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恩怨纠缠
叶紫妍记得第一次遇见谢临，是在一个月色如雪的夜晚。
中了“一线穿”的人，根本没必要再补上这一剑。
“叶紫妍，我要你欠我一辈子。”
谢临将她带进书房后，便丢开她一个人坐在书桌旁微合着双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不留余地，为什么他总是要弄至两败俱伤……他不仅将他自己逼上绝路，也将她逼上了绝路。
“你真的很吵。”谢临薄唇微扬，黑眸之中的清寒犀利几乎让人的血液都凝结成冰。
“滚。在萧远来之前，我不想浪费任何力气。”
“你以为，我会任由你打么？”
他话音方落，忽觉眼前一花，还未及反应，脖颈上已是一凉，锋利的长剑竟不知何时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谢临黑眸里掠过一丝淡淡的自嘲，心口却蓦然窜上了一股火烧般的剧痛，几乎焚尽他的五脏六腑。
虽然那时她喝得烂醉，而谢临也一样，两个人都神智不清了，但那个时候，他的手却是温暖的。
叶紫妍见状脸色却又苍白了一分，眼中露出担忧之色。谢临此时此刻是不能妄用真力的，用一分力，他的毒就深一分。
够了！真的够了！
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谢临——”她及时接住了倒下的谢临，这才发觉谢临全身忽而滚烫，忽而冰凉。
“喂，你们这些人真是是非不分啊！”叶紫妍双手叉腰，眼底染上了一丝薄怒。
谢临并没有说话，而是略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面对这样的叶紫妍，谢临不由微怔了怔，然而，那丝动摇仅是一闪即逝。他扬唇轻笑，一步步走到叶紫妍身前，“你说得确实不错，‘焚炎’的最后一颗解药现在就在我手里。”他的笑容高深莫测，冰冷而又满是嘲弄，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到了叶紫妍手里，“现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颗解药已不在沧风楼，而在你叶紫妍的手中了。”
她已经做好选择了。
“第一，如果你真是杀人凶手，你杀完了人，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表面冷漠无情的男人，这个曾经掀起江湖阵阵惊涛骇浪的男人，其实有着极为温柔的一面。
那抹笑容几乎狠狠揪住了叶紫妍的心。
叶紫妍第三次摇头，那双皎如秋月的眼眸始终平静自若地望着谢临，“我知道我的解毒之术并不能冠绝天下，更不可能解尽天下百毒，但‘焚炎’之毒的唯一解药就在沧风楼，不是么？”
叶紫妍终于愤怒了，她站了起来，冲到谢临面前，一扬手一掌便要落下去，但最终还是停滞在了半空。
谢临连眼眉也未动一分，根本未将独孤傲放在眼里，但叶紫妍，却是收起了那一副眉眼弯弯的笑容模样。
叶紫妍一怔，正不解他的想法，门外忽响起了苍云的声音。
萧远虚弱地朝她笑了笑：“紫妍，其实、其实谢楼主刚才是为了救我——”萧远吃力地转过头，看着还倚在门沿静静看着他们的谢临。
“素闻澜雨庄乃用毒高手，看来此事与澜雨庄脱不了干系了。”独孤傲终于抓住了把柄，朝谢临冷哼了一声，“谢临，没想到你竟与澜雨庄相互勾结，残害武林同道。”
他身形微微一晃，幸而及时扶住了门沿。
“谢临——”她慌乱地抱着他坐在地上，想为输入真力护住心脉。
叶紫妍已然睁圆了眼。
他就是青城派历任以来最年轻的掌门人——独孤傲。
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步入树林，那一身白衣胜雪，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唇角所噙的微笑，几乎融化了林中的寒雪。
突然，身后响起了微弱的呻|吟声。
萧远冰冷的脉搏上一丝脉动都没有，叶紫妍的心也随之凉了。
他是在赌。
谢临冷冷盯了他半晌，忽然收剑回鞘，然后一掌拍向独孤傲的肩头。
“萧大哥——”
至到很久很久以后，她还记得谢临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
叶紫妍这一巴掌终于打了下去，但还未落在他的脸颊上，便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扣住。
“焚炎”乃天下四大剧毒之一。据说是由三十前魔教中一名用毒高手卫立扬所制。中此毒者，五脏六腑犹如烈火焚烧，进而一分分地蚕噬心脉，若是练武者更是武功尽废，内力尽失，最终咯血而亡。
在来沧风楼之前，他便遭
https://m.hetushu.com.com到了伏袭，虽然击败了杀手，但自己也受了沉重的内伤。原来他就是萧远啊！
她浑身一僵，回过了头，就看见原本躺在地上的萧远缓缓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不分清红皂白？
面前之人星眸微沉，透着冷冷的杀意。
五年后，他们再度相逢，这个男人却已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埋葬了。
叶紫妍唇角牵起一抹苦笑。
她惊喜地挣脱了谢临的手，冲向萧远。
然后，她将手中的白主瓷瓶塞进了谢临的手里。
然而，谢临却仿若未觉般，身形未动半分，任由那一掌牢牢击在自己背心之上。
“谢临，你怎么样？”
那是爱。
五年前，她也曾在这双眸子里看到过这种眼神，可那时的她却忽略了其中所包含的另一种深意，几乎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萧大哥会理解我的用心。”
她悲愤莫名，为什么他要这样冤枉她？
萧远猝不及防，被他一掌击个正着，连着退了五步，踉跄退击墙上，但谢临掌力依却曾退下，依旧牢牢扣在他的心口之上。
“谢临——”萧远微掀了掀唇，似想说什么，却吐出了一口鲜血，血染衣襟，面色惨白。
树林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了数十道人影，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肃杀冷凝之色。
那种神色，叶紫妍读懂了。
独孤傲捂着肩头踉跄退了几步，目光中悲痛与愤恨深深交织着：“谢临，我们绝不会让你伤萧公子一根头发。”
无力的双手，终于滑落。
手中的白玉瓷瓶，忽然变得千斤般沉重。叶紫妍深深望进谢临眼里，那双狭长的黑眸虽然满是懒散的倦意，但在那慵懒之中却带着一丝莫明复杂的神色。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问话，叶紫妍却懂了。
“说的对，或者直接擒住他，交给萧盟主处置。”
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手中那瓶世上唯一的解药，叶紫妍的唇角轻轻扬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谢临单手撑扶着门沿，微微喘息着，脸色如雪般惨白，就连双唇也苍白地无一丝血色，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淡而寂寥地轻笑。
为首的一名青衫道人，看起来只不过二十四、五，很年轻，面目俊朗，却是满眼的愤慨之色。
叶紫妍睁开了眼，却看见谢临正朝她淡淡地轻笑。
群雄中不知谁这样低骂了一声，顿时引起不少人附合。
叶紫妍笑了，她扬唇微笑的时候，连眉眼都弯成了一抹月牙儿。
“是么？”谢临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苍白，苍白到映衬着他那双黑瞳深得几乎看不见底，几乎能将人的灵魂都吞噬进去，也将他自己的灵魂吞噬了进去，什么也不剩下。
耳畔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依旧温文，依旧淡定。叶紫妍抬起了头，淡淡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多谢萧公子。”
谢临剑眉一挑，黑眸之中已露出了几分杀气，“既然是知交。那想必萧公子很清楚他二人到底做了什么事了？”
谢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伸出冰冷的手，他轻抚上叶紫妍苍白慌乱的脸，淡而落寞地轻笑。
也许因为那时的她初出江湖，不知凶险为何物，又也许是因为当时谢临的脸色太过苍白，让她以为他深负重伤，勾起了她的同情心，她就那样小心翼翼地越过那些尸体，走到了谢临面前，轻声地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此言一出，群雄哗然。
沧风楼与澜雨庄对峙近百年，也争斗了近百年。
独孤傲被制住，群雄之中竟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谢临冷冷地看着手上的解药，眼眸中掠过了数中变幻莫测的神色，猛地将掌心收紧，他紧紧盯住叶紫妍，“你把解药给我了，那萧远呢？”
萧远还是没有变，与五年前一样，笑得从容而优雅，那双黑眸也一如既往的温柔多情。
独孤傲脸色虽然惨白，但眼底却无慌乱之色：“谢临，你要杀便杀，各武林同道一定不会放过你。”
细心地看到谢临忽然微蹙了蹙眉峰，那眉心间的黑气似乎重了一分，叶紫妍不禁担忧地开口：“谢临——”
“想为他报仇么？”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叶紫妍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他没有骗我啊！”叶紫妍露齿一笑，颊边笑窝浅露，“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说着，她走到那些尸体旁边，指着和*图*书其中一具尸体，“他们并不是被利剑贯胸毙命的，而是中了剧毒而死。”
谢临站了起来，目光渐渐犀利，“如果我说我就要死了呢？”
萧远的眉心竟跟谢临一样，也游移着一丝淡淡的黑气——那是“焚炎”之毒！
“你既然做了选择，将解药给了我，但吃不吃，却是我的选择。”话语一顿，他犀利的眸光调转向萧远，“其实，无论他今天有没有得到解药，他都踏出不这沧风楼。”
她大惊失色。
那是一块上好汉白玉打造而成的圆形玉佩，花纹精细漂亮，然而，让众人震惊的，并不是玉佩上漂亮的花纹，而是玉佩中央所刻的那一个“澜”字。
他们之间，究竟谁欠了谁的？
叶紫妍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被谢临握住手时的感觉。
与五年前一样啊，他们又将彼此都逼上了绝路……
“萧大哥，你没死！你没死！”她紧紧咬住唇，才抑制住眼中几乎要汹涌而出的泪水。
五年前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叶紫妍又一把扯开了死者胸前的衣襟，只见红线早已爬到了心口，只是被伤口所流出的鲜血给覆盖住了。
“命是我的，不是么？”谢临淡漠地笑了笑，连看都不看地上已化为解药的粉末一眼，而是看向叶紫妍。
谢临忽然大笑了起来：“原来萧远就只会躲在你们这些所谓同道的背后么？”
“独孤门主，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先杀了他，我们好为武林同道报仇。”
独孤傲走到另一具尸体旁，扯开衣物一看，竟是如出一辙，神色不由微变。
空气里残留着浓烈的血腥味，一片肃杀之气。
三十年前，魔教曾用此毒毒害了不少白道中人，最终引发了一场大战。那一战，魔教战败，卫立扬临死前却不甘心自己所制的毒药就此被毁，竟然将最后一颗“焚炎”藏了起来，又毁了所有的解药。但当时还是沧风楼楼主萧静行及时抢回最后一颗解药，并将它收放在了沧风楼。
谢临依旧轻扬微笑，直视着她的眼眸，“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顿时，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腰间的玉佩上。
谢临冷笑，目光如刀，“看来你是想俯首认罪了？”
他果然还在恨她吧？所以才会这样将彼此都逼上绝路……
叶紫妍吃惊地回头看向谢临，却见谢临身子一晃，就向下栽倒。
萧远？
叶紫妍抬头望向萧远。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依旧是那一副淡定不惊的神色，嘴角也依旧噙着那一抹熟悉的微笑。也许，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收敛起唇边的笑容。
叶紫妍轻轻闭上双眼，有些心灰意冷。
“萧大哥！”原本已经惊呆的叶紫妍终于回过了神，想也不想就一掌虚拍向谢临背心，想迫他放开萧远。
独孤傲目光一寒，已露杀机。
谢临走到萧远面前，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盯住萧远，“你说，我该相信你么？”话落，他蓦然出手，一掌就击在萧远心口之上。
“你是想为萧远求情么？”谢临静静地望着她，语气淡漠却又隐含着嘲讽。
是她欠他的，但不该将萧远牵扯进去。
独孤傲脸上微一变色，正欲发作，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
谢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叶紫妍啊叶紫妍，比起五年前，你对毒术的研究似乎是精进了几分，你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这天下又有哪种毒药能逃得过你的眼睛？我似乎有些自不量力了，竟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抬起头，他看见叶紫妍眼眸中的冰冷。那样的冷意就像一把刀，直接穿透了他的身心。
此刻，他也正含笑看着她，平静的面容里除了恭贺，也看不出任何一丝多余的东西，包括——情感。
她吓得也不敢再乱动，只能这样抱着他。
她这几年之所以更加用心地钻研毒术，就是为了有一天她可以碰上谢临，为他解去身上的蚀心针之毒。但看来，他的蚀心针之毒早已解了，而且整个人性情大变。
走进的那一刹那，几乎满室生辉。
“小姑娘，你不要被这个魔头给骗了。”独孤傲上下打量了叶紫妍一眼，见她眉眼弯弯，一派天真，不由心生了几分好感。
谢临唇角微扬，轻笑了起来，那笑意如刀锋般犀利，却又满含着寂寥。忽然，他手上微一用力“叮”的一声，瓷瓶尽碎，就连瓶中那一颗唯一的https://m.hetushu.com.com解药都化为了粉末。
“你不怕么？”
五年前那个雨夜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谢临，还有萧远。
“他们是中了‘一线穿’，死后再被人一剑贯胸造成假相。”叶紫妍地扫了眼目瞪口呆的众人，拍拍手站了起来，这世间的毒可没有几样可以难得倒她的。
自古黑白不能并存，正邪更是不能两立。
“谢临，你疯了么？”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惊慌地扑了过去，狠狠地推开了谢临。
她回了澜雨庄，而他则回了沧风楼。
“谢临！”叶紫妍脸色一变，已扑了过去，然而她什么都来不及挽救，只能怔然看着他慢慢摊开手掌，看着那些化为了粉末的解药与瓷瓶的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他身上的焚炎之毒竟散发地如此之快，只有毒入心脉，全身才会忽热忽冷。
自从五年前的那场雨夜之后，叶紫妍就再也没有见过萧远。
她想告诉他，她从来没想过要陪着萧远一起死！
“谢临，你竟然残杀我白道同盟这么多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独孤傲冰冷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叶紫妍：“姑娘好眼力，竟能一眼就辨别出‘一线穿’，不知姑娘又是哪位高人？”
她伸手探向了萧远的鼻端，依然气息全无。叶紫妍的浑身不由僵硬，一股寒意直直穿透了她的灵魂。
虽然那一身白衣不染轻尘，更不见一滴血渍，但四周的雪地上却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全是长剑贯胸，一剑毙命。
那时谢临就坐在一株红梅树下，轻靠树背，一袭白衣胜雪，孤傲而清冷。他双眸微合，唇角轻牵着，淡漠之中却又带着七分嘲弄，三分轻蔑。
房门被轻轻推了开来，一道白色儒雅的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谢临闷哼了一声，眉峰微蹙，但掌间内劲依旧没有撤下，仿佛不置萧远于死地，他不甘心。
“谢临，我要杀了你！”一直被侍卫压制住的独孤傲忽然疯了一般挣脱了侍卫了钳制，朝谢临冲了过来。
据说，江湖中无人知道他的身份来历，无人知道他师承何门何派，但在短短的一年之内，他却连挑了白道同盟十八个门派。
谢临的眼睛里写满了冰冷，冷得看不出另外一丝多余的情绪。
“谢临！”独孤傲只觉手脚一阵发冷。
谢临已不再是五年前的谢临，他又变了。
这时一阵冷风拂过，吹落了树上了几朵红梅，落在他雪白的衣间，平添了几分妖异血腥之色。
这样斗来斗去不累么？
人，总是会被事物的表象轻易迷惑，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但在心底深处，她并不想就这样放弃了。
那双狭长而慵懒的眸子缓缓睁了开来，黑沉的眼底似乎有一抹光芒掠过，虽然她没能看懂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
她只是想迫他离开，并不是存心想伤他？
叶紫妍被那道目光盯着有些头皮发麻，忽然人群里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快看她腰间的玉佩。”
叶紫妍眼见自己一掌正中谢临背心，不由怔在了当场。
“你们不信啊？”叶紫妍拉起了尸体右手的袖子，只见那惨白的右臂之上一条腥红的血线蜿蜒而上，直延伸至肩头。
萧远果然是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
这一切的恩怨皆因五年前而起，如果五年前她没有离开澜雨庄，如果五年前她没有遇上谢临，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会改写，萧远也不会死！
这一次的大婚，萧远并没有参加，如果不是谢临的请贴，也许他根本就不会踏进沧风楼吧？
谢临？！
谁欠了谁的？
“不错，最近时常有武林高手莫明失踪，肯定也是与他有关。”
她记不清自己跟谢临都说过些什么，可醒来后，掌心那残留的淡淡的温暖却让她记住了一辈子。
独孤傲一见萧远，脸色立时大变，“萧——”他话才出口，却见谢临伸指一弹，已凌空封住了他的哑穴。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吧？
五年前，她曾伤过他一次，五年后，她自然不会再重踏覆辙。
原来他就是谢临啊！
然而，真力方一输入，谢临便喷出了一口鲜血，神色败灰。
谢临是她人生最低谷时，第一个拉了她一把的人。
“不错，我是澜雨庄的人。”叶紫妍笑眯眯地坦言了自己的身份，说完还悄悄看了眼依旧坐在梅花树下的谢临。
“这种人，心狠和_图_书手辣，死有余辜，何必生擒？我说先砍下他的脑袋，以告慰各武林同道在天之灵。”
然而，坐在树下的谢临却对那些尸体视若无睹，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出了一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颜色。
没有人看清谢临是何时起身的，也没有人看清谢临拔剑的那一瞬间。
谢临莫明笑了起来：“为什么又不打了？”话落，他又淡淡看了萧远一眼，“反正他身中焚炎之毒，早晚也是死，我只是早一步送他上路。”
萧远抬头，毫不畏惧地望进谢临眼里，“萧某并不是主谋。”
“你杀了他？”
“萧大哥说过不是他。为什么你还要杀他？”
那寂寥的眼神里，深藏着的，是恨么？
迎视上那双熟悉的眼眸时，叶紫妍才发现，原来面对现实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然而，当她看清萧远俊逸的脸庞时，原本恢复的平静再度被打碎了。
叶紫妍从来没想过，她和谢临两个人的新婚之夜，竟会在这样的情景里渡过。不，也许算不得新婚之夜吧？他们甚至还未真正拜过堂，方才她换新娘服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打晕，调了包。
众人议论纷纷，让叶紫妍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他辩解。
叶紫妍苦笑。
萧远神色未变，淡定依然，“他们受人唆使，绑架新娘，下毒行刺。”
“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叶紫妍抬头看向谢临，眼底竟有着恳求之色，“既然你有解药，就赶紧服下，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
“我不会让你跟着他一起死。”耳畔忽又响起了谢临淡淡冷冷的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刚才将解药给了我，其实就是想跟他一起死吧？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我的谢临的妻子。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妻子陪着另一个男人死？即使，那个男人是你的亲生哥哥。”
“请他进来。”谢临淡淡地道，然后拉起了叶紫妍的手，紧紧握住，唇边噙着一抹冰冷而令人不解的轻笑。
突然，眼角的余光，看见萧远又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双目一闭，似乎昏了过去。
寂静的书房里，沉默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第二，你的身上没有半点血迹。就算你武功高强好了，可是——”她忽然低下头，凑近了谢临手中所握的长剑，轻嗅了嗅，“你的剑上没有血腥味。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杀完了人，然后，在杀人现场换了一把新的配剑。”
叶紫妍不禁回过头。
近一年来，在江湖中掀起阵阵惊涛骇浪的谢临！
独孤傲冷冷地扫了眼那具尸身：“小姑娘，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谢临双眉微微一蹙，在他冲过来的那一瞬间，一个手刀已准确无误地狠狠劈在了独孤傲的肩颈之上。
好一个让人觉得温暖的人啊！
叶紫妍依旧摇头，神色坚定，“我不会让你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的味道。
“谢临！！”
“这个妖女是澜雨庄的人。”人群中再度有人惊呼。
她看了眼四周的尸体，又看看了谢临：“这些人并不是你杀的。你又不是杀人凶手。我为什么要怕啊？”
这一个局，他将他们三个人都推进了一条绝路里。
也正在是那一晚，她重新认识了谢临。
叶紫妍抬起了头，看向正静静倚门而立的谢临。
无论是江湖白道，还是江湖魔教，萧远都拥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即使……在叶紫妍的心目中……也一样……无人可以取代……
只是，他将那抹温柔埋得好深好深。
独孤傲倒了下去，虽然此刻他不能说话，但他陷入黑暗的那一刻，谢临却将那双眼睛所含的愤慨与憎恨一一收进了眼底。
谢临的掌心早已被尖锐的碎片刺破，鲜血顺着手掌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也将那些碎片与粉末染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红色……
为什么他竟变得如此残酷冷血？
“谢楼主，谢夫人，今日大婚之喜，萧远还未及恭贺，真是失礼。”
江湖传闻中，萧远有着天底下最俊美的相貌，最温柔的眼神，最温文的气质。无论天崩地裂，亦或是泰山压顶，萧远唇边始终都带着那抹淡定的笑容。
他轻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疲倦，但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叶紫妍只看见了昔日的嘲弄与轻蔑。
萧远静静地躺在她怀里，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叶紫妍颤抖着手把上萧远冰冷的脉搏，连大气都不敢轻吐。
江湖中被人称之为神话的萧远。
中了焚炎之毒本来就不能轻易和-图-书使用内力，他妄用了真力，结果那一口真力一直堵在心脉之间，若不是谢临帮他击散了那口真气，也许现在自己已是回天乏术了。
“人不是他杀的！”
她想告诉他，五年前那个雨夜，她没来得及告诉他的话……但到了此时此刻，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萧大哥。”
“谢少侠，萧远来迟，还望见谅。”
“为什么？”叶紫妍浑身颤抖起来。
泪水终于滑落而下，滴在了谢临苍白的脸颊上。
看着怀中之人，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叶紫妍已是无法出声，只能拼命地摇着头。
谢临眸子里露出寒森的冷意：“我高兴杀便杀。”
“一线穿”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三种剧毒之一。据闻中了“一线穿”的人，走出不到三步便被红线穿心而死。
谢临唇角微微一扬，那笑意冰冷而复杂，“叶紫妍，你未免自视过高了，你以为全天下的毒你都解得了么？”
叶紫妍的心沉了，紧握住手中的白玉瓷瓶，她忽然间有些明白了谢临的用意。神色苍白地转过头，她看向谢临，却发现谢临也正看着她，淡淡地轻笑。
一切都是她的错。
“妖女，今日你就跟谢临一起受死吧！”
她……竟又伤了他？
谢临大笑了起来，眉宇间满是冷嘲，“我应该说你萧公子神机妙算，还是该赞你的歹毒心肠？”
“公子，萧远公子求见。”
他还是那一副冷漠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只是唇边那抹冷嘲似乎又深了几分。
是因为刚才他用真力为萧远疗伤？还是因为自己刚才那一掌？
江湖白道以沧风楼为首，而江湖魔教却是以澜雨庄马首是瞻。
叶紫妍无奈地挑挑眉，她已经直接从高人变成妖女了呢。
冰冷、嘲讽、犀利……还有一丝淡淡的复杂……
谢临眼中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复杂神色，他忽然慢慢地、一步步走向萧远。
“你无罪么？”谢临伸手击了两掌，门外已有人押了独孤傲与李星进来，“萧公子，这二人你可认得？”
“萧公子请。”
那又是怎样一种心如死灰？
深沉浓烈，而又不舍的爱。
萧远轻摇了摇头，“萧远并无过错，何罪之有？”
这一句话顿时让群雄噤声，纷纷转头看向叶紫妍。
他的语气淡漠地近乎于无情，仿佛这世上所有人的生命在他眼里都仿若蝼蚁。
与谢临一样，他也是江湖中的一个神话。但他却是一个近几完美的神话，完美到无可挑剔。
那时他的眼神虽冷漠，却还能捕捉到些许情绪的波动，而五年后的今天，他的眼神更冷漠了，甚至冷漠得没有一丝生气。
那一刹那，似有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触碰到了心底那堵冰封的墙。谢临正欲开口，目光却是徒然一沉，如剑般锐利冰冷。
叶紫妍心头一寒，不由看向萧远。却见萧远从容一笑，淡淡地道：“谢楼主，萧远今夜既然踏进这沧风楼，也从未想过要出去。”
叶紫妍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没错吧？谢临可是出了名的用剑高手，他怎么可能使毒后再补一剑，那不是多此一举嘛。再说，他的剑上没有血渍，更闻不到血腥味。所以，这些人的死根本跟他没有关系。”
接住萧远软倒的身子，叶紫妍眼中满是焦急，“就算你要将罪名扣在他头上，也要让他把话说清楚，让人心服口服。”
“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说着，叶紫妍朝着谢临伸出了手。
叶紫妍再度把惊异的目光投向依旧稳坐于梅花树下的谢临。并不是惊讶于他杀人，而是惊讶于那个名字。
不，那不是恨。
萧远朝谢临微躬了躬身，“他二人乃萧远知交好友，若是做了什么冲撞谢楼主之事，萧远愿一力承担，还望谢楼主网开一面。”
——谢临他想干什么？
更何况这五年来的江湖历练，让萧远的身上又添了几分沉稳与从容。
可他依旧我行我素，于三天前，向白道同盟之首沧风楼的少楼主发下了战贴。
赌她的心，赌他的命。
十八个门派的掌门成为他手下败将的同时，他也成了江湖白道同盟的公敌。
叶紫妍轻摇了摇头，直视着他的眼眸，“我是想问你的毒伤。”
那双眼眸狭长而冷漠，黑得如同泼开的墨，纯正而不见半分杂色，深不见底。但那双眼眸里同样藏着很深很深的寂寞，那种寂寞能揪痛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