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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眼眸，她的脑海中栩栩浮现一幅画面，心底的痛楚愈浓愈烈。

她的眼角有潮湿的水珠滚落，温厚的手指为她轻柔擦去。所有的这些，她都记得。痛苦和感动，面对死亡的绝望和对新生命的希望，全部清晰地印入心之深处。

他做过的事，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个中缘由。可是，不论多少苦衷，他终究是下手伤害了。欠她的，他必会偿还，在他做完该做的事以后。

她睁大眼睛望着死婴，不许自己晕厥过去。她要多看那孩子一眼，她知道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没有。”轩辕澈回答得很快，动作果断，抱过唐柏，一手拉住唐风华，往卧房走去，“天还未亮，柏儿，你再睡会儿。”

寅时末，天光初亮，暴雨后的空气清新纯净。轩辕澈昂首深呼吸，俊朗的脸上神色坚毅。

柏儿一直大哭，哭得声嘶力竭。她却轻轻地笑了，笑得苦楚悲怆。

那是她在繁花谷的第八个月，临盆难产。那时候她瘦得厉害，双颊凹陷，手脚如枯枝，只有腹部高隆。她的房里从和图书没有镜子，无欢笑说，她再不把自己养胖就连湖水都别照了，免得吓坏湖中鱼虾。

“当年联合暗阁抖出唐风华身份的人，正是……”

轩辕澈伸手握紧她的双肩，对牢她的眼睛，异常认真肃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告诉我，你刚才所说，是不是真的？”

心如刀绞，唐风华痛得屈身弯下，双臂本能地箍紧怀里的唐柏。小男孩不舒服地扭动几下，睫毛眨动，迷茫地睁开眼。

轩辕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压低声音。

他说：“风华，你自幼倔强硬气，即使被关在黑暗的冰石洞里练功，无粮无水都能撑过七日。现在不会比那时更糟，你，一定能够活下来！”

唐风华蹙着眉尖，巴掌大的小脸逐渐苍白，呼吸声紊乱失序。这次病发好像比以前更严重，竟连无欢的药都不能遏制，大概是输过真气给轩辕澈的缘故。

“轩辕澈，你可知我患的是什么病？”她语调缓慢，字字如冰，坚硬而冷脆。

“陛下！”长廊那端，红发男子风尘仆仆地和图书走来。

“对，心疾。”她不否认，雪白面容没有一丝表情，惟有眼底涌上凌厉血色，“无药可救的心疾，服食再多珍稀奇药也治不好。”

“有。”唐风华抿唇一笑，眸光森寒刺骨，一字一顿地道，“无欢曾说过，用旋花入药，喂养活人，直到药性侵入心脉，再剜其心脏，捣碎混药服食，就可根治我的心疾。”

唐风华垂睫敛眸，声线浅淡地笑起来，未予回答。

可是，她还来不及扯出一抹微笑，就已看见无欢上手另一个婴儿。极小的身子，极小的头颅，五官都未长开，全身皮肤鼓胀青紫，仿佛被活生生勒死的小动物。

“心疾？”轩辕澈试探性地问道。

曙光穿透灰蒙的天际，无欢亲手接生了柏儿。一声“哇”的啼哭，令她知道自己终于战胜了死神。

“风华，就算全世界抛弃你，还有我与你同在，永不离弃！”

轩辕澈目光一动，低沉问道：“那少年逼问出什么？”

轩辕澈把唐柏轻轻放回床榻，再望花无欢一眼，淡淡摇头，扯过hｅｔusｈｕ.ｃｏｍ.ｃoｍ锦被替他们盖好。

他转身离去，顺手替她带上门扇，无声地背靠墙边，阖目守候。

唐风华扬手拂开他的臂膀，指着房门，冷漠道：“在这世上真假虚实有时并不重要。请你出去，我需要打坐调养。”

“是不是？你想要我的心？”轩辕澈追根究底地逼问，墨眸隐藏一抹沉痛之色。她始终不肯承认她就是风华，他宁可她恨他恨得要剜心，也不愿永远这般陌路以对。只要她亲口承认她是风华，让她执剑刺入胸膛又有何不可？

“别碰我！”唐风华后退一步，声色俱厉。半侧了身子，她取出药囊服下一颗止痛丸，坐在椅子里闭目调息。

“怎么了？”轩辕澈微皱剑眉，伸手想扶她，却被她狠狠拍开！

“风华，你说过，你未曾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自你有记忆起，不曾被父亲抱过，没有慈爱的亲吻，没有怜惜的关怀。你更连母亲是何人都不知晓，无处撒娇，无处哭闹。但是，你马上会有一个与你最亲的人。为了他，勇敢地支撑下去吧！”

唐风华抬起和_图_书眼眸，泯去炽烈厉光，淡淡笑讽道：“很多女人想要你的心。”

轩辕澈眯眼盯着她的药囊，沉声道：“上次你病发，听说是哮喘症，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如果到此刻他还看不出端倪，未免太愚钝。她有宿疾，似乎是心绞痛的毛病，而不是对异物过敏的气喘症。

唐风华默不吭声，牙关紧咬，随他走入另一间空房，才使力甩开他的手。

“没有任何办法根治？”轩辕澈眉宇间的皱褶加深，语气凝重低沉。她的心疾，是因为他当初的那一剑？她现在的反常，是因为恨他？

“娘……”他仰脸看着他娘，又看看轩辕澈，见二人神色僵硬，便疑惑地问，“你们在吵架吗？”

轩辕澈一怔，随即明白她话后的深意，低哑地开口：“你想剜我的心？”

血肉淋漓的回忆，使唐风华霎时间痛彻心扉，她倏然站起，目光冷厉骇人。

“风华，你腹中的孩子如你一般坚强，他还等着与你一起看这个世界。”

柏儿出生在黎明，她阵痛了整整十多个时辰，虚脱昏厥多次，若不是无欢用和_图_书千年人参给她含着吊命，怕是无力复苏。

后来无欢才告诉她，她中剑后，他本以为两个胎儿都保不住，而今能平安诞下柏儿已是奇迹。

她还记得，混沌朦胧的意识里，一直充满无欢煦暖而有力的呼唤。

关上房门，他握住唐风华的手腕，低声道：“花公子大抵是体力消耗过多，让他和柏儿都多睡会儿吧。行馆中已加强防卫，很安全。”

因为儿子的转醒，唐风华强行忍住痛感和纷乱心绪，脚步虚浮地跟着走到房外。

“你是否受了内伤？”轩辕澈见她衣衫整洁，不像有伤在身，探手想去诊她的脉。

焱烈会意，走到他身边才附耳禀道：“陇丘出现一个神秘少年，出手狠毒，割肉|逼供。卫青桐与其同伙已经奄奄一息。”

轩辕澈深深凝望她，似要从她结冰的寒眸中看出答案，但除了一片冷色，再也探究不出什么。

突然吱呀一声，房内的唐风华开门步出，却也不看他们两人一眼，顾自走向花无欢暂住的卧房。

无欢把柏儿送到她手边，轻声对她说：“把两份爱，都给这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