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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红妆

作者:水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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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浴火重生,一缕香魂怨红尘 第三章 夜探役房

第一卷 浴火重生,一缕香魂怨红尘

第三章 夜探役房

“冒险?嗯,确实是冒险,不过,你不觉得朕的锦宫实在是过于安静了吗?来几个狠角色,说不定就能热闹起来了,是不是?”与其说他是一个皇帝,倒不如说他是一个赌徒来得更确切,他这就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半月弯不言,君卿夜亦不语,淡眸扫过她布满汗滴的额头,他自怀中取出一粒米色药丸,递于她眼前,命令道:“张嘴。”
半月弯不语,只是淡淡瞅了风赢一眼,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
“皇上觉得如此还不够?”君卿夜的回答显然不是风赢想要的,但君卿夜是皇帝,他为人臣子,除了劝谏,并无其他办法。
与上次一样,梓桐出了门便又斥责她:“不是姑姑我要说你,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役房里活着走出来的。你能回来,已是福分,若是以后再惹恼了皇上,二进役房的人,我想,便是不死,怕也出不来了。”
君卿夜却只是淡淡一笑,“安全?你口中的安全,指的又是哪一种呢?”为皇者,寡人是也,他可以宠幸任何女人,但决不能爱上任何一个。这个道理,君卿夜一直都比任何人清楚。可是,当他第一眼看到半月弯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内心的激荡,是一种不同于任何人的感觉,陌生而熟悉,激动而热切。
听半月弯如此一说,那女子竟也沉默了,许久又问:“王爷知道吗?”
这时,君卿夜缓缓踱了进来,不冷不热地道:“你有十分的把握,却让她的病情再度复发?”
“为何?朕也一直在想为何?起初,朕以为是因为那些梅花,可现在,朕又觉得是因为不想她死,为何朕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为何?”他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像是在问风赢缘由,迷离的双眼中却饱含不舍。
他是大周国的皇帝,从小就明白什么叫安全。只是,当他越来越明白安全两个字的重要性时,他却开始极度地排斥着。因为安全,已让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的母亲,还有他最爱的萱妃。
可是,她不想死,至少在看着他死之前,她不能死,可发烫的身体已不听使唤。即便她平日里有那般武艺,仍是太过疏忽,竟从未想过君卿欢会在送来的东西里下药。
双眼渐渐适应了牢内的光线,她清冷地道:“大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君卿夜心知情况不妙,怒瞪着他道:“还不快带我去?”
若不是半月弯心中有数,恐怕真的会认为他们兄弟情深了。
君卿夜的心,莫名地疼,只道她在兰陵殿是见过自己的,认识自己也不足为奇,却不想半月弯口中的认识,指的是十年前他无情的一瞥。
听得此言,俞婧婉面色微微潮|红。
闻言,那床上女子随即睁眼,对视间,那女子不由得也被半月弯的倾世风华所惊。
难倒风赢的人和事,都绝非一般,君卿夜冷冷道:“何谓一无所获?”
“嗯,既然卿欢记下了,那么,你也可以起来了。”
风赢呆愣了一阵,随即开口,“既送去了,该也是回不来的,皇上亦无须再担心什么。”
半月弯未再开口,因为她不愿说出她中的乃是五毒教的七容丹,这东西毒性并不太大,只会让人浑身无力,高烧不退,颇似重症在身。半月弯体质不错,本也不惧此毒,可坏就坏在他们五日之中,均不曾喂过她食物,她会如此虚弱,不过是饿过了头而已。
半月弯淡淡地笑了,“那奴婢就看看大将军如何抗旨不遵了。”言罢,纤手微抬,指着不远处明黄的身影道:“大将军,皇上来了。”
“在役房中待过九日还能活着出来的人,末将觉得,这已说明一切。”风赢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对于半月弯,他总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称不上恶劣,但决非好感。
君卿夜不愿多说,有些事看得太明白,反而就失了兴致,幽暗的双眸扫过她那身打扮,淡拧起眉,“起来吧,随梓桐去换身衣裳。”
梓桐倒也随性,率先走了出去,“走吧,还是先去洗洗吧。你这一身,只换件衣裳怕是不行的。”
“谢皇兄关心,臣弟记下了。”
风赢闻言也不再沉默,只坦白道:“末将不知,但依末将所见,这个沙迷蝶绝对不简单。”
低眉顺眼的态度,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听似恭敬的话语,亦隐隐透出几分不屑。是的,不屑,他竟然如此令她厌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却排斥着他。
“皇兄,不兴悔棋的,臣弟赢了便是赢了。”君卿欢连连摆手,毫不惧其天威,仿佛在他眼中,君卿夜真的只是他的亲哥哥。
“不必担心,但不代表不必要知道,朕听说你自那夜之后,便着手在查她是吗?查到什么了?”不知不觉间,他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
他温柔地帮她顺着气,寒霜罩面,终是冷言道:“你不是神医宫女吗?为何自己病得如此重,却不医治?”
明明是对着君卿欢在说话,却又不知为何转到了半月弯这里。半月弯的心沉了沉,那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那个不许天天在心里记挂着和他比的人,指的原来是她。
回眸又望向床上女人,风赢心中却是乱成了一团麻,这边有一个形似萱妃的女人躺着,那边又有一个性情如萱妃的宫女在侧。皇上的长情,对大周国而言,不知是福还是祸。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又暗暗使了几分力道,让半月弯隐隐吃痛,却又不能出声。走出很远,风赢才甩开半月弯的手,“说,怎么回事?”
那公公微惊,假装镇定地问道:“还、还在屋子里关着呢。”
回望m.hetushu•com.com过去五年,那十三位如花女子,个个都是精明过人,可结果又如何?她早就断言,爱上君卿夜的女子,除了死,还是死。可现在里面的那位,单是听自己提及君卿夜,便流露出那般神色,怎能让她不忧心?
将手中棋子放下,君卿欢也开了口,“皇兄,你今夜好生厉害,臣弟真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那女子倒也不推却,端过小碗一仰而尽,末了加一句,“还要。”
一个人怎会有如此不同的两张脸,一张天真如孩童,一张冰冷如圣女,是错觉吗?可她方才碰触的地方,还分明有着未散的温度,君卿夜的心迷乱了,为了这妖娆的容颜,也为了这怀中滚烫的温度。
“既然治了,何必使诈?”女子的声线略显沙哑。
半月弯的脚,霎时如生了根一般钉在了原地。如今的她,要坦然面对君卿欢,似乎比面对君卿夜还要难。
可是,当她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仍旧会颤抖。她用了好长的时间,努力让自己平复心境。再不相见,亦不可不见,他与她之间,除非交易完成,否则,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沙迷蝶,你究竟是人是妖,竟能如此蛊惑人心?
“都快要死了,还浑身是刺?”他讥诮着开口。
“你还敢问?要本将军相信你决不知情,除非本将军是傻子。”风赢口气不好,显然对半月弯有一些敌意。
半月弯福身,“皇上万福。”
放肆的眼神游走于半月弯的娇躯之上,待风赢看清她衣不蔽体的模样,不由得又有些心虚。凡入了役房之人,能活着走出去已是不易,她又有何能耐,能再一次未卜先知断定自己能在役房之中撑过九日?
君卿夜没有开口,但风赢却是按捺不住,厉声道:“放肆,竟敢冲撞皇上。”
本以为过了六七日,她定是活不成了,不想她竟然真的还活着,君卿夜明知不应该再见她,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带路,我去看看她。”
片刻,君卿夜深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端坐于床前,半月弯细心地为女子诊脉。果如她料想的一般,情况更加恶劣了,但她能让她如此奄奄一息,也自然能让她再次生龙活虎。大笔一挥,狠下几味重药,药方递与梓桐时,却也令梓桐吓得瞪大了眼。
“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沙迷蝶的女人?”
她潜伏锦宫五年,处处小心,却也因此错过了无数了解他的机会,她不愿与他过多接触,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直接取他性命。可现如今,她似乎已没有更多的选择,若是俞婧婉再失手,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位牵动他心之人。
役房深处有一排小屋子,是专门用来管教不听话的苦役的土牢。那公公行至一处牢前,颤抖着打开了牢门,唯唯诺诺地对着君卿夜说了一句:“大将军,您请吧。”
“你要真能听得进去,姑姑我也不担心了。你这丫头性子太倔,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梓桐似乎也不愿再多说,只是加快了步子,领着半月弯直奔浴池而去。
风赢不语,只待他主动开口。
不过,他开不开心,与自己并无任何关系。事实上,她更希望看到他痛苦,只是他太会演戏,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正如没有人知道他哪一次的笑,才是真的发自内心。
梓桐瞧她模样也不像是在撒谎,不再多问,只吩咐了其他的宫女前去取药。
看似普通的药丸,却散发出阵阵异香,半月弯深谙医理,又如何不知道这东西为何物。只是,如此稀有的东西,他竟用来救她一命?是他太过大意,还是说她真的太迷人?这一刻,半月弯想笑,笑意浅浅挂于嘴角,竟这般讽刺。
“狗奴才,你这是何意?”方才以为她还活着,不禁惊讶,可现在却又听到如此之言,君卿夜也真有些动怒,冷眸中隐现杀机。
半月弯强迫自己睁开双眼,一室的灰暗,在她睁眼之时,仿佛都明朗了起来,抬起小手,她抚上他的眉眼,细细地描绘着,“原来是你。”
正踌躇间,却见君卿夜眸色幽深,望向他处。顺着他的视线,风赢很容易便看到了另一个纤瘦的身影,是缘还是孽,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轻靠在君卿夜的身上,半月弯闭着眼轻笑,“呵,原来还是死不了。”
君卿夜已发话,风赢不从也得从,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半月弯一道去了鸾凤殿。
“敢问官爷是何名号,奴才这里好做个记录,要不然,奴才也为难。”那公公面相虽猥琐,但他说的也是实情。
半月弯不语,只是递了一碗清水给她,“先喝口水吧。”
茫然间,他喃喃自语:“两日,竟只想再活两日?你习医多年,会不知道这芙蓉丸不但能助你再活十日,还能延年益寿吗?”言罢,君卿夜悄然转身,沉稳的步伐,丝毫不见紊乱,只是在带上牢门之时,他狭长的凤眸忽而又冷冷地扫过地上的女子。那种不舍中带着挣扎的情绪,那种不忍离去的心情,却又那般撕扯着他的心,君卿夜再次迷茫了。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谢大将军指点。”那公公千恩万谢着,风赢却是愤而转身,拖着半月弯便大步迈出役房的朱漆大门。
风赢话未讲完,君卿夜已摇手阻止,“朕知道朕去过那边的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你。”
终于,她张大了嘴,狠狠吞下他手中的药丸,她不愿接受他的施舍,但她更期待有一天,当他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因为喂她一粒芙蓉丸而追悔莫及。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看着他去死,可他竟和_图_书然在她身上浪费了世间仅有的两粒芙蓉丸其中的一粒,真的很讽刺。
“皇上,末将不会让您冒险的。”君卿夜固执,风赢也同样固执,也正因为这样的固执,让他更加确定了半月弯对君卿夜的重要性。
她不自觉地轻叹出声,此时却听到殿内传出声音,“谁在外面?”
风赢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似乎也迷惑了,难道真的不是她做的手脚?
半月弯见此,芳心暗暗一沉,不过九日而已,难道又要失控了吗?
扫视一圈,并未见半月弯的身影,君卿夜眉头微蹙,望向开口之人。这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宫中小官,并不认识他本人,是以才会称他一声官爷。
见她迟迟不醒,半月弯心中疑惑,便又伸手探其脉象。片刻,她收回手,盯着她紧闭的双眼道:“没有外人,可以醒来了。”
役房之中,仍有许多苦役在劳作着,突然间看到一名锦服男子进入,个个吓了一大跳。一人目不斜视地望着他看,许久方才问了一句:“这位官爷,敢问来此何事?”
半月弯不傻,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她却仍旧用淡漠的口吻道:“大将军带奴婢出来,不是因为要去给那位姑娘治病的吗?大将军一直为这些琐事耽搁奴婢的时间,不怕待会儿救不了那位姑娘吗?”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自嘲道:“医术再好,无药医治,亦是枉然,更何况,我被他们下了药。”
闻言,君卿夜淡淡一笑,“她自是不可能了。不过,有人却能。”
半月弯淡淡一笑,“谢姑姑。”
难道这一次,真是自己多心了吗?
等,一直等,直到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听到君卿夜大笑着开口,“卿欢,服了吧?朕赢了。”
死,多么沉重的字眼,半月弯以为自己早已参透,只是,在役房数日,她尝遍人情冷暖。在这里想要活下去,除了自己谁也不能再相信。
风赢别开脸,但语气仍旧恶劣,“不说清楚,本将军是不会带你过去的,哪怕是皇上亲至,本将军亦不答应。”
“仙丹?皇上,难道你……”
风赢再次艰难地别开脸,粗声粗气道:“看病,你不是神医宫女吗?那便让我们瞧瞧你有多神。”
君卿夜一脸恍然的模样,却仍旧笑了,“如此吗?那便一直这样下去好了,朕不拉着你比,你便不要在心里天天记挂着和朕比便行了,也省得劳神费力的,伤了身体。”
“你被他们下了药?什么药?”君卿夜淡淡蹙眉,就没见过这么倔的女子,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居然还是强撑着要与自己保持距离?自己就真的这么惹她讨厌?还是说,这是一种直接的拒绝?
细看她的眉眼,倒也谈不上如何风华绝代,只是有一种病态的柔美,与当年的萱妃如出一辙,这也许便是君卿夜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原因吧。思及此,半月弯不禁冷笑,他如此冷血,竟也有真心所待之人,不知该说萱妃好命,还是该叹其福薄。
“去哪儿?”半月弯浑然不知她一脸懵懂的模样,有多么诱人。
“本将军还有要事,没时间听你多说。”不是风赢仗势欺人,只是这锦宫里有多少是是非非,他是说也说不清。能不惹的就不惹,一直是他的信条,一看那公公的嘴脸,便知他是要搬弄是非,而他最厌恶的也是“是非”两个字。
仿佛是被忽略了的某个物件,半月弯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低垂着头,却仿佛比他们还要淡定。她早已习惯了君卿夜的冷漠,连雪地都跪过了,还有什么能吓到她呢?
风赢悄悄朝床上瞅了一眼,果见那躺在床上的女人,已不再虚汗如雨,而是安宁睡去。
“她不安全。”知道无法再劝,风赢不禁心焦。
单是听到这四个字,那公公已吓得面如土色。虽没见过本尊,可这名号他也是听过不下百回的,这下见了活的,只吓得两腿发软,忙战战兢兢地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风大将军,奴才这便带您去。”
“你说,她是否早已料到此事,才留了后招?”
君卿夜并不抬眸,亦不说平身,指了棋盘某一处问君卿欢:“若是朕方才在此处落子,你还能赢朕?”
半月弯淡淡地点了点头,末了提醒她一句,“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先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有什么事再问也不迟。”
半月弯低下头不看他,避开他的眼,此人太精明,没有什么事他洞悉不了,“治病本就需要时间,这位姑娘病的时间又太久,病情反复,也属正常。”
终于,他开口了,却回以她同样冰冷的话语,“她生,你生;她死,你死。”
半月弯沉默了一阵,终是清脆应声:“皇上已别无选择。”
“你威胁我。”风赢不悦,莫说在锦宫,便是整个大周国,不怕他的人也很少,一个小小宫女竟然敢如此跟他说话?
君卿夜是何等精明之人,只一眼就看出风赢的不对劲,倒也没有再细问什么,只道:“先去看看她,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迷茫间,半月弯似乎听到了谁的声音,她的双眼张开一条缝,难得的光亮,对她来说却太过刺|激,让她不由得再度锁紧眉头,“我死了吗?”她似在梦呓,微弱而沙哑的声音,透露出太多的苦涩。
扶起半月弯发烫的身子,他声音有些干涩地唤:“喂,醒醒,醒醒。”
她明白,只要她开口求饶,他会放过她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巴巴地来看自己,可是,要她对他低头吗?她不愿意,永远也不可能愿意。
有了这个女人的帮助,再加上一个决不会坐视不理的佑亲王,这一仗,她决不https://www.hetushu•com•com会输,也绝对不会输第二次。
“下药?”
只是,今夜她不想再梦到那个人,那个伤她至深的伟岸男子。
风赢斜睨他一眼,末了终是开口问道:“何事?”
见她那样,半月弯也不生气,只缓缓道:“后宫佳丽三千,能入得栖梧殿的不过萱妃娘娘一人而已。要征服一个男人,靠的往往不仅仅是美色,你说呢?”
现在的她,又戴上了无欲无求的面具,仿佛一切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除了她的命。他能一眼看出,她不愿死,可她却又不怕死,这本身就很矛盾,可她就是给了他这样奇怪的感觉。
半月弯清清楚楚地记得,已足足过去两日,她的计算不会错误,那女子的病症定是发作了,只是为何不见有人来找她?蛾黛轻拧间,半月弯远远地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慌乱而急促,半月弯紧抿的嘴角终于牵起了一丝微笑。来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倏地睁大了眼,再望向他时,表情已变得冷戾冰寒。终于,半月弯又开口了,“皇上请回吧,这里不适合你。”
她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起来,只是虚软的双腿,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了她身体的重量,刚站立起身子,便又倒了下去。半月弯大口地喘着气,此时的她,很清楚死神与她的距离有多近。
风赢离开后,君卿夜再一次犹豫了,去不去役房,已成为他目前最大的难题。他深知自己不应该再对她有所渴盼,可是,她那清冷而熟悉的眼神,始终让他无法释怀。
那公公嘿嘿一笑,又连忙道:“将军,不是奴才多事,只是这件事与将军有关,奴才这才急着向您禀明。”
“她会进役房,只是因为她想与萱妃一较高下。朕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这一点你很清楚。”君卿夜缓缓说道,竟无半分隐瞒之意,眼前闪过那双如雾星眸,虽淡漠,却又隐隐勾动人心。
半月弯心中冷笑,但嘴上仍旧有礼道:“谢姑姑提点。”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半月弯淡淡收回视线,“既然醒了,何必装睡?”
他是铁了心要把她送给这个男人吗?他就不觉得可惜吗?半月弯的心揪在一起,让她冷汗如雨,她气喘吁吁地说道:“皇上,奴婢、奴婢已是将死之人,莫要弄脏了你的衣服。”
那公公脸色大变,为难道:“官爷,关是关在屋里,不过,活没活着,奴才、奴才就不知道了。”
梓桐却并没有笑,只是赶紧瞅了几眼君卿夜后,拉着半月弯便出了殿门。
她的话从来不多,但句句都显得讽刺。开恩,或者在别人看来这便是恩典,可在她的眼中,他从来看不到任何的感激与惶恐。她是不怕他的,他一直知道。他越来越迷惑,为何面对明明厌恶至极的事情,她仍表现得那样的淡定?
闻言,那女子倒真是平静了许多,盯着半月弯的脸又看了好一阵,又开口说了一句:“我叫俞婧婉,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君卿夜也不为难他,只冷了声道:“兵部风赢。”
“前两天,也有一位官爷前来看这迷蝶姑娘,他也说自己是风大将军,奴才、奴才真是有点糊涂了。”
半月弯知她疑惑,解释道:“姑姑莫要担心。这位姑娘的生死,攸关奴婢的性命,奴婢没有十分的把握,也不敢妄下此方。”
梅花?闻言,风赢再次色变,即将出口的猜测,终是咽回了肚里,就连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难道皇上真的爱上这名宫女了吗?
“既然将军大人不着急,那么奴婢也不着急。反正,有那位管事公公作证,皇上应该知道奴婢是几时出的役房,又为何迟迟不到,奴婢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定论。”她连君卿夜都不怕,又怎会怕这区区一个风赢。风赢的武功,她自是不敢相比;可论心智,他比君卿夜差上的却不止一分两分了。
风赢看了她一眼,“姑娘死了可以再找,皇上却不能。若是本将军搞不清楚你的来历和目的,是不会让你见到皇上的。”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君卿夜已不想再深究,只道:“她人呢?”
没有再推托,半月弯很快随他出了牢门,低了头,不看周围羡慕的目光。她能出去,不过是因为她前有先招,可这些人,恐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等待他们的,唯有一个死字。同样是人,但命运却有云泥之差,这一切太阴暗,半月弯已不想再去深思。
风赢俯身拾起落地的棋子,自若道:“皇上,没有,末将只是觉得意外,还以为皇上并不知情。”
君卿夜无法理解半月弯嘴角的笑意,正如他无法控制的心,各种情绪,一时涌上心头。
“进来吧。”
她起了身,却不再看他一眼,只是慢慢走近梓桐,施了一礼,“姑姑,有劳了。”
除非自己赦免她的罪,否则,役房之中想要找大夫来看病,决无可能,再这么烧下去,必死无疑。
君卿夜的心蓦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轻叹一句:“你还活着。”
她的破衣烂衫,到底还是碍了他的眼。半月弯低着头,仍旧是淡漠的口吻,“谢皇上。”
独行于深宫,半月弯心中却是异常清醒。关照?谁关照谁,现在说似乎言之过早了。只是那俞婧婉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担心。
“为何要救她?皇上送她去役房不是等同于判了她死罪?”
君卿夜上前缓缓推开阴冷的牢门,一阵腥臭之味扑面而来,暗无天日的土牢内,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扑倒在地面上,了无生气。君卿夜上前几步探了探她的脉息,虽微弱,但一息尚存。
她淡淡抬眸,眼神却是无辜hetushu.com.com,“大将军何出此言?奴婢被锁在这里已有数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如何得知?”
只一瞬,风赢便又急急地收回了目光。太诡异,为何又有了那夜的感觉?她的眼像是诱人的深潭,一不小心便会掉了进去。
药丸入腹,似有一股清泉之气在腹中升起,那种沁凉的感觉,让人舒服得想要做梦,而她竟然也真的那样做了。不顾他还在身侧盯着她的眉眼,直接趴在了地面上,闭上双眸时,只轻轻吐出六个字,“我要、再活两日。”
只要给她一碗米粥,只要再扛过一两日,这毒性便会减弱,也就再不能影响她的行动了。可她不可能开口问他要,如此嗟来之食,她不稀罕。哪怕是死在这役房里,她也要让君卿欢明白,便是死,她也决不屈服。
“朕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也不行。”君卿夜轻笑着说道,也成功地让风赢还热血沸腾的心瞬间冷却。是的,他们是君臣,更是知己,正因为是知己,他才更明白君卿夜这话的意义。
眼看着就要走出役房,那役房管事的公公突然上前一步,“风大将军,奴才有一事禀报。”
躲是躲不过了,也不能再躲,半月弯轻轻应道:“奴婢迷蝶,特来向皇上汇报婉姑娘的病情。”
君卿夜的脊背僵硬如铁,这莫名的熟悉感又是为何?他突地伸手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你认识我?”
牢门猛地被拉开了,突然闯入的阳光,刺痛了半月弯的眼,她下意识地抬手,阻挡强光的直射。背着光,虽看不清面容,但她却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大周国的风赢大将军,她还真是有面子,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能有此殊荣。
那公公的话一说完,风赢的面色大变,厉目看向半月弯之时,却见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皇上。”
在锦宫五年,半月弯也曾留意过风赢,他虽冷漠,但忠正仁心。君卿夜会派他前来,只说明一个问题,那位病美人之事,他并不想太多的外人知道。风赢是他的心腹,这种事也只能让他来了。
君卿夜自是明白这繁华的锦宫里有多少肮脏之事,可是,看着怀中女人连呼吸都仿佛泛着疼的小脸,他的心被狠狠地揪起,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不愿放手。
半月弯点点头,也不多话,又给她倒了一碗。那女子一气喝下了三四碗,才算是解了渴。
君卿夜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半月弯的身上,看清她一身破烂衣衫时,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嘴上却只问道:“为何在此闲聊?”
那女子在君卿欢身边被调|教了不少时日,也算是个精明的人儿,一听半月弯的话,便也不再言语。只是望向半月弯绝色的脸孔时,面上又添了几分不悦之色。
半月弯浅浅一笑,没有回应她的话,却是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吧,我该向皇上汇报你的病情了。皇上对你挺上心的,好好把握机会。”
本以为她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才假睡,不承想,她竟真的当着自己的面睡了过去。嘴角的笑意那样的浅,仿佛来不及绽放的花朵,可他竟然看得那样痴迷。
“正是,敢问官爷您是?”这公公官虽小,但也是有眼力之人,一看君卿夜的打扮便知得罪不起,是以,言语间也颇为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思绪翻飞间,她离君卿夜的寝宫仅剩一步,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内,却听得内殿传来熟悉而温厚的声音,“皇兄,你又输了。”
君卿夜微微笑了,“仅仅如此而已吗?”
待床上女人再度清醒之时,便也是她们联手之日。
踌躇半晌,君卿夜暗暗说服自己,不过是去看看她是否还活着而已。
“沙迷蝶,父母双亡,年幼时被叔父收养,十三岁入宫,现今十八岁,可末将查到,她的叔父在她入宫后不久便重病不治身亡,是以,她的身世,她的一切,没有人知道,也无法查询。唯一能查到的只是她的祖籍,她是上京本土人士。”风赢之所以未曾向君卿夜禀报,只因查到的这些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要不是君卿夜追问,他也不会主动提及。
纵是心中有万般不愿,风赢也听得出君卿夜的话中之意。他本以为有一个睡美人已是麻烦不已,可现在看来,麻烦的远不止此人,这个沙迷蝶,更加危险。
风赢淡淡望了君卿夜一眼,直言道:“末将是查过她,不过,让未将意外的是,除了查到她是五年前进宫的以外,其他一无所获。”
风赢默默点头,“末将确实曾怀疑她是佑亲王的人,可是,宫中记载,她自入了兰陵殿,便未再换过地方。前十三位美人,都曾是她侍奉过的主子。可是,她又如何能预知到佑亲王的人都会入兰陵殿?难不成她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风赢脸色变幻地看了半月弯几眼,才对那公公道:“他是谁,你不要再过问。我只警告你一句,他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聪明的就管住自己的嘴,懂吗?”
“皇兄说笑了,哪一次不是皇兄硬拉着臣弟比试啊?”不怕死地开口,同样一语双关,这一次的君卿欢,脸上的笑似乎也挂不住了。
“奴婢嘴笨,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若是因此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待奴婢治好了这位姑娘的病,皇上再定奴婢的罪也不迟。”她有把握治得了这个女人,自然也有把握保住自己的命,这世上,还有什么风比枕头风更厉害?
“是真服才好,就怕你是口服心不服,还总想着要跟朕比试比试。”
“何以见得?”君卿夜挑眉,似乎对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
闻言,那公公眼神闪烁,更为小心地问道:“官爷,您找她有何事?和*图*书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使诈?”女子气息不定,但双眼炯炯有神,若不是知其根底,倒真是看不出来她已卧床数日。
这锦宫里的天,恐怕真是要变了。
她有些迷惑不解,君卿夜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何能让那些本与他敌对的女子,个个倾心于他呢?
风赢怀疑的眼神,不善的态度,这些行为令他像极了一个恶汉,可半月弯只是柔柔起身,“奴婢不敢称神,但医者父母心,奴婢愿随大将军前去一看,无论病者是何人。”撇清了一切,她只道自己毫不知情。
那公公见君卿夜脸色不佳,心知要坏事,马上跪了下来,“官爷息怒,奴才说便是了,奴才这儿前阵子确实来了一个叫沙迷蝶的丫头,只不过这丫头是皇上亲贬之人,奴才也是小心地看管着。可坏就坏在这丫头来到这里,什么活都不干不说,还耍起了横,奴才只是罚她一餐不许吃饭,她便大骂奴才,奴才不得已才把她关了起来。”
是夜,半月弯端坐女子床前,算算时辰,她也该醒了。
君卿夜立于床头,面色凝重。
“官爷息怒啊,这丫头性子倔,关进去后就大吵大闹,说不放她出来就要绝食。奴才以为她只是想吓吓奴才,结果,她还真是个牛脾气,愣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在屋里待着。前日奴才又听说她受了风寒,高烧不退,所以……”那公公怕得罪了君卿夜,一个劲儿地编着理由,但总归还是吐露了她的处境。
风赢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话,“皇上,万万不可,她的身份还十分可疑,皇上不可冒险。”
倚在殿门前,她心内酸楚,自出役房那日,她便告诉自己,对于君卿欢来说,她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对于自己来说,他亦只能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与她,只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再无其他。
是的,两日。两日后,那女子刚稳下的病情将出现反复,而他也必须来接她出去,到时候,她便不再是兰陵殿的蝶姐姐了,而变成名震锦宫的神医宫女。可是,这一切居然都拜他所赐,她最为不屑的人却救了她一命,她想笑,却只是微弯起了嘴角,她要睡了,她好累。
手中还执着一粒白子的君卿欢,这一次却是真的愣了,看着一子不留的棋盘,他突然开始怀疑,他曾赢过君卿夜的每一次,可能都是他故意输的。他的棋艺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根本不可能会输给他一子半子。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很容易依赖上一个人.她是恨他的,只是在这一刻,靠在他钢铁般的胸膛之上,半月弯的心似乎也变软了,软得以为自己就要放弃恨他的权利。
“……”
那边还等着要人,风赢不再多语,只粗声粗气地开口道:“走吧。”
闻言,风赢僵直了脊背,迅速转身,正好看到君卿夜迎面而来。他不由惊住了,这个女人何德何能,竟然能让皇上亲自来迎接?
“那再下一盘如何?朕一定要赢你一次才行。”君卿夜笑得像个孩子,不待君卿欢回答,便自发地开始清理棋盘。
“谢皇上开恩!”
风赢不再言语,只因他从君卿夜的双眸之中看到了太多的无奈与叛逆,士为知己者死,既然知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他便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你是这里的管事公公吗?”
君卿夜眸中一冷,“还真是一无所获啊。可是,为何朕一直觉得她并不寻常呢?十三岁入宫,却能有妙手回春的医术,想来,她定是出身医药世家吧!”
是君卿夜的声音,听上去心情还不错,但半月弯却不相信他真的开心。他想尽办法除去那十三位美人,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那十三位美人与君卿欢有关系。
“我有何事还轮不到你过问,只要告诉我她在何处便可。”君卿夜厉声道,不愿再与此人多言。
半月弯心中冷笑,便是你猜得出是我又如何?你没有证据。
不知为何,风赢不敢去看半月弯的眼,似乎多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他别开脸,看了看半月弯所处的环境,一丝不悦爬上心头,但亦只是片刻,随即恢复自如,“随本将军走吧。”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大将军要怎么样,奴婢左右不了。”明媚的双眼对上他的眸子。
半月弯心知她所问何事,却并不正面回答,只道:“你觉得呢?”
这一次,换了君卿夜沉默,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越发的好奇,但也出奇的冰冷。
夜色凄迷,君卿夜走得不疾不徐,到役房之时,已过掌灯时分。
入得殿内,半月弯仍旧低首而行,虽未抬眸,但亦能感受那两人灼灼的目光。行得近了,微微一个福身跪了下去,半月弯恭敬地道:“奴婢参见皇上,参见佑亲王。”
她温柔地笑着,只轻点了几下头,便已是气喘吁吁,冷汗如雨。
“你说,朕应不应该相信你呢?”
“调到我身边如何?”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一经出口,就连君卿夜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竟如此急切地想要留她在身边了吗?对一个那么讨厌自己的女人,自己为何反而如此有兴趣?他果然还是太闲了,闲得竟以此为乐了。
君卿夜眉头微锁,淡淡看向风赢,戏谑道:“你在紧张什么?”
“她能活着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多了一颗仙丹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君卿夜语调随意,仿佛他说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即便如此,也引得风赢大惊失色。
这话一语双关,让君卿欢的心漏跳了一拍,更让跪在地上的半月弯心里也打起了鼓。他发现什么了吗?难道俞婧婉暴露了?这样的君卿夜真是太可怕了,让人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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