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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有可能会。”尚无邪实话实说，“蛊虫有很多种，我对你下的这只便是专吸人血的蛊虫，若无我的独门补药，你是撑不过三个月的。但倘若你非要加速进行，那么我的补血药也不抵用了。”

两人互相打趣几句，尚无邪站起走到她身后，替她推椅，边绕湖慢行边道：“陛下一早宣我入宫，想必是为了你的蛊毒。”

秦非晚接到手上，低头迟疑须臾。她希望那人认出她，却又怕那人真的认出她，如此矛盾……

“好！”他突然撤回手，旋身背对，冷淡道，“非晚姑娘请回，恕不远送。”

“是。”秦非晚笑看着她，依言摒退外面侍立的宫女。其实这等风光排场，已是皇后之尊的仪仗。陛下有心，可惜将军不领情。

轩辕明翰眯眼望着她泛白的指节，口吻轻淡地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秦晨曦的女子？”

“你这是赞我还是笑我？”唐风华伸手轻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笑道，“你才是年方十八的模样，也不知吃过什么仙丹妙药，驻颜有术。”

“这是我特意让御膳房炖的补血汤，你记得喝完。”轩辕澈把青瓷盅端到她面前，叮咛道。

唐风华想了想，才缓声回道：“我只是不想给你赎罪的机会。”

看着碍眼，她索性转动木轮椅离开膳厅，眼不见为净。

“美人大多自恋，没想到你也不例外。”

“鹿血。”轩辕澈答得很快，似早已料到她会问。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容貌出色，但一直不以为意，当年易容面覆人皮，反而使肌肤避免阳光暴晒，再加上繁花谷的几年休养，如今更是肤若白雪剔透，容色无匹。

唐风华点头，抿了抿菱唇不再作声。尚无邪和朱有成交手，也许有胜算。她自己亲自出马，倒未必十拿九稳。

“还有事吗？”轩辕明翰的眸色淡泊，目光掠过她，不停留，望向厅堂悬挂墙壁的山水画。

尚无邪半蹲下来，盯着她的脸庞仔细瞧，啧啧赞道：“你和*图*书真不像已为人母的女子，若不是这双眸子睿智清明，只怕外人要误以为你年方十八。”

“无邪。”唐风华转椅回身，淡淡一笑。

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唐风华对着一盅腥气四溢的补汤发怔。倒掉？喝掉？

唐风华打开盅盖，一股难闻的腥味扑鼻而来，她皱了皱鼻尖，合上瓷盖。

唐风华舀起一小勺，浅尝一口。血腥味和草药味浓重，口感很涩，御厨的手艺未免太差。

“人血？谁的血？”唐风华惊诧，眼光上下瞄去，定在他的手臂，忽道，“把袖子撩起来！”

“我会否失血过多而死？”唐风华不由蹙眉。纵使急于见母亲，她也没有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你的声音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轩辕明翰轻轻眯起眼瞳，眸底透出一抹不同于平常云淡风轻的寒芒。

秦非晚点点头，把唐风华的意思一一道出，垂眸静待他回话。

“奴婢参见王爷。”秦非晚迎上前，屈身行礼。

轩辕澈脸色微僵，慢慢吐出三个字：“是人血。”

唐风华神色一沉，怒道：“谁让你放血？我不需要喝你的血！”

秦非晚暗自深吸口气，尽量平缓地回答：“王爷身份尊贵，和王爷说话，奴婢确实有点紧张。”

“没有了。”秦非晚凝望他的侧脸，低声道：“奴婢告辞。”

“你喝完就是，我不会下毒害你。”轩辕澈收回手，面色淡淡。

唐风华陪儿子用过食膳，便有一名太监恭敬地领走唐柏，言道，皇帝陛下安排太傅教导风小公子书画。唐风华不放心，遣了秦非晚跟去。

“何事？”

时辰尚早，她一人百无聊赖，自己推着木轮椅四处闲逛。

轩辕澈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你为何生气？”

午时将至，轩辕澈下朝，布菜绝尘殿，和唐风华一同用膳。

轩辕明翰伸手，一指搭在她尖巧的下巴，“你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

“让她们都退下吧，我不习惯这么heｔｕsｈu•com.ｃｏm多人看着我洗漱用膳。”唐风华一边帮儿子穿衣衫，一边说道，“绝尘殿的宫人，你挑选几个留下即可。”

“非晚。”唐风华扫了众人一眼，只唤秦非晚入内。

“小公子很用功。”秦非晚笑笑，又道，“陛下派了心腹侍卫保护，所以我回来看看姑娘有什么需要。”

“果真是你放血？”见他如此反常，唐风华断定道，“不是鹿血，是你的血。”

“你有急事待办？”尚无邪一语中的。

唐风华不着痕迹地掀唇一笑。柏儿大概是冲着夺皇位而努力读书，不见得是上进好学。

唐风华一愣。是啊，她为什么要生气？他爱割腕放血，那是他的事，她不喝便是，何须动怒？

“你很紧张？是我令人害怕，或者另有原因？”轩辕明翰跨近几步，盯视她低垂的发顶。

“如何伤身？”唐风华按了按自己的双腿，依旧毫无知觉，麻木似非自己的肢体。

秦非晚抬腿迈步，恍恍惚惚地走出翰郡王府。

“血已经放了，你可以不喝，但我会每天照做，直到你肯喝为止。”轩辕澈站起身，俊容含笑，语气温柔地道，“不喝就倒了，我不会怪你。”

唐风华正在庭院里，双掌运劲一拍木椅，借力飞上高墙边的一株大树。她高坐远眺，皇宫的飞檐殿宇尽收眼底。

“探一探朱有成的底细。”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叫秦非晚？”轩辕明翰冷不防开口。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风华，赵氏和简氏我都会注意，让她放心。”轩辕明翰语声平淡，温煦而不带私人感情。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靠本能回了一句：“不认识。”

早晨起床，唐风华首次领略到何谓皇家气派。光是洗漱，就有八名宫女侍候，只见众侍婢排列有序站在寝居门外，手捧莲花金面盆、织锦绫罗裙、梨花木梳妆盒等等，静候唐风华起身召唤。

“我无碍，你拿我的令牌出宫一趟，去翰郡王府。”唐m.hetushu.com.com风华取出一面通行令，递给她。

秦非晚回绝尘殿的时候，便有宫女上前悄悄禀道，说皇上特命御膳房炖煮补汤，风姑娘发脾气不肯喝，那补汤尚在膳厅，不知该如何处理。

秦非晚有点讶异，将军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子，何故和一碗补汤过不去？

“我再问你一次。”他就这样近的和她说话，淡色的唇微张，好像随时会碰触到她，“秦晨曦，你认不认识？”

唐风华盯着他的背影片刻，转而望向那盅补血汤，衣袖扬起，想扫落地面，却又顿住。一贯以来都是他迁让她，除了偶有军事上的意见分歧，她从未这般吃瘪过！

她转身走，步子缓慢，走到门槛处，扭头回望。他正好举目看过来，眸光幽深，似湖水清凉，一滴滴浸入她的心田，竟一瞬间泛起凉意。

“是。”秦非晚恭声回话。

唐风华清幽一叹。现在怪尚无邪于事无补，与其树敌，不如借她的专长一用。

唐风华也不催她，移开目光，静望远处的风景。或许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一段最刻骨铭心的故事。那是无法为外人道的点滴，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唐风华轻哼不答。几滴血就想赎罪？他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小看她？

不等她的反应，他顾自举步离开，明黄帝袍在居门外的阳光下明亮闪耀，逐渐远去。

“免礼。”轩辕明翰挥退下人，才再道，“风华叫你来找我？原来你是绝尘殿的宫女。”

午后阳光炽热，秦非晚到翰郡王府时额上汗迹涔涔，一滴汗珠滚落下来，恰落在眼睫上，欲坠未坠。轩辕明翰步入会客厅，一眼看见那颗疑似泪珠的液体，不禁怔了一怔。

“柏儿和太傅说，想多认些字。我已命人送午膳过去。”轩辕澈深感欣慰，原以为那活泼的孩子坐不住，想不到竟如此勤奋好学。

尚无邪送她回寝居，逗留片刻便离去。唐风华并不知晓，尚无邪去见了轩辕澈，他们二人有过一席对谈。www.hetushu.com.com

见他异常坚持，唐风华抬起眸子看他，疑道：“是否汤里放了什么奇药？”

秦非晚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话已带到，她该走了，可是难得见上一面，她舍不得走。然而不走又能说什么？说她是“晨曦”，说她是那个差点就嫁给他的女子？

她横臂伸过桌面，捉住他的手，捋卷帝袍宽袖，赫然看见他的手腕缠着一圈白布。

轩辕澈见状，亲手舀了一大碗出来，殷切道：“无邪说蛊虫吸血，你一定要进补。”

尚无邪挑高眉毛，扬唇笑了笑，“就算你不说，我也准备这么做。是我害你不便亲身查探，自然由我代你去。”

“端走！不要放在这里影响我胃口！”唐风华不知情，毫不领情地怒喝。

轩辕澈英挺的剑眉暗暗拧起，把碗再推回去，劝道：“补血汤对你有益，别浪费。”

“为何不给我赎罪的机会？”轩辕澈笑容愈深，眼波闪闪发亮，“你怕我赎罪之后，你就会对我心软？”

“你是心疼我，抑或不想承我的情？”轩辕澈轻勾起薄唇，墨眸炯炯生辉。

“非晚，柏儿学得如何？”唐风华抽回远望的视线，转脸询问。

站在地面，她忽然想起那盅补汤，仰头道，“姑娘，非晚让宫女去热补汤，迟点宫女会端过来。”

秦非晚缓缓仰脸，望入他深邃莫测的淡薄眸子，心似提到嗓子眼，无端觉得口干舌燥。他从来都是温文儒雅的君子，相处一年多，他从未做过如此轻薄的举动，为何现在……

唐风华用金勺拨着那汤水，不太愿意入口，问道：“这汤是用什么材料炖煮？”

秦非晚笑望，足下轻点，纵身飞掠，坐到她身边的大树枝桠。

他的头略俯下来，清草般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她不由自主地发颤，脸颊烧红，似极热又似有寒意侵身。

“姑娘醒了？”秦非晚起得早，已在外面候着，闻声微笑走入。

轩辕澈坐着不动，神情有些不自然。

“无邪。”唐风华按住木轮椅的滚轴，回和-图-书头凝视尚无邪，道，“你熟悉南疆蛊毒，必是师承南疆苗族的高人。我现今无法走动，是你造成，希望你为我去办一件事。”

唐风华回眸，直言道：“三个月太久，有无办法提早驱除蛊虫？”

秦非晚无意识地揪紧袖口，讷讷回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

绝尘殿的后花园，花木扶疏，青翠之中点缀缤纷嫣色，虽不如繁花谷辽阔空旷，倒也别有一番丰姿。

“不认识！”秦非晚冲口即答，见他眼眸眯得更紧，小脸莫名煞白，仓皇低下头。

“柏儿还未下课？”唐风华坐于膳桌另一端，皱眉问道。

“无邪给了我足够的补血丹药，不需要食补了。”她把瓷碗推开，专挑素菜进食。

唐风华淡淡地摆了摆手，没有应话。

唐风华在弯月湖前停住，对湖水自照。眉若远山，琼鼻挺翘，唇似菱角微扬，这张脸正如简明洁所说，长得极为标致明艳。

唐风华越发怀疑，拎过青瓷盅，说道：“你不说清楚，我就拿去给无欢验。他必定能验查出汤里的配料。”

唐风华静默不语，尚无邪继续说道，“欲速则不达，你若要强行驱除蛊虫，也不是不可，但必然伤身。我劝你还是在皇宫好好养精蓄锐，顺便清理清理后宫的这些女人。”

“蛊虫停留在你的下盘，三个月吸食饱血液，就会自行从你足底爬出。你虽会失血气虚，但有我的丹药补身，决无大碍。如果要提前驱出蛊虫，只能逼使蛊虫在短时间内吸足鲜血，这样你会撑不住。”尚无邪一早收到轩辕澈的亲笔书信，心中颇为烦闷。她所做皆为轩辕好，他却不珍惜和风华在一起的时光，硬要她提前为风华解蛊。

轩辕澈不响，只定定地望着她。他每日服食掺旋花的药，血肉皆可治她的心疾，虽未满百日，但比其他人的血更具有补身之效。

“非晚先行去了，尽快回来。”秦非晚向她致意，身姿一晃，掠下大树。

木椅后面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俏影倒映湖波，与她的水影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