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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映夕一时无话。姚贤妃想要清静日子，也不算过分。但她方才的那番话，几乎是在威胁皇帝。若皇帝不答应，她便要出家，这种处事方式，着实叫人不敢苟同。

“姚贤妃有何事要见朕？”皇帝的语气漠然，难辨喜怒。

路映夕暗自摇头。以姚贤妃的分位，根本无需行跪拜大礼，她却偏要如此，不免有负气之嫌。

“也许，该放手的那人，并不是皇上。”路映夕轻轻地接言。只有姚贤妃自己放过自己，才是解脱。如果刚才皇帝真同意了姚贤妃落发出家的请求，只怕这不仅不算是放手，还会使姚贤妃更加痛恨他。因为，女人时常口是心非，用反话试探某些事。

路映夕打圆场道：“姚贤妃诚心礼佛，本宫会交代其它嫔妃们，若无要事，莫去打扰。”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皇帝没有转头看她，接着念出下半阙。

“皇后为https://m.hetushu.com.com何叹气？”皇帝不咸不淡地问，自雕凤高椅中站起，走下白玉阶。

思索半晌，路映夕温和地道：“皇上，臣妾宫中一贯人少清净，不如就把偏殿赐予栖蝶才人暂住。”这事是源头，她这么说，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姚贤妃没有立即起身，微仰脸庞，一字一顿道：“谢皇上。”言毕，才规规矩矩地站起，退至旁侧侍立。

姚贤妃面色清冷，并没有移步。

路映夕安静不语，侧眸看着皇帝。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薄唇紧紧抿着，扫了下跪的姚贤妃一眼，淡声道：“免礼。”

望着她瘦削的身影，路映夕不由轻叹一声。真正堪破红尘，是多么难的事。世上许多人做不到，而姚贤妃，显然也做不到。她原以为可看一出好戏，现在才发现这出戏让人不禁唏嘘。

“朕是否应该放手？”皇www.hetushu.com.com帝似在自语，目光远眺，久久不移。

皇帝的眸子越眯越细，似带着探究剖析的敏锐。

“皇后此言差矣，皇后是少女，不可算是少年。”皇帝揶揄道。

路映夕浅笑静默。他虽在谈笑风生，却遮掩不了他眼底的阴沉暗色。他在郁悒什么？因为不再爱姚贤妃，而愧疚自己变心？又或是，他仍旧爱着姚贤妃，却无奈回不到过去的无忧时光？

皇帝轻轻地眯起眸子，阴鸷之色一闪而逝，缓缓道：“朕收回你所有特权，你便要与朕斗气？若朕赐还你原有的一切，你可还要坚持离宫？”

皇帝大步走出殿堂，负手立于晴空下，仰首而望。空中浮云朵朵，悠然飘动，天色蔚蓝，辽阔明亮。

姚贤妃沉默不言，眼中掠过晦涩的波光，似愤恨似凄楚。

路映夕心中无声叹息。如此真是矫枉过正了。这般刻意，实在令人不舒服。

路www.hetushu.com.com映夕上前，与他并肩而站，同望蓝天白云。

姚贤妃抬眼看他，口气肃冷无温，重复道：“皇上，臣妾心意已决，还望皇上成全。”

路映夕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路映夕与皇帝前去正殿，高坐主位，睥视下方。

“说。”皇帝抬手示意她平身，浓眉轻皱，眸光暗沉。

姚贤妃欠身，回道：“谨遵皇后旨意。”

“没有！”路映夕直觉反驳，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失态，忙再道，“臣妾不敢妄自揣测皇上圣意，亦不敢自认懂得皇上的心。”

姚贤妃却再次跪下，恭敬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皇帝低低一笑，声音却毫无笑意，转眸看向路映夕，问道：“皇后认为如何？”

“却道故人心易变……”皇帝低喃，眼神悠远，唇角慢慢地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皇帝面上隐有不耐，冷淡出声道：“如果ｈｔtｐs://ｍ.hetushu•ｃｏｍ.cｏm没有其它事，姚贤妃就先退下吧。”

“姚贤妃有礼了，不过往后就不必每日来请安了，本宫生性疲懒，这些缛节能免就免吧。”路映夕温声开口道。

皇帝抽回视线，半眯深眸，凝望她：“你似乎一直在为朕开脱责任，是真的理解与体谅，还是有所求？”

殿堂的中央，姚贤妃面无表情，跪地叩拜：“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臣妾向佛之心坚定不移，请皇上成全，准许臣妾出宫，落发为尼。”姚贤妃的神情沉寂，话语没有一丝波澜，犹如早已在心中默背了百倍。

“臣妾依照宫规，前来向皇后请安。”姚贤妃低眉垂眸，姿态恭谨。她身穿一袭浅色宫裙，绾了发髻，但无金饰点缀，素净如旧。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也并未用脂粉稍作遮瑕，看上去触目惊心，与她精致的五官极不协调。

“时光人事随年改。”路映夕感叹，“并非人想变，而是时间的力量太和*图*书强大，人心渺小，无法不顺势而变。”

皇帝微怔，不怒反笑，朗声道：“凌儿，同样的招数，你要用多少次？”

“就依皇后之言。”皇帝轻嘲地扬起薄唇，睨向姚贤妃，“姚贤妃，你可以退下了。”

路映夕盯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微微一笑，口中解释道：“臣妾并非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少年时光无限美好，令人感怀。”

皇帝淡淡笑起来，回头睇她一眼：“皇后正值豆蔻年华，怎么说话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

路映夕回视他，笑答：“臣妾这是少年老成。”

路映夕平静地摇头：“臣妾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并不是为谁开脱，也不是求取什么。”

良久，他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映夕，你用了心，所以才懂得朕的心。”

虽然皇帝没有应允赐回特权，但路映夕的话已形同一种保证，姚贤妃这才躬身行礼，告退离去。

皇帝优美的薄唇渐渐扬高，瞳眸中满是意味深长的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