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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浅浅光色下，红袍女子勾唇，笑得狡黠灵动，接着伸手一提就把少年提上了一棵树。那棵树很高很粗，便是接近顶端的分枝都能承载两个人的体重。

这样的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兴许他们会以为是敷衍，可花兮见过的稀奇人事实在太多，从不会在没根据的情况下，因为一件事自己没有听过，便觉得对方是在骗她。她只是有些奇怪。

还好，他虽然害怕，却并不是听不进去话的样子。在她说完之后，燕绥之将力道放得轻了一些，她也终于得以正常呼吸。

“喂，我说，你不要每天都跟个小屁孩似的，看见什么都怕，行不行？”她从少年手中抽出了酒壶，轻轻松松拍开壶口的泥封，“我带你来这些地方，就是想让你看一看高处的风景，你这样眯着眼睛，多浪费我的心意啊。”

的确，那位长老是为了燕绥之着想，从他的角度来看，少年独身在外，重伤魔教护法，这不是什么小事，后续会如何，谁也都不清楚。但魔教那样的地方，恐怕是个人都锱铢必较，手段皆是狠辣，他这样离去，难免不安全。

而那原本在空中掠过的两人，此时，就停在这一枝上。

花兮不擅长拐弯抹角，这一次却不想明说，只能想着办法兜圈子。

对啊，人都是会死的，他们的生命极为短暂ｈeｔushｕ.cｏm•ｃom，最长最长，也不过百年而已。而一百年，在魔界又是什么概念呢？出去游玩一遭、吸纳灵气充盈自身，或者入定小段时间之后醒来，不过如此而已。

“真的吗？”

燕绥之听了这句话，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手臂一收，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

花兮见状，心底也不由得一软，自然也便没有去计较燕绥之的动作。她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脊：“对不起，吓着你了。”

“所以啊，小燕燕，这是为什么呢？”

燕绥之依然抱着她，依然是那样闷闷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只是那日我想救迟玖，却失手将他弄伤，门派长老见状，拉着我询问一番，说是怕我独自一人遭到报复，便让我入门，跟随他们了。”他说着，顿了顿，“大抵是为我着想吧。”

“我听说你是玄玉门的人，也知道，那什么玄玉门，素来被传武艺精绝，功夫高超，能进去或者是出来的，即便是外门弟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存在。这样说起来，实在很厉害。”花兮顿了顿，“可是，你作为新入门弟子，不但没有参加多久的修习，还直接被挑出来，参加这一次对抗魔教的行动……”

“那个，你松一松，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她说着就要去扒他的手。

他们的wｗw•hetusｈｕ•ｃｏm•ｃom一世，只是他们的一瞬啊。

夜空里，有一片云飘了过来，薄纱一样遮住高悬的明月。

原先还在嬉皮笑脸的花兮，听到这句话之后，那抹笑，忽然就僵在了脸上。

燕绥之微顿：“倘若我说我生来便带着它，你信吗？”

他虽然生出灵识不久，至今也算不得知道多少东西，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便是这样的身份，是不能轻易透露出来的。

很可惜，魔界灵力非常，却是无法读透人心。她看不见他的挣扎，也不晓得他的担忧。

而那份能力，足以让他们打破所有规矩，避过那些程序，直接将他收下。

花兮再怎么强大，与他也不是一界的人啊。

但少年伏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不，不松。松开的话，我就掉下去了。”

人都是会死的……

闻言，花兮只是眸色一暗：“小燕燕啊，那你还真是个天才。天才到……不像人类呢。”

在心情平复了一些之后，花兮喝一口酒，另一只手随意搭上他的肩膀。

燕绥之其实是不怕高的，这样的高度，对他也没有什么威胁。他会假装成那样，只是为了多靠近她而已。

可少年恍若未闻，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紧得让原本毫无压力逗弄着的花兮都忍不住皱皱眉头。

花兮无奈，只能放弃。她轻轻一叹：“和-图-书算了算了。”继而拍拍他的肩膀。

当然不是。若那长老只是怕他有危险，让他跟在身侧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收他入门呢？花兮想，恐怕，他们看中的，还是燕绥之的能力。

心底不适，却没有表现出来，花兮只是弯着眼睛扯开话题：“对啊，的确不会，如果以后有这样的事情，我会别开眼睛的。”

他的心里只有这一个疑问，很单纯的问题，没有想过要解答，只是一直念着，一直一直盯着她。在下坠的时候，他的后背擦过无数枝干，磨破了他的衣裳，让他整个肩背都生疼。他眼看着自己与她渐渐远离，眼神里有迷茫不解，有不可思议。

可这就是让他入门跟随的全部理由吗？

——人都是会死的，对不对？

她非人类，不懂功夫，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看人。可不论是哪一界，强者身上的能量都是一样的，总归会比寻常人要明显一些，除非刻意隐藏，否则很好分辨。

前者，不需多想，花兮便将它否定了，而后者……

“人都是会死的，对不对？”

要说最初，她觉得他是刻意隐藏还有可能，可到了现在，他们几乎是朝夕相对，加之她有过刻意观察打探，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一点儿马脚都不露。所以，他要么是个寻常人，要么，便可能不是人。

花兮略作沉吟，实在ｈtｔps://ｍ•ｈｅｔｕsｈｕ•ｃoｍ.ｃom受不了那样扭扭捏捏的表达方式：“那你的功夫呢？是和谁学的？”

这句话，花兮没有答，她原本想说一些叫他放松的话，也不知为什么，卡在了喉咙里边，上不去下不来的。两个人因此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谁也不先开口。

这树的树冠很是茂密，偶尔起风，细碎的枝叶便会扫在他们脸上。

这话里满满的孩子气，让花兮听得哭笑不得：“又不是让你放开，只是你搂我这么紧，我有些难受。”

燕绥之摇摇头，抱着她，本想说自己即便摔下来也没有事，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知道你不会看着我死。”

“嗯，真的，我生来便带着这样的力量。”

“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回答我？”花兮单手扶稳了少年，“你为什么，那样想让小玖玖走呢？”

花兮有些怀疑，不怎么愿意相信，却又在联系到某一个夜里若有若无的灵息飘来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可是这样的能力，花兮从来没有看见过。是啊，燕绥之自始至终不曾在她面前与谁动手，是以，她完全无法判断，他用的，到底是灵力还是武功。

“小燕燕啊，我有一个事情特别好奇，特别特别想要问你。”

燕绥之没有生气，没有惊慌，只是在花兮接住他的时候，下意识地拥住了她，那般模样，宛如一只软萌委屈的小动https://www.hetushu.com.com物，在全心信任着、依赖着她。

但她从没有在燕绥之的身上看见过什么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少年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环住自己的手一松，接着，有一个力道，顺着他的左肩一推，他就那样从树上跌落下去——

奇怪，人界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吗？能够生来便携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在这个时候，在他被她从树上推下的时候，他却感觉心底一凉，整个人都冷了起来。她为什么会推他？

她对这种情绪很不熟悉，它像是有自己的思绪，能够左右她的想法，叫她变得不像自己。花兮对此有些抗拒，却实在不知道，这情绪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没由来地，花兮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动了一动。

但花兮只是那样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直到他即将坠到地上，才终于眼睛一眯，俯冲下去，稳稳将他接住。

燕绥之闷闷应着：“嗯？”

他把她抱得那样紧，生怕再次被推开。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燕随之微微皱了眉头，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他不想骗她，因此不说其他，而那句生来如此是事实，算不得欺骗。

花兮低头，望着箍住自己腰身不住发抖的少年，心情大好。

可就算是站在了这个地方，扒在花兮身上的燕绥之，仍是一句话都不说，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论如何都不回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