，她看了他很久，说：“顾时溯，要是叶袭桑不是人，是妖，你会怎样？”

顾时溯听得一头雾水，看了眼木萄。

说是灯，只不过是那些红色光放大了一点。她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这个地方挺像一间底片暗房。

“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

不过好在白华没有带她回白家，她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在白华的别墅里。

“死了。”叶袭桑说得漫不经心，却让顾时溯心里一颤，这么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叶袭桑讲她自己的事情。

木萄抬头看着她，听她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从孤儿院抱回来吗？”

后来木萄算是学会了一套怎么讨好人的套路了，倒也哄得白家人没有那么排斥她。还算是幸福地成长至今，至少比她以前在孤儿院要幸福得多吧。

白华来医院带走她的时候，木萄挺不愿意的，却也不敢反抗。这个姑姑虽然从来不骂她不凶她，她要什么给什么，偶尔还会跟她讲讲故事说说话，可是面对姑姑时，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怵。

这是他小时候去白家找木萄的时候偷听到的，那一天他以为木萄不会出来玩了，可是木萄还是出来了，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石头哥哥，你要看好我哦。”

在车上的时候，顾老爷子忽然想起什么来，说：“她妈妈当年是用的她的名字吧，我记得也是ｍ.hｅｔusｈu.coｍ.ｃoｍ叶袭桑这个名字。真是看不出来，当年那个了不起的小姑娘，是有孩子的。”

谢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如果我没死，还是要报恩的。

林修垂着头，恍然记起来很久很久以前。

木萄摇头，说：“顾时溯，我不想再回去了。”

可是没想到事情真的是这样……

她只是白家抱养的孩子，所以白家对木萄是什么态度呢？就是我养了你，你要是给我白家蒙羞不乖乖听话，我也可以让你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不会对我怎么样？”木萄咬着唇，语气有些傻气而执着。

所以后来顾时溯想，要是自己稍稍停下来，或者是好好想一想木萄的反应，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木萄。”白华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幽室里显得诡异而可怖。

他喊了声木萄，然后又看见了她红红的眼眶。仔细想一下，这么多年，他再怎么觉得木萄是个任性胡闹的小姑娘，也从来没有见她哭过，心里不免揪了一下。

木萄还是有些呆，顾时溯一颗心悬在半空，仿佛木萄不笑嘻嘻地喊他一声石头哥哥，这颗心就放不下来了。

“因为那个时候就能看出来，你的命理和别人不一样，你有神眷，所以叶袭桑是没办法对你怎么样的。”

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

“她不是你朋友，她是妖。”白华眯着眼睛喃喃着。

我没想到杀了她的，是她的姐姐——白华。

所以顾老爷子在见到叶袭桑的那一刻，莫名觉得发怵，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叶袭桑说：“她是我妈妈。”

白华在她看来一直都是一个很神秘的人，一面掌管着白家的家族企业，另一面又是一个信奉神鬼的神婆。

“呵！”总算是会开玩笑了，顾时溯难得没有驳斥她，顺着她的假设说下去，“叶袭桑要是妖，也只是一个只会打嘴炮的妖，就是干不成什么好事也干不成什么坏事，整天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妖。”

还好合伙人全部自己给承下来了，这么一想，已经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他笑了声，回应：“乖，我会早点来的。”

木萄一直没有把有关自己的身世这件事告诉叶袭桑他们，她的确不是白家的人，她是她姑姑白华当年从孤儿院抱回来的。

顾时溯又喊了声：“木萄，过和_图_书来。”

那个被关在心底、叫嚣着哭泣着的木萄拼命地挥手，撕心裂肺地呐喊：“顾时溯，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桑桑姐……”

“顾时溯。”

顾老爷子没再多说下去，叹了声：“可惜了。”

“姑姑，她……她没有害过我。”木萄有些怕了，不是怕叶袭桑是一只妖，而是怕她姑姑现在的眼神，怨恨而充满杀气。

旗袍的、长发的、短发的……木萄能确认，不是长相类似的人，那种寡淡的眼神，就是叶袭桑。

那个时候顾时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他忽然有点明白了。

“可是……”木萄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叶袭桑曾经救过她，她不是坏人，就这么一个信念而已。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木萄虽然喜欢胡闹，但绝对不是会这样乱来的人。

林修看着她血红色的眼睛，四周明明一片黑暗却还是能看见。

更何况，那一天没有对叶袭桑说完的话是——木萄姓白，可是她并不是白家的人。

怪不得，她还真以为自己吓跑了坏人，原来只是因为她是自己姑姑，没有对自己下手罢了。

她不是木萄，是白华。是白华把自己的意识，放进了木萄的身体里。

木萄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那个时候她只有三四岁，白家人对她不怎么好，毕竟是个外人，又是个女孩子。

“林修，她的怨恨，我们俩都是原罪。”她笑，“况且，她只记得谁将她从深埋自己的黑暗里解救出来，却不记得谁为她在光明的世间沦为了魔。”

尽管那个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还是把木萄送到了叶袭桑那里，就好像亲手把一颗炸弹，送给了叶袭桑。

一路上木萄都没怎么说话，低着头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哪怕后来亮起车灯，看见林修和木萄站在一起，也没有看见木萄一只眼睛流下来的泪。

车子停在那棵大树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白华：“这么说，那次在岛上……要杀她的人……”

照白家对他的偏见，肯定不会找他的啊，而且木萄根本不是那种会闹失踪的人，她没有地方可以去的。

况且她姑姑白华也是真的对她挺好的，哪怕没有什么感情，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