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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她发泄完，唐风华才紧接着问：“当年呈上密函的小兵，之后死于何人之手？”

刑部内的人闻声，训练有素地展开搜捕，须臾就押尚无邪至皇帝面前。

“紫鸢。”尚无邪率先走到石床前，轻声唤道，“你还认得我吗？”

“为什么不趁早揭穿她？”卫紫鸢耷拉下眼皮，虽在追问，但听得出她已万念俱灰。

“怎么了？”他的眉头蓦地皱起，迅速抄手扶住她的腰。

尚无邪知她误解，微微一叹，便起了身。

骨头碎裂的“砰”声，回荡石室，煞是惊人。

“紫鸢！”尚无邪惊喊，一只手伸在半空，没来得及扯住她。

唐风华一把掐住她的两颊，遏住她的话语，冷冷眯眼：“当年我有否背叛轩辕澈，你敢说你心中一点数都没有？”

唐风华狠狠皱眉。无？乌？吴？她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唐风华知他重情，静静凝望他，语声淡薄地道：“是我逼死她，我若不走这一趟，她还可活过这个夏天。”

“曾经不甘心。”尚无邪回答得十分坦诚，“如果不是因为我娘缠绵病榻，我早就离家加入轩辕军。若是那样，与轩辕并肩作战的人就是我，而不是唐风华。”

这间单独的石室，并不污秽脏乱，甚至可谓五脏俱全，简单的石床木桌，摆设犹如平民房间。

唐风华径直往刑部大门行去，刚到前庭，轩辕澈出现了。

唐风华摇摇头，无意多说。

“呵……呵……”笑声破碎刺耳，鲜血流入她的眼睛里，染红了眼瞳，分外可怖，“唐风华……我https://www.hetushu.com.com应该告诉你的……”

卫紫鸢抬手就吞下，解脱般地笑了笑：“谢谢尚姐姐，这颗毒药来得及时。”

唐风华身形摇晃，勉力站稳，一股刺痛的感觉从后腰处升起，竟令她双足发麻。

唐风华心中亦是清楚。她只不过不死心，要问这最后一次。

卫紫鸢用力撇过脸，声线同样阴冷：“我知道又如何！怪只怪你出身暗阁，怪只怪你屡建奇功，怪只怪你犯了众怒！当年军中，多少人想你死，难道你毫无感觉？你也不想想，你出事之时，可有人站出来替你说话求情？就连你的百胜军，都被简明洁调走！除了死路，你还有什么路可走？”

稍稍振作了情绪，她清脆有力地再道，“事实证明，唐风华不比我差，那我又有什么好不甘不服？我与轩辕有婚约之缘，但无夫妻之分，这是上天注定。如今只要看见他好，我便好。”

尚无邪在床侧坐下，不禁叹息：“是，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唐风华再逼近两步，压低声道：“若是唐风华呢？”

卫紫鸢只是笑，笑容空茫凄婉。尚无邪和唐风华似乎都有一种特质，飒爽利落，而她和姐姐是另一条路上的人，至死都想不开，放不下。

卫紫鸢忽然跳下床，脚步因内力遭封锁而虚软，趔趄地朝唐风华走去，口中喝道：“唐风华！受我这一掌！”

唐风华转身离开囚室，心头如同压着一块重石。卫紫鸢似乎不是想说尚无邪，总不可能是无欢吧？或是一ｈｔtｐs://m.hetushｕ.ｃom•cｏｍ个姓乌或姓吴的人？

卫紫鸢的眼神没有一丝生气，却暗哑地笑起来：“还是尚姐姐好，记得来看紫鸢。”

“无邪！出来！”轩辕澈当即大喝。

唐风华止步回头，尚无邪似是脚下冲力过猛，撞上她身侧。

唐风华看问不出有用的线索，抿了抿菱唇，不再作声。

卫紫鸢呆滞地抬起眼，看她半晌，声音死板地回道：“尚姐姐，你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生死无尤。轩辕澈深望那方片刻，转回头，抬眸注视唐风华。

“你没有这个机会。”唐风华俯头，靠得极近，悄声说道，“唐风华没有死，正在你面前。”

卫紫鸢倏然放声大笑，尖利喊道：“苍天无眼！你这个奸细还活在世上，我却要奔赴黄泉，上天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紫鸢，你后悔么？”尚无邪伸手轻轻覆在她垂放床沿的手背上，语气异常柔和，“明知轩辕只爱唐风华，你仍一意孤行，不曾后悔吗？”

“卫紫鸢自尽？”他开口便问，忽觉自己口气过硬，缓了缓，再道，“是否起了争执？可有追查到什么线索？”

只有告诉了她，才会替她招来杀机。卫紫鸢残喘着，到生命尽头，方恨自己不够聪明。

“是，我是。”唐风华截断她的话，似怜悯她命不久矣，轻轻道，“还记得吗？在苏城，是我扮鬼吓你。或者我不应该说是假扮，我原就是她。”

卫紫鸢眼波颤了颤，死气沉沉的脸庞终于添了异彩，恨声道：“等我和_图_书下到地府，必与她再斗过！”

唐风华只觉腰间微疼，没有在意，回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在想，卫紫鸢会否故意误导我。”

去往刑部的路上，唐风华还在想，该如何向轩辕澈解释。下毒并非光明手段，虽算是救人，但毕竟有悖律法。然而极巧，他们踏入刑部大门，刑部尚书就即刻迎上来，大抵有急事与皇帝商议，于是只剩她和尚无邪前去大牢。

一口气提不上来，卫紫鸢栽头倒下，未完的字句含在嘴里，再也无法吐出。

轩辕澈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感伤。紫鸢确实罪无可恕，但他仍记得，多年前那个小小女孩儿卖身入轩辕府，脆声唤他“少爷”时的模样。

轩辕澈手臂扣牢，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疾步朝内而行。

“你是指简明洁有心雪上加霜？”唐风华捕捉到重点，即刻逼问，“简氏要置我于死地？”

“紫鸢也有一个问题想问尚姐姐。”卫紫鸢直直地望入她眸中，低哑地问，“陛下本应是你的夫君，你拱手让人，甘心吗？”

“留住尚无邪，别让她走了。”唐风华暗暗运劲，丹田气息无恙，却流通不到双腿。这般诡异的情况，她从未碰见过。

跟着狱吏步入石砌牢房，唐风华低声在尚无邪耳边道：“无邪，我相信你知轻重，莫令我失望。”

“又病发了吗？”见她面色瞬间转白，轩辕澈忙握住她的手腕，摸索脉象。

狱吏拿出一串铁铸钥匙，打开走道最底端的一间囚室，毕恭毕敬地守在外面。

“我犹豫过，挣扎过。”尚无邪自嘲一笑，www.hetushu.com.com明朗的眉眼略显黯淡，“最初是怕真相会令轩辕伤心，后来，眼见他们携手并进，攻占一座又一座城池，我更狠不下心破坏轩辕的胜利。”

尚无邪也侧头挨到她耳畔，诚挚低语道：“风华，你我相识不久，你却如此信我，我必不会辜负你的信赖。”

“你——”她张口，嘴唇发抖，并不是恐惧，而是难以言喻的愤怒，“你没有死！我早该想到，你和她那么像，你根本就是——”

尚无邪轻拉她一下，小声说道：“风华，别逼紫鸢了，就算她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唐风华一直沉默地观望，此时才踏前一步，沉声启口道：“卫紫鸢，你可有遗言要交代？”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轩辕澈回身望了大牢方向一眼，平静说道，“她大概认为，这种死法较有尊严，好过上断头台。”

卫紫鸢坐在石床上，靠着墙壁，憔悴面容已经不复艳光，两眼空洞无神，见有人进入，眼珠都不转一下，愣愣盯着虚无的前方。

尚无邪默默走过去，把卫紫鸢抱起，安放在石床上，手掌拂过她睁大的眼睛，为她合上。

卫紫鸢的身体像破布一样顺着墙壁滑下，额头鲜血喷流，满面猩红，悚然骇人。

“不是病发。”唐风华发现自己下半身彻底失去知觉，只能靠在他身上支撑着，心里不由微惊，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淡淡道，“我走不动了。”

卫紫鸢似乎不觉得疼痛，身子一转，直撞向石墙！

“遗言？”卫紫鸢低喃一声，举目看向她，轻蔑地弯唇，“你不配听我的hetushu.com.com遗言。”

“去查一个人……无……”

“不无可能。”尚无邪若无其事地与她走出大牢，一边说道，“也许方才一瞬她想通了，抑或她存心要你想破头。”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当年楚氏想你死，简氏想你死，谢氏和赵氏皆都视你如眼中钉！”卫紫鸢目光森亮，似觉无比痛快，连串说道，“你死后，多少人暗中拍手称快，多少人重燃希望！这些年来陛下要替你翻案，无形中的阻力非你可想象！你没死又怎样？还不是永远翻不了身！我若是你，倒不如死了干净爽快！”

“谁知道呢？”卫紫鸢诡谲一笑，“那个小兵战死沙场，谁知是被敌军所杀，还是被自己人背后捅了一刀？你必定清楚记得，那小兵隶属元帅主营，身家清白无可疑。你只管去查吧！查到天荒地老，永世不得瞑目！”

“紫鸢，我这里有一颗药，你若信我，就吃了它。”尚无邪手心一翻，塞药丸于她手里。

狱吏绕过她们二人，因是皇帝亲自带她们前来，故而不敢多加质问，匆忙去向刑部尚书禀告重犯已死的事。

尚无邪随后出了囚室，小跑追上，叫唤道：“你不是怀疑我吧？”

她顿了顿，继续道，“因为那一分不甘，我费尽思量查探唐风华的底细。我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她的身世，可是我也知道，她在战场上流的血是真的，她拼尽全力襄助轩辕的情义亦是真的。”

她横臂击来，唐风华反手劈去，“喀”的轻响，卫紫鸢的手肘登时脱臼。

卫紫鸢瞪大眼睛，眼若铜铃，在这一刻如遭雷击，突然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