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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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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到包厢里的噪音还在持续。两人刚进去就被眼尖的周凯看到,对着话筒喊道:“哎哎哎,那俩人约会回来了!罚酒罚酒!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
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
“你有喜欢的人吗?”张辰语突然发问。
张辰语笑了笑没答话,和他一起看其他人嚎。
这样的氛围让文豪很高兴,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想起杨子君来也没有那么悲伤了。不时有人拿罐啤酒过来和他碰,他都毫不推辞一饮而尽。
进到里面,眼前的美景将让文豪起鸡皮疙瘩:一条不过二三十米长的路,道路两边是约有十几米高、魁梧又粗壮的银杏树,挂满了金色的叶子。冬天的到来,也催促它们纷纷落下。撒在地上,形成了一条金色的道路,美丽至极。一瞬间他也看呆了,这落叶满地的感觉要比干净的道路更能让人舒心。
这次打击虽然不轻,但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因为长久以来文豪都是在地狱十七层待着,这次被打到第十八层,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外面月光清淡,凉风徐徐。
如今距考试没剩多长时间了,文豪化悲痛为力量,没事干就死读书。幸好各科老师善解人意,提前给学生们划了重点,复习起来也比较容易。而宿舍其他人是极端乐观派,说老师不可能学生让挂科,否则会影响其评选“年度优秀教师”,然后继续打游戏。文豪也不好劝,那样只会让自己更脱群,更孤立。
学校接热水的地方窄的如北京的老胡同,周围还用铁栏围着,人满为患时经常发生壶胆炸裂事件。其实人多不见得秩序会乱,关键中国人不爱排队,而且一个人接完后往往让位给熟人,像古代的“世袭制”。以前光听别人说踏入社会,人际关系异常重要,如今还没进入社会,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
文豪想不到周凯隐藏的这么深,同在一个宿舍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真不仗义——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如此。可见人自己的毛病只有在别人身上体现时才能看清楚。想开学之初周凯说过大学期间不准备谈恋爱,没想到还是忍不住了。其实那些以“不想谈恋爱”当借口的人只不过是没有碰到心动的,就像美国总统说美国政府爱好和平,反对战争一样,有利可图时,它总是第一个找借口出兵的。
文豪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呆呆的看着,心里舒服多了,不像来时那样沉重。只是面对如此美景,他第一想到的仍然是杨子君。暗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要想结束,除非有个结果。但他下不了决心去表白,如今和杨子君的关系顶多算是朋友关系,搞不好表白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彼此相见形同陌路,然后从陌路到末路。外面某家店面的音响里传来周传雄的《冬天的秘密》:
时间慢慢靠近冬季,人们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多。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在衣着方面,艺术学院的女生胆子比男生大,敢和天气对抗。即使天冷,下半身仍然穿着热裤或短裙,大腿上的肉只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丝|袜,但上半身却穿着厚衣服。一个身子过着两个季节,怪不得爱打扮的女人老的快。学校门口不时停靠着几辆豪车,只见有打扮靓丽的女性直接钻入,然后扬长而去。
一般情况下,女生起的要比男生早,所以那些理想位置大都被女生占着。而现在的男生仿佛又回到了古时候,不敢和陌生女性接触,所以宁可自己无限制的往后坐,也不张口劳烦女生。由此便形成了“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现象。
文豪自然不屑参加,但秦世明告诉他,必须参加。因为学生会给各个社团下令,每个社团至少要派出五人参加比赛。可见学生会也意识到如今自己没有多少号召力,如果纯靠自愿参加的话估计比赛无法进行,所以不得已用了强迫手段。
文豪等人是被娄坤堤叫出去喝酒时才得知的。原来聚会那天娄坤堤玩的太投入,郑楠打了几十个电话都不知道。郑楠一气之下发短信分手,待娄坤堤热情过后回过电话,郑楠扯着嗓子质问他原因。而娄坤堤说了原因她又不相信,又是一番吵闹。女人发起疯来谁也挡不住,这就是为什么不让女人上战场的原因之一。娄坤堤拿着电话听着她喋喋不休数落了自己十多分钟,脑袋里嗡嗡响,忍无可忍,挂掉电话以求活命。这一挂,爱情也挂了。
班里的课上的也是极没意思,老师讲课枯燥乏味,像是在唱摇篮曲,催人入眠,还没有高中老师讲的课生动。每次上课只是照着PPT上的文字念下来,到下课前几分钟让班长点名,然后结束今天的任务。相比之下,Julian就潇洒许多。她不来上课,给申义鹏说这一段时间英语课都去多媒体教室看电影,去电影中学英语,美其名曰:学习外语一定要在特定的语境中学习才最有效果。班里学生才不管有没有效果,只知道无聊的英语课改成看电影课。Julian倒也干脆,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文豪如遭五雷轰顶,仿佛听说奥巴马被授予了诺贝尔和平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器官。“我好几次都看见她和她部门的部长走在一起啊!那不是去约会了吗?”文豪诧异地问。
这个环节结束,杨子君和“部长”一起往外走,文豪站在队伍边和_图_书上看着他们走向自己这边。文豪的心脏猛跳着,等会他们路过自己身旁,杨子君应该会对自己说写什么。
张辰语看了他一眼,举言又止,急的文豪心里发憷。张辰语断断续续地说:“那个……前几天……你们宿舍的周凯给我表白了……”
“你喝醉了,赶紧回去歇歇吧。”
不过对娄坤堤这种爱情高手来讲,这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谁离开谁不能过?不过分手后酒是一定要喝的,起码的假装一番悲伤,相当于祭奠这段感情了。这样做不至于让别人提起此事时说自己没心没肺。这年代的爱情虽然廉价,但名声还是比较重要的,这直接决定以后的恋情质量。
上了车,旁边有一个座位,文豪站在一旁想让给正上车的以为老人,不料一个中年妇女大步向前一臀坐定。他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这个年龄阶段的女人是最惹不起的。
夜晚的城市和白天完全不是一个样,不熟悉的感觉让人觉得是另一个城市。路边有不少白天人们扔的垃圾,旁边有的垃圾桶空空如也,无人光顾,而有些却塞的都吐了出来,掉了一地。和其他有底蕴的城市比起来,郑州更像是一个暴发户,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但是一旦深入发现,毛病和问题就像郑州的高楼一样多。所以人们都愿意将一个城市比作女人,到了晚上卸了妆,这才是她本来的面容。
谁来收拾那些被破坏的友谊,
直到翌日凌晨六点,这场聚会才正式宣告结束,众人都强打着精神搭早班车回校。
很多人说大学老师像皇帝,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这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皇帝都想独揽大权以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而大学教师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都巴不得把权力分给各班班长,自己落个轻松自在,他人帮自己做事,薪水照拿,这样好的工作,唯有当官可以与之相媲美。
“没事,我也不在意。”
学校的社团也是寂静的可怕,不仅文学社没动静,其他社团也是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理念,情愿憋死也不出来活动一下。
文豪老脸一红,“那是怎么回事?”
文豪早听说过郑州的城管战斗力不凡,蜚声全国,却不曾见识,今天终于体会到了城管的威慑力。他叹一口气,继续前行。
雨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很多不美好的东西变得美丽。下雨时的郑州突然间有了些许江南的味道,郑州特有的“脏乱吵”也没有那么明显了,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们,不管是否撑伞、走得快慢,都显得有诗意,难怪琼瑶爱把男女示爱的情节放在雨中。
文学社如今成员不多,倾巢而出才凑够。星期六中午到操场上集合的时候,甚至有的社团还在为没有凑够人数而烦恼,纷纷打电话求助。可惜朋友用时方知少,要么没在校,要么在睡觉。无奈之下,只能厚着脸皮向其他社团借人。文豪苦笑,听说过打仗借兵的,还真没听说过参加活动借人的。
“不冷啊,你冷吗?”
张辰语的吐气如兰,吹着文豪的耳根发痒。面对女生不过分的要求男生通常都很难拒绝,尤其是漂亮女生。文豪应允,他示意让她先出去,然后自己再出去。
他这样想,宿舍其他人可不这样想。这些人平时忙着打游戏里的BOOS,比现实里BOSS还忙,聚餐势必会牺牲打游戏的时间,一个个都不想去,反而说文豪是为了想和女生一起玩耍才这么积极。文豪气的说不出话,不仅是冤枉自己,他们语气里好像和女性有仇,着急和她们撇清一切关系。过去人们是压抑着身体里的荷尔蒙无奈和异性保持距离,如今却将与异性接近视为耻辱。文豪懒得辩解,赌气说爱去不去。最后申义鹏亲自来叫,一个个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动身前往。
日子快到深冬,气温猛降不止,可还是不见雪降临。有的人把自己裹成粽子,但仍然还有不少女生只是上半身穿着南北极的服装,下半身仍然停留在赤道附近。
不一会张辰语坐到文豪身旁,问他怎么不唱歌。文豪看着她嘴动就是没声,大声问“你说啥”。张辰语也学他,手做喇叭状朝他喊道:“你怎么不唱!”
接热水的人越来越多,没有关系的人经常要排很长时间队。文豪没了耐心,索性一劳永逸,去学校后面的小商品市场买了一个“热得快”烧水,不料刚到宿舍就被眼尖的宿管阿姨看见并没收,说学校明令禁止使用这种东西。前几天有人在宿舍用“热得快”烧水,造成了一场震惊校领导的火灾,学校因噎废食,将学生宿舍里所有大功率电器一并没收。在校领导看来,凡年龄不及他们、职权不及他们、智商不及他们的人用这种东西是非常危险的。刚买的东西还没用就被没收,文豪一阵心痛,这十块钱死的太惨了。
两人就这么走着路,谁也没说话。
这年代学生上课也是奇怪的很,都爱坐在前排小路两边的位置,和公交车上的坐法一样。坐在中间行动不便,两头堵死。桌椅连体,移动不得,中间的人想出去得麻烦别人起身,引来一连串的反应,着实麻烦。
牛杰女友第二时间收到消息,打电话让其上缴资金。牛杰还了文豪的钱,自己留下两百当平时的零花钱,骗女友说班里要聚餐将这事糊和-图-书弄过去。不料牛杰不光有吃热菜喝热汤的天赋,竟然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当天下午申义鹏果然通知班里人周五晚上聚餐。
张辰语倒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反问道:“嗯?子君和谁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半个小时后到站,下车还要步行一段路程才能到。文豪慢悠悠走着。路边有一些卖早点的摊子,在影响市容的同时也方便了为数众多的上班族。很难说清楚他们是对还是错。这世上很多事情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但如何定性还是有权力的人说了算,他们可以将小学生敲锣打鼓迎接领导变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却不会让街边的小摊成为城市的明信片。
路上男性和女性分成两拨,各自谈论着各自的话题。
文豪喊:“我不会——唱的太难听!”
文豪痛定思痛,决定真的忘掉杨子君,从减少对她的幻想做起。保留这一份真情,像酒一样珍藏起来。先让自己变的好起来再说,至于杨子君是否真的会和别人在一起,听天由命吧。等到自己优秀的那一天,能给得起杨子君一个美好的未来——如果她还是单身,那自己就破釜沉舟对她表白!毕竟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是不能给她任何东西的。哪怕是卑微的承诺,自己也会心虚。身份不平等的问题还是头等问题。他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是本科生,和一个专科生在一起,即使嘴上不说什么,潜意识里恐怕也会带有一丝不乐意的。男人都如此,何况女人呢?
众人都知道娄坤堤压根儿就没把这事当会回事,但席间还是装模作样劝他想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娄坤堤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认为男人就应该像皇帝一样,即使不妻妾成群,最起码不能守着一棵树。幸亏他百密一疏,不知道明孝宗朱佑樘只取一个老婆的事,要不然自己的风流就找不到借口了。
得知杨子君单身的消息让这顿聚餐变得意义非凡,文豪心里止不住的欢喜,有时在路上遇到张辰语和杨子君的时候便附上一个迷死人的微笑。
这顿饭一直吃到将近十一点,众人也不打算回学校,反正明天星期天,索性又去KTV唱歌。如今的学生娱乐项目永远是这两个,吃过饭就是唱歌。
念完稿子是开场舞,虽然是在冬天的操场上,但舞者们都只是身披单衣,看来为了取悦观众,学生会也算是下血本了。
“去死吧你,想娶我的人多了!”
“没有。”
“啊……没有啊。”文豪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否认道。随即想一般这种问题都是问心仪的人,如果那个人说没有,那接下来就该对方自我推荐了。惨了,这下不好收场了。文豪心跳的像急促的敲门。
宿舍其他人玩游戏玩到忘我的境界,丝毫不受白立伟的脚臭的影响。但文豪受不了,只能委屈自己每天去接热水让白立伟洗脚。
……
班里学生上课力不从心,像蛙蛇一样进入冬眠时期。一节课下来,班里人倒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因为暖气不足无法入眠,身体无比纠结,呵欠连天。
文豪站在队伍里,从人群的间隙里看见了杨子君,她竟然在舞者之列。没想到她居然会跳舞。他痴痴地看着,世界突然切换了场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黄昏时刻,万籁俱静。杨子君在一面如镜的湖旁变,伴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给艾德琳的诗》在轻盈地跳着舞,湖中一只白天鹅优雅且忧伤地飘在镜面上,连风都小心的吹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时间仿佛都静止了……那是他言语无法描述的美丽幻境。格雷《墓地哀歌》的意境似与之相近,虽然同是浪漫主义,但此诗描写的未免过于悲凉。纵然自己和杨子君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但未来一定的美好的。
文豪哑然失笑,想爱情的力量之大,让人于不知不觉变成傻瓜。回来的路上他又看到周凯还在操场上,身边还多了一个人——张辰语。张辰语不知说了什么,丢下周凯独自走了,留他一个人接受雨的洗礼。
每天上课也没有什么意思。
文豪的心脏猛的抽搐几下,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攥着拳头要和“部长”决斗。以刚才杨子君的话来判断,她一定是要和“部长”去麦当劳吃饭。他没去过麦当劳,但也知道很多情侣都去那里吃饭。也许,杨子君心有所动了,答应对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文豪对此十分赞成,同学小半年,没有聚餐吃过饭,班里好多人自己还都不认识,这实在不像是大学生活,大学生活本来就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嘛。
文豪整天还是无事可做,他已习惯了自己是专科生的事实,这让他有足够的理由不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上大学之前所有的激|情现在已经消退,并且没一点动力。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网上看杨子君的动态,满足自己那点小小的好奇和大大的关心。杨子君在网上没有发表什么实质性东西,只是一些照片和自己想的几句话。但文豪很知足,他只要想到自己看的文字是杨子君敲下的就开心。有时候看着杨子君发表一些如孩子般地天真的话,他竟萌生出不忍心用任何东西来打破她的生活的念头,哪怕是爱情。就这么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吧,很多时候守护爱情要比得到爱情更美好。他想。
这时后面一个等待接水的女生忍不住在后面提m.hetushu•com.com醒他:“呃,那个……同学,你水卡掉了。”文豪往水壶底座一看,水卡果然躺在那等待救援。他当下大窘,捡起水卡道声谢匆匆离开。
文豪不仅和他对铺,桌子也是挨着的,好几次清晨他迷迷糊糊下床穿鞋都会被一阵阵烈臭给熏清醒。以前经常带饭来宿舍吃的人,现在都不带了,宿舍的垃圾袋和饭盒少了很多。文豪专门买了一盒檀香,一日三次烧,企图稀释空气中的味道。不料檀香和脚臭混合起来仿佛攻打利比亚的英美联军,威力更甚。
周凯一说,别人跟着起哄。两人犟不过众人,于是喝了一杯。众人又说一杯太少,得三杯才行。于是两人又喝了两杯,这才了事。
“有一点。”
日子依旧不疼不痒。众人盼雪多日,雪没等来,却等来一场冬雨。
“不是在意不在意的事,我是为你着想,要不然以后嫁不出去。”
时间像手握细沙,攥的越近,流失的越快。文豪的日子有悖于这个常理,他是抓着一把沙子一粒一粒数着过日子。辞了所有工作后,他重归于无聊。
文豪也顾不得那么多,换个陌生的环境换种心情要紧。他神情漠然的等着车,一对穿着老土的老大爷叫他,指着身边的老伴儿向他吐苦水,说儿子谈了女朋友,要订婚。于是家里买了庄稼来给儿子送钱,结果给了钱却把自己撵了出来,现在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希望能帮一帮。悲伤和愤怒的人思考问题都是直的,他想这么大的郑州这么多人偏偏自己遇到,也许是天意,于是掏出兜里二十三块钱,零头坐车用,给了老人二十。老夫妻俩顿时大呼感谢,声音都哽咽了。文豪摆摆手,示意车来了。
张辰语的话像火苗一样点燃文豪以前的记忆,他突然想到以前看影视剧里男女主角走在街上,女人如果说楞,男人都是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女人身上。于是他赶紧脱下外套披递给张辰语——他不好意为她披上。张辰语刚要摆手,文豪说:“没事,我皮糙肉厚。”张辰语没再拒绝,自己披上。
张辰语正走着,抬头看见前面不远处文豪在坏笑着看自己,心下明白刚才的事他都看到了,什么也没说,脸色微红,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粉拳含羞而去。
细雨蒙蒙。中午去超市买东西的路上,文豪看到不远处周凯独自一人站在地广人稀的操场上踱步。联想到张辰语那天晚上告诉自己的事,想必他是在神伤。周凯对雨也是情有独钟,此刻仿佛是忧郁王子,在雨中踱步,连伞都不打,愣是把操场走出雨巷的感觉。
国家实施“改革开放”,年轻人积极响应。但“改革”对年轻人来说比较遥远,况且我们国家没有“人人参与政治”的传统和习惯,所以大都明智的选择了后者——开放。年轻人毕竟年轻,精力旺盛,开放起来刹不住车,不过好歹也算完成了一个指示,而且是超额完成。
白立伟平时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哪里会让人想到私下里有干洗袜子爱好。如今这个时代——或者说任何时代,“出淤泥而不染”都是片面的。因为人有主观能动性,能将自己的“淤泥”去掉,或者藏在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面对别人的,永远是好的一面。
包厢里暖气开的足,文豪感觉脸像两个小火炉,有点肿胀的感觉,于是拿着一罐啤酒贴脸上降温。张辰语轻点几下他的手臂,文豪扭过脸不解地看着她。张辰语贴近他耳旁说:“出去走走吧。”
想到这里,他又泄了气。他以无心待在这里,管他狗屁学生会要求,现在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一静。他对秦世明胡乱说临时有事,要提前走。秦世明见他脸色不好,以为病了,也没说什么就让他回去了。

“追求者呗!她都没答应。”
人员集合完毕,又是开学典礼上那两个播音腔浓厚的主持人声情并茂念稿子,什么“校领导对本活动的大力支持”、“学生充满积极性”云云,吹牛皮不脸红的本领让文豪都自叹不如。
天气冷给文豪带来了一个不小的问题:晚上洗脚要用热水。但宿舍里都是懒人,情愿冷水冲或不洗脚也不愿意去接热水。
“我怕什么?我脸皮多厚。你不一样。”
文豪心情不错,也不解释,抓起一罐啤酒大口喝掉,然后说张辰语不能再喝了,自己替她喝,于是又闷下一罐。男生们纷纷夸奖文豪有男子气概,女生们对着旁边的张辰语笑。
一番思想斗争过后,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成熟不少。可见人生确实是需要不断的鞭策、反省和自我批评,从中有所领悟才能有所进步的,只可惜广大党员只做到了一半。
和文豪对铺的白立伟不仅不洗脚,连袜子也不洗——或者说是干洗——风干。白立伟把袜子全塞在桌子下面,行为令人发指,气味令人发疯。让他改他却只是说“哪里臭?我怎么闻不到”来回答,如果不是害怕伤他自尊心,文豪真想说“狐狸闻不着自己身上骚”。
树上的叶子断断续续飘零而下,煞是美丽。有些人偏爱把这个现象比喻成风的追求和树的不挽留,却不曾想也许是叶子的无情呢?
霓虹灯都还亮着,这个地方还算繁华,这么晚了还是车来车往。
张辰语把衣服拉链拉倒顶说:“里面太吵了,还是外面好点,就是有点冷——你冷吗?”
此时文豪已经知道了周凯的和_图_书秘密,不过他想不通为什么周凯总拿自己和喜欢的人开这种玩笑,难道他希望张辰语和别人在一起吗?文豪不懂,这种心理是微妙的,他人求爱没有得逞,会有意识地破罐破摔。好比赌钱大输后的人,对待口袋里剩下的小钱会别人钱似的乱扔。
“真的没有?”张辰语带着一丝成分复杂的浅笑追问道。
这句话把文豪体内的酒精吓得变成额头的冷汗,忙说只是好奇,打个哈哈不敢再说话,害怕自己再不小心说漏嘴。不过他此时心中异常高兴,绝望的心死灰复燃,暗骂自己以前想的太多,白白背负了这么长时间的心理负担。要不是身边有人,他真想大喊几声来宣泄心中的快乐。一瞬间他倒觉得这霓虹好美,这有毒的空气呼吸起来也新鲜了许多。人的心情好坏直接影响自己对周围事物的看法和感受,难怪禅悟者思考问题都要求抛除杂念,力求六根清净。
文豪大惊失色,暗想对方是不是知道到了自己暗恋杨子君的事。自己隐藏的那么深,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干脆死不承认:“真的,我都没想过这回事。”幸亏有颜色绚丽的霓虹灯照射,要不然张辰语一定会发现他在脸红。
张辰语没答话,轻应一声看着地面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文豪心里更没底,暗想难不成张辰语有心理专家的本领,用沉默应对,使对方情急之下自己说出实情?
牛杰最近比较消停,因为他女友消停了。天气转凉,女友买衣服是自然的,但他不着急,因为第一季度的贫困补助发了下来了。牛杰顿时成了大款,勤工俭学的工作索性也辞了。
“那还笑得那么灿烂。”文豪忍不住嘟囔道。
文豪没有为她推荐周凯,他深知牵红线这种事还是少参与为好,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反而两面难做人。他话锋一转,酸溜溜地说:“你身边的朋友们……杨子君什么的都恋爱了,你怎么不找一个?”他努力地将语气放平缓,尽量不让她察觉到这话另有含义。
这世上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聚餐回来没多长时间,娄坤堤和郑楠的恋情宣告结束。
也许,这个冬天不会下雪了吧。文豪悲观的想。
张辰语白了他一眼:“走在一起就是在一起啊?咱俩现在不也走在一起,咱俩在一起了么?”
温暖冬天,就会遥遥而无期
聚餐的地方在大石桥附近的啤酒城,三十多人正好围坐着一个长桌。天气微冷,但只要有酒就冷不下去。刚开始时众人还有些拘谨,酒喝开了便也聊开了,男男女女聊的热火朝天。
文豪装作若无其事,小心翼翼地打探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杨子君趴在他背上,脸上是略带羞涩的笑容,几缕秀发飘散在脸颊两旁,楚楚动人。而文豪心里在滴血,却无法制止。这种无能为力的焦躁感让他快疯了。
“噢,是吗?”看情况张辰语是拒绝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叫自己出来。更何况,吃饭时周凯还带头起哄说自己和张辰语关系密切呢。不过他还是问道“你答应他了?”——中国人向来喜欢明知故问。
但他没有欧洲武士那样为心爱的女人拔枪动刀决一死战的勇气,也不敢学习韩剧中男主角在未经女方同意下,擅自对外宣称对方是自己的人,更没有中国外交部“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气量。他骨子里被中庸思想束缚着,所以就采取和谐的办法——静观其变。让他主动出招,反正杨子君也只礼节性的接受而已。
文豪斜对面坐着张辰语,两人比较熟悉,聊的非常融洽。周凯在桌另一头看见两人在聊,扯着嗓子喊两人距离这么近,肯定有什么,必须喝一杯。
文豪第一次接热水,都不知道接热水不要钱,想这不像是学校的风格。接水时他当一回好青年,本着不浪费一滴水的原则,插了卡按完开关后耳朵贴近水壶口,食指放在“停止”键上,等快满的时候第一时间按下。听得入神时,水突然断流了,按了几下“开始”水还是不流,文豪强压怒火,暗想连学校的水龙头都要和自己作对。
“找打!”张辰语娇嗔着把身上披的衣服拽下来要打他,文豪撒腿就跑。两人一路追逐嬉闹而去。
受天气影响,文豪赖床的次数越来越多,打扫校园也是隔三差五去一次。管理员大爷心地善良,也不问他。文豪心里欢喜,默默祝福大爷活到九十九。
运动会第一个项目是老掉牙的“猪八戒被媳妇”,让一个男生背着女生绕场跑一周,时间最短者胜利。很难想象这么没想象力和创造力的环节是当代大学生想到的。幸运的是文豪没参加这么低智商的游戏,不幸的是杨子君参加了,而背她的正好是那个为她添衣递水的“部长”。
郑州的冷是干燥的冷,呼吸几下鼻腔仿佛都要被冰住,凉气由呼吸道一路直冲嗓子眼儿,干涩的难受。
两人不知不觉逛了半个小时,文豪看看手机说:“回去吧,要不然他们发现了又要说三道四了。”
文豪不想让老师对所有专科生失望,所以强打精神不睡,到下课时再小憩一会儿。但下课铃一响,睡意就像动物听到枪声般吓得散去,任凭怎么勾引都不出来,痛苦不堪。
已时深冬时节,气温如同晚清政府的民心,已经跌到极点,冻的人五脏六腑都挤到一块取暖了,但天上还是不见有实质性的东西飘m.hetushu.com.com下来。冬天不下雪让人很难受,就像到了开饭的时间,只闻到饭菜的香味,却迟迟不见饭菜上桌。该是下雪的地方不下,雪却跑去南方凑热闹,甚至连新疆都光顾了,也不肯来中原看一看。
文豪毕竟是男的,三杯啤酒下肚打几个嗝就没事了。张辰语三杯酒后脸颊绯红,双眸泛水。一瞬间文豪竟觉得她很美。其实张辰语本来就漂亮,只是文豪此时觉得她美,里面含有情愫。而此时杨子君的样子却突然跳到脑海中,勾起他一阵伤心和想念。他使劲甩甩头,又灌自己一杯。
天气越来越冷,文豪辞去了所有工作,辛苦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是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重心也得转移到学业上,距期末考试没多长时间了。
郑州的下水道系统果真不是浪得虚名,每逢下雨,学校旁边的十字路口中间三个井盖都要往外冒水。它非但没有郑州人的小气,反倒有君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胸襟。因为不管雨下大小,它都要意思意思。用唯物主义辩证观中一分为二的观点来看待此事的话,它也是有好处的——从此河南人民不需要长途跋涉买票去济南看趵突泉,郑州就有。另外政府也不用再担心趵突泉停喷的问题,省的花大价钱再整治,一举两得。
文豪正走着,突然摊主们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顾客递过来的钱也不接了。一个卖煎饼果子的老太一脸茫然地问旁边正收拾东西的妇女怎么了,中年妇女推着车边跑边喊道:“城管来啦!”文豪和老大爷闻言都往后面一看,果然有几个城管正跑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叫骂声。老太或许不知道别的政府机构,但对城管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吓的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仿佛听到鬼子又进村了。老太扔下手头的工具拽着车就跑,车子颠了一下,锅盖不慎掉落,车停下来时已经和锅盖保持了五米的距离,要想捡,这一来一回得费一些功夫,那无疑会错过最佳逃跑时机。大敌当前,容不得有丝毫顾虑,必须做出取舍。老太“哎呀”一声,气的拍一下大腿,最终弃锅盖而去。
早来者先抢到理想靠边的位置,让后面有同样想法的人无法得逞,像洞穴被堵的蚂蚁,想进去但进不去,急的团团转。后来者只能四下搜索看有无面善或相熟之人,麻烦人家起来让个路。
文豪吃了一惊,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想来她只是为了引出这件事才起那个话题。
文豪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面对此番景色,也让他有了梦幻的感觉,仿佛把心都软化了。那些老年夫妇们相互搀扶着走在金叶铺满的路上,脸上是慈祥和蔼的笑容。
两罐酒下肚,文豪抛除心中的枷锁,问别人要过话筒嚎了一首孙铭宇的《爱是这辈子的坟》。这年头年轻人凡是唱歌,不管心情怎样气氛是否恰当,唱的都是伤感情歌。
但杨子君没有看见他,依旧和“部长”说笑着往前走,他听到杨子君说了一句:“还是麦当劳吧。”然后瞧见“部长”像对待一个调皮地小动物一样轻拍几下杨子君的头。
不一会儿来到公园西门,人不多,大都是老年人。毕竟天气冷,而且天色尚早,学生们应该还都没起床。
张辰语嘲笑似的问:“你很怕啊?”
……
如果我说我真的爱你,
受到情伤打击的人像智者思考哲学问题,喜欢往人少环境好的地方去。像古代王阳明,曾在竹林中格物七天七夜。文豪可没这本事,就想安静一会而已。公园是个好去处,但附近的五一公园和碧沙岗都去过了,唯有人民公园还没去过。人骨子里都是想亲近大自然的,当然,只是偶尔亲近一下,完了还是要回归繁华的,所以节假日里,各个公园里人都不少。
入冬以来,人们都在等待着北方冬天的产物。文豪喜欢下雪天更甚于阳光灿烂的日子,他的心情和天气呈反比关系,好天气时心情不见得好,但暴风骤雨时他一定高兴,这充分反映了他的生活有多无聊,生活无趣到极点的人才会寄托天气变化改变让生活显得不一样。
文豪不喜欢过于吵闹的地方,默默地坐在沙发边上双手交叉枕于脑后看其他人唱——说是唱,其实是嚎。所有歌曲都忽略原调,像酒后开车,拐弯时要么拐过头,要么直线冲过去。众人酒喝的都不少,什么架子和拘谨都忘了,扯着嗓子一个比一个喊的厉害。娄坤堤和冯春建也和几个女生围成一团在摇骰子玩游戏,其乐融融。
这种幻想没多久,开场舞宣告结束,毕竟这不是比赛内容。文豪如梦初醒,看见退场的杨子君穿上外套瑟瑟发抖,纤细的手摩擦着哈着气取暖。文豪冲出队伍,脱下衣服上前想为她披上。他虽快,但有人比他还快。只见“部长”将他的衣服披到杨子君身上,并递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两人热情的聊着天。虽然知道他只是追求者,但文豪肚子里还是醋意横生。
冬至后不久,终于有社团肯出来冒泡,宣布星期天将举办“冬季趣味运动会”。此次活动由学生会主办,所以宣传的轰轰烈烈,唯恐天下不知。
“礼貌嘛,不喜欢也不能写在脸上啊。人家好歹是个部长,不能让人家下不来台。”张辰语替杨子君伸冤道。“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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