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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终场:愿有人替我去爱你

作者: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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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人间红尘

第六幕 人间红尘

“先生,按理说我们不该把客户的信息透露出去,但你帮了我大忙,我也该回报你。”老板娘边说边从iPad里调出一张客户信息表,打印出来递给了我,“其实第一眼我就知道您女朋友就是我的这位顾客,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这些年我看了太多红尘里的人和事,我相信您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也肯定对她特别好。上次听她说再过一个多月就会举行婚礼,这是她的电话和地址,抓紧时间去找她吧,再晚,就来不及 了。”
“怎么会?是您未婚妻太漂亮啦,我都被惊艳到了,”老板娘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赔笑,“啧啧啧,真是个美人,哪哪儿都完美!”
而面对我最后的决定,老鹿丝毫没吃惊,反而告诉我这里的事他都会帮我处理好,我无须操心。
老鹿说完停了下来看着我,见我没反驳,继续娓娓说了下去:“这一年来我看到了你的改变,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成熟,甚至超出了我对你的期待,这当然有我的功劳,但主要还是你自己的努力,这点咱俩谁也别否定谁。可你现在突然说要放弃学业,要回去,这我当然不能接受,我来的时候都想好了,就算囚禁也得把你留下来。臭小子,你还别瞪我,这事儿我做得出来,可你现在说你是为了爱情,我就不阻拦你了,因为我知道,我拦不住,这世界有谁能阻止年轻人的爱情呢?谁又没在年轻时为爱奋不顾身过呢?当年所有人都说我和你妈不合适,我不也一意孤行了吗?所以说,我理解你,也尊重你,但是,关键就是这个,你听清楚了啊,我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相信没人比你再清楚,而究其原因就是当时的我太年轻,太冲动,太把自己的感情当回事了,明明不合适,也硬着头皮要去争取,最后是两败俱伤,还连累了孩子。”
“输?”小伙子一脸疑惑,“我为什么会输?我从六岁开始打架,打了整整十四年,从来就没输过。”
“知道了,知道了!”胖子赶紧拉起地上的兄弟,抱头鼠窜。
从下定决心回去到站在这片故土之上,前后总共不超过二十天,可中间发生的闹心事儿,简直比过去的二十年还要折腾。无论对谁而言,突然要放弃学业都不算一件小事,最大的阻碍必然来自家庭,我清楚记得当老鹿得知我的想法时差点儿没直接抽过去,即便是隔着越洋电话,都能强烈感受到他的崩溃,那已经不是简单的愤怒,更夹杂着不解和委屈,直接的体现就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也不过是一句“等我过去再说吧”,然后第三天下午便匆匆赶了过来。
胖子又急了:“你什么意思?”
老鹿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似乎还点了点头:“那就好,有点儿我当年的意思。”
“鹿安,你什么意思嘛,有你这样的吗?”好不容易停止哭泣后,弗兰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控诉起我来。
“哦!”我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竟然没有再反抗。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听到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个人,男生还是女生?”

1

我以为遇到行家了,问:“你以前教过拳吗?”
当时我第一反应:假的吧,我又没死,这家伙也太能演戏了。
老鹿突然举起三根手指头,说:“三年,接下去三年,我会给你足够的空间,让你自个儿在生活里摸爬滚打,如果你真蹚出一条路,那么我会尊重你,也会支持你;如果你不行,就要答应听我的,从此不再瞎折 腾。”
“凭这个,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哥们儿挥了挥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既然你是老板,那我现在就挑战你,如果我赢了,你得请我当你这里的教练,管我吃喝。”
“快别这样了,喂,你嘟嘴干吗?”
我想了很多答案,最后还是决定坦白:“为了一个人,她刚走,我不想就这样放弃。”
虽然我曾一度深信不疑自己将永远不会再回国,然而在草莓再次离开我不久后我便飞回了祖国,并在那里迎来了更为跌宕起伏的人生。
我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并且决定手下不留情,好好教训下这个自大的家伙。
“你说走就走,你把哥们儿放哪儿了?哥们儿处处为你着想,还我怎么 了?”
主意拿定后,我们立即将消息散布了出去,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在那些江湖人士里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从此每天都门庭若市,三教九流,夜夜笙歌,好生热闹。
“嗨,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您未婚妻呀,真挺像我一位客人的。”
说起来,从小到大我花了很多钱,从未挣过一分钱,但对于自己的第一次创业,竟然充满了谜之自信。据我了解,目前H市还没有一家正规拳馆,我想当然地认为这里一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搏击爱好者,因此只要拳馆的硬件设施足够好,师资力量足够强,服务再https://m•hetushu.com.com跟上,就不愁招不到会员,市场简直就是一片蓝海。我越想越激动,赶紧投入重金升级装备,小到拳套,大到八角笼,一水儿全是采购的国外大品牌,又高薪聘请了不少私教和工作人员,为了吸引眼球,我还在门口放置了一个真人等高的钢铁侠模型。就这样整整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可以开门迎客啦!
“爸,你累了,早点休息吧,”我起身上楼,“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话,明天再给你一个答复。”
老鹿手一抖,杯子没拿稳,掉到了桌子上,接着长叹了口气,眼神黯然:“这下麻烦咯!你个臭小子。”
那是位于城北的一个别墅区,由此可见草莓要嫁的那个人条件还不错,这让我多少有些宽慰。我并没有想办法进别墅区内,而是静静地在小区外待了很久。我翻过山,越过海,走了几万里的路,为的就是来到她身旁,守望她,保护她,现在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很近,近到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呼吸,对我而言,已然胜 利。
是的,我不甘心和草莓就这样分隔天涯,我不甘心我们的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我不甘心从此我的人生没有她的笑容,更不甘心她的世界没有我的影踪。只要我们还活着,还能够自由支配我们的感情,哪怕幸福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也要全力去争取,哪怕此行困难重重,甚至充满风险,也绝不后悔。

2

缘分真是件特别奇妙的东西,我从未想过我第一次见到草莓时的那种心动竟然也会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当然了,用“惺惺相惜”应该更合适。总之,这个叫甄帅的家伙让我觉得无比亲切,有种强烈想和他交往的冲动,相信他也一样,事实上,从开始的不打不相识到后来的把酒言欢,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而此后的几年,他更是一直死心塌地地追随着我,我们同心同德,情比金坚,齐心协力打了若干场硬仗,更是并肩走过了无数坎坷,算是名副其实的生死之交了。
“那不得了,昨天和你聊完我就知道答案了,”老鹿又长叹了口气,“其实回去也好,我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干不动了,家里那摊活儿交给外人总归不合适。”
可是他足足哭了半个小时,哭得还特别伤心,整得我都紧张了,是不是我误会了什么?
第二天,情况更糟糕了,整个上午都没人过来咨询,七八个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搞得我特尴尬,干脆让他们早点下班回家,然后关上门自己一个人狠狠练拳,几个回合打下来大汗淋漓,周身通畅,一扫心头郁 闷。
经过多日找寻,我在几公里外的商业街上发现了一家因经营不善正往外转租的健身房,我不假思索地盘了下来,并决定将之改造成一个拳馆。这样从此不但可以正大光明地和草莓做邻居,还能做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简直没有比这再合适的了。
我嘴角露出笑容,同样紧握拳头,在空中和他的拳撞碰,然后大声说:“成交。”
我拿捏好一个闪躲之间出现的空当,就势一记摆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脸颊上,心中默念着“KO(击倒)”,结果这家伙只是晃了两下,眯了眯眼,摇了摇脑袋,说了句:“爽,继续!”然后没事人一样又朝我发起连续进攻。
“友情我也很重视,这不向你道别了吗?”我很尴尬,避开他的目光,“你那么多朋友,不少我一个人。”
行啊,没想到这家伙拳头不怎么样,脑袋还挺硬。不行,我必须快速拿下,否则起不到以儆效尤的效果,于是我屏气凝神,快速打出一组精湛的组合拳,拳拳落在他的脑袋上,这一次我已经使出了八分力量,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将他击倒。
唉!这个弗兰克,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过倒也算给我增添了别样的人生经历。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一语成谶,说中了我和草莓的结局。多年后回想起来,彼时或许除了我自己,他人其实都可以看到我这份初恋的最后情景——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看不清,所有的理由汇集起来不过三个字:不甘心。
我心想:难道我看上去很不像老板吗?虽然不爽,但还是很客气地回答:“我就是,请问你是要来学拳的吗?”
我松开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听好了,我叫鹿安,如果你不服,随时可以来找我。”
比赛开始后,对方先是打出了一记势大力沉的后手直拳,颇具威力,只可惜速度慢了些,而且拳与拳之间的转换不好,显得特别凝滞,脚步也够乱,这都是打拳大忌,我一边轻松闪躲,一边直惋惜,要是他能虚心地到我这里学习该多好,我可以亲自教他,保准进步神速,只可惜此人实在不识好歹,也罢,今天就让他明白什么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清醒清醒。
我满心以为一定会门庭若市,没想到试营业的第一m.hetushu.com.com天根本就没几个人过来,而且大多是问了价格后摇头就走的那种。我这才明白过来,在这种三线城市,根本就没多少人对打拳真感兴趣,更关键的是,相对于硬件和服务,价格便宜其实比什么都重要,可是我定的会员费已经远低于经营成本,根本没法再降了,现在可谓是进退维谷,这才意识到做生意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也因此突然对老鹿多出了一分理解和钦佩。
当然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因为我们的免费策略无意中伤害了一些健身房的利益,因此隔三岔五便有一些人不怀好意地前来踢馆滋事,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都不怕,现在有这么多兄弟,就更不放在心上了。甄帅是个急脾气,每次话都没说两句就直接开干,而且只要打架就特兴奋,永远冲在最前面,无论挨多少打从不退缩,经常是满脸鲜血依然斗志昂扬,吓都能把对方吓跑。
“对不起,我真的是有急事要回去处理。”
我愣了下,转念一想我们确实也还缺教练,看他这样子显然练过,可以聊聊,于是客客气气地把他请了进来,端茶递烟,他也不谦虚,东望望,西打量,摸摸这,踢踢那,嘴里还念念有词:“不错,挺好,可以可 以。”
“不是,我怎么了我?”
“我不答应有用吗?”
我走到他面前,真挚地说:“那你把你奶奶也接过来吧。”
只见这家伙再次晃了晃,挤着眼,摇脑袋,然后突然白眼一翻,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胖子疑惑地瞅着我,然后说了个数,还好,几千块而已。

5

“谢谢,那你刚才……”我故意顿了下,然后紧紧看着她,“是不是觉得有点儿眼熟?”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老鹿一直希望我能当贵族,没想到我却混成了社会人。不过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能是从小到大都太孤独了,也可能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因为思念草莓而引发的痛苦,我很快喜欢甚至依赖上了这种状态,特别是喝了酒微醺之际,总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同类,从此可以不再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好了,好了,以后我会经常和你联系的。”我真害怕他会说出《还珠格格》里台词一样的话,赶紧打住话题,“等你回国后,一定要和我联 系。”
不管如何,顺利“解决了”老鹿这个最大的障碍,剩下的事虽然麻烦但不棘手,唯一让我意外的是和弗兰克的道别,竟颇为令人感伤。
“知道,知道,三哥您看这样行不行……”
我不得不承认老鹿这一套迷踪拳打得相当成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完全把我带到了他的节奏里。见我正用好奇且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老鹿拿起酒杯,倒满酒,美美地喝下,然后用一种过来人的神情向我感慨:“今天在这里,我让你喝酒,就没把你当儿子,而是当你是朋友,我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朋友多,大家为什么都认我?因为我对朋友从来都是真心实意,有一说一,做对了,我全力支持;做错了,我也不藏着掖着,这就叫讲究。那么好,现在我也得和你好好唠唠,说说真话,说说心里话,你还别嫌烦,也别听不进去,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好坏都是人生的经验,对不 对?”
“你要是输了呢?”
我赶紧将他搀扶到一边的沙发上,找来冰块放在他的脸部,五六分钟后,他突然诈尸了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在空中挥舞着拳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爽爽爽,再来再来再来。”然后看到一边的我,突然脸色懊恼沮丧,拳头更是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小声说:“我输了。”说完转身便 走。
在我走访的第五天,事情终于出现了进展,那是一家专做大理、丽江的婚纱影楼,规模不大,但口碑很好,老板娘亲自接待的我,人特别热情,一个劲儿地说她有关系,可以带我们独家到玉龙雪山上拍,效果保准满意。我一边应允着,一边打开手机里草莓的照片给她看,结果明显看到她眉毛抖了下,然后轻微发出声“咦”,我心顿时一沉,装作若无其事地调侃:“怎么了?我女朋友长得哪里有问题吗?”
“这个不行的,我们要保护客人的隐私的,”老板娘显然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脸上露出愠色,“先生,您来如果不是想拍照的话,我就不接待了。”
老板娘不停拉我,让我别管,我没听,安慰她没事,看着就行。
原来她真的就要和那个人结婚了,尽管我早有心理准备,但再次被第三方证实后,那种悲伤失落的心情,依然无以言表。回到酒店,我如坐针毡,挣扎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控制不住欲望,于是一番“乔装打扮”,打车前往草莓的住所。
他应声留步,回头,一脸落寞:“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连饭都没得吃,你想要什么?”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答案当然是坚持到底,只是得换个思路了和-图-书。如果草莓说的是真话,她回来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那么不管她和那个人是已经结婚了还是正在筹备婚礼,有个地方是一定会去的——婚纱影楼,没错,我只要去那里打听,没准儿就能获得有效信息,而且这个难度不大,有名的婚纱摄影机构就那么几个,网上都有地址电话,我逐一拜访就是 了。
“爸,我……”我刚想告诉他,其实我对他的生意一点儿都没兴趣,是不可能接他班的,可是被他适时打断了。
“啊!!!”胖子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哀号,单膝跪了下来,脸都疼得变形了。
看到他们,老板娘的脸色霎时变了,嘴角挤出笑容迎了上去:“三哥,怎么今儿个还来了呢?”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大喜,心想肯定是来顾客了,赶紧冲过去开门,结果就看到门口斜斜地站着一位面相很是不善的家伙,光头,满脸青春痘,穿着背心,露出一身腱子肉,说话瓮声瓮气的,冲着我就嚷:“你们老板呢?我找他有事。”
“没毛病。”
这一次,他突然重重点点头:“我叫甄帅,从此你就是我的大哥,我跟你了!”
“大哥,大哥,轻点儿,好疼的,”胖子满头大汗,不停告饶,“我答应就是,以后再不来了。”
甄帅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而且挺幽默,三观也很正,这些都很让我欣赏。接下去的几天,我们天天开会探讨究竟如何才能把拳馆的人气做起来,最后甄帅一拍大腿说:“老大,有了。”我们好几个人立即齐刷刷地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只见他特美地说:“免费,只要我们不收钱,肯定有人来,哈,这么英明的主意,我怎么才想到?我真是个天才。”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他愣在原地,表情倔强:“我不相信,除了我奶奶,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等会儿,”我叫住了他们,“你要的钱给了,这打碎的茶壶怎么 算?”
“先生,先生……可以了吗?”
我被看穿了,特别尴尬,可又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正不知所措之际,门外突然闯进来几个社会大哥模样的人。
万万没想到,当我约他出来,含蓄地告诉他我要退学回国时,哥们儿竟然直接哭了起来。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都到这份儿上了,老鹿还不忘以退为进,和我做“交易”,可不得不说,他的提议合理且诱人,他的“挑衅”更是让我血脉偾张,从小到大,我一直反抗他,这一次,我更要让他刮目相看。
“不能,你谁啊?敢这么和我说话,活腻了是不是?”胖子怒不可遏,用手指猛戳我。
“没事,谢谢!”我看着她,欲言又止,“我……”
“你看能不能这么着,今天你钱也收了,气也撒了,以后就不要再来 了。”
从影楼出来,我五味俱全,更是无比纠结,本以为我会立即去找草莓,然而我没有,甚至,我一度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你甭管我是谁,我就问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我从包里掏出钱递给他。胖子接过,对我咧嘴一笑:“谢了,哥们儿,仗义。”然后又对老板娘挤眉弄眼:“这什么时候还找了个有钱的小狼狗?真行!”说完招呼弟兄们准备走了。
“我……还是舍不得你走……我又想哭了怎么办?简直一年的眼泪都要为你流干。”
“不就是为了爱情吗?你可好,昨天还是师生恋,今天就成跨国恋了,指不定明天就搞成生死恋,”弗兰克用幽怨的眼神瞅着我,“爱情简直比你的命还重要,友情呢?你怎么不能为友情也付出一点点呢!”

6

然后他不等我回答,收起手指,紧握成拳,伸到我面前,紧盯着我的双眼,一字字地强调:“这是我能够作出的最大让步,你不是一直强调自己已经成人了吗?你不是一直喜欢和我对着干吗?好,这就是我对你发起的挑战,是男人,就应战,有能耐,战胜我,敢不敢?”
“成,到底是我儿子,就是沉得住气,”老鹿冲我挥挥手,“去吧,我再喝点儿,好久没这么放松咯!”
慢慢地,我和我的拳馆名气越来越大,前来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在甄帅带头下,他们都管我叫大哥,唯我马首是瞻。
照片很多,也很美,我贪婪地一张一张地看着,完全不在意老板娘正用越来越疑惑的目光打量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鹿瞪圆眼问:“给我一个你必须回去的理 由。”
我满足了,是真的满足了。
说起来,弗兰克算是我在荷兰的第一个,甚至是唯一一个同性朋友,我一直没敢告诉他我要回国的事,甚至想过干脆等回去后再说,但又觉得逃避不是办法,还是勇敢面对吧,他那么洒脱,朋友又多,不会太在意 的。
所以接下去我要执行计划中的第二步——留在这里,和草莓“生活”在一起。
“不是,三哥,我这几天有点儿忙,但事儿可没敢忘,”老板娘一个劲儿赔笑,“您看我现在还www•hetushu.com•com有客人在呢,三哥您先回去,我容空了一定给您打过去。”
想到就做,我立即把能够找到的婚纱影楼信息收集齐全,按照地址归类,然后开始逐一走访。最开始我就是拿着手机让对方看草莓的照片,问她们是否认识,结果毫无效果,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会很警惕地看着我,然后矢口否认。后来我改变了方法,我会装作顾客,说未婚妻有事来不了,由我来咨询具体拍摄事宜,然后给对方看草莓的照片,请她们推荐合适的方案。这一招立竿见影,至少对方会很热情,特别是看到草莓的照片后,一个劲儿夸她漂亮,然后拍着胸脯说一定能够将我们拍成神仙眷侣,而这个时候我会特别认真地观察对方的表情,判断其中有无我需要的信息。
“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被你说得感到很好奇。”我赶紧“解释”,“再说了,如果真的特别像的话,我正好可以看看我女朋友拍出来的效 果。”
“滚蛋,打个钱能要你几分钟?”胖子瞬间勃然大怒,站起来用又短又粗的手指指着老板娘脑门,“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在这里开店的第一天我就说过,这一带归你三哥我管,要想安稳做生意,份子钱少不了,知道不?”
“没用!”
“这个?”老板娘迟疑了。
“那可不是?他们刚在我这儿拍完照,所以印象挺深的,”老板娘说着又看了看草莓的照片,“真像,眼角还都有一颗泪痣,真是奇了怪 了。”
“哦,可以了,谢谢!”我收起复杂的情绪,“还真是像呢……对了,你能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说定咯,以后哥们儿混得不好就投奔你,你可不许嫌弃。”
我想了想,走到胖子面前,冷冷问:“多少钱啊?这么激动!”
“那些东西太麻烦了,直接干就是,反正也不会死人,”他套上拳套,双拳猛击数下,“有这个就行,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胖子的动作在我眼里就跟慢镜头似的,我压根没躲,一把抓住他的手指,一翻腕,差点没将他的手指掰断。
“说完了,舒坦!”老鹿表情轻松地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有些话早想告诉你,现在你终于长大了。”
就这样,我很快来到了草莓信中提及的H市,找到了她就读的那所高校,接下去便没了线索。好在我倒也不急于立即出现在她的面前,毕竟草莓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在我和那个人之间,她选择了后者,她宁可中断学业回国也要嫁给他,就是为了彻底断了我们的念想,如果现在我贸然现身,只会让她受到惊吓,后果更是无法收拾。所以我只能暗中观察,伺机而动——不,我其实也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我质朴且单纯的想法只是可以离她近一点,哪怕能够每天躲在黑暗里看她一眼,就很满足。
他回答得倒干脆:“从来没有,不过我认为我够格。”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活不可能一成不变,你总要学会去相信别人,我真的没骗你。”

4

“站住,你输了,就想这样走了吗?”我在他身后冷冷说,“不留下点什么吗?”
后来,他被我们集体暴打了一顿。
“行,那来吧。”我不愿再和这种莽汉废话,于是起身,走到设备区给他拿头部护具,结果他还不要。
我心突然一阵悸动:“留下你的人好了,虽然你的拳很烂,当不了教练,但是当我的助手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我可以亲自教你打拳。”

3

我以为我们之间必然少不了一场恶战,为此我做好了充分准备,结果他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暴跳如雷,而是让保姆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然后开了瓶白酒,说想和我喝两口,谈谈心。
“我能看看他们照片吗?”
说到这里,老鹿眼睛微微湿润了起来:“我和你妈是成年人,遭罪了就当是报应,你是无辜的,没道理跟着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可我有什么办法?啊!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除了在物质上弥补你,除了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拥有更好的未来,还能为你做什么?哦,你最在乎的完整家庭已经被我亲手摧毁了,你最离不开的母爱我再有能耐也给不了你,有人劝我再娶一个,就算冲我的面子,肯定对你差不了,理儿是这个理儿,可这话我不爱听,她对你再好那也不叫母爱,那叫施舍,能是真心的吗?我绝对不能让我儿子接受别人的施舍,更不能受别人的委屈,一点点都不行,所以我亲自来,哪怕你不理解,你不接受,你天天和我作对,你把我气得半死,那也是咱爷儿俩之间的事,我愿意——说岔了啊,我的意思是,你为爱冲动,为爱付出,没关系,但你得想明白了,如果这份爱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无瑕,甚至最后的结果是你无法承受的,你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是依然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还是缓一缓,静一静,再琢磨琢磨,最和图书后做出一个更合适的决定呢?”
我很快喜欢甚至依赖上了这种状态,特别是喝了酒微醺之际,
“必须的。”
我在草莓学校附近的酒店长住了下来,每天戴着帽子、眼镜和口罩,穿着肥大的衣服在学校里四处游荡,为的就是能够和她不期而遇,并且还要不被她认出。感谢日趋严重的雾霾,让我夸张的装扮显得毫无异常,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如愿以偿,这座综合类的学府真的太大了,好几万名学生在一起学习、生活,要想偶遇一个人特别不现实。而在度过了最初几天的兴奋期后我开始不淡定了,慌乱之余细思更是恐极:或许草莓回来后没有继续上学,或许她并不在这个城市,或许她根本就没回国——想到这里,我顿时手脚冰凉,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冲动很可能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是立即回去,还是继续苦苦找寻?眼前突然一片空白,面对生活,我再次感到了手足无 措。
好吧,我必须承认,老鹿也变了,不,进化了,这样的老鹿其实比以前更可怕。还好,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被动接受以及主动放弃的可怜虫,该面对的躲不掉,那就来吧,还有什么比失去草莓更让我无法接受的呢?当然没有,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如你所见,我已经可以从一件极坏的事中获得正面思考的力量,可见我真的成熟了很多。
他身后的两个弟兄同时扑了上来,结果还没近我身,分别挨了我一脚,又飞了出去,再没爬起来。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那有饭吃吗?”
总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同类,从此可以不再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谁说的?在我心中,真正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你鹿安!”弗兰克抓住我的言语漏洞,得理不饶人,“什么叫没事,多大的事才算事?我现在为你流泪不算事?你走后我想念你不算事?”
不过甄帅的话却让我有了全新的想法:既然这里用来做生意不合适,那么干脆当成一个兄弟伙的大本营得了。这几天甄帅总带人过来健身或打拳,我也结识了不少新朋友,他们大多来自社会底层,个个都很鲜活,说话还好听,关键是兴趣爱好和我很相似,和他们混在一起时我总是很开心,要是现在能有一个我们的专属“基地”,大家同吃同喝,不分彼此,岂不妙哉?
我笑:“不光有饭,还有肉有酒,这地儿很大,你要是愿意,还可以睡在这里。”
“这倒也是,那你等会儿。”老板娘说完去屋内取出一个iPad(平板电脑),然后在屏幕上一番操作,很快草莓身穿婚纱的照片出现在了我眼 前。
“现在什么都不要讲,先把你感情的事处理好再说。”老鹿提高了声气,“行吗?”
这哥们儿摇头:“不是,我是来教拳的。”
我嘴上说着要考虑考虑,事实上压根就没这么想,我只是不想那么快回绝老鹿,让他生气——我竟然会在意他的情绪了,这简直不可思议,可这就是成长,我在变,他也在变,我们都无法、也不应该总是停留在原地自怨自艾,不是吗?
“怎么着?三哥为什么来你还没点儿数吗?”胖子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今儿都几号了,你想什么呢?”
胖子很意外,一脸不愤:“你谁啊?”

7

“哟,在呢!好,没白来。”为首的那个戴着大粗金链子的胖子皮笑肉不笑地迅速打量了一圈。
“那么巧?”我的心开始狂跳不已,感觉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生活永远不会沿着你既定的轨迹有序前行,意外才是生命的主旋律。
“说完了吗?”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听上去没有太多起伏,而彼时我的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我不知道老鹿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好像他已经完全洞悉了我和草莓之间的事,句句都在要害上。我只能说,我对这个世上和我最亲的男人,知之甚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悲哀还是幸福。
“不行,今儿我必须见到钱,否则我还不走了,”胖子再次坐下,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嘴儿喝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你不是忙吗?你快忙你的,忙好了赶紧打钱。”
这次轮到我不淡定了,我叫:“你想什么呢?当然是女孩了。”
他的眼圈突然泛红,声音哽咽:“奶奶已经走了,所以我才没得饭 吃。”
什么情况这是?这家伙也忒莽撞了吧,我有些不高兴了,声音沉了下来:“凭什么?”
“你说嘴巴嘟嘟,嘟一声你快回来呀……”弗兰克竟然唱了起来。
“先生,太解气了,这帮人欺负我们好久了。”我以为老板娘肯定会埋怨我给她惹了麻烦,没想到她双眼噙满泪水,不停向我道谢,“只是你以后要当点心,他们人很多的。”
“你真的……同意了?”他这么痛快,我反而有点儿不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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