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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明白得这么晚，这么晚……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是怪母亲的，甚至恨母亲，她怪洛云烟让自己流落街头，从小颠沛流离，受尽苦楚，怪母亲明知轩辕慎装病骗她，却纵容默许……

终于，她抬起头，直视着愣怔在原地的大长老，他似是也没想到洛云烟会冲出来，他是天族人，一生以守护人族而活，从未杀过无辜之人，他为大局向穆之下手已然违背了自己一贯的坚守和原则，而此刻，死在他剑下的却不是穆之，而是更无辜的洛云烟。

“娘！”看着洛云烟阖上双眸，渐渐没了声息，穆之绝望地哭喊出声。

她这才发现，女儿的手上留着玩乐时擦伤的一点血迹。

可她偏偏贪生怕死，她没有英雄的气魄，她只是一个小女子。

梦儿……她苦命的女儿……世人都想让她一死换天下人活，可只有做母亲的，不愿去管旁人的死活，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好好活着。

如果她只是为轩辕剑而生的剑魂，上苍为什么要给予她情感？为什么要让她懂得害怕？为什么要让她留恋生命？

可和图书惜，她再也护不了她了……

穆之抱着洛云烟，泪如雨下。

“梦儿！”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了起来，有人扑到了穆之身上，紧跟着而来的，是“哧”的一声，那是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大长老看着穆之，眼中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穆姑娘大约不知，若你不肯牺牲，那么明年，牺牲的便是尊主。二十年后，牺牲的便是天族和轩辕家无数个为斩妖除魔、守护人族而活的人。”

在最后的时刻，洛云烟的脑海里想起十年前的画面，那时，她带着心爱的女儿在后山玩乐，有妖物骤然闯入，将她抓住，想要吸食她的元气，生死关头，六岁的女儿突然冲上来捶打那妖物，然后那妖物便在她震惊的眼神中，灰飞烟灭。

“什么意思？”穆之的脸越发白了，颤着声问道。

穆之心中被大长老所说的事震撼，但求生的本能依然驱使她下意识地逃跑。

穆之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深刻的恨意，她这一生，从未真正恨过什么人，哪怕是儿时被辗转发卖打骂的时hetushu.com.com候，她也不曾恨过那些人。

大长老说完，就举起轩辕剑，往穆之刺去。

“娘！不要死，不要死……梦儿还未孝顺过你……”穆之紧紧地抓住洛云烟的手，哭喊道。

只见轩辕剑从洛云烟身上穿膛而过，洛云烟的血顺着剑尖滴到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慢慢阖上，只听到她发出最后的呢喃：“不要恨你爹，他……也是不得已……”

洛云烟的动作变缓慢了，她眼神温柔地看向穆之，露出一个慈爱又满足的笑容，轻声道：“娘终于……也保护了你一次……”

她忽视了母亲只是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一生仰仗着丈夫而活，母亲能瞒天过海偷偷将她送走，便已作了身为母亲最大的努力。

她的手上、身上，全是洛云烟的血，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洛云烟会为了保护她而死。

洛云烟的脸颊上亦有泪痕，她抓住穆之的手，眼里尽是内疚，颤着声道：“梦儿，娘对不起你……娘把你送走，害你流落街头，好不容易你回来m.hetushu.com.com了，又没办法保全你。”

“娘！”穆之尖叫一声，扶住洛云烟即将倒下的身体，她的眼泪汹涌，哭得不能自已，“为什么？”

可她本就饿得没什么力气，经过这一番折腾后，更是觉得双腿发软，没跑几步就被石头绊倒在地。

“无相山结界每隔二十年便会出现巨大的动荡，需要天族尊主献上性命，才能修复。而如今，尊主为你拒绝与圣女成婚，天族不再会有尊主血脉，那么二十年后，将再无人能修复结界，莫说是天族和无相山，整个人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大长老闭了闭眼，痛下决心道，“所以穆姑娘，莫怪老夫！”

如果她是剑魂，她该是英勇无畏的，该会以牺牲自己为荣。

穆之怔了片刻，蓦地睁开眼，这一眼看去，她的眼泪突然喷薄了。

穆之红着眼睛看着在她面前缓缓倒下的大长老，眼中泪水未干，她怔怔地转头，看到司玉、东白，还有其他三位长老一起出现在不远处，震惊地看着她。

她的眸光落到司玉脸上，他的眼中亦有惊痛之色，似是不敢相wwｗ•hｅtushｕ.com.ｃｏｍ信。

东白和三位长老的脸上布满了惊痛和愤怒之色，似乎马上就能冲过来和她拼命。

一行泪从穆之的眼中无声滚落，她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去看司玉，她知道，他们这一生，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穆姑娘可知，不管是天族，还是你轩辕家，都已经等你等得太久了。”大长老说着，朝穆之走近一步，“只要轩辕剑开封，妖族神石便能被摧毁，那么，妖族便能消亡，我天族尊主便不必付出一代又一代的性命去修复无相山的结界，你轩辕家，也不必世世代代守在这云州城外，一生为降妖而活。”

即便是大长老想杀她，她也不曾恨他。

轩辕剑朝她刺来的那一瞬，穆之流着泪闭了眼。

她看着懵懂天真、眼里只有她的女儿，想起一辈子都在等剑魂出现的丈夫，不禁放声痛哭，她知道，她再也不能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了。

可此刻，当洛云烟本温热的身体在她怀里渐渐凉却，她知道了什么是痛，什么是悔，也知道了什么是恨。

她回头，看着大长老朝她越走越近，他的脸上并没有杀气，反倒和_图_书还有一种哀悯，可穆之仍然觉得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

如果轩辕慎早知道她是剑魂，会早早地让她为轩辕剑开封，那时候，她更没有反抗的余地。

“大长老！”轩辕剑没入大长老身体的刹那，有滚烫的血液溅到了穆之的脸上，与此同时，东白惊痛的喊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她亲手葬送了他们的未来。

原来她的母亲是爱她的，爱到可以以生命作为代价。

她只是怪自己命苦，怪上苍不公。

电光石火间，穆之嗖地抽出插在洛云烟身上的轩辕剑，然后以平生最大的速度，趁着大长老怔忪的片刻，直直地刺向了他的胸膛。

穆之一边哭一边猛摇头：“不是的，我知道你把我送走是为我好。”

而如今，这个柔弱的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女儿，不惜以身挡剑，生死不计。

“生在轩辕家，是娘对不起你……”洛云烟还欲说些什么，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

穆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的心中渐渐明白了大长老的意图，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白着一张脸，问道：“所以大长老的意思是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