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睡在墙壁里的客人
“啊？”
叶袭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来了好几天了，才看出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正眼看过去，“你在我家墙壁里面待了那么多天，没有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叶袭桑虽然不是什么容易妥协的人，不过也不喜欢纠缠，想了想：“是不怎么好。”又说，“可是你在我家住了那么久，就得听我的。”
后来，他媳妇流产了。
林修没回他，说：“我今晚得睡床。”
他站起来，进了屋子。是该早点睡，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好不容易得空，明天得去看看爷爷了。
顾时溯每天就待在书房搞科学，别说这么一打通两间房，倒还腾出不少多余的空间，例如叶袭桑那边的杂物室，就被腾出来当实验室了。
林修笑：“那块怀表你留着吧，就当我送给你的。”
顾时溯忽然觉得挺累的，一累就想搞科研。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就只有一头扎进某一件事情里面才能忘记生理以及心理上的痛处。
虽然没墙了，但私人空间还是有的。
……
于是一间本来就没多大的屋子里，硬生生划成了两派：一派科学、一派伪科学。两边各摆一张桌子，一边站着他，一边站着跟主仆二人一样的叶袭桑和林修。
顾时溯还蛮开心的，而叶袭桑依旧无所事事每天坐在老藤椅上晃啊晃，跟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
而且这个时候他仔细想了想，他们两家的性质，难道不是一样的吗？都是人们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然后寻求帮助，而对面完全是骗钱的那一派，他这里才是治根治本的存在。
叶袭桑终于将视线移回到顾时溯身上，盯了他好半天，问：“我哪里给你我身手这么好的错觉了？”
顾时溯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叶袭桑说：“林修，也许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当然也不用知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记住一件事就成。”她顿了一下，很认真的语气，“我是来报恩的。”
04
叶袭桑也没多问，又说：“他有些神经病。”
！！
顾时溯记得他爷爷当年是跟人合伙买下这块地的，这么一说那个合伙人就是叶袭桑的爷爷那辈了？
她问：“你是谁？”
“不赚什么大钱，就想传播科学，拯救像……”他说着，目光在房间里剩下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像你们这样，思想有点……怎么说呢，就是有点传统封建的，我得向你们证明所有事情都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
“我不知道。”
叶袭桑看了眼外面，也没下雨，路况也还好，他是怎么过来的？
“……”顾时溯说，“我有个事想得跟你商量一下。”
林修点头：“哦，以身相许。”
其实叶袭桑作为一个活了很多年的妖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种有妖法妖力什么的。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抬头望着那栋楼。
本来两家摆桌子之前就约定好，互不干扰互不针对。可是这会儿顾时溯偷偷听到对面的胡言乱语，可真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一次是顾时溯，她的恩人；一次就是这个一直待在这里不说话也不作为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妖，毕竟也算是同类了，所以这么一想还挺期待看见他的。
自从上次教会她之后，她就好像格外致力于点外卖这种事情。
“我不知道。”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叶袭桑问：“不给治你来干什么？”
顾时溯深吸一口气，觉得好笑又有点胡闹。
而林修顺手就把叶袭桑那边算命摊子的名字也给取了，叫“故事屋”。乍一听挺普通的，既没创意又幼稚的那种，偏偏林修还有理有据，说来的人既然会碰到灵异事件，肯定都是有故事的，这么一看你说出你的故事就成必然的开场白了，这个名字也挺贴切的。
“……”这个女人就不能吃一点符合她气质的东西，天天喝草莓牛奶？
叶袭桑挺烦的，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干什么？”
这么一来就根本睡不着了。他坐起来，听着时针嘀嘀嗒嗒的声音。不对，房间里根本就没有钟表之类的东西，那么这个声音是哪里来的？
林修似乎是注意到了，看着他点了点头，说：“这位女士才是神婆，我只是一个打杂的，你有什么事跟她讲就可以了。”
……
林修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叶袭桑再说下去，好像刚刚她说的话都被狗吃了一样，他压根没怎么听，半天，他就问了一句话：“你说你要报恩，打算怎么报？”
于是，她仔细地想了想，说道：“杂物间没空出来的话，就住你房间了。”
叶袭桑难得打感情牌了，可是人家那冷漠的态度也不输她，她只得作罢，回去可得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折磨一个死活不肯露面的小妖精。
晚上顾时溯困得不行，很早就睡了。
顾时溯hｔtps://ｗwｗ•ｈｅtusｈu•cｏｍ.coｍ小声问：“为啥会有室友？这是我家哎！”
叶袭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顾时溯仿佛发自灵魂的一问，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是研究院那边也是死活都不松口。
哪有这么红的西瓜汁，再仔细一看，所有的瓜上都有一个圆形的洞，同一个位置，整齐划一，像是流水线上机器挖出来的一样。
“那你先起来……”
而顾时溯，说实话他挺饿的，可是这会儿怎么看自己都像个局外人，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他完全不知道。
而眼前的这个同类几乎如同新生的婴孩，连身上的气息都微弱到不可察觉，所以他可能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异类应该怎样活下去。
顾时溯最后把工作室的名字定为“顾氏科学行动小组”，一个毫无特点和特色的名字，让叶袭桑和林修一致沉默不言。
可笑。还没听过谁批评过她的，连她的救命恩人顾时溯也只会在别人面前横，在她面前还不是一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男生。
叶袭桑却没怎么听，从始至终盯着他，答非所问：“是挺好笑的。”
“我可是个科学家，大概就是为了证明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的。”
这么一来男人就更加局促了，半天才开口：“我就想请你看看……我们家……就我儿子，他可能是中邪了。”
她除了活得久一点，少了很多感官，例如饱饿冷暖之类的，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哦，最多可以感知一下妖气的存在，还有卖血救人。
叶袭桑笑：“是我。”
他硬着头皮：“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了。”
“没有如果。”顾时溯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就要摔筷子了。
就像林修那么多天不现形，她也没办法，只能一天一天地去吵他罢了。
“可以听你的。”他看着叶袭桑，“不过我有名字了。林修。”
而林修盘腿坐在沙发上，跟听不见这边的对话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声。顾时溯偷偷摸摸看他很久了，这才对上他慢慢转过来的视线。
“啊？”
叶袭桑盯着站在一旁跟个护卫一样的林修，心想，这个妖气比她还弱的小妖精，估计也没什么能力。
林修开门看到的就是一个半耷着头的小男生，跟一只淋雨后的流浪狗一样，可是顾时溯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又亮了起来。
林修倒觉得心情不错，问：“他是科学家？”
“你的？”叶袭桑挑眉，“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一块都是我的，这间顶多是我免费租给你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说，“除非你承认这是我给你的嫁妆。”
他们想着大概是瓜地出了什么事，趁着天快亮的时候去瓜地一看，好好的一片地，瓜的汁水淌得到处都是，猩红猩红的一片。
顾时溯前一秒吓得想尖叫，下一秒却被一把拉下来按在了地上，林修冰凉的手臂搭在他身上，似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他说：“我困，睡沙发不舒服。”
“要是有什么魑魅魍魉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有什么人盯上了你，我也会护你安顺。”她看着林修，“但是你如果妨碍我报恩，我随时可以让你再被封上几千几百年的。”
叶袭桑笑：“林修，我就是想告诉你，可能你也是因为什么事情牵制住了自己。你和我一样，本身都不是妖，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等顾时溯说完，叶袭桑就从里面露出半个头，说：“叫他石头就成。”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顾时溯看了他俩一眼，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存不存在的问题。”
“在墙里边关太久了，多亏了他才出来，这个恩还是要报的。”
回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顾时溯不在，怎么都觉得跟自己养了只宠物一样。路过楼下垃圾堆的时候，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不错，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可真不错，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举手投足间居然比她还要适应现在这个时代。
说是他们家本来在乡下种瓜的。几个月前收瓜的季节，他儿子晚上就在瓜地看瓜来着，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大半夜哭着跑回家，嘴上大叫着“完了完了”。
他本来就不相信什么神鬼，这会儿在脑海里极力地搜索着气压与温度，以及空气的流动之类的东西。
那边依旧不理，叶袭桑活了这么久，清冷孤傲，还没主动跟谁说过话，最近这短短的几个月倒是破了好几次例了。
还真让人无法反驳，叶袭桑恨不得拍手叫好，要这样追根溯源，这得归功于那个砸墙师傅了。
叶袭桑觉得，林修要真是个妖，可能就是个狐狸精，往那儿一站，又好看又勾人。
顾时溯不承认。
不过，叶袭桑这边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亮点，故事——顾氏，她这么一推，觉得林修还真是深藏www.hetushu.com.com不露，那天被自己教训过之后就老实了不少，也挺会来事的。
于是，那一刻叶袭桑就只有一个念头，她得保护他，她要带他回家。至少不要让他像她一样，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叶袭桑倒不急，第二天又来了，她问：“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垃圾妖？”
不过叶袭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却把顾时溯给问蒙了，他觉得叶袭桑这个人吧，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总是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可是有时候真的还挺可爱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叶袭桑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看着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的人的，没想到他还真沉得住气，脸上没有一点动静。
好？好什么好！这两人究竟几岁？他叹了口气，大概叶袭桑五岁，林修三岁，一个神五岁，一个神三岁。
林修听她讲完之后，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与此同时，林修正站在阳台边上晃着手里的怀表，嘀嗒、嘀嗒、嘀嗒——细微的声音不断响起。
“林修。”叶袭桑忽然语气严肃起来，“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要是你妨碍了我报恩的话，我就再把你封进墙里边，你没忘记吧？”
顾时溯摸黑开灯的时候，踢到了什么东西？他蹲下来摸了一下，是个人？
叶袭桑很意外，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把他捡回来，又说了几句话感动到他了，这会儿就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了？
顾时溯想到什么，问：“这块房子真是你们家的？”
叶袭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她家的阳台，还有摇摇晃晃的老摇椅。
01
“要是他不来你也不会砸墙。”林修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么一看，顾时溯觉得自己可真是孤立无援。偏偏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求助，还是去对面的。
两人加在一起可就会作妖了。
叶袭桑去了寺庙，那儿算是她的老窝了。
空荡荡的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中，叶袭桑始终盯着林修，而林修淡定儒雅地吃饭，还不忘给顾时溯夹菜。
那一天后他就一直这样，白天睡觉晚上埋瓜。他们偷听了好久才听清楚他每天嘴里念叨的是什么，他说：“挖了黑心，再长出来的就是好瓜了。”
“没有想过。”
他问：“现在不就两个房间？他睡哪儿？”
依旧没有回应，幸好这块本来就没住什么人，要是谁看见一个姑娘大半夜站在这里跟一盏路灯说话，可得打电话报精神病院了。
“我没睡。”没有睡哪来的醒，顾时溯觉得自己忽然挺大脾气的。
小石头……叶袭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忽然开始喊他小石头了。一开始顾时溯还会反抗一会儿，可是后来渐渐发现，当对方是叶袭桑的时候，不管大事小事，一般情况下都是反对无效的，所以也就认了。
“是。”
叶袭桑慢慢抬眼，先看到的是林修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来得及开口林修倒先说话了，他说：“这个想法挺不错的，我觉得挺好。你的房东小姐这么迁就你，应该也没什么意见吧？”
纸盒吸空，叶袭桑看那男人回过头来。
顾老爷子气势十足：“别想着搭我的顺风车站在我的肩上摘苹果，你们这一代就是啃老，要房子自己买去，要钱自己赚去。我看那小姑娘就不错，还愿意腾间屋子给你住，要是遇到我，你可得住地下通道了。”
叶袭桑余光注意到了顾时溯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谁叫我喜欢你呢？”
顾时溯一定不知道自己堂堂二十多岁的男人居然被定义为了小男生，要是他听见了一定得闷头围着屋子绕好几圈说不可理喻了。
两人就没说过几句话，对方开口就问：“你相信妖魔鬼怪吗？”
后半句叶袭桑没有说，总觉得有点太暧昧。可是林修就是这样，一双幽深的眼睛仿佛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似的，面对他的时候，他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她总是会有很多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想法。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下垂眼，眼袋很深，眼睛混浊。脸上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手上布满老茧，衣着也不怎么考究，很随意的棉大衣，鞋边沾着的泥泞早已干涸，连着背上都有被溅起来的泥，跟蹚泥坑过来的一样。
他完全转过身来，面对着叶袭桑，说：“你很吵。”
叶袭桑撑着脸，眯着眼睛看着林修。小妖精道行不深还跟她玩起把戏来了，她倒想看看他想玩什么，于是说：“我没意见，这里的空间你随便用，开心就成。”
“喂，这不是过家家闹着玩啊。”顾时溯求助地看着林修，谁知道林修居然也不反对，反而一点头：“好。”
“那你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了？”
林修没有否认。叶袭桑抬起头，似乎是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就跟我回家hetushu.com.com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
最主要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追他的房东居然就这么让他饿着，好歹这个时候就得积极献殷勤端茶送水抓住男人的心啊。她现在这样和别的男人站在阳台上有说有笑算个什么事儿？
顾时溯不知所措，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想了半天伸出手：“我我我……我叫顾时溯，石头的石，不！是时间的……”
“我想想。”林修说，“比如他并不想娶你这个愿望，我至少可以帮忙满足一下。”
不对！他在害怕什么？叶袭桑悠悠的声音不断地在记忆里边盘旋，她问：“你相信妖魔鬼怪吗？”
03
叶袭桑好笑：“你是不是搞错了，砸墙的是我。”
于是他还真把自己给关进自己临时搭建的实验室里，一关还就是好几天。
林修说：“就觉得科学家跟妖住在一起，挺厉害的。”
“哈？”顾时溯看了一眼林修，对方没什么表情，只得抿着嘴挤出一个笑，然后又跟在叶袭桑的后面。第一次见到叶袭桑的时候他都没结巴，这会儿见到个男人还结巴了。
林修靠在门上，说：“你没有走错，我叫林修。”
“这样子……”林修叹了口气，起身往屋子里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叶袭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并不是想死，你就是太寂寞了。”
“我不要！”顾时溯说，“我睡沙发。”
叶袭桑觉得这孩子还挺好玩的，她可以不吃不喝，没想到一个人居然也能不吃不喝。
“不用商量了，除了不能促进我们感情升温的事，其他都行。”叶袭桑不知道在看什么书，头都没抬，也没往这边看，说话漫不经心。
顾时溯出来的时候桌子上放着几个外卖盒，应该是叶袭桑帮他点的。似乎在认识他之前，她压根不知道外卖这种东西的。
都这么不客气的啊……
世界上不乏同类，对于叶袭桑来说，她和她的同类都是不适宜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她活了这么久，遇到了不少麻烦，大抵知道一些事情。
林修倒是不在意这个问题，他说：“你看起来很操心他。”
叶袭桑脸上一副“喂狗”的表情，顾时溯也没多说什么，在林修对面坐下来。
林修笑了笑，嘴角扬起一点点弧度，温柔迷人，他说：“行，你睡沙发。”
林修笑：“我就是想试一试，一个不信鬼神的人，知道了他跟谁住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
还有什么？男人揉了一把脸，神情有些呆滞，说：“我媳妇怀孕了，在他出事以前就怀孕了。肚子大起来了，就跟个瓜一样。”
的确是亮，顾时溯好歹是从小到大都扎头在科学里面，这么一会儿除了好看倒不会形容一个人了。叶袭桑是好看的，这个人……好像是更好看了。
林修没说话，叶袭桑又说：“你今天闹的事情，我觉得挺好玩的，就陪你玩了，但还是有底线的。”
她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林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跟个鬼一样。
叶袭桑也懒得动，说：“冰箱里有牛奶。”
哪里呢？顾时溯也说不上来，不过想想也是，叶袭桑这人就是看起来冷了点，不然一个草莓牛奶不离手的人，能厉害到哪里去？
顾时溯好不容易找到灯打开了，林修还真穿着睡衣大剌剌地睡在地上。他喊了两声都没动静，刚刚明明还说话来着？
叶袭桑又接着说：“所以我奶奶教我，走了的人不要再想，活着的人别留遗憾，你知道吧？”
难不成是贴膜？顾时溯没问出来，林修就说了两个字：“算命。”
不过他这人向来睡眠浅，这会儿一片漆黑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皮底下飘啊飘，还带着阴飕飕的风……
她走出来，跟顾时溯介绍：“这是你的新室友。”
叶袭桑听着，没多大反应，倒是林修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她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那你想报恩，也想以身相许了？”
02
想想还挺有趣的，顾时溯笑着说：“叶袭桑，说不定我们还真定过娃娃亲。”
叶袭桑眯着眼睛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种感觉是……害怕？
她抬起头看着那盏路灯，很久很久，直到天黑了，路灯亮起来，她才说：“待够了没？”
顾时溯一本正经地继续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只是在传统的思想里，人们对于善恶愿景的具体化和形象化，将自己的想法具体成为某种虚拟的存在，只是一种假象而已。”
顾时溯叹气，默默回房，洗澡。
他趁着人不在，学着叶袭桑坐在那张藤椅上，摇摇晃晃的，看着楼下那堆垃圾。
“啊？”顾时溯一头雾水，觉得有火花在这两人之间擦起来了，他m.heｔｕshu.ｃｏm•ｃoｍ颤颤巍巍地问，“路边摆摊？干什么事？”
是个人！
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成果，偏偏抽身而出时还觉得饿得不行。
林修依旧似笑非笑地说：“正好你的房东叶小姐最近手头挺紧的，也准备去路边摆摊谋谋生计，这么一来你俩还挺顾家的，很配。”
顾时溯叹气，心想改天仔仔细细地把这种事给写篇论文出来，贴满家里的墙壁，让这两个人好好学一学，不要整天神神叨叨的。
叶袭桑冷哼一声，觉得自己捡了一个白眼狼。
“叶袭桑？”男人侧头，声音很好听。
叶袭桑把怀表给没收了：“顾时溯是我的人，你想吓他得经过我的同意。”
原因男人没有说下去，他还记得他儿子拿着铁锹在家门口挖坑时的神情，难掩兴奋，反反复复说着那句话：再长出来就是好瓜了。
正准备走的时候，叶袭桑忽然开口，说：“小石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妖魔鬼怪吗？”
顾时溯头一次发现，居然有人在感情上比他还愚笨。
这人！
“不怎么好。”他语气平平，果断拒绝。
叶袭桑走过来，一把将怀表抢过去，极淡地瞥了一眼，问：“你几岁？”
灯光下有细小的灰尘在飘浮，没有回声，也没有人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她又说：“你从哪里来的？”
她继续哄：“你出来吧，我想见见你。”
“好笑吗？”
“你把神经两个字反过来说可能更贴切一点。”顾时溯笑，忽然又想到什么，“这样的话，他要是跑到你房间……那岂不是……”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不可能互不干扰互相尊重了。我的天！顾时溯很惊讶自己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什么？”顾时溯没听清。
“这么肯定？”
他张了张嘴，问：“你这真给治……治、治那种东西？”
再长出来就是好瓜了，所以他要把他媳妇给活埋了……
他想了一下，答：“没想好。”名字这个东西，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大概是被封印太久了，以前那个名字想不起来也罢，再想个新名字就成。
顾时溯叹气，还是说了：“我打算开个工作室。”
他们拦都拦不住，后来只得跟过去。却看见大半夜的，他们家儿子就坐在瓜地里，抱着西瓜，手顺着那个西瓜洞里伸进去，没多大一会儿掏出一把西瓜子出来，汁瓤弄得到处都是，可是他却跟察觉不到一样，嘴上念叨着什么。掏完了之后，他又拿着铁锹挖坑，然后将西瓜给埋进坑里。
“林修。”叶袭桑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心想肯定是哪个同行想害他们家来着，也算是自己倒霉了。可是第二天晚上，睡了整整一天的他们家儿子，半夜又爬起来，跟魔怔了一样拿着铁锹就往瓜地里跑。
“顾时溯是底线？”
“说。”
林修笑了笑，就说了一个字：“好。”
林修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一番，说：“不记得了……”
叶袭桑可不会再说第二遍，她懒懒地开口：“没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
这么一问倒还真把顾时溯给问住了，叶袭桑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态度挺差的，可能不招他喜欢，就说：“坐地收租的。”
叶袭桑对这个不是很上心，说：“是吧。”却没想到一向比她表情还少的林修居然笑了一下，她盯着他，半天后问，“笑什么？”
“谁？”叶袭桑问。
林修倒是不缓不急，慢慢说：“就你那个小男生。”
直到第三天，叶袭桑买完牛奶回来，咬着吸管路过那里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他。
“嗯。”林修应了一声。
叶袭桑觉得这小妖精还挺不坦诚的，要真看到她也不会介意，毕竟也没什么可看。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真不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修倒是认真听了，又问：“如果真的存在呢？”
这么好说话？！顾时溯有些意外。
顾时溯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有些不好意思，况且这不是还有别人在吗？他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沙发上的林修那边瞥了好几眼，说：“既然这一块都是你的，你就不能再找一间屋子，非得弄到一起……”
“科学家就是无神论？”
“你给我下来。”
“梦游。”叶袭桑不明白顾时溯为什么这么惊讶，“梦游不是神经病吗？”
这会儿顾时溯情绪低落地回来还看见屋子里多了这么一个男人。怎么说呢，就觉得那场车祸之后，人生就处处是猝不及防了。
“他知道你不是人吗？”
后来叶袭桑莫名消失了好几天，顾时溯以前没发现，这会儿才觉得房子太大太空，一个人住着怪难受的。
“那你也别睡地上啊。”顾时溯推不开林修的手，这会儿觉得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他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是林修先发现的顾时溯，www.hetushu.com.com他靠着阳台用下巴指了指这边，叶袭桑才回过头，问：“醒了？”
叶袭桑忽然将书一合，站起来：“行吧，那我也认真点。”
所以本着不想摊上什么大事的原则，她看着面前的鬼鬼祟祟前来咨询的男人，懒懒地说了两个字：“说吧。”
叶袭桑不问了，漫长地吐息之后，说：“其实我的职业是神婆。”
“你这么厉害，他要是不小心摸进你房间了，你还不得趁黑反手给他打残了？”
“你当你的科学家，我就当神婆了。”叶袭桑说完看着始作俑者林修，冲他道，“你就当我助手吧。神婆小弟，就挺好的。”
“热闹。”叶袭桑打断他，“况且你现在没钱付房租吧，我给你找个人来分摊房租，我看就挺好。”
林修不想回答重复的问题，叶袭桑懒洋洋地靠回来，跟讲故事一样的语气说：“我小的时候听我奶奶讲，本来应该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会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办法超度，就会被留在这里。比如说太过执着的牵挂或者未完成的心愿，凡人的一些惦念会缠住他的灵魂。”
他神情有些局促，偷偷看了好几眼林修，却被叶袭桑逮住了，她问：“你老看他干什么？有事就说，没事就走，我今天也不闲。”
“我的。”叶袭桑说，我没有家，这里都是我的。
这么一想，他才记起来自己是有事要说的。他看着一旁淡定看书喝牛奶的人，开口：“叶袭桑。”
他在顾老爷子那里就待了一天，仔仔细细问了半天，他们家房子是不是被卖了。
叶袭桑却觉得有趣，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沉睡在我家墙壁里面的吧？”她笑，“这样的话你得算个壁精了。叫涂壁怎么样？”
所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要是真遇上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俩可真没法儿应付的。
“随你。”
叶袭桑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么多年以来受尽的折磨已经不复存在一般，她说：“我找到了我要做的事情，你也应该有你要做的事情。如果你要做的事情在我报完恩之前未做完，我可以帮你。”如果在我报完恩之后，你的事情还没做完，我就等你，黄泉路上好歹有个伴。
所以这会儿顾时溯就迫不及待地跟她解释，义正词严地拿出爸爸教女儿的神态，说：“那一些由自己主观意识产生的灵质是非常不具有科学性的，这完全不符合客观真理。”
顾时溯想了想，觉得没毛病，说：“是的。”
林修一只胳膊肘撑着身子斜靠在阳台上，垂着眼说：“没，没什么意识。”
顾时溯在后面偷听了半天也算是听出个所以然来——
他回过头，透过遮光帘看着里面空无一人的屋子，漆黑得不见一丝光亮，心里莫名涌起一丝寒意。
林修似乎终于是开了窍，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那我明白了。”
他问：“给我的？”
不过想想也是，他也不是个活人。
他说，他儿子每次盯着他媳妇肚子看的神情，和盯着那些瓜的表情是一样的，嘴巴嚅动着，说的依旧是那句话——掏出黑心，再长出来的就是好瓜了。
“以身相许。”叶袭桑回。
不过，顾时溯就沉不住气了，脸红到不行，觉得叶袭桑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真是太不像女孩子了，他支支吾吾半天道：“不是，我是挺担心林修的。”
叶袭桑说：“正常人走路都带声音的，你这样会吓到他。”
叶袭桑没搭理顾时溯，顾时溯尴尬到不知所措，特别哀怨地顺着叶袭桑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知道她老盯着垃圾堆发什么呆。
顾时溯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后来还是忍不住去了研究院。一方面想搞科学的手是真闲不下来，家里又设备有限；另一方面，爷爷的话也没错，这么多年说起来不靠家里，可是学费、生活费以及搞科研的钱可都是爷爷赞助的，结果自己一事无成不说，现在连工作都给搞没了。
叶袭桑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没等他把话说完，她抢先道：“关心我？这样的话我们结个婚，住到一间房，完了晚上把他关进另一间房，他就不会乱跑了。”
顾时溯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他打开门，叶袭桑站在门口，似乎早就料到林修在这里似的，问：“吓到了？”
“所以你可别妨碍我。”叶袭桑说，“从今天起你可以放心地跟着我，直到我死去，你都可以跟着我。”
再说，叶袭桑这身……她整天穿得跟要参加宴会一样，坐在路边算命怎么都有点不可能吧，就纯当开玩笑了。所以他很捧场地笑了笑，然后说：“我是认真的。”
他说：“我也是来报恩的。”
所以，叶袭桑每天究竟在看什么？
林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端着杯子走过来，倒了杯水又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顾时溯总有一种他在飘来飘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