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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玉兰曲

作者:秋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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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婳婳传

番外 婳婳传

荣澈的双手握住入婳的手背,整个粗壮的身体压在入婳纤细的背上,两人疲倦得甚至睁不开眼睛,就这样昏然睡去。
入婳在铁箍木桶沐浴过后,换上一件对襟浅豆绿色罗纹小散花襦裙,腰间束了素色长穗宫涤,浓密的长发要鹃儿三个人服侍才能擦干,之后夏茜拿珠玉篦子一下下梳拢着入婳的头发,在后面问:“小姐今日想梳什么发型?”
上京赵氏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大士族,他们一族在上京已经生活三百年以上了。赵氏一族人杰辈出,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有宰相、将军或者尚书出现,封王封侯不在少数,其宗亲更是遍布全国各地。
之后姐妹俩无言,入婳起身告辞。
入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前几年夫君去外地做官,故跟他一起去了南方。”
入婳娇嗔地看了荣澈一眼,看得荣澈心都化了。
夏茜先收拾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入婳坐下休息。然后她开始指挥鹃儿等人上下打扫起来。
“有沉香、丁香、甲香、甘松、占唐、杜衡、苏合香、冰片、白芷、丁香皮、生结香、腊茶、山柰、青桂、青木、和罗、灵猫香。”
“现今和当初还能一样么?当初他们都还是没有成家的毛头小子,也无处可去,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好,现今有家有室,不陪着妻妾在我这儿算什么事呢?澹最早结婚,那年不也不在芳园办了。”
入婳不回答,骤然坐了起来,也不顾腿股上的疼痛,只直直地盯着他问:“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荣洵一愣,旋即爽朗大笑起来,故作大方地挥手说:“区区一张琴何足挂……挂在心尖尖上!来人,上琴!也让大家见识见识我这宝贝!”
入婳家世了得,她的祖母还是大洛的公主,张太后何曾想闹得这样僵?可是是赵入婳频频得罪自己,并不知悔改,她身为太后,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赵入婳只是在一旁静静品尝点心酒水,有几位妇人坐不住了,率先发难说:“咦,今日郡夫人怎么如此沉默?听说郡夫人喝酒向来豪爽,不畏男子,现在倒不像了。”
咦,她是娘娘?鹃儿感觉很莫名其妙。
但这已无关紧要了,青轩的呼吸急促起来,涌起一股冲动,“婳儿,我们在一起。”
啊,原来那些绣巾之类的是六王妃做的啊。鹃儿和鸢儿了然,那的确是好东西,手工细密,刺绣精美,当初她们还合计六亲王从街上哪里买得这样好的工艺呢。
荣澈注意到了她耳垂上的蜜蜡耳坠,正是昨晚的那一对,在她身上轻轻颤着,叫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有女眷看着她频频欲呕的样子,恍然嚷道:“许家夫人,你不是有喜了吧?”
“那我来吟词。”廉相自告奋勇说。
入婳来到待客厅时,一眼望见门口有几名仆役似乎搬着东西往东屋那边走去,再把视线转向厅内,看见荣澹正坐在一张小圆案几旁,举着杯子慢慢品着,酒是不可能有的了,想必是她们从滁州带来,剩余的一些茶叶泡的茶水吧。
鹃儿听夫人说完这句话,吓了一身冷汗,夫人怎么,敢,这么说?!难道夫人以前与张太后有什么过节?
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唤她:“小姐,小姐。”
入婳听了觉得好笑,但也没有去反驳,只语重心长含着笑意,“放肆?恐怕放肆的人是你吧,何映霞。你五辈以前的祖宗靠倒卖茶叶挣了钱,便花了十万两白银捐了个六品官当,你的曾祖父知道自己在朝廷上没有根基,一大把年纪还拜了我祖父当父亲,与我父亲当了干兄弟,按辈分算你父亲还要唤我一声姑姑,你更要叫我一声姑奶奶呢。”
“鸢儿,备轿,去五亲王府。”
赵入嫣却坚持说:“九九重阳,必定要登高、赏菊、插茱萸、吃花糕、饮菊花酒。插茱萸更意在祛病辟邪,这是一定要带的。”
一个正在拿着拂尘扫书,三十左右岁的内监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先是有些迷茫,然后变成了意外,然后又变成了惊喜,“婳小姐,您,您回来了?!”
这是大洛很罕见的无因丈夫而受封的诰命夫人,也是这大洛上下最年轻的正品夫人。
“放肆!”张太后身边的方尚宫走上前,扬起厚实的手掌,欲掌入婳的嘴。
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当下她是快活的。
“儿子懂得母后的意思,但六亲王在朝中的势力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只能慢慢去瓦解。再说儿子交给他的事都是很棘手的任务,只不过他办得很好罢了。”
此事就此划过,大家又开怀畅饮起来,席间荣洵频频引入婳说话,都被入婳挡了回去。
荣澹小时候性格就有些清冷,现如今倒更是一副表情了。他今天穿了一袭绀青色蟠螭流云团福纹袍子,里衣的领边洁白得一尘不染,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稳重,看得鹃儿几位丫鬟目瞪口呆。
入婳环视瀚书阁里高高的书架,说:“这里还是以前那样。小吴子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澹他们几个一起玩捉迷藏,我总叫你把我藏在这里隐秘的地方,他们总也找不着。”
“婳儿,你以前绝不是这样的。还是青轩那小子管得太宽,这几年连酒也不让你沾了?”
蒋桃枝回答说一切还在习惯之中,并说道:“桃枝从家乡带回来一些苏杭刺绣,一会儿叫小厮一一放在各位夫人的轿子里,还希望各位夫人姐姐不要嫌弃。”
夏茜也在一旁笑着说:“你们看我都不喝,我也实在喝不惯那味道。”
入婳闭上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又恢复了笑意,笑盈盈地对桃枝说:“我可不说,你还是自己回家问问他。他最吃不得软,你多问几次他就说了。”
“那么就先不要打扰她,我们坐在外廊处听听罢。”
“夫人,左春坊左庶子大人来了。”
“你醒啦?”入婳梳妆好,回头看他,神色并未有异。
“那位公子说给几文钱都行,找了能懂他曲子的人就好。”李掌柜倒很老实地说。
芳园到集市很方便,鹃儿和鸢儿跟着入婳,看着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和街边摊上琳琅满目的货品看得眼光缭乱,不过没有夫人的吩咐又不敢随意走动,只好奇地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就见夫人进了一家气派的店,两人抬眼一看,牌匾上是三个大字,但两人不认得,只慌忙跟入婳走了进去。
赵府她也不想回去了。父亲过世后,因为没有继承香火的子嗣,所以现在是堂叔家的堂哥住在了那里。
“傻子。”赵入婳隔着案几像男人般盘腿坐在荣澈面前,伸手去抹荣澈的眼泪,“马上就要行冠礼了,还像个孩子般哭哭啼啼的怎么行。谁说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我想怎么样都行。”
殷尚宫?夏茜听了心不由得一沉。这殷尚宫是宫里的老姑姑,在宫里素来以行事严谨、品位雅端著称,这人很正直,倒不是怀疑她不能品鉴以公,但小姐的风格未必会对她的路子,说不定在心里已有所排斥。
芳园虽然处于官邸区,但离闹市已很近,若是碰上赶集的日子,还能听到街上的人声鼎沸。
其实想来也不奇怪。青轩幼时是荣澹的伴读,两人关系素好,等到她和青轩的事情被发现以后,别人只当她是为青轩诱骗,引得青轩众叛亲离,这些年来也惟有他还与青轩偶有书信来往。今天她回来的事想必也是从青轩家人那听来的。
“那他的曲谱我十文一张我买了,他的曲子值这个价钱。”
那时晋安的事入婳也听说了,也为他难过,入婳过去拉晋安的手,“晋安,咱们不要哭,你看我也没娘了呀,但是我从来也没哭。”
“取悦?呵呵,咱们确实不像男人们有权有势,可是这天下的男人多得是了,我担心婳夫人太过操劳,取悦不过来呀……”八王妃安望雪不过才二十一岁,长得玲珑可爱,还像个孩子,说出的话却□□得惊人。
“你这样说就客气了,你托澹带给我的手工什物,是极好的,我现在还在用着。”
入婳手枕在凭几上,多日的车马劳顿使她疲惫不堪,似乎一闭眼就可以睡着,可是这样的心境,又怎么能够呢?
“咦,夫人怎么忽然这样好的兴致,弹起琴来了?”
……
找了一个天气良好、湿度适宜的天气,入婳沐浴更衣后,静坐在室内,准备调制熏香。
“洵。”荣澹沉声告诫。
看着许家夫人不好开口的样子,何氏责怪道:“坐这里的都是女人,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不知道何时他窜得这样高了,记得当初她走时他还与她差不多,骨头又沉,两个女子合力竟扶不起他。入婳示意鹃儿去外面唤八亲王府的随从,自己在一边唤他:“澈,快醒醒,酒宴已经结束了。”
“她夫君死了你不知道吗?她又没生出个一男半女来,滁州那宅子是官府的,自然收了回去。没有儿子,青轩名下的房产和土地自然也没有她的,啧啧,真是可悲哦。”
“张家夫人,若我没看错,你左手上的手镯应该是岫岩玉吧?”
钱署正和张郎中早听说御花园一事,一方面恼夫人心眼小去主动挑衅入婳,一方面又责怪她们不自量力,害自己在同僚面前失了面子。入婳这样一问,他们更诚惶诚恐,连忙回答说:“岂敢岂敢,明明是内人没有见识,还望郡夫人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们计较。”
“小吴子,过几天我再过来借书。洵他们快是要到芳园了,夏茜咱们该出宫了,晚上还要好好地热闹热闹。”入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简直与刚才判若两人。
打开门后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位三十左右岁的男子,后面还跟着一位家丁,表情有些局促。
小吴子忙请入婳入座,又在一边沏茶,回答说:“小姐您不是不知道小人在这瀚书阁一向不问世事,消息闭塞。”
终于等到入婳来敬了,入婳说:“晋安,对方和你很配。你是咱们几个中最懂得为人处世的,以后在朝廷上必定会大展鸿图。”
大家纷纷转过头看她,尚书夫人何氏慌忙起身,问她:“许家夫人,你怎么了?”
夏茜亦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告知几位大人也许能请到更好一点的郎中,但小姐若是知道了肯定是不愿意的吧。
就说这品香,配合季节时令的有六大名香,分别是:“梅花”、“荷叶”、“侍从”、“菊花”、“落叶”和“黑方”。既是在秋冬时节制作,“侍从”“菊花”“落叶”三种最合时宜,若是不小心调了其他香系,恐怕是要贻笑大方的。
“唉,那对皇后娘娘还真是不公平,她那样的老实人,不过听说宫里就是这样的……”
众夫人虽然都是调香的老手,但亦要看个人的天赋和在此上肯下的时间。殷尚宫对于没什么新意的熏香一句带过,若有中意的,便与这位夫人多聊两句,并推荐给众夫人品鉴。
原来是他们去守昌打回来的猎物,几乎每个仆役都肩上扛着一个,或手里提着几只。
——真是狡黠。
“入嫣,你为什么叫我入宫来呢?”入婳不回答,只盯着入嫣单刀直入地问。
青轩过世,她早已没了丈夫,谁都不相信她这样的一个女人,会一辈子一个人生活,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嗯……”殷尚宫顿了顿,又再次闻了闻,然后有些疑惑地向蝉姬问道:“六王妃调配的可是‘菊花’?”
此时她身上虽披了衣服,可与不|穿又有何分别?湿淋淋的贴在身上,凹凸有致,曲线一览无遗。
赵入婳和青轩也醉得不轻,赵入婳费力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青轩的面前,看了青轩半晌,含着妩媚的笑,伸出手轻轻勾住青轩的皂青莲枝暗纹白玉腰带,两人离开了这里。
入婳的琴技|师从原金紫光禄大夫武十,那可是个怪老头,现在已经退隐去高山当了道士。在座女眷虽然也都是大家闺秀,可也从未受过这大洛第一琴师的一二指点,毕竟不是谁的祖宗都在战乱时救过武家祖宗的命。武老头虽是个怪人,但这等情分怕也推拒不得。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夏茜他们不敢打扰,入婳就那样静静地,一页一页翻着,看余下的纸张越来越少。
“是啊。”入婳起身,很熟稔地穿过前三个书架,“我记得我上次看到这……”
御花园菊花丛外,红柱亭内,每张席上都摆放着一盆菊花盆栽、两碟蓬饵和一壶菊花酒,上至皇后下至宫女,头上皆插以茱萸,有些夫人还在发间插了几束菊花。
“你不知道?前阵子六亲王送了夫人一张好琴,夫人爱不释手,所以这几天一直弹奏。”鹃儿边干活边说。
入婳倒也淡然,带着欣赏的态度闻了闻蝉姬的配香,果然如殷尚宫所说,‘菊花’能调制到如此水平实属难得,无论是供佛还是侍书都是极好的。
“五文一张。”
“她是个寡妇,怎么也不知道避嫌,引得几家大人常往那跑,每日寻欢作乐,家都不顾了,这实在是有伤风化,请皇后娘娘赐郡夫人赵氏以庭训,以正妇道。”
陆壮愁眉苦脸地说:“夫人,五亲王殿下说礼到人不到,心不诚。要您亲自把礼物给今晚最闪亮的寿星送过去,否则……他就亲自上门来请了……”说到后面陆壮已经憋不住笑了。
“夫人,您看看奴婢配的香。”鸢儿迫不及待地让入婳品鉴。
之后两人并肩而行,路上晋安看着一边的花花草草,忽然问:“婳儿,一个人在芳园住得还习惯吗?”
这时赵入嫣也正巧回来入座,看见入婳亲切地说:“姐姐来了。慧珠,快叫人换新的蓬饵和菊花酒来。咦?姐姐头上怎么未插茱萸?慧珠,再拿一副茱萸花簪替姐姐带上。”
“尚书夫人,对不起,我来晚了。实在是因为刚刚才按时服用了一副汤药的原因。”一个温和带着歉意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十月六日的品香因着许家夫人的孕事而欢喜结束,何氏还怕香料里的麝香会伤着孩子,临走前还细细嘱咐她回府仔细找郎中瞧瞧,多喝些安胎固胎的药。
却又在入婳转身时听见她说:“今日时候不早了,不宜饮醉,大家都散了吧。”
两人轻轻地接吻。
“姐,姐姐。”在临走时赵入嫣留住入婳的脚步,虽然听到入婳刚才绝情的话,但心中感谢她方才对自己子女的亲切,赵入嫣还是不由得叮嘱说:“青轩英年早逝,姐姐还是要节哀顺变……”
这样的书一向是悄悄流传的,他只卖给熟客和老主顾,若是被官府发现了就不好了。李掌柜说:“夫人跟小的往里边来。”
“青轩从未管过我什么。”入婳接过话,轻声说,然后她看向夏茜,“夏茜,为我取些清酒来。”
此时屋外的雨下得正密,入婳看见一小厮在屋外为他撑开一顶青色油伞,荣澹穿好了鞋,便低头到了那伞里去。
赵入嫣从前襟抽出一只水粉色的芙蓉花手绢,围着荣渊渗血的手指绕了好几圈,最后还轻轻地打了一个结。
“唉。你说她怎么就忽然回来了呢?你们家老爷最近不常着家吧?”
九九重阳佳节,上午帝后在太仪殿宴请群臣,下午赵入嫣请了几位亲王妃、命妇和官员家眷到宫中饮酒赏菊,入婳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好了,该买的东西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入婳说。
“我知道,其实这样挺好。”入婳由衷地说。
荣澈进来时满屋子的雾气,入婳大半个身子正浸在水里,披在肩上的薄衣在水中飘散开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花儿。
几个随入婳从滁州而来的仆役和丫鬟环视芳园直咂舌。他们以前只知道老爷和夫人是从京城调来的州判夫妇,却不知夫人原来有如此背景,一个女子竟能在官邸处有自己的房子。虽然这屋子年久未住显得有些破败,但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晋安儿时的趣事吗?晋安小时候的事让她印象深刻的确实有一桩。
荣澈喉咙发紧,微微侧过头去,这时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到非礼勿视。他艰难地开口说话:“婳……”
鹃儿和鸢儿一阵欢呼,各自回房去换了装扮,女儿家上街,总不要太张扬才好。
夏茜的手很巧,不一会儿为入婳盘了一个倭堕髻,简单又不失气质,她在黑漆描金彩花飞蝶妆奁前为入婳选了一只嫩翠色柳叶簪子,在发髻右侧插了两枚珍珠发钗,刚刚想在髻后加几枚金箔花钿,就听见入婳说:“这样就可以了。”
“我跳得好不好看?” 一曲结束,赵入婳臂缠彩绸,微微气喘并笑吟吟地问。
“晋安,来,我也敬你一杯!”荣洵说。
“既然使夫人这样为难,在下也不欲勉强,但这首饰还请夫人收下,全当是相见缘分。若是以后有机会,能成为夫人的座上宾,便是曲某的荣幸了。”
入婳这时才有了点反应,冲他点了点头。
“我?也算是从小在宫中长大吧。”
荣洵端起蝙蝠展翼夜光杯,直接闻了闻,说:“好香啊!大家都尝一尝!”说完自己禁不住先喝了一口。
而此时两人正抵死缠绵,荣澈紧抱着入婳,一声闷哼,将浓浊的欲望释放在了入婳的体内,仿佛画上了一个句号,两人轰然倒塌。
入婳吩咐着,鹃儿鸢儿看见入婳将甘松、沉香一一放在鼻前轻嗅,那认真而专注的模样简直迷人极了。
“只是在配量上加以调动而已。”蝉姬回答说。
入婳摇扇笑言,“你们放心,他不会做赔本买卖的。也许现在他已换了一张笑脸在打着算盘了,哦,还要捋一捋他引以为傲的胡子。”
“一字千金?”鹃儿惊异道,“那上次夫人买了一本《列女传》要一百文,那要是这位先生写的,岂不是要上百金?”
入婳点了点头,正要入轿,又听见荣澹说:“今夜月色如此好,不如下来一起走走吧。”
“我看皇后也是事不关己,她刚才还教训我们不要嫉妒,等到哪天她的丈夫被人抢走了,她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在一旁的鹃儿鸢儿听了心里可高兴坏了,她们知道每到秋末冬初的时候,夫人会调配符合时令的新熏香,那样的优雅神秘,烟熏缥缈得仿佛步入仙境,连她们都不免陶醉其中。
入婳忽然抬头带着笑意问:“蝉姬怎么没来?”
正在夏茜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听见庭院门外的一声马嘶,夏茜几人几乎奔了出去,陆福张开门处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荣澹。
终于在宫里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他,那是她第一次见晋安哭。以前的晋安总是顺从的,思维周到,能将她和澹洵几个照顾得好好的。
“是我。”荣澈沉声说,像个男子汉般回答,还顺带揉了揉她蓬蓬的头发。
一时间心头有些酸楚,差点落下泪来,但入婳是不善于流泪的,便生生忍了回去。
“夏茜,走吧。” 入婳低头上了轿,放下了帘子,不带留恋地离开。
夏茜吓得面无人色,小姐怎么还是这样倔强!她拉住入婳的裙角,央求说:“小姐,您何必呢,快给太后娘娘道歉吧,说您刚才的话都是无心的……”
啊,对,夏茜想起来了。六亲王虽不是这些人里年纪最长的,却是最早娶亲的,他的妻子是先帝指配的,一品大将军孔助道的孙女儿、三品安西将军孔勐的女儿。
“呦,我的好婳儿来了。”户部尚书夫人何氏上前去拥抱她。
看到入婳拿起那对蜜蜡耳坠放在手上赏观,冯掌柜赞赏说:“夫人好眼力!这可是产自蒲甘(古缅甸)的蜜蜡,色泽极好,若是再配上淡雅的衣裙,那简直是无出其右啊!而且这蜜蜡又能怡情养性,安定心神,实在是首饰中的上上之选。”
鸢儿经过入婳的房间脸都是红的。
那年她九岁,晋安十一岁吧。
这句话的语气真像是他小时候说的“婳儿,不许你再去校场,练得一身是土,那是男孩儿们该去的地方。”
“现今小姐也回来了,咱们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在您这儿摆宴庆祝,小姐怎么不许?”夏茜有些不解。
可是一闭眼,昨晚的一幕幕就浮现脑中,入婳叫他不去想,可是他怎能不想。
今天赵入嫣身着一件湘红牡丹簇花刺绣金凤长裙,高高的发髻上带着凤冠,额前坠着红玛瑙珠子,一身的雍容华贵。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显然张太后也被震惊到了,她没想到入婳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鸢儿学着入婳的样子,一一放在鼻前闻了闻,这里面她觉得檀香最是好闻,香气浓郁,便选用了许多檀香,又依次减量加了安息香、乳香、大黄,还选了一些她喜欢的月麟香、冰片、郁金和龙脑香等。
“夫人您的选择是对的!后面还附有两篇番外,一篇《大夫人的伤心往事》,一篇《二夫人的风骚肚|兜》,够您看一阵子了!哦,对了,小的这有两版书,一版是作者亲笔,一版是找人代抄,原版的要一百文,代抄的要六十文,您要哪种?”
“单这耳坠呢?”
入婳没有请他入屋,而是来到庭院抵着门口问:“请问曲大人造访芳园所为何事啊?”
“婳儿,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哭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要好好的,混出名堂给父亲看,让我娘看,也给你看。”
看到这样的情景鹃儿和鸢儿更是看不懂了。
入婳来到宫南的瀚书阁,在门口向里探身唤道:“小吴子。”
“你昨晚宿醉,早上一定是饿了,我叫鹃儿做了小粥,和_图_书备了几种点心,一起去吃吧。”
“不必了。”与众人的紧张担忧不同,入婳抿了几口酒,平静地说:“中宫皇后是我的妹妹,入嫣能把我怎么样呢?”
芳园是一座小而精致的院府,那还是赵入婳十三岁行及笄礼时,赵自庭做为礼物送给她的。这府上原住着一对官员夫妇,赵入婳相中了这里出入自由,又方便她去不远处的桃源楼买酒,便央着父亲要了这里。那对夫妇难得能与主管官员考核的尚书大人打交道,也乐得做顺水人情。
‘侍从’需要加麝香为辅料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入婳听说这事,也有些意外,不过想到这个时节,隐隐的也有了几分的揣测。
“这倒有。夫人您看看这些,都是他们寄放在我这儿的。”李掌柜从几本书下抽出一叠纸来。
鹃儿鸢儿两人端着这晶莹剔透得简直发光的杯子,手都有些发抖。谁不知道夫人收藏的尽是宝贝,就从夫人常常擦拭把玩的态度来看,便知是好东西。
加之赵入婳又是当今掌管人事的吏部尚书赵自庭的嫡长女,赵自庭没有儿子,视这个女儿为掌上明珠,身份的贵重,可以说丝毫不逊于皇子皇孙。
“怎么可能!”
“轩……轩,你轻轻的呀……” 赵入婳的嘤咛声不时呼出。
“皇帝,那女人当初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竟然还为她求情?!你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她?”
在去往户部尚书府的路上,鹃儿和鸢儿跟在轿子旁边,早已议论开来,“听说今天六王妃也会到。”
“可不是吗,难怪姜妃从来不把她当回事,再过些日子恐怕都要骑在她头上了。”
对这话夏茜和鸢儿最有反应,两人不禁相视低头而笑,司经局洗马的脸都绿了,在前面的席上低喝道:“你这婆娘,不懂就别乱说!”
听到这,夏茜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鸢儿,给我拿沉香来。”
动物香脂素来浓重,不可多放。入婳将调配好的半成品举至鹃儿和鸢儿面前,此时日头已接近黄昏,鹃儿和鸢儿一闻,都说:“好香啊。夫人这就调配好了?”
“哎呀,这,这真是不害臊啊!不过依婳夫人的作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嘛……”女眷们暧昧地笑了起来。
“青轩,对不起,对不起……”入婳呜咽地哭着。
“钱张两位大人才真正大人大量,”入婳掩嘴轻笑,“让入婳敬两位大人一杯。”
这也是上次那事之后,入婳与荣澈第一次相见,两人都只当没事人一般。
入婳紧忙上去,连忙扶起戚太妃,看她的头发上都落了一层雪花了。
她不愿意嫁给那又胖又丑的荣渊,从小她就看不上他。如今她早已不是处|子之身,料父亲与皇上也奈何不了她。
入婳躺在床上,闭着双眼,面色潮|红,看起来非常不适的样子。荣澹以手抚在入婳的额头上,热得烫人,比他想象的严重多了。
鹃儿巴不得如此,连连点头。
“哈哈哈……”赵入嫣的笑声像铃声一样,传到很远很远。
“哼哼,谅她也成不了什么事儿。”张太后眼中闪过一片阴鸷。
“你偏偏让我亲自送来,这不,我把这酒送过来了?”入婳来到厅中,稍有责备地说。
这就是他小时候依恋仰慕的女人啊。真庆幸自己身为男人,而她身为女人,他们可以这样在一起。
“怎么了?是谁啊?”夏茜看见绮儿回来问。
魏夫人对于赵入婳在人前尚能给她几分面子感到欣慰,她总算没失了礼节,于是带着笑容慈言道:“安康、安康。婳夫人请入座。”
“晋安,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入婳轻轻地推开晋安的怀抱,戴着绿宝石的手抚上晋安一表人才的脸庞,像哄孩子一般:“你也知道我任性妄为,我不会是个会持家的好妻子,我也不会生儿育女,做个好母亲,而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在。况且为什么女子没了丈夫就一定要再嫁呢?今天的事我们都忘了吧。”
“我从小在这宫中长大,但最近才回来。你是新来的?”
殷尚宫向周家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去品鉴朱家夫人的香料,周家夫人的香料则又供其余夫人评鉴闻赏。
“大概……大概一个多月了。”年轻的许家夫人说。
众人不停地鼓掌叫好,连入婳都有些微微沉醉,许久没有这样的热闹,而上好的美酒和上好的舞蹈都是她以前之所爱。
不过想到这种办法的可不只一个人,后来的几天绮儿陆续接待了几位这样的人,有代送给亲王殿下谋差事的,也有代送给鸿胪寺卿大人讨好的,都是平时与夫人走动得比较密切的几位大人。也有一些想借着这个机会结交夫人的。
很快轮到了蝉姬,殷尚宫将她前面的香炉端起在鼻前轻嗅,蝉姬只面色平静地看着。
“正是。”
她真是大胆啊,荣澈想推开她,可最后却是将大手插入她湿腻的发中,轻轻地摩挲。
没有了压迫,入婳身体放松了些,毕竟荣澈不能再强迫自己什么。可是却并不像荣澈所谓的什么平息,此时他某个地方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与她连在一起,他握着她的腰肢时不时向自己的胯|下轻轻按压。
这之后两人一时无言,各自默默地喝茶,只听见屋顶上方有人走动弄瓦的声音。
许是感受到了荣澹的存在,入婳微微的睁开眼,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
从凤华宫出来,在出宫门的路上,正碰到了一身绯色官袍左右徘徊的晋安。
赵入嫣怔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是啊,为什么呢?自己还逃脱不了小时候的阴影,只听说姐姐回来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姐姐回来了,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便这样贱兮兮地把她叫进了宫。
第二天入婳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了。荣澹府上医官开的方子很有效,夏茜欣喜地唤绮儿:“快叫六亲王过来!”
亲王府位于官邸的核心区域,即便同处在官邸区,芳园到那依然要走上好长距离。
“嫣儿,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玩?”看着小伙伴们走远的欢快身影,荣渊不由得问。
整个宴席因为荣澈的哭声变得伤感起来。
一个身着彩虹色罗裙的小女孩指着御花园前密密麻麻的红玫瑰说:“谁去为我摘一朵刺玫花来?”
“二小姐从小脾气就很温吞的。”夏茜跟着叹了一口气。
因着与荣澈之事,这几日入婳的腰肢都是酸软的。
“我也想着今天是重阳节,难得进宫,就过来看看你。夏茜,快把蓬饵拿过来给小吴子。”
宫婢将剪刀和案上的残枝落叶收走后,入婳持银著夹了一块蓬饵,尝了尝,宫里的东西总是好吃的,糯米粉乌枣杏仁都经过精挑细选,膳房处的赵师傅手艺还是那样的好。
“我听说是因为她想保持好身段,怕坏了腰身,所以迟迟不肯受孕。”
荣渊的脸开始有些扭曲。
说完赵入婳看向张家夫人,张家夫人心肝一颤,后来一想,自己祖上是靠读书取得功名的,她们家和赵家交情也不深,应该没有拜过什么把子之类的,怕什么?然后她挺起了胸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正斌将剑舞过上空,向空中刺了一下。
荣澈承受不住地呻|吟了一声。
入婳回头一看,走出的是孟青轩的胞弟,孟青栏。
廉相唱完《湘夫人》的最后一段,正斌接连舞了几招绚丽的剑法,最后一个劈腿刺剑结束。
进了里间,李掌柜让入婳在门口等一等,自己拐进里面,不一会儿拿出一本新书出来。
入婳去宫里借书,天空正飘着小雪。
众夫人再也不提入婳之事,注意力完全转到钱家夫人的身上……
那曲姓男子迟疑了一下,然后吩咐身后的家丁解下包袱,捧了两盒东西,打开上面的一小盒说:“这是在下送给夫人的小小意思。”
荣澈在前面低低笑了笑,玩性正浓,便解释说:“(后期修改)”
“你又不是不知道五亲王的脾气,粗犷暴躁,五王妃管得住他吗?”
“哦?”入婳有些意外,“这么说这位公子卖这些曲子不是为了挣钱?”
“鹃儿,给掌柜的一百二十文钱。”
“咳,话说晋安怎么不在?这小子不是要娶亲了吗?这么好的事还要藏着掖着,躲躲闪闪不肯出来见人?”荣洵紧忙转移话题说。
出了翠玉阁,鸢儿看着手上的小木盒叹道:“唉,沉甸甸的十两银子最后就换回了这么轻的东西。”
“七……”
“哈哈,婳儿,别和澹拌嘴了。快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荣洵大笑说。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寝衣,跪坐于梳妆镜前,正细细地描眉。
入婳揉了揉额头,抬头看眼前的人。
冯掌柜接连打开几个木椟,里面都是些做工上好的金银、玉石、珍珠、玛瑙和珊瑚饰品,入婳唯独相中了一套蜜蜡首饰,那项链和发簪倒也没什么,只是那一对圆珠耳坠实在是好看,色泽柔美、小巧可人。
“她背叛了太子殿下,怎么还能让她生下青轩的孩子?若不是以此为条件,当初咱们也不会放她和青轩出京平安到滁州。”
入婳竟然能做到这一点,不愧是从小在宫里耳濡目染的。不管她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自我保护,这样对别人安全对自己也“安全”的香才无愧是今日第一香。
“晋安,听说对方是江南有势力的大土豪,江南历来出美女,她又与当今太后沾亲带故,你这是高兴得哭的吧!”
看着入婳沉默而认真的侧影,谁也不会想到那就是在宴会上放浪形骸的郡夫人。
“加上给掌柜的辛苦钱,十两绰绰有余。”
张太后也不欲多说,只挥了挥手,“哀家相信皇帝有自己的主意和计划,只是不要忘了他们小时候都是如何对你的,不根本不用顾念什么兄弟情谊。好了,皇帝你退下吧,哀家刚才被那女人气得头疼。”
婳儿和荣澹都没有接话,其余几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俩人忽然在闹什么别扭。
小吴子带着欣喜说:“小姐还记得以前说的话?”
鹃儿和绮儿还没见过有人亲自登门这么送礼的。
自己以前并未见过他,想必不是什么世家子弟,而是新晋的读书人,倒是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儿。
原来钱家夫人家以前是卖茶叶出身的啊……这么鄙陋的出身,就仗着有些钱捐了个官就张狂起来,真是恬不知耻啊……以后可不能再和她来往了,自降身份。
听见鹃儿鸢儿端着杯子盘子收拾残局,入婳按着额头醒了醒酒,环视一周,看见下面的荣澈竟然还趴在那里。
钱家夫人以为赵入婳说言的“高贵”是她质疑自己的身份地位,连忙摆出家世与入婳抗衡道。
入婳想,晋安刚刚娶蒋桃枝不久,便有如此提拔,固然与他工作表现出色有关,但蒋桃枝的家世肯定也能推助一二。晋安的这场婚事果然是对的。
记得入嫣在自己十六岁那年整整瘦了一圈,将近一年她没有碰任何谷物和肉食,每日只以瓜果蔬菜充饥,为此她还嘲笑过她,甚至还恶作剧的在她的蔬菜里加了肉汤,入嫣吃完得知后大哭了一夜,她当时没想到入嫣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所以到现在为止印象还很深刻。
荣洵质问道,口中满是对青轩的忿恨和不满,这种语气对身为死者的青轩是极为不敬的。
戚太妃也跪着求请道:“太后娘娘,这一切都是因为妾身而起,入婳年轻不懂事,您不要怪罪她……”
夏茜有些踟蹰,入婳知道夏茜的疑虑,释疑道:“把其余的海棠杯拿来,人不同酒相同,‘美食对美器,美酒对金盅’,这样好的酒一定配这样的容器来盛,那才叫美妙呢。”
小时候她若是与澹洵他们玩得晚了,出不了宫,便会留宿在这两位娘娘的宫中。
“是啊,我们今日刚回京城,中午在宫里吃了饭,刚刚回家换洗了干净的衣服,就相约过来了。”荣洵说。
晋安想了想,似乎想通了,抹干了眼泪,点了点头。
“谁说女儿家结婚前要哭,咱们男儿娶妻前也是要哭一哭的!”
“哦,原来是这样……”鹃儿和鸢儿了然地说。
晋安抬起头,眼圈红红的。
鸢儿苦想着说:“夫人您刚才说‘侍从’很复杂,要不然奴婢调一个‘落叶’好了。”
躺在里面的是一只精美的翡翠玉簪。
钱家夫人腾的一下火了,拍了案站起来直指着入婳骂道:“赵入婳,你不要太过分!你别以为你是二品夫人就了不起,我也是堂堂朝廷郎中大人的夫人,家父也是堂堂的二品幽州布政使!若论家世地位,我参加你的酒宴绰绰有余,我只是不屑参加而已,你别太放肆!”
鸢儿怎会明白,欢喜地跳起来,“奴婢终于有自己的香了!我要把它起名叫鸢儿香!”
等夏茜帮忙关好门,里面已经传来了两人情不自禁的交欢声。
“你不用惦念我。如今你和荣渊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儿,好好和荣渊过日子吧。”
“张家夫人,张郎中大人认识郡夫人比你我还早,感情自然深厚些,再者平时不是与其他大人一起过去吗,你不要多想。”
时下贵族子弟衣食无忧,每日无所事事,品香、斗茶、插花、挂画便成了上流社会怡情养性必会的“四般闲事”。而这四样,入婳可以说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至于常说的女红,对于士族小姐而言,便是最低级基础的事了,常常由身边的姑姑或丫鬟代劳。
在这段日子里,入婳只是写字抄经,若赶上心情好,入婳会去侍弄院里的花草,将已枯去的花枝拔掉,重新栽育好新的花苗,也许在这个夏天芳园又可恢复如初了。
那宫女十五岁上下的样子,入婳看着眼生,想必是这几年新入宫的。
鹃儿鸢儿两人面面相觑,她们刚才没能听到夫人和掌柜的对话,故而不知买什么书要这样神神秘秘的。
入婳也只笑笑,哪会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来到了户部尚书府,五王妃等人早已到了,正坐在大堂处互相寒暄,看见入婳来了,哪还敢说什么闲话,纷纷与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列女传》?哈哈,他应该不会愿意抄这个吧?”入婳想到前阵子买的那本《孙府秘史》,写得的确还不错。
入婳拉着晋安的手坚定地说:“晋安,你才是沈府的嫡长子,沈大人若是敢废嫡立庶,那么我就叫父亲贬他的官。”
她有些不可置信,这还是八年前那个会哭着问她是否能再一起饮酒的荣澈吗……而如今,他将她压于身下,而她动弹不得。
鹃儿对刚才的味道有了心理阴影,一副愁眉苦脸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了,这个奴婢实在是无福消受。”
“我自问小时候从未照顾过你,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入婳非常直白地说。
烈酒饮了,大家情绪都有点失控,荣洵和正斌挽着晋安的脖子醉醺醺地在那里嚷嚷。
荣澹神色变了变,最后将它们都掩成一片平静,说:“我和母亲这样都已经习惯了。”
正斌从案上抽出自己随身带的佩刀,伴着廉相的曲调持剑右立。
夏茜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说:“我去问问小姐。”
“哦,郡夫人来了啊。”
待客厅最先被收拾干净,现在接待亲王也不算太失礼,夏茜走在前面暗自庆幸。她很清楚小姐的处事风格,待客厅是顶紧要的。
不知又被劝了几盅,晋安忽然俯身使劲咳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干呕,他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是一些酸水,双手放在席上紧握,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鸢儿,拿苏合香来。”
“这是大的,今年六岁了,叫婉仪。小的还不到一岁”,赵入嫣语气稍滞了一下,“也是个女孩,叫贞仪。刚刚闹了困,便让乳母抱着下去睡觉了,下次姐姐再进宫我再带着贞仪见见你。”
将草木香一一添好后,入婳又说:“鸢儿,拿灵猫香来。”
席上许多夫人都是过来人,看许家夫人的样子,纷纷认同说是。
“八两。”
入婳回到芳园后,便发了烧。
赵入嫣被她们吵得有些累了,便借口更衣在宫婢的搀扶下暂时退离了这里。
“好了,好了,夫人也是回头客了,下次常常惠顾啊!”冯掌柜将入婳她们送到了门口。
鹃儿是第一次跟着进宫,宫里可真是宽阔威严,她左看看右看看,不时还能看到有宫女内监跟夫人请安。
在他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入婳跪着的臀处连接的细白腰身。
入婳回答说:“今日参席的女眷众多,年轻夫人也有很多,秋天是丰收的时节,也是孕育的时节,因为想到这个可能,故摒弃了麝香,只选用了灵猫香这味动物香脂。”
“我当然记得。”入婳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靠坐着,缓缓地读了起来。
薛管事过来汇报今春庄稼的播种情况,并说现今夫人搬回京城,以后述职倒是更方便了,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千里迢迢写信去汇报了。
“她只是一个妃子怎么敢呢?说起来皇上很宠爱皇后娘娘吧,还生了大公主与二公主。”
荣渊眯起了眼睛,刚才她还口口声声地叫他的名字,现在却真的不认得自己了。
清酒的气味芬芳,口感温和,喝完唇齿留香,不容易上头。
想到偶尔入婳为他斟酒时,看见她浑圆的胸衣和束胸下的隐隐沟壑,他就会不自然地想那样的丰|满恐怕是男人一只手握不住的吧……现在它们充盈手心,像两只调皮的白兔,一把握住,却又总是会溜出来,简直是男人手下的一对儿尤|物。
逢年过节送礼,在上下级官员之间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何况今年早有风传沈晋安会迁到六部,想必许多人想顶补这个空缺吧。
“嗯嗯!渊哥哥以后我就跟着你啦!”赵入嫣一脸的崇拜。
“张皇后,你怎么在这里?”原来刚才她一直在永宁宫里。
甩开荣澹的手,入婳恨恨地说:“你可以走了!你又不是郎中,呆在这也没有用,只会让我心烦。最近应该很忙吧?谢谢,再见,不送,好自为之。”
席上没有人一口喝干,都只抿了一口,过了一会儿都纷纷夸赞这酒口味甘甜,口感醇厚,应属上品。
端起杯子在唇边薄饮,还是荣洵眼尖,问道:“婳儿,不知你杯中饮的是酒还是水呢?”
“对对,喝酒!不醉不归!”大家纷纷举起酒杯。
什么?什么!夏茜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小姐你刚刚把全席的人都震住了,现在却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是不是啊小姐!
荣渊看也不看入婳,只说:“母后,儿子不是为了她,可是她毕竟是入嫣的亲姐,一会儿入嫣若是得到了消息,她那么心软,恐怕也会过来求情的。”
“先帝为什么将蝉姬许配给你你不知道吗?你的母亲也是个老实人,先帝在世时她便应该争取,女人的手段她一个也没用上。你是先帝最欣赏的儿子,本来……”
“澈,你醒醒,你看清我是谁?!”入婳恼怒地说道。
“说来也怪了,最近一直没见到几位亲王殿下和门千总大人,也有半个多月了吧?倒是编修大人、神乐署署正大人和太常寺博士几位大人来过几次。”鸢儿说起几位登门拜访的官员,已经朗朗上口,很是熟悉了。
“他们陪皇上去守昌秋狩去了,要回来还早着呢,编修大人是文官,自然不用跟着一起去啦。”夏茜解释道。
“哇,好漂亮啊!”芳园的几个丫鬟坐在一起,席上的丝巾、首饰、燕脂、香露瓶花花绿绿地堆在一起,惹得几个姑娘不时翻看惊叹。
“姨母。”入婳行礼唤道。
唔……昨晚荣澈留宿在这里。将近一年独身而眠,一时倒还不习惯早上起床有人在身边。
他这样的一个从八品官员,见不到晋安的面,倒另辟蹊径想到自己这儿来了。
“妾氏怎么好无功不受禄呢?”
在入婳与曹大人聊天的时候,御花园亭中那边几位女眷正在跟皇后哭哭啼啼地告状。
“婉仪,过来。”入婳将自己手旁的金丝枣糕拿了一块,召唤婉仪。
钱家夫人何氏听了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赵入婳说起她的家世,如数家珍,她自己都不知道祖上原来是卖茶叶出身,官位还是靠花钱捐来的。这下可好了,不只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的家世被揪了个清清楚楚,自己的辈分还比赵入婳低了两级,她还敢再说什么?她的祖父还健在,依赵入婳的个性,再说些什么,说不定哪天叫祖父一起来教训她和父亲,那她估计就没脸见人了。
“八王妃……”只是刚刚听赵入婳叫她的名字,安望雪眼泪就差点落了下来。
“父亲五十多了,也算是寿终正寝,去世时并没有太多的痛楚……姐姐你知道的,父亲向来以你为傲,你做的事他总觉得是对的,所以……那事父亲也没怎么责备过你,只是去世前他说他很想你记挂你……”
她被赶出孟府,孟家根本不会承认她是他家的儿媳。
“夫人够爽快!您等等啊,小的给您找一本作者早先写的,早写的作者有激|情,字迹清楚,后面的就有点凌乱了。”
不过这浴池造得还真是精致,水道也改造得极好,四方有荷花鲤鱼喷头汩汩吐出热水来。入婳在浴水中配了花瓣与香料,使得浴室香气四溢。
持着香炉,在宽大的袖袍后面微转着圈,让香料逸出的香气轻萦于鼻端,良久殷m.hetushu•com•com尚宫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赞赏道:“周家夫人配得可是‘落叶’?”
“辅料中可有黄熟香、藿香、郁金、白芷、鸡舌香、麝香、细辛?”
入婳只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见戚娘娘总是不答,入婳有些恼怒地看向其中一名宫女,“你说!”
“这雪还在下着,扫得完么……”入婳劝她,看着两边内监和宫女的神色,发现了不对劲,“戚娘娘,你到底为什么扫雪?!”
于是最后她只有负气地说:“若是我,绝不容许比不上我的骑在我的头上。”
入婳正欲再教鸢儿一字,夏茜走了进来。看着席上好几张带墨宣纸,便明白小姐又在教鹃儿和鸢儿写字了。
“儿子不希望再听到她的事。”荣渊有些冷漠地说,“但母后多年来每每提起,不也无异于向儿子的伤口上一次次撒盐吗。”
让婉仪拿好糕点,入婳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能吃得胖呢。而且我们婉仪长得这么像母亲,以后也一定是个小美女对不对?”入婳哄着婉仪说。
赵入婳出了御花园,跟在后面的夏茜想起刚才的事,觉得真是痛快!经过这么一次,那些长舌妇估计能消停一阵子了。
不久入婳的额头便冒出汗来,但是她从来就没有喊过一声痛,也没有跟张太后说一句求请的话。
晋安那儿恐怕更是被踏破门槛了吧。
入婳护送青轩的灵柩回京,整整走了一个月零十三天。此时柳枝抽绿,气温回暖,好在灵柩里放了许多花椒、高良姜、辛夷之类的香料,并以木炭、沙石填塞棺椁,所以尸身并未腐烂。
“啊?”
婉仪欢呼着接过。
碰触到她的身体,像玉一般,清凉滑腻。
“请问郡夫人住在这吗?”那人率先开口询问。
关系很好吗?虽然荣澹沉默不言的时候很吓人,但入婳却一点也不在乎和害怕,自顾饮着茶,仿佛说话得罪人了而不自知。
荣渊听身边的内监说母后让戚太妃扫雪的事,忙完手上的事,本想过来劝,来时便看见了现在的场景。
晋安喝了一盅又一盅。
荣澈将两人碍事的衣物褪掉,坦诚相待,硕大圆润的前端已缓缓挤入入婳的身体,入婳一惊,荣澈却由不得她离开,终于他扶着入婳的身体让她一寸寸的坐了下去。
“唉,真是!这么多年您讲价方式还是这么狠毒,真拿您没办法!小的也是见它实在配您,这么珍贵的首饰可不缺人买!”冯掌柜边将那对耳坠小心放置在红木盒子里,边唠唠叨叨个没完。
“哀家这次就非让他解开这个结。还有,六亲王的事也一定要让他下定决心。”
荣渊看着入婳的手在自己身上走来走去,她的手保养得极好,青葱玉指般,一看便知从小娇生惯养。指甲呈淡粉色而有光泽,不知道涂了什么样的丹寇,而不像姜萱容一样是玫红的颜色。
看着眼前一身粉棠花裙,同样微胖却如此温柔的女孩,荣渊摇了摇头,“不疼了,谢谢你,入嫣。”
“许家夫人,你……那个多久没来了?”何氏问道。
“酒宴无歌舞怎么行,让我以舞剑来助兴。”见入婳沉默寡言,正斌取悦于入婳道。
荣澈拿起那袭衣衫,迷惑地想,是梦?自己做了那样一桩春梦,可是这次那身体的触感却又那样真实。
入婳坐在上面,低垂着眼眸,只直接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张太后叹了口气,也罢,挥了挥手说:“停。”
若是能经常入宫的世家子弟,自己不会没有印象。
“戚娘娘!”入婳认出了她是谁,唤道。
“夏茜,咱们走。”根本不愿意与他们母子多费唇舌,入婳搭着夏茜和鹃儿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婳婳姐,给你。”
荣澹等待着入婳的回答。他印象中的入婳一向是艳丽翩翩的,七八年未见,今天她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色丧衣,简单的发髻上插了一朵小白花,那小白花让他的目光不觉得停留了好久。
“戚娘娘,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扫什么雪呢,再说让这些宫女内监做不就好了!”入婳连连问。
轻轻推开芳园的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深处也是一片沉寂。想当初她在这芳园遍种各种四时花草,故起名为“芳”,而如今唯有庭西处的一棵木樨树还孤伶伶屹立着,也不知道入秋时还能否开花,其余处也全是杂草丛生了。
李掌柜拿着此书嘿嘿笑道:“夫人,这可是现在最新最最流行的手抄本——《孙府秘史》。通政使司通政使孙建协大人新纳了一名小妾,可这名小妾为何神秘死亡?到底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还是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下得毒手?这名小妾到底有没有和府上年轻英俊的侍卫私通?三夫人和这名年轻的侍卫是否也有私情?通政使司通政使大人的小儿子真是孙大人的亲身骨肉吗?欲知这些实情,尽在《孙府秘史》里分晓!”
“婳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晋安苦笑说,“我的意思是……夏日漏雨时有人为你修屋,冬日大雪时有人为你扫雪,可好?你也知道我至今尚未娶亲……”
“听说孟家根本不承认她这个儿媳,都不让她入府呢。”
男女之事真的那么美好?八亲王把夫人从浴室抱出来后,两人又在房间里腻了那么长时间。
晋安又喝了一盅。
荣澹点了点头,饮尽了杯中最后一点茶水,站起身来,对入婳说:“婳儿,我得走了。”
入婳的身体一阵战栗。
“是啊,您是?”
荣澹看了看外面越发阴沉的天,说:“一会儿就要下雨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停息。”说完唤了唤外面的随从,“王顾,你去左右找些屋瓦,将屋顶有漏洞的地方补一补。”
十年后。
夏茜与鹃儿慌忙请了郎中来看,整个芳园陷入一片混乱,鹃儿等人早已没了主意,直问夏茜:“夏茜姐,我们要不要请几位大人过来?”
“好。”入婳回答说。
“这里面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杜撰的?”入婳听他说得如此诱人,不禁问。
鹃儿等人深感意外和感动,连声谢过亲王和几位大人。
入婳坐于蝉姬旁边的位置,与其他夫人一样,问蒋桃枝的起居生活,到北方是否还习惯。
“嗯。”带着诸多疑惑,荣澈回答道,起身慢慢穿衣。
但这调香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看着鸢儿那兴奋期待的神情,入婳不舍得打消她的热情,只说:“配得很香,檀香味很浓重,下次可以削减些。”
“是哀家让她这么做的,你有什么异议吗?”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鹃儿抬眼一看,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一袭绛紫色蹙金五彩凤尾锦袍,宽大的裙幅逶迤身后,正威严地站在那里。她发髻上珠光宝气,耳垂下的珍珠坠子熠熠生辉,在这一派雍容华贵下却是一张严厉的面孔,看一眼都让人心生畏惧。
赤|裸裸的欲望在两人之间蔓延,入婳亦是不能自制。
殷尚宫早已跪在室中等着了,本也该是花白头发的年纪,一头发丝却被她染得乌黑不乱。她一一向各位王妃和有品阶的夫人行礼,又向其余官员夫人问好,礼节上做得滴水不漏。
“姐姐,你这是……”
安望雪一向高傲,在入婳回京之前,她便时常在宴会上听到丈夫和几位亲王大人怀念入婳、夸赞入婳的好,她早不服气了;而如今入婳回了京,她在荣澈的心中更是比不上了,于是对入婳愈加嫉恨入骨。
入婳想了想,调皮说:“好啊。那我得借用下府上的‘春雷’,就是不知道五亲王肯是不肯?”
荣渊走后,张太后叹气道:“这傻儿子,说是不放在心上……”
张太后气得简直浑身发抖。
众人听了心中一片感激,心想这六亲王想得真是周到,可却见入婳什么反应也没有,也没有说谢谢。
“他早就看破我了,曾经痛心疾首地说我是个不堪造就的女娃娃。”入婳模仿着武十的巴蜀方言说,“再说,说不定没等他来找我,我就去青城山找他了,到那去做个逍遥快活的女道士。”
入婳经过荣澈席前,荣澈忽然说:“婳姐姐,你刚才都给钱张两位大人赔罪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是澹打回来的白狐,很稀少吧?你可以做一个暖手筒;这是我打回来的鹿皮貂鼠和豺狼,这个血淋淋的大家伙是澈捕猎的棕熊,这小子非坚持要张熊皮回来,我们一行人跟这畜生将近耗了一天,总算把它给制服了。这是正斌打回来的狐狸羚羊……这还有一些野味儿,晚上正好下菜,我又派人专门从守昌觅了农家自酿的高粱烈酒,晚上一起烫着喝,来个不醉不休!”荣洵一一展示。
“这香里有大量的檀香和安息香,能够敛神安心,用来熏屋子是再好不过的了。”入婳这样说。
没想到还是被赵入嫣发现了。赵入嫣一改刚才慈母的样子,将婉仪手中的糕点夺回放在桌子上,语气是入婳从未见过的严厉,“婉仪,母后不是告诉过你,三次正餐之后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吗?!”
张太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说:“那好,以后哀家不再提及此事。但是心慈当不了皇帝,不说赵入婳这个女子,为何皇上不限制六亲王等人的势力,反而有些要事还要交予他去打理?”
“我要原版的。”
这天入婳要沐浴更衣,身上不得熏香,也不能佩戴香包香囊之类任何有香气的饰品。
“郑家夫人,郑家和赵家是世交,关系一直亲厚,你也不应该生疑才是啊。”
不过在鹃儿和鸢儿看来,书海阁的掌柜可比翠玉阁掌柜有气质多了,毕竟是做卖书生意的呢。
小女孩拍手欢呼起来,“那我也要去。”
曹大人摆出了几分和颜悦色,与入婳寒暄。今日入婳里面穿了一件浅黄系如意结襦裙,外面罩了一件杏色的宽大衣袍,衣边是鲜艳的桃红色,上面有着繁密的缠枝蜜香花纹,发簪上一只如意簇花银联步摇,衬得她极为耀眼出挑。曹大人不免想,赵自庭生得如此女儿,若自己年轻时,身边有这样一位懂交际的可人儿,不天天去跑才怪。
但也有几位大臣的夫人甚少饮酒,加之想让入婳难堪,刚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嚷道:“这酒从西域运来这么长时间,都发馊了,又酸又苦!”
一行人进了屋,室内到处是灰尘的味道,梁上结了许多蜘蛛网,不过各种摆设还完好无缺,若是能再清扫干净,应该也可以使用。
入婳今天披了一件白色狐绒木槿花织锦缎斗篷,回答说:“你不知道,宫里书可都是原版的,流传多年,很是珍贵。即便不是作者亲笔,也是某些大文豪抄写的,看的就是这样的味道。就比如王羲之的真迹,那可是一字千金啊……”
入婳仔细翻看起来,间或看着琴谱小声哼哼出来,完了挑选出两张,并评价说:“这位叫齐霁的书生写的曲子很是不错,我要了。”
真的是凤华宫。其实这是自己以前最不经常来玩的宫殿。
“真的吗?那咱们得好好看看。”
绮儿琢磨着这人平时与夫人也没什么交往啊,回答说:“那您等等啊,我通报一下我们夫人。”
接近黄昏时刻,入婳在方形浴池里沐浴。
步履从容地来到待客厅,宾客见了她全站了起来。入婳挺直而端庄地跪坐于席上,气质娴静而淡泊。
“啊,”那人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在下姓曲,任职大理寺评事,特意来拜访郡夫人。”
“这……”这明显是冠冕堂皇的拒绝,她若是能说两句好话,恐怕比什么都管用。
“对哦。”入婳这才意识到,“哎呀不管啦,我的意思就是说,晋安你是无可替代的,你背后有我们这些后盾呢。晋安你那么聪明,到时候混出名堂好好给你爹看看,也让你娘在天上为你深深深深地骄傲好不好?”
“夫人,五亲王和八亲王要见您。”
蒋桃枝一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的模样,窈窕婉约,因为来上京的日子还不长,又是第一次与这么多官员家眷聚在一起,态度有些拘谨。
张家夫人嘴上谦虚着,却又将腕间的玉镯露出来展示,话语中不无甜蜜和得意,“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我,这么贵重的手镯,我怎么舍得买呢。还不是我家老爷去幽州办事,买回来带给我的。”
“八王妃,入婳是否操劳,不劳你关心;但女为悦己者容,八王妃一个花簪都戴不好看,取悦于一个男人都如此困难,我才要为八王妃担心。八王妃好自为之,不要把功夫都花在嘴皮子上,或者,在嘴皮子上多花些功夫。”
“好,好!婳儿你不来怎么行?你看我把席位都给你备出来了。”荣洵指着荣澹旁边的位置。
夏茜说完,发现自己才说得太赤|裸裸了,惴惴不安地看了厅内的入婳一眼,好在,小姐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小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是这样的神情,也许是她太累了,也许是还在为青轩大人的过世而伤心。
魏夫人和入婳都是寡妇,陵平侯早已在前年过世;魏夫人年过半百,衰老毕现,而入婳却正是年轻美貌,如日中天的时候,两人分别是大洛的一品、二品夫人,在这筵席上实在是太过鲜明的对比。
入婳拢了拢发丝,带着几丝清高说:“师傅曾说,琴者,勤也,我这么久没碰琴,怎么可能未退步。但洵的琴实在是好琴,怎么弹都是美妙的。”
“夫人,鸿胪寺丞大人已经等在外面了。”
鹃儿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抵挡不住诱惑,一饮而尽。
戚太妃是六亲王荣澹的生母,苏太妃是五亲王荣洵和八亲王荣澈的生母,她们俩现都居住在永宁宫。
“母后,何必跟这样的一个女人动怒,算了吧。”荣渊一袭赤金龙袍,带着一丝轻蔑的语气,进来说。
“来了来了。”绮儿过去开门。
大洛的风气开放,女子皆喜欢穿齐胸襦裙,虽然已值深秋傍晚,但因为行酒发热的原因,赵入婳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薄蝉纱衣,胸前的对襟小褂早已在喝酒中松卸开来,发育中的雪白胸口在她的举手投足间若隐若现。裙下的雪乳纱上绣着繁复精致的醉蝶花,那花样栩栩如生,如爪花蕊清晰可见,仿佛将那娇艳花儿生生揉入层纱层裙中。如此华贵的刺绣加身,穿在入婳身上却甚是贴合。
“入嫣。”入婳不卑不亢地回礼。
在入宫的路上遇见了左副都御史曹大人,入婳认得他,向他盈盈一拜。
心中有微微的诧异,“我知道了”入婳却很平静地说。
“那真是谢谢掌柜的了。”入婳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
“太后看不出来吗,她那样的女人,只是好玩,哪有半点做母亲之心?所以……当初她离京时,灌下红花对她恐怕一点打击也没有。”
冯掌柜顿了一下,然后说:“六十两。”
入婳却率先甩了她清脆一声巴掌,怒道:“滚开,狗奴才!”
进了凤华宫,一眼就望见有人置于那鎏金百凤如意祥云宝座之上,赵入嫣早已等在了那里,看见入婳,慌忙走了下来,低低唤了声:“姐姐。”
晋安已经很醉了,看着入婳的神色复杂,只说:“你的酒我不能不喝。”
“春雷”琴被保养得很好,不过看来荣洵也有一阵子未用过了。玉指像流水般抚过七弦,入婳特意调了调音,带着一丝慵懒,弹奏一曲《渔樵问答》。
殷尚宫这时忽然想到,盯着入婳问道:“那郡夫人特意不加麝香……”
入婳咬了咬牙,没有叫一声。
入婳转过身看他,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两颊,在零散的花瓣中显得风情妩媚异常。
鹃儿按照夏茜的吩咐,带着鸢儿给各座纷纷上酒,入婳先捧着小盏喝了一杯。众人看着入婳良久不说话,最后还是廉相说:“婳姐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荣澈坐上轿子,路上掀开帘子对一旁的李厂说:“一会儿派人去通知宫里,今天我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去朝中议事。”
本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可两人看来已不是第一次这样幽会了。
入婳接近亭子时正听到她们谈论的话尾,内心轻蔑地一笑,只不动声色。
跪在四周的内监宫女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大气也不敢出,此时他们真恨不得自己不长耳朵,郡夫人,郡夫人也太敢说了!
那名宫女“扑通”一声跪下,哆哆嗦嗦的,却什么也不肯说。
曲姓男子有些丧气而归,绮儿关上门,与鹃儿陆福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有这样送礼的。
鸢儿心里清楚,大人几人对他们这么好,还不全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
“你花了多少银两?”入婳不由得问。
“我没事……就是忽然觉得胃里不舒服……”刚刚说完,许家夫人又是一阵干呕。
不过她见小姐隐隐皱了皱眉头,从小见识过小姐的本事,虽然刚才一番话对何氏等人句句切中要害,但对小姐而言应该动怒都谈不上,顶多算多费了几句口舌而已啊。
“你应该叫我张太后。”张太后高昂着头,命令她说。
小吴子看了入婳良久,感慨说:“这样看见小姐,就觉得做梦似的。”
此时众女眷正围着一个年轻女子说话,入婳一看,原来是晋安新娶的妻子——蒋桃枝。
“武师傅若听到你这番话,恐怕要气得从青城山出来找你。”
这时入婳忽然醒了,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头发也带着毛刺,炸炸的。
她看见入婳来了,仿佛见到熟人一般,亲热地起身迎入婳入座。
将杜衡混入香炉,入婳闻了闻,觉得味道有些淡了,又揉了些杜衡碎末进去,后又觉得味道重了,又拿出了些,最后在纸上记录好杜衡最后加上的分量。
安望雪拾起席上的菊花簪,怔怔地出神,郡夫人只跟自己,说了这个?
“所以——以老奴愚见,这次的品香会还是六王妃的……”殷尚宫正说着,忽然听见坐于席上的许家夫人掩着嘴,俯身欲干呕的样子。
快到永宁宫的宫门口,鹃儿看见有几名宫娥内监站在一旁,前面有一个穿着稍有华丽的妇人在扫雪,真是奇怪。
她小时候曾说——我要尝尽这天下的美酒,我要读遍这天下的书。
……
“《太古遗音》和《神奇秘谱》已经是市面上最全的两本琴谱,大部分人都买这两种。”李掌柜解释说。
“我知道。”入婳依旧是笑容可掬。
她帮他轻轻解下蟠龙纹腰带,佩玉、香囊早已被她扔到一边去,褪下他的细绢长裤,胯|下的欲望已微微觉醒,入婳凑了上去。
其中“侍从”的配方是六大熏香中最具变化性的,主要由沉香、丁香、甲香、甘松等香料调配而成,有时也会加入占唐、麝香等辅料。至于各种香料各占多少,增添多少辅香则看女主人的喜好和品位了,入婳这次选的正是“侍从”。
赵入嫣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姐姐嫌我长得丑,不愿意跟我玩。”
听着这浑然天成的美妙音律,众人陶醉其中,甚至有几位女眷心中不免感叹,以她这样的家世,她这样的才情和容貌,便是任性妄为些,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吧。
六王妃孔蝉姬经常抱病在身,很少出席宴会场合,故她们非常好奇。
“小姐,奴婢知道了。我马上遣人过去。”夏茜回答说。
最闪亮的寿星?哪有人自个儿这么评论自己的?入婳噗的一笑,但依洵说到做到的性格,说不定真的会带人过来。也罢,自己亲自去一趟就是。
“让他进来。”这次入婳没有拒绝。
“呃——”荣渊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掌柜一副笑脸送入婳三人出门。
听见皇上的声音,所有人向他的方向跪下请安。
洵澈等人心头暗叫不好,谁不知道当初入婳一手毁坏了与当时太子的婚约,如此再次奉召进宫,似乎是凶多吉少。
入婳轻声呻|吟起来,她一向放纵,将近一年未行房事的身体对于这样的挑逗更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渐渐的理智全无。意识变得模糊,身体不自觉地去靠近,去渴求。
他比自己差不多高了一头半,皮肤有些黝黑,脸庞棱角分明,目似朗星,鼻形高挺,嘴唇薄薄的抿着,一袭干净的菱纹犀角灰衣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小姐的才情不是白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先帝格外喜欢她的原因。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候小姐就边看书边等他们,等看书困了,睡醒一觉就自己出来了。”
入婳抬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高空上星辰密布、圆月朦胧,的确很美,也难得有这样的雅兴。
“听说一会儿婳夫人要来。”
荣洵的王府虽然外表雄伟宽阔,里面却很单调寻常,无非就是铺了石子路,摆了几种绿色盆栽,这才比出芳园的好处,鸢儿边走边嘀咕,这五王妃有时间怎么不好好拾掇拾掇。
第四个书架第二排第二十六本书。
众人纷纷说好看,却听见席间的荣澈爆发出哭来。
几人给荣洵翻了个大白眼。
“不如去凤华宫坐坐,二小姐还不知道咱们进宫来呢。”夏茜提议。
“夫人,可否容在下入内详谈?”曲姓男子恭敬地说。
荣澹端起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不说话,只喝了一口茶。
“您等等,我帮您包扎下伤口。”
三个月服丧结束后。
两人半醉半醒,完全由着本能操纵自己。青轩闭着眼睛,一下下地、不知疲倦地享受这巨大的欢愉。https://www•hetushu•com•com
时下妇人在闺房之内流行在胸乳上傅粉或胭脂,而入婳更胜一筹,乳|头上似乎涂了红色的花汁,简直是红艳欲滴。
荣洵听了倒找不出话来,入婳就是这样,若说放浪,恐怕谁也比不过她;若说守规矩,恐怕她比谁懂得都多,让人丝毫挑不出错来。谁叫她是大家闺秀呢?在自己家是一个样子,在外面又可以变成另一副模样。
她一定是冲撞了母后,她还真敢。
缓缓的几杯酒下肚,荣澈看着入婳端庄地坐在那里,得体的与宾客应答,脑中想得却全都是她衣衫尽解的样子。
荣渊拍了拍胸口,大丈夫般的,“包在我胸上!不,身上!”
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入婳一时无法将他和以前的那个小胖子联系在一起。
入婳款款出席,带动众人的目光,她先跪坐于钱署正案前,纤纤玉指拿起执壶,倾斜出好看的角度,将酒便缓缓流入钱署正的杯前。钱署正哪敢不喝,慌忙一饮而尽。
喝酒的时候他们还常常以投壶助兴。
钱家夫人和安望雪都没有来,张家夫人正躲得远远的。钱家夫人不来也就罢了,她早已被排挤在圈子外,至于安望雪,五王妃解释说:“她人小脸皮薄,不好意思见你呢。”
入婳却看也没看她们一眼,也没有与几位亲王妃和官夫人说话,只来到年长的魏夫人面前,拜了拜说:“魏夫人可安康?”
入婳将甘松和沉香选取一些,一一放在小秤上称,又按顺序在纸上记录下来。
这浴池还是上个月刚刚修建好的,正斌请了他工部的好友来作监工,当时她们还笑称这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入婳走过的脚又返了回来,睨着荣澈说:“你家小娘子我可一句重话也没说。你这样冤枉我,罚酒三杯。”
“夫人,那六亲王他们身上好闻的味道,也是这调香配出来的么?”鸢儿问。
“啊……这样啊,看来婳夫人带来的,真是好酒。”司经局洗马夫人几人讪讪地评论说。
“太子殿下,您的手被刺玫花割伤了。”
“啊……”
“婳儿还是那样会说话。不过哪怕再过权贵,在你面前,我们依然要被打回原形。谁没有小时候的一两件糗事被你抓到过呢?”
晋安不敢再言语,走着走着忽然爆发起来,一把拽过入婳抱在怀里,大声说:“青轩那小子有什么好?我哪点比不上他强?在一起的小伙伴们,我的官位最高,现在已是正五品的左春坊左庶子大人,入婳你跟我在一起,我会当宝贝似的看你!”
“荣渊这个矮胖子、讨厌鬼,竟然也知道娶妻纳妾,左拥右抱……”赵入婳鄙夷地说。
“小姐可真是凶,明明是你撞我在先。”荣渊并不点破,只这样评价道。
“李掌柜,先给我来一本琴谱,不要《太古遗音》和《神奇秘谱》。”
“那天我见你带的蜜蜡耳坠很好看,就抽空在街上的首饰店里找,在翠玉阁找到了余下的配饰。”
轻轻迈过门槛,一身紫雅色丁香花细丝褶缎裙的入婳走了进来。她略略低着头,髻上斜插了一只蝶落牡丹云霞坠珠步摇,洛朝有一位文人曾将女子步伐分为四种,以第一种为美,入婳莲纹绣鞋三寸一步,竟是分毫不差,只见她步姿稳重,不急不徐,实在是看得在座男子赏心悦目,甚至有些女眷都自惭形秽起来。
众夫人跟着何氏来到静室,到了这儿各家的侍女便不能进去了,怕人息多污浊了香料的香味,只选了尚书府的两个婢女入内伺候。
不熟悉的入婳的人只传她嗜酒成性,常常与几位上流公子举办酒宴通宵达旦,却不知道入婳爱酒先在于“品”,微醺是恰到好处,半醉亦无伤大雅,喝得不醒人事那是极少的事。无他,若是为了喝酒而喝酒,喝到最后连自己是水是酒都不知道了,那岂不是有损初衷。所以有几次荣洵他们几个喝得酩酊大醉连连要酒,入婳恼时,就叫小厮去闹市酒坊里买最便宜的酒给他们。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凉爽的秋风阵阵吹来,洞庭湖波浪翻涌树叶飘旋)——”
“小姐回来后便发了烧,整个人也昏迷不醒,我们……我们……”夏茜手足无措地哽咽起来。
自从一年前他们一时情不自禁后,这样的关系就从未中断过。青轩不明白入婳到底是喜欢他,还只是沉溺与他的鱼水之欢。
“六王妃能来已经让老妇很高兴了。”
这时候听见有人叩门。
“婳姐姐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在一起了吧?”
“五亲王殿下,婳夫人来了。”有小厮进来禀报。
“亲王,都已经修好了。”王顾回来复命。
“啊,几位亲王殿下、门千总大人、翰林院编修大人,你们回来了。”鹃儿正给院子里的花修剪枝叶,陆壮听见有人叩门,慌忙去开。
鸢儿不经头脑说出这样的话,却没有考虑香料多是舶来之物,她这样的侍婢是根本买不起的。
“谢谢几位亲王殿下和大人,谢谢夫人。”鸢儿跟着屈膝拜谢道。
入婳摇头笑了笑,也不点破,说:“是啊,好巧啊。”
在正厅里,各家女眷听说入婳要来,早已议论开来。
鸢儿崇拜地说:“真好,哪天奴婢也能有自己的熏香便好了。”
荣澈已经很懂得主导这一切,趁着入婳出神的空档,将入婳的齐胸襦裙推向下,入婳那发育完好的白皙胸乳便轻易暴露在他眼前。
她跪坐在荣澈面前,仰望着他,眼神中带着几丝探究和询问。
这并不是自己的房间……环视了一圈,忽然发现入婳正在窗下静静地梳妆。
入婳这样评价完,带着一些叹息,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此人身上,她从荣渊的身边走过,从始至终都未曾认真想过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将沉香、丁香、甲香、甘松几种主香料大致搭配好后,入婳又说:“鹃儿,拿杜衡来。”
“蝉姬,你最近可还好?”入婳向她点了点头。
“听说宫里的姜妃很是飞扬跋扈,从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鹃儿几人此时还恍如梦里,不曾想进京的第一天就可以看到亲王。直到看到夏茜起身,才惊醒过来,慌忙去送。茑儿返回时还不解地说:“亲王怎么这时就走了?现在还下着雨呢,怎么也可以等到雨后……”
入婳走下去,示意夏茜也一起过去扶荣澈起来。
“弹琴吗?真是难得。”荣澈说。
仰头一口而尽。
“郡夫人,您来啦。”守着亭子的宫婢看见她,慌忙向她行了个礼。
“在呢,夫人现在应该正在弹琴。”鹃儿不由得看了荣澹一眼。
晋安的话使厅中哄笑起来,入婳也跟着抿嘴笑了笑。
“请回复他们,入婳尚在服丧,不宜见客。”
“比得上你的人没有几个。”荣澹将手停在了她的脸颊,低声说。
而此时入婳在他怀中睡得正甜。
翠玉阁掌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留了一撮花白胡子,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见来了客人,他慌忙上前招呼,看着入婳似乎有些眼熟,过了一会儿便想起来了,眯着眼睛问:“秦家小姐似乎好久没来店里了吧?”
“是吗?”入婳喃喃自语,低头从绾得整齐的发髻上抽出一支蜻蜓绿发钗,送给婉仪说:“婉仪说的话姨姨喜欢听,这是姨姨给你的见面礼,好不好?”
荣渊想了想,用胖嘟嘟的脸开口说:“我知道东殿哪有放好吃的的地方,我带你去好不好?”
入婳又来到张郎中面前,张郎中连忙拿杯去接,入婳将酒倒入杯中,一滴也不曾落在席上。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听见了外面的下雨声,厅内的确有几处漏雨,好在过了一会儿就不再滴了,想必是王顾让人在上面渐次修好了的原因。
“姐姐一路回来可辛苦?现在在芳园住得还习惯吗?”赵入嫣在一旁连忙嘘寒问暖。
荣澹进来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叹了口气,说:“你这又是何必?”
“夏茜你先不要慌。”荣澹将手放在夏茜的肩膀上使她镇定下来,“我已派人去接我府上的医官,你先带我去看小姐。”
“婉仪,快到母后这来,拜见姨姨。”
临近亥时,众人已酒足饭饱,荣洵却不依不饶,“婳儿,今晚你最是无趣,不行不行,罚你为众人弹琴一首,这席才能散。”
“这还不是出格的,我还听说,青轩之所以那么年轻过世,是因为精气耗损得太厉害……房事过度了呢!”
“是吗?你要好好待她。前面的路口一转就到芳园了,你送到这就回吧。”不给荣澹任何回复的机会,入婳摇扇如翩翩嫦娥而去,只留下了一个姗姗倩影在荣澹的视线中。
几乎在孟母碰到灵柩的同时,她忽然跳起身来,来到入婳面前指向门外,“你这个妖妇,你滚!你滚!”
不想过了一会儿陆壮拿着葡萄酒和夜光杯原封不动的回来了。
不知鸢儿怎么无缘无故问这个,入婳回答道:“是啊。”
那雪峰上的两点嫣红简直像在故意邀请他一般,荣澈意乱情迷,俯身将一只胸的前端尽送入口中,如孩子般深深地吮吸起来。
鹃儿和鸢儿在一旁瞠目结舌,六十两都可以买几亩田地了呢!
这就是五王妃蝉姬啊……鹃儿和鸢儿心里想,不知怎么没有什么惊喜感,只是觉得平平得甚至有些让人失望。也不是不美,她的五官无一不算漂亮,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婉仪抬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入婳,忽然说:“姨姨真是好看。我以后要像姨姨那样。”
荣洵也不勉强她,顺了她的意思,然后打开小厮呈给他入婳送的礼物,里面是一对儿古觞夜光杯,此杯玉质光洁,色泽斑斓,宛如翡翠。杯身呈椭圆扁体,双柄上饰蝙蝠展翼纹,蝙蝠也叫蝠兽,取其谐音即“福寿”之含意,真是十分用心,连坐在一旁的五王妃都爱不释手。
入婳走近他,将手轻轻覆在荣渊的胸上,旁边的夏茜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然而在入婳的印象里,宦官便算不得男人,后宫妃嫔们在他们面前洗澡都不避讳的。
“六十两。”
“鹃儿,给我拿甘松来。”
“‘秋实’吗?春日耕作,秋日收割,瓜熟蒂落,先苦后甜,的确贴切符合它的意思。”殷尚宫带着赞赏说。
鸢儿拿着软绸擦拭架子上的仕女花瓶,忽然听见里屋传来叮叮铮铮的声音。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平。荣渊那样丑的人都可以当皇帝,而你这样好看的人却只能当宦官。”入婳移开了手,不无遗憾地说。
曲终人散,众人纷纷出了亲王府,小厮们掌着灯火指挥着轿夫纷纷来接各家老爷夫人。看着荣澈、晋安几人上了轿,入婳也正想走,忽然听见身旁的荣澹说:“时辰这样晚了,我送你回去。”
“钱家夫人,美酒要配美人,我的酒宴上只招待高贵的人,而在你这样的人面前,我无话可说,的确不像我自己了。”带着几丝幽幽,入婳一开口就极伤人。
“呃……依小的对他的观察,他似乎很落魄,青布袍子都洗得有些发白了。”
曹大人看着入婳,记得她小时候,她父亲每每参加同僚聚会,时常带着她一起去各府拜访,自己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除却那件事他实在表示不齿外,这个人他实在是喜欢和欣赏的。
“夫人,凤华宫到了。”
漏雨时修屋吗?一时间的恍惚,想起了那个连绵春雨下低头入伞的绀青色背影。
忽然脑后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傻丫头,说什么呢,亲王刚刚也说了这雨一时不会停歇,现在不走,难道还让亲王在这里过夜不成?!”
“你家的几名婢女真是越来越聪明伶俐了。”几人看着鸢儿蹦蹦跳跳的背影,脱了鞋进屋。
“怎么?你羡慕?”
双唇碰触的感觉异常真实,荣澈的吻轻柔而绵长,却又不容抗拒。
“夫人的香很是沉稳大方,让人闻后心情愉悦,忘却烦恼。唯一的缺点是难免有些中规中矩,让人觉得似曾相识,毫无惊喜之感。”
荣渊抬眼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赵入婳的妹妹,赵入嫣。
“小姐,奴婢见您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夏茜小心地问。
她怎么不直接杀了自己痛快,反正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
鹃儿这么一叫,鸢儿倒也不敢喝了,举着杯子愣在那里。
“好呀!”赵入嫣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般。
“哦?哦!小姐已经婚配了啊,那现今又回到京城,一定是老爷升了京城的官吧,真是可喜可贺!”
心底有些悲哀,赵入嫣嚅嗫着说:“只是听说姐姐回来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要做些表示才好……”
“你们怕是找错人了——你们忘了你们所谓的郡夫人,正是皇后的亲姐姐,皇后可是那赵入婳的亲妹子。”魏夫人听着这些人的糊涂话,不由得冷笑着说。
她明明已是寡妇,却还这样……懂得保养……
出来时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脚下很容易打滑,入婳她们走得小心翼翼的。
“小姐,咱们要去哪里?” 夏茜带着几丝孤苦无依问。
趁入婳在一边斟酒,荣澈低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只是你告诉我,什么是在嘴皮子上多花些功夫呢?”
荣澹心中一痛,握住入婳的手,“婳儿,我在。”
李掌柜有些为难,“那这还有本《琴音大全》您看看。”
竟然是他!
入婳摆了摆手拒绝道:“我一向不在意这些。”
她的睫毛在颊下投上一片云影,随着她的呼吸,正微微颤动,鼻子也是精巧可人的,嘴唇红润欲滴。
“你若是能勤加练习,造就恐怕不止如此。”
这李掌柜还挺狡猾的,也不让她看书到底藏在哪里,这样即便有人泄密官府的人恐怕也是找不到物证了。
他将入婳带回那满是褶皱的床上,赵入婳眼睁睁看着两人重新交合在一起,眉烟微蹙,因这新奇的刺|激破碎呻|吟,完全与她还尚留稚气的少女容颜不相符合。
“哀家是先帝的结发夫妻,想必哀家才最知道先帝的心意!今天你如此出言不逊,哀家教训你恐怕先帝也没有异议!”
席间蒋桃枝似乎很喜欢与入婳说话,几次问她:“郡夫人,您能把大人小时候的一二件趣事说给我们听听吗?”
“哦,这里还是那样的歌舞笙箫。”此时一个看起来年近四十的妇人挂着得体的笑容走了进来。
“你耳朵真尖。”荣澹说。
因为珠玉在前,之后的几次品鉴也没什么意思,大家都等着殷尚宫去评价入婳的香。
张太后看向儿子,想不到这时他会过来,还为赵入婳求情,渊儿,你心还是太软了!
“按说她和青轩也结婚七八年了,怎么连个孩子也没有啊?”
“无他。惟沉香、栈香、苏合香、零陵香、麝香、甘松、菊蜜而已。”
“是啊,尤其是鸢儿,今年十六岁,和我当初一样年纪,真是又聪明又可爱,讨人欢喜。这样好的人儿,许给你做侧室,好不好呢,澹?”入婳带着笑意说。
魏夫人是这里面最年长,也是品位最高的夫人——一品国夫人。她今年高龄五十一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满脸的皱纹说明了她的历经沧桑。
……
入婳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总算能行动自如了,此时离岁首已经不远,各门各府都在忙着办年货,过节的喜悦气氛日益见浓。
荣澈走时在入婳的脸颊上恋恋不舍地亲了亲。
入婳一脸的讥讽,“先帝在世时也没有几天留宿于凤华宫,太后不了解先帝的心意恐怕也太久了!”
那个木盒似曾眼熟,打开一看,原来是翠玉阁曾拿出的那副蜜蜡项链和发簪。
“夫人,门千总几位大人已等在厅中,他们执意要见见您。”
虽说是官员子弟,靠祖宗恩荫,不经科举即可进阶七品,但未来的仕路便是三分靠家世,四分靠本事,三分靠钻营的了,晋安可是他长子的顶头上司。
不只她为何忽然送东西给自己,张家夫人充满警惕,说:“既然是这样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好要呢?”
荣澈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入婳恼他的脸,他不敢,但是他又不想放弃,借着酒劲,荣澈翻身将入婳放置在身上,嘶哑而痛苦地说:“就这样静静的,坐一会儿好不好,等我平息……”
“哈哈哈,鹃儿,你好大的手笔!”入婳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径自笑了会儿,入婳还是忍不住笑解释说:“这酒的味道本是淳而甘甜的,你稍微喝一点试试看。”
荣澈呵呵地傻笑,“你喜欢便好。”
不过看入婳不容有疑的眼神,想必是她不想趟这浑水了。
“怎么可能?!”
“她当着皇上的面当然不敢,但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在皇上面前很会讨巧卖乖呢。皇后娘娘就有些呆板了,在背地里常常吃暗亏。”
入婳被夏茜和鹃儿慌忙上前扶了起来,还好,行刑大哥下手还不重。入婳睁开眼睛,正迎上荣渊的目光。
“你怎么找到的?”入婳很意外地说。
得到了入婳的首肯,廉相站起身来,广袖一挥,以低沉庄穆的声音吟唱起来:“帝子降兮北渚(美丽的公主快降临北岸)——”
“轩,轩……”赵入婳喃喃地要求说。
但有几名对入婳不满的妇人跟着七言八语起来,上面的赵入嫣想要劝架,但她本就拙于言语,刚才应对几位女眷的声讨尚且吃力,现在更是插不上嘴,只在一边干着急。
看鹃儿一脸的痛苦,入婳叹了口气,“鹃儿,你若真不想学,我以后就只教鸢儿了?”
“钱家夫人,婳夫人不是不像,而是根本不把皇后娘娘和咱们几位女眷放在眼里,不屑于取悦罢了。”张家夫人睨着入婳讥讽道。
然后她完全无视他,换了一种语气兴致勃勃地问不远处站着的一个长得很是俊秀的小男孩:“澹,一会儿你要干什么去?”
“澹、洵、澈、晋安、廉相、青轩……你们必须一人一杯,我先干了!”赵入婳坐在最上面,拿着青玉饕餮浮雕纹酒杯一饮而尽。
又听见入婳说:“何况澹的眼光一向是很高的。”
“目眇眇兮愁予(我已忧愁满怀望眼欲穿)——”
赵入婳起身翩翩出席,席上的夫人看她几乎都松了一口气,别说两块蓬饵,就是把全席的蓬饵都带走都行。纵是自我感觉再清白的人,也怕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把柄被她抓住啊。
“没有?那要不然就是你心太软了!你忘了当时她是怎么负了你的?!”
殷尚宫先从离她最近的周家夫人品起。
倒也好,可是该去哪呢?
上京赵氏历经数朝,数朝皇帝都看中他们的名望,与赵氏有过婚姻。到了洛朝,由南方取得天下的卫氏皇室同样立都上京,为巩固北方根基,更是注重于此。经过赵氏与皇族多年通婚融合,使得上京赵氏与皇族一直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脉关系,赵入婳的祖母便是大洛的一名公主。
荣渊以前从未受过这等待遇,小时候入婳不愿意与他说话,没想到对她看得上的人,她如此媚于言语,又不吝于表达。
殷尚宫若有所思,将香炉中的炭火点燃,将“秋实”放置在炭墟上,盖好盖子,一会儿便见从香炉上方的镂空处逸出袅袅轻烟来……
又是一杖。
“请各位夫人将香炉呈上。” 殷尚宫的声音清亮沉稳。
入婳辞了轿,两人在前面走着,两顶轿子和一众婢女、仆役等随在后面。
“鹃儿,拿冰片来。”
“你已经多年未弹琴,音色却一如往昔,实在难得。”
“葡萄美酒夜光杯”,荣洵动容地摩挲着杯子, “品尝西域美酒要配西域杯子才最相宜。来人,换夜光杯!把我和王妃面前的这俩个也换了。”
到了五亲王府,门前已经七七八八停了许多顶轿子,陆壮让轿夫找了个空处放下。鸢儿先扶入婳出轿,然后抬头打量这亲王府,嗯,比芳园大多了,甚至比孟府还要大足足一倍哩。
“是茶水。”入婳很坦然地承认道。
啊?安望雪惊异地抬起头,菊花簪果然掉了下来。
“这女人……怎么能如此呢!”几个已经当了娘的女眷大惊失色。
“婳儿,你想说什么?”荣澹低下身去。
本来他们从滁州刚来京城,家里又忽然没有了男主人,只有夫人一个人撑着,总有些孤苦无依的意味。现今却与他们窃窃私语的情形大为相反,他们不解也不适应,好在夏茜姐之前就教过他们接人待物的规矩,每日面对各样的访客,总不至于手忙脚乱。
“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反倒是入婳率先发话,她想自己刚才在想事情,他总不能也在想事情吧?看到自己快撞到他也不躲着一点。
还是鸢儿胆子大,听了夫人的话,小小地喝了一口,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皱着眉的,然而喝后却渐渐舒展开来,方才评价道:“好喝。”
四下一片求请声,入婳趴在长凳上,却只是一丝冷笑。
郑尚宫到厅中娴熟一拜,“拜见婳夫人、五亲王、六亲王、八亲王、各位大人。”
其实自己何需指引呢?她从小在宫里玩到大,那些殿宇熟悉得甚至闭着眼睛都可以一一找到,先是交泰殿、然后是平阳殿、月娥宫、广音殿、再经过寒烟宫、凌云轩、转过谨延宫……
“是婳儿啊……”戚太妃看见入婳有几分欣喜,却也不敢扔下手中的活儿,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哎……我闲着也是闲着。”
“小姐,户部尚书夫人何氏刚才派人来话,说五日后想邀请您到府上品香。m.hetushu.com.com
郑尚宫退下后,澹洵等人神色严峻地说:“明日我们陪你一起进宫。”
入婳在仅次于魏夫人的位置坐下。
蒋桃枝有些羞赧,回答说:“大人平时很忙,不怎么与我说这些。”
“都是知情人写的,七分靠真,三分靠自我发挥。里面穿插了大量的宅斗和香艳描写,情节可谓紧张刺|激、步步惊心!”
“事情一定会按照太后计划的那样进行的。”方尚宫说。
八月十六是洵的生日。
不过送来的的确都是好东西,自己买未必能觅得到的,有些绮儿看着都觉得可惜。将送上门的东西拒绝于外其实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
到了瀚书阁,入婳喝了一杯热茶,跟小吴子点名借了几本书,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肯定是上次在我府上弹出感觉来了,一回来就放不下了,不弹就浑身不对劲。”荣洵得意地揣测。
“九两。”
……
“当然了,这儿子当皇帝与不当皇帝,差得多了。”入婳评论说。
喝完一口看着鹃儿鸢儿盯着她揣度和眼馋的神情,入婳微微一笑,吩咐夏茜说:“给鹃儿鸢儿也斟些来尝尝。”
殷尚宫更是惊异了,这些只是配制‘菊花’必备的主香和辅料,不禁问:“那如何办到?”
入婳早已吩咐过身边人不要将生病的事张扬出去,听到“六亲王”时神色一变,夏茜连忙摇头,入婳才想到他恐怕是从他母亲那听说的。
“此香名为‘秋实’。”
“夫人,请这边走。”一个梳着双环髻穿粉色宫装的小宫女在一侧小心指引说。
荣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的琴音消隐,入婳推开了门,倚在门柱上说:“想偷听?没那么容易。”
配好后,她将混料放在一起闻了闻,真是好好闻,好香啊!
和好了衣服,入婳走出了内室,轻轻地来到了待客厅。
其实品香着重在一“品”字,大家的香料各有千秋,很难刻意评判出第一第二之分,但从品鉴人的言语和众人的态度上,依稀可以看出到底谁家的熏香更胜一筹。
收了那两张曲谱,入婳又勾了勾手示意李掌柜靠过来,低声说:“你们这最近有什么新的……嗯……手抄本?”
“对,对,说不定她比我们难受千百倍,做得比我们更过分呢。”
当然她知道不应该这样。
“晋安,……”
她知道,她说的实在是太幼稚的话。好好的一个亲王,篡位不是张口说的那么容易,只要有一点差池那是要灭门掉脑袋的。而且讽刺的是,力保荣渊登上皇位的正是她的父亲。
虽然他有些自责自己酒后轻薄她,但那一晚的美妙,想起嘴角都不由得微微上扬。
入婳为赵入嫣的话震惊在那里。入嫣这样口口声声告诫婉仪,听起来为何那样心酸。自己小的时候喜欢以貌取人,总是嘲笑入嫣体胖,只以为她不反驳便不在乎,却不知道原来对入嫣的心理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我一会儿要去校场练箭。”
荣洵是个暴脾气,一把把荣澈推到一边,“臭小子,哭什么,喝酒!婳儿永远是我们的婳儿,喝酒!”
张家夫人听了脸都绿了,一把撸下岫岩玉镯拍在案上,看着玉镯被磕出裂痕一点顾不上心疼,自己刚才还当宝贝似的四处炫耀,现在脸简直被丢尽了!
“不过”,殷尚宫话锋一转,“敢问郡夫人都采取了何种香料?”
荣澹抬头看了看这待客厅,感慨地说:“这里没怎么变,还记得咱们几个经常在这里举办宴会,常常是通宵畅饮。可是这里毕竟年久失修”,荣澹顿了顿,“婳儿要不然你先去我那小住一阵子,我府上空房很多,足够将你们安排得很好。待这里我让人修葺好了,你们再回来。”
“大夫曰:昔徐偃王行义而灭,鲁哀公好儒而削。知文而不知武,知一而不知二。故君子笃仁以行,然必筑城以自守,设械以自备,为不仁者之害己也……”入婳轻轻地念了出来。
“《列男传》?鹃儿想得真好,哪一天也应该写这么一本书,把男子对妻子忠贞不贰,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肯与妻子相守一生的事迹写在上面,让大家看看。”
调香就是要这样不厌其烦地去配去试,每种香料搭配比例稍有不同,其香味就相差甚远。但调香的趣味也在于此,尤其注重制香者的个人发挥。
“小姐,您为什么非要去宫里借书,想看什么书可以去街里买啊。而且奴婢看瀚书阁的书都有些破破旧旧的。”夏茜撑着伞问。
“有有有!夫人请往里边走。” 冯掌柜带她来到屋阁深处,那里放置的都是店内一些珍稀昂贵的饰品,也不像那些寻常首饰在外面随意摆放着。
“好!我买了!”
众人停止了谈话,何氏作为女主人慌忙去迎,鹃儿鸢儿更是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处。
“拉下去,杖二十!”张太后说道。
夏茜识得字,小时候小姐硬要她一起学的。只是,她们这样的下人,学这些又有何用呢?而小姐偏偏又这样的固执。
“可是你贬他的官,他是我父亲呀。”晋安抹了抹眼睛,说。
说话间入婳又来到了书海阁,书海阁的掌柜与翠玉阁掌柜一样,认出她来,称呼她为“秦家小姐”,看来入婳之前也经常来这里。
“似乎是没有麝香?”殷尚宫却不关注这些,只眯起了眼睛问。
入婳看着柜上摆放的井然有序的各类饰品,问道:“可有什么上好的、新颖的七宝首饰?”
“那个妖女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没变?之前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吗?”张太后说起入婳来依然是一肚子气。
荣澹结婚早,在入婳出京之前,两人就见过面了,所以很是熟稔。
鸢儿此时反倒有些扭捏了,“夫人,这……这样可以么?”
看来冯掌柜还记得自己。以前问起时,她便自报家门是秦家小姐。
荣洵性格急躁,先帝便特赐此琴给他,旨在让他多练琴,多静心。入婳知道荣洵一向珍爱此物,常常不轻易示人,便有意难为他。
入婳调笑她:“你怎么不亲自问你家大人?夫妻间聊此趣事也是闺房一乐啊。”
“‘秋实’依属于‘侍从’,‘秋实’是它自己的名字。”入婳解释说。
荣澈一边迷恋地吸着入婳的胸,一边腾出一只手摸索到入婳腿上去扯她的亵|裤,入婳太明白这之后意味着什么,理智全拉了回来,沉声喝到:“荣澈。”
于是众位夫人纷纷称赞说:“左春坊左庶子大人真是好福气,娶了你这样如花似玉又识礼懂事的妻子。”
“嘘。”入婳对他比了一个手势,忽然站起身来,脚踩着牡丹雕纹石岸走了上来。
一行人站在孟府门外,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了大片乌云,天色顿时变得阴暗起来,风也变大了些,众人站在这阴色中皆有些惴惴不安,茫然不知所措。
两人同时叫了一声。夏茜早已带上八亲王府的人退了出去,主子们的秘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两人赤身裸体的这样睡到天色发白,荣澈先醒来,一惊,以为与上次一样入婳不在他身边。
“好了!鸢儿你在这慢慢喝酒,夏茜你遣人将另一桶酒和这盒夜光杯送到五亲王府,说这是我送给他的寿礼。”入婳看着窗外近黄昏的天色,吩咐说。
入婳摆了摆手,不好。正是因为入嫣不知道,若是碰巧遇见荣渊怎么办呢。
看着荣澹的眼神,入婳忽然说不下去了。
想到这入婳气喘吁吁地去搂住青轩的脖子,抬起身深深地吻上他,全心地投入到这快乐之中,仿佛在享受这末日的狂欢。
正斌在原地翻转起来,衣袂翩翩,声音宛若松涛汹涌,看得侍立在一旁的鹃儿鸢儿眼花缭乱。以前只听说过女子跳舞,想不到男子跳舞也如此好看。区区一个宴席,便有如此多的辞令和讲究,也许这便是京城贵人们的日常交往吧。
说去就去,太后所住的寿安宫在后宫很居中的位置,永宁宫却是偏多了,鹃儿经过寿安宫,再看永宁宫,脱口而出道:“永宁宫比寿安宫差好多啊。”
入婳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荣澹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大概不会同意,可她一个人呆在这荒凉的地方,他实在不能放心。
“春雷”是唐代名琴,是制琴世家雷威所作。唐琴之中,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为最。此琴形态饱满、色泽漆黑,琴身为玉徽、玉轸、玉足、圆形龙池、长方形凤沼,琴底颈部刻“春雷”二字行草书填绿,实在是琴中的传世珍宝。
两人吃了饭回了房间,此时荣澈几乎已经肯定昨晚确实发生了些什么,他说:“婳……”
“晋安,别说了。”入婳闷闷地打断了晋安的话。
忽然纸门被人拉开,夏茜进来说:“小姐,八亲王来了。”
两人默默吃着早点,夏茜在一旁服侍,鹃儿和鸢儿也各自忙各自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呸,这皇后当得真是窝囊,什么事都管不了。”有刁横的夫人在后面偷偷地吐着口水。
入婳面前放了大大小小的各式木盒,里面放着形状颜色质地各异的香料,其中有不少是自己珍藏的,也有些是受人赠予的,还有一些是最近去翠玉阁加置的。
这样多的夫人面前,夏茜当然希望自己家小姐能赢。
吩咐完后,荣澈靠在宽敞舒适的轿上,有些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香料几乎被大量的檀香遮盖住了气味,只盲目挑选自己喜爱的香甜味道,这是配香时最为忌讳的,这会使这个香料中味后味不足,没有回香余香。
“夫人,最后那一本是什么书啊,那么贵。”鸢儿还有些耿耿于怀。
“但你也知道我一向随意,平日很少练习,只偶尔在宴会上拨弄着玩。现在耗的,全是师傅传给我的家底,怕再这样最后连曲谱都忘记了。”
张家夫人哼了一声,“算你识货。我家以前就是书香门第,可不比那些卖货的,随便让你轻视。” 张家夫人的话使钱家夫人又是一阵脸白。
那天下午澹洵他们都玩得累了,大家都散了,只有入婳注意到晋安不见了,在宫里四处寻他。
“夫人在吗?”几人边往里走,边问道。
也是,八年前她敢做出那样的事,还有什么事她不敢呢?
唯留下叫荣渊的小男孩和他手中孤零零的花。
然后他不待入婳的反应,顺势覆上了她的唇。
“好啊。我不惯闻这些腥气的,陆壮鹃儿你们快拿下去打理吧。”入婳以袖掩鼻说。
“啊,怎么会?五王妃有这么傻吗,一会儿她来了到底她是女主人还是入婳是女主人?等被抢了风头就有她难看的。”
她这样的撒娇,钱署正和张郎中哪还敢有半点怨恨?早已是受宠若惊。
刚才自己撞到的就是这儿吧?好坚实的一块胸肌。不跟其他宦官一样,胸部有下垂之嫌。入婳像观赏一尊石雕般摆弄着荣渊。
“张家夫人客气什么呢?”入婳的笑容下有说不尽的温柔,“这只玉镯恰巧也是张大人去幽州回来送给我的,只是我是个寡妇,这家庭和美的寓意恐怕与我不符,所以一直没有佩带。现在送与夫人,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不是吗?”
荣澈吐了一口浑浊的酒气,面色赤红,睁开眼睛,却是迷离的神色,“知道……婳姐姐。”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嗅着她发间传来的丝丝香气,喃喃说:“这么多天,我很想你。”
“是……”赵入嫣回应如同听着训示。
“张家夫人手上的玉色泽暗绿,质地凝重,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老玉。但不知道张家夫人是否听说,岫岩最好的玉是纯白软玉,那才是稀世珍品。老玉泽深用来沉积财富,软玉泽莹不仅能增进财富,还有和美家庭的功效。我那恰好有那么一只,不妨送与夫人。”
她明明知道他们不敢,却还偏偏这样一问。
晋安当初说这些话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这之后晋安真的实践了他的诺言,其实论起家世,正斌和廉相都要比他好些,但正斌只喜欢习武,廉相志在当个闲散官员,只有晋安,一步步地稳稳向上爬,必定是前途无量。
又想,夫人这边尚且如此,晋安大人那边又是怎样呢?他们又收与不收呢?
入婳翻看了几页,低头评价道:“《琴音大全》和《神奇秘谱》收录的琴曲似乎差不多。”
鹃儿鸢儿严阵以待,就得着听入婳的调遣。
“你们读书人就是这样的爱较真。在这宫中,谁先撞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撞到的是谁。”
她曾听许多人说,婳夫人那样的骄纵,先帝那样赏识她,那样多的人喜欢她不是没道理的。就拿今日的事来说,许家夫人对她不知要生出多少好感呢。
却在此时被入婳拿手指掩住了嘴,摇头说:“不要去想,不要去说。我已叫了你们府上的人备好轿子,一会儿就回去吧。”
将书翻到后面,上面还有自己偷偷做的标记。
入婳在屋里拿着珠玉算盘正在算帐,屋外夏茜鹃儿几人闲着没事在一起说着闲话。
入婳点了点头,连鹃儿都想得明白这件事,可见这天下的男人真是坏透了。
听入婳和蝉姬寒暄完,尚书夫人何氏说:“殷尚宫已经在静室等候了,各位夫人带着自己的香炉随我来吧。”
荣澈拉起入婳,将她抱入水中,不一会儿便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
赵入嫣心中一动,她只以为姐姐一向被宠溺惯了,做事从来随心所欲,原来对父亲终究是有些愧疚的。
“翰林院编修与门千总,文武相配,定是赏心悦目。”
“澈?!”入婳惊唤道。
十月六日正是尚书夫人说的品香的日子。
入婳的香炉并无新奇,她放在前面的是一架小巧的莲纹镀金铜炉,因经常擦拭的原因,炉身蹭光发亮。在这上,入婳有自信凭香气取胜,不欲喧宾夺主,越简单越好。
“身体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的。只是你回京这么几个月,我也没有过去探访过你,实在是不好意思。”蝉姬低头欠了欠身。
只见她身材瘦而高挑,肤色白皙,可能因为病着的原因,带着些许虚白。柳眉柔目,一袭茶青色紫藤花垂衣袍,她竟能穿得极有气质。
入婳这时候才去看她这个妹妹。
听着席上的团结一致,入婳眯起了眼睛,缓缓品味着菊花酒的清凉甜美,仿佛那些刁难的语言与自己无关一样,话可以一会儿再说,美酒却不可浪费。终于,一杯饮尽,入婳放下酒杯,横扫了一眼席下女眷们。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天色暗了下来,入婳这才好似从轻睡中醒过来一样,伸了伸懒腰,将书又重新放了回去。
入婳自嘲了一下,这年头母猪和公猪都能上树了。这小子不会杖着有钱有权易容了吧?
——真是仪态大方,进退有度。
姐姐小时候就对她不亲密,她恐怕也不是实心在意姐姐的生活,担心对嫡长姊不敬会引来责备的背后是习惯了的卑微顺从,却忘了原来现在她才是这大洛的皇后。
“鹃儿,这些野兔和鹿是为你们打的,秋意渐深,你们用这些皮做些保暖的东西!”正斌将这些东西递给陆壮说。
“妾氏是一个寡妇,恐怕不是很方便。”
忽然听见上面入婳的声音:“今日下午入婳冒犯了两家夫人,钱张两位大人是不是会因此怪罪于小女子?”
鸢儿红了脸,低声说:“夫人可别取笑奴婢了。”
然后有一次晋安大人他们来时,她听见夫人在上面喝酒时轻描淡写地说:“你们都是家世显赫,前程似锦,衣食无忧的人,不要为了眼前的斤斤利益而自毁前程。有所节制,相信分寸如何,你们心中自知。”
别人都说他性格莽撞,天不怕地不怕,然而他们几个,不管大的小的,都那么听入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当然不只是因为她家世显赫,当然不只是清瑜口中常抱怨的“被那女人的美貌迷了心窍”,当然,当然不只是那样。
时隔多年,她和青轩终于又回到了京城,可想不到已是天人永隔。青轩……此生不会再有那么样的一个人,那么宠爱自己包容自己。整个人似梦似醒,陷入一片昏沉。
入婳一身白色丧衣,神情木然,这两个月她已哭了太多,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应摆出什么表情。看着年事已高的孟母老泪纵横的脸,她什么也没说,带着夏茜就往回走。
“那就实在太感激不尽了。”
这是正德三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得晚些。
“正是。”
“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
自己似乎真的饿了,连连喝了几碗粥,入婳倒没有吃多少,到后来帮夏茜为他添饭。
鸢儿倒出一小团油脂,一时间满屋香气腻人。只见入婳以食指抵着香脂,用锋利的匕首将它切出细如蝉翼般的薄片,将它放到香炉里。
荣澈如今也是堂堂亲王了,长得是眉深目秀,器宇轩昂,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性胡闹的少年。
鹃儿以生硬的姿势攥着笔,写出的字便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
连洵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摸上他的额头,“澈,你是不是病了?”
挽着何氏出现在门口处的,正是六王妃孔蝉姬。
今天只有他没有带女眷,倒也便捷。
“我听母后说了这件事,婳儿呢?她还好吗?”荣澹边往里走边问道。
听说赵入婳来了,众夫人纷纷停了话头,一本正经似的,转移话题道:“张家夫人,你左腕上的玉镯甚是好看,似乎是新买的吧?”
终于轮到入婳了。殷尚宫与刚才一样,端起入婳的香炉轻嗅,放下后殷尚宫颇公正地评论说:“初闻郡夫人的香,是一种清苦之味,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然而过了一会儿,中苦之后甜腻之气扑面而来,让人产生绚丽迷乱之感,无法拒绝。‘侍从’着重变化,很明显郡夫人做到了这一点,此香选用了大量的辛料和香料,配量微妙,层次厚重,让人回味无穷。不知此香的名字为何?”
“小姐,这万一摔了跟头就不好了,不如再等等吧。”
晋安的话问得好生奇怪,入婳回道:“怎么是我一个人?夏茜、鹃儿她们不是人么?”
“绾一个简单的吧。”
“那这些曲谱要多少钱?”入婳抽了一张她刚才放下的曲谱。
朦胧的淡蕊香红蝶纱帐后面,精致的紫檀雕花床榻上,两个人一|丝|不|挂,持续重叠又分离的身影若隐若现。
“嗯……”迷迷糊糊有些意识,荣澈应了一声,一个起身,拉住入婳的手臂却是覆了上去,将入婳整个人压到自己身下。
昨天荣澹守了半夜,夏茜知道他从广平一路骑马赶回来,一定很劳累,便叫他去客房更衣休息。
“亲姐妹又怎么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这个皇后,若是有她姐姐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现今如此了。”这时候她们反倒念起赵入婳的好来。
李掌柜先是有些迷茫,然后恍然过来,带着暧昧的笑,连连点头说:“有的有的。”
现今赵入嫣在生有两个孩子后,身体再也板不住,又开始有些发福了。但得益于宫里保养有当,又听说荣渊对她很是温柔,倒比少女时平添了几分韵味儿,也算是个丰腴美丽的妇人了。
“听说蝉姬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就不过去打扰她清养了。”
“那有没有读书人新谱的曲子?”
这,这黄毛丫头竟然还敢像以前那样轻视自己!当时她欺她不受宠,时常对她冷言冷语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如此嚣张!真是翻天了!
“夫人,您刚才不是说这香叫‘侍从’么?”鹃儿听出了不同,疑问道。
这时有奴婢进来禀报说:“六王妃来了。”
蝉姬坐到属于自己的席位上,随即转身向入婳打招呼,与荣澹唤她的一样:“婳儿。”
果然听见荣澹说:“我刚从孟府那吊唁回来,就想过来看看你,想你十有八九会来这里。我在路上经过货街,想你刚回来,有些东西或有短缺,来不及置办,便遣了小厮买了几样日常用的,你挑着用罢。”
朦胧中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夏茜站在她的面前,夏茜说:“小姐,六亲王来了。”
拗不过赵入嫣,入婳只有随了她,由夏茜为她带上。
听说入婳已回到上京,暂居于芳园,京城仿佛炸开了锅,许多与入婳之前有过来往的世家子弟纷纷来访。而入婳只这样回绝了他们。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在水中的绿洲采来杜若,要把它送给远方的恋人;欢乐的时光难以马上得到,暂且放慢步子松弛心神)。”
“当然。”入婳微微笑着,“你想为自己调什么香系呢?”
“嗯。”青轩心领神会,简单应和着。前阵子入婳不知从哪找到了一卷春宫画图,两人宛若求知的学生,每次都乐此不疲地去尝试。
先叫夏茜开了一桶葡萄酒,夏茜用长柄竹筒小心地舀了一些斟在双龙耳海棠杯里,入婳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让那少少的葡萄汁液滑过舌尖,顺着流过喉咙,双目微阖,良久赞叹一声,真是好酒,这种畅快恐怕男女欢好也不过如此吧!
得,入婳翻了翻白眼,自己那十两算是白讲了。
喝多了?这傻孩子,晋安都平安走出去了,他反倒被灌倒了。
“啊!好苦!好酸!”呸呸呸,她刚才见夫人陶醉神情,只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和图书原来味道竟是这般古怪!
鹃儿笑着说:“那你可更要收好了。不过夫人可真会砍价,你看咱们走时掌柜那张痛心疾首的脸,倒像是咱们抢走了他的钱。”
晋安再喝了一盅。
皎洁的月光下投出两人并排而立的身影,一路上两人影子的间隙越来越小,而如今袖角几乎快要连在了一起。
入婳笑,“怎么可能。之后还要将这些碾成粉末,再配上碳粉、蜂蜜等。明天我还要根据这张记录加以改动,一两天都是做不完的。”
入婳颇欣赏地点头,“鸢儿可是有富贵相的。”
赵入嫣倒没有什么明显反应,也许她生性迟钝,也许她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但性格憨厚的她却不知如何去反驳。总之她带着宽厚的笑迎入婳入座,又连忙嘱咐宫女端了宫里优等的茶水和点心摆在椅边桌上。
这时有宫婢端着朱盘上前,依着大洛的风俗,入婳拿起盘上的金剪刀,在菊花枝上象征性地修剪一二,一方面表示女子手巧持家,一方面表示家人去除邪残,安度秋冬。
面对众人有些警戒的目光,郑尚宫缓缓道明来意:“早听说夫人已经回到上京,皇后娘娘一直想见见您。不过想到夫人还在丧中,不宜见客,故才不敢打扰。今日服丧结束,明日还烦请夫人去宫中走一趟。”
鹃儿和鸢儿要跟过去,李掌柜有些迟疑,入婳抬手示意让她们俩等在这里。
一杖下去。
赵入婳虽然呈现醉态,可身手敏捷,十之七八进,可见是此中老手。宴会过半,荣澹、荣澈、晋安等人喝得七荤八素,赵入婳却还是半醉,兴致高时甚至跑到殿下夺过一名舞伎的彩绸,与其他舞优一起翩翩起舞,学得是有模有样,看得众人高声喝彩和起哄。
晋安喝了一盅。
“我有什么不敢的?”说完入婳一把扔开戚太妃手中的扫帚,“戚太妃怎么说也是伺候过先帝的妃嫔,先帝都已驾崩,你还不依不饶,就不怕先帝在天之灵心寒么!”
“婳婳姐不愿意带咱们玩,咱们就自己玩,找到好吃的也不给他们!”
“你们男儿在一起说话,我插在里面做什么?”入婳说,然后知趣地坐在排在男席后面的女眷的席位上,“我在这就行了。”
感受到了手中的温暖,入婳握得更紧一些,不愿松开。他们的手置在入婳的眉间,过了一会儿有温热的液体流过,顺着滴落枕间。
“一个姓曲的任职大理寺评事的大人。”
小吴子接过后感激涕零道:“小姐对小人还是那样好。”
“有啊。”入婳想了想,“就叫‘秋实’吧。”
听说郑家二公子出使西域,入婳便写信拜托他捎两桶葡萄酒(注:古代早期葡萄酒只有贵族饮用)和一盒夜光杯来,没想到他又带了许多当地的工艺品给她。
“对了,我昨晚本来是想送给你这个。”荣澈递给入婳一个精致的盒子。
几名侍卫不敢抗旨,将入婳团团围住,架住了她。
“哎呀呀,那可真是好事成双啊。沈大人前途无量,说不定过不了几年,我们可就要仰仗沈家夫人了。”
“嫂……嫂嫂。”本来是想宽慰她几句,到她面前却连直视也不敢,孟青栏看着入婳如雪的裙角呐呐地说:“嫂嫂不要生气。父亲和母亲是伤心过了头,但过一段时间平复过来,一定会把嫂嫂接回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忽然见入婳掀帘说,“蝉姬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十六两。”让她讲下二三两,也可挣下不少了。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恐怕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吧。
忽然想起来了,入婳说:“咱们去看看戚太妃和苏太妃吧。”
别的男孩才刚想动手,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已经冲了出去,他解下腰间错金夔纹匕首,吭哧吭哧地割下来一朵盛开得最艳的刺玫花,笑呵呵地将它带到小女孩面前。
方尚宫慌忙扶张太后在榻上靠下,并敬上茶水让她消消火气。
她不知怎么便想起了那香有十德,默念道:香有十德。感格鬼神,清静身心,能除污秽,能觉睡眠,静中成友,尘里偷闲,多而不厌,寡而为足,久藏不朽,常用无碍……
看着钱家夫人一白,张家夫人一绿,安望雪一红,其他夫人因紧张忐忑而发紫,满亭姹紫嫣红的脸,赵入婳淡然地说:“夏茜,把我席上的两块蓬饵打包带走。”
“可是母后,我饿……”婉仪可怜巴巴地说。
“谁说婳姐姐变了呢?依我看婳姐姐没变,还是如以往般风姿绰绰,光彩照人。”
几杯酒下肚,身体有微微的热度,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臂倚凭几,刚才晋安说他们在她面前很容易打回原形,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呢。看着下面日益热烈的气氛,仿佛大家还从未分开过一样。尤其荣澈最是活跃,此时正与两位哥哥说笑玩闹,入婳不免摇了摇头,原来还是个孩子呢。
官邸区一般不允许草民进出,芳园的朱色木门已有些陈旧,门上铁环一圈涩锈,墙根生着鲜绿的苔藓,想来是自己走后,也没有人来过。
但入婳却很喜欢她如此好学,于是说:“那今天正好香料都在,你不妨现场调制属于你自己的熏香。”
身边的枕褥上早已没了人,只留了一袭昨日的衣衫。
入婳笑了笑,回答说:“你们都已经不一样了,我又怎么可能没有不同呢。想当初一直跟在我后面流鼻涕的小男孩,现在不是受封亲王,就是朝中新贵臣子,前途无量。”入婳看着下面的几人依次说。
入婳听说最近荣澈他们很忙,到了秋收的时节了,他们作为亲王虽然居住在京里,但封地的事却还是要管,澹洵他们也好久没来聚一聚了。
“青轩,青轩……”入婳的声音如同梦呓,原来病中把他当作了青轩。
“还疼不疼?”
原来是中宫处的郑尚宫。有几次荣渊也在这的时候,她曾奉皇后的命令,送些新鲜的瓜果来,当时还在这吃过几杯酒。后来先帝驾崩,皇后成了太后,搬到了寿安宫,她便留下来照顾新的皇后。
荣澹笑着摇头,“我可说不过你。”
那边鸢儿已跪在席上认认真真写好一个字,又兴致勃勃地问:“夫人,下面咱们学写哪个?”
安望雪听完脸红了一片,也许,她该好好地体味体味这句话。
何氏虽然依着丈夫位高权重,但熬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二品夫人而已,和入婳平级。但她们依然比身为皇族的清瑜蝉姬等人要低上一阶。
赵入婳的闺房内。那件价值连城的衣裳被毫不怜惜地扔在了地上。
熏香分为“香木”和“炼香”,香木是指原始的沉香檀香等,尚书夫人说的“品香”指的自然是炼香了。
殷尚宫说完,所有人都去看入婳,入婳的家世雄厚,既然能弹得一手好琴,想必调香也不在话下。现今殷尚宫如此评断,还不知道最后结果到底如何。
入婳拿着那本书,指着书上三个烫金大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列、女、传。”
“六亲王!”夏茜差点流出泪来。
张太后知道入婳曾经与几位皇子一起在武场学过一招半式,自己身边的几位宫女内监并未能治得住她。
过了一会儿,鹃儿和鸢儿看见掌柜和夫人出来了,夫人手里多了一本装帧精美的硬皮书,书面上写有三个醒目的字,她们也不认得。
他也听说自己的几个儿子喜欢往她那跑,但因为她身份特殊,也曾告诫过他们少和此人来往,但没想到仲子说,现今京城皆以能成为芳园的座上宾为荣,自己若不去融入那个圈子,结交人脉,在仕途上怕是难以立足,他一时倒也哑口无言。
荣澈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今天我不能在这用早饭了,昨晚本来该是我在宫里值班的。”
“夫人,小的给您跪了,怎么有您这么讲价的呦?十两,十两,不能再多也不能再少了!”
日上三竿,荣澈忽然醒了。
赵入婳微微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
听着冯掌柜在一旁说得天花乱坠,入婳掂量着手中的宝贝,眯起眼睛问:“多少钱?”
那时晋安的母亲刚去世不久,晋安的父亲就把一位宠爱的侧室扶了正。以前晋安的母亲便不受宠,到如今晋安的处境就更艰难了,那位侧室自己还生有三个儿子。沈大人若要废嫡立庶,让侧室的儿子接替恩荫和家业也说不定。
入婳低头闻了闻,如此多的香料放在一起自然是香味扑鼻的,虽然鸢儿的确以自己说的五味香料为主,不过这味道一闻便知是外行人所制。
“晋安,我敬你。”荣澹举杯说。
“皇帝何必为这样的一个女人求请呢?”张太后带着不满说。
噼里啪啦一阵算盘过后,冯掌柜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说:“今天又进了一笔账。还是卖贵的东西好啊,那些几文几两的首饰卖十个也挣不了这份钱,还要陪许多的言语和笑脸,嘿。”
“你是阉人?”入婳瞪大眼睛。
“有钱还不挣?果然如夫人所言,读书人都呆板得很。若是我,管它什么《列女传》《列男传》,能挣到钱就行!”鹃儿说。
十几位夫人在静室内围坐一起,将各自带的香炉摆在前面。有镀金香炉、镀银香炉、宝石香炉和掐丝珐琅香炉,香炉大小相近,样式却不尽相同,有莲枝镂空、福字镂空和花鸟图案的镂空,五颜六色,绚丽多彩,十分壮观。
“晚上一定要把他叫过来。一来咱们回来了聚一聚,二来提前替他庆祝下!”荣澈说。
这期间薛管事来过。鹃儿那时才知道在入婳十四岁时她已是这大洛的正二品夫人,在城郊大片皇室土地的近邻,有一块自己小小的采邑。
“婳儿长得还是那样的漂亮,快,快快上座。姨母还备了你喜欢吃的点心。”
张太后把荣渊叫到寿安宫,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夜光杯向来价格不菲,而荣洵的府上可供在座者三十余人饮用而绰绰有余,可见亲王府的财大气粗。
众人自然是一阵羡慕和赞叹,然后似刚发现入婳到来的样子,纷纷与她打招呼。
她那天坐在他的身上的样子。只这样想着,全身都像烧着一般,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这天荣澹带来了几坛上好的菊花酒,廉相请了京都有名气的歌舞班子,在入婳这共同庆祝重阳佳节。
荣澈将盖在两人腰间的衣衫向上拉了拉。就这样看着她,终于明白当初青轩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还要与当时已身为太子妃的入婳在一起。
“夫人,奴婢想,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被写入其中吧?哪个男人不希望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呢……”鹃儿回道。
“我只是觉得入嫣有点太过老实,而那些妇人实在欺人太甚。”
众人听了一片讶然,要知道调香并不是添加的香料越多越好,添加的香料越多,越难以驾驭。
在回芳园的路上,鹃儿和鸢儿议论说:“今天总算见到了六王妃,其实也没什么嘛……”
“青轩、洵、澈、晋安、正斌、廉相走啊!”小女孩宛若孩子王,一声招呼,七八个小男孩欢呼而去。
陆福他们已懂得娴熟应对,就说夫人不方便见客打发过去。面对这些人绮儿都不知道该说他们聪明,还是说他们傻。
来到了官邸区西南处的孟府,得知消息的孟父孟母早已迎了出来,伏在棺上失声痛哭。
那人又拿起下面稍大的盒子,说:“这个想麻烦夫人帮在下转交给沈大人,沈大人一直是在下很钦佩的上级,只是沈府守门严厉,在下苦求无门,所以只有想到夫人……”
赵入婳的血统很是高贵。
“你这傻孩子!你这是有了啊!快快站起来,久坐着可不好!哎呀,你怀着身子还来品什么香,这对孩子是顶刺|激的,尤其是里面的麝香,所以你才有那么严重的反应。”大家带着关切纷纷埋怨道。
赵入嫣高兴起来,“那就太好了。”
“‘落叶’无外乎下面几种香料,檀香、安息香、乳香、大黄……”入婳将这些主香料一一摆到鸢儿的面前,“其余再添什么香料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荣澹忽然转头打量入婳,直看得入婳心头异样,转而听他认真而严肃地说:“观里不兴收你这样的女道士,会让男道士无心修炼升仙。”
“冤大头。”入婳责备道。
晚上芳园的菊花静静地开着。
“十两。”
“麝香虽说是辅料,但对于‘侍从’也算是必不可少。”殷尚宫语气有些严肃,带着一些不满,又意有所指地说:“郡夫人变化了的‘侍从’虽然的确让人惊艳,但是人不守规矩,便成不了方圆。若是任意妄为,自作聪明,实在是不可取的。”
“不过我进宫却有件事想问你。”入婳的语气忽然不那么强硬了,“我去父亲的墓前祭拜过了……父亲去世时……走得可安详?”
一听钱家夫人的回话便知她并没有听明白赵入婳真正的意思,几位与她站在一线的女眷有些无奈,心想她还果真是粗陋愚蠢啊。
“我知道了。”没有什么畏惧,没有什么奉承,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入婳简短地回复她。
“正是。”
入婳收敛了刚才漫不经心的神情,肃然拒绝道:“曲大人恐怕是找错人了,妾氏虽与沈大人有所来往,但并非他的家眷宗亲,您找妾氏也是没用的。”
鹃儿和鸢儿有微微的诧异,很少听到夫人能给别人这么高的评价的。
殷尚宫被触动了一下,宫中对麝香最为忌讳,因无意或恶意佩用麝香而引起的后宫事数不胜数,有妃嫔因此而丧子,有人因用此而丧命,被牵扯的株连的更不在少数。
“母后,我回来啦!”门口处忽然有童稚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尴尬。
“反了,反了!侍卫,来人,对赵入婳施以杖责!”张太后简直说不出更多。
入婳抽出那本书,果然——《盐铁论》。
“好好好,我喝。”荣澈认罚道。
她虽这样谦虚的说,但谁不知道苏杭刺绣是上好的东西。她出手如此阔绰,无非也是为讨好她们,更好地融入到这个圈子,哪位夫人能不喜欢她这个新来的人呢,连入婳都暗赞她做事周到。
无论是喝酒也好、男女之事也好,赵入婳从不放弃任何追求快乐的方式。
入婳从迷蒙中睁开眼睛,带着笑意说:“好啊。”——而那时她已是当朝钦定的太子妃了。
八年后的上京依如她离开时那样熙攘繁华。
“哦——”荣渊意味深长地说,“那我记下了。看来小姐来这宫中很久了?”
荣澈欲言又止,又不敢再说什么,但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吻了吻入婳的脸颊,入婳笑了笑,倒也没有拒绝。
“正是。”
“去,把步辇给她送过去。”看着入婳艰难行走的背影,荣渊冷冷地命令说。
荣洵的生日宴以入婳的一曲《渔樵问答》结束。
晋安见了她就慌忙解释说:“我今天正巧来后宫办些事情。”
此时赵入婳已经是一名妙龄少女了。她小时候就粉雕玉琢、漂亮可爱,如今长得身姿窈窕,更是艳若桃李、光彩照人。
入婳体态闲弛,神情仿佛带着几许漫不经心,但眉宇间却是凝着一股认真,她的指法流畅,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皆隐隐现于指下。
“各位夫人,本宫虽是皇后,但也不敢乱用刑罚,以正妇道更不知该如何说起。郡夫人先夫早逝,现在独身一人,而大洛一向鼓励女子再嫁,繁衍生息。若说得严重些,郡夫人哪怕现在欲嫁与其中某位大人,我们也无可阻止不是吗。”
唉,夏茜跟着偷偷地叹了口气,内心亦是沉重,不知道此番回京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入婳刚刚想离开,忽然听见孟府吱呀的一声打开了门。
“男人不都是一个样吗,得不到的就总是心痒痒。”方尚宫劝解说。
“去芳园。”赵入婳轻声地回答。
入婳也有些醉了,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样的热闹,若是青轩也在的话就好了……
殷尚宫连连点头,颇为佩服,直言道:“六王妃这道香的精心雅致,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者。”
她有些懊恼地说:“夫人,奴婢可真不是这块料,写了也记不住。奴婢平时将活儿干得漂亮就行了,写字这等事您就别难为奴婢了吧?”
这一本书竟要一百文,这么贵!鸢儿嘟囔着,夫人刚才也不讲讲价。
赵入嫣对这些人一一宽慰,最后那句话说得这些妇人一时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屋里停止了弹奏,接着是拉门的声音,入婳一身简练白衣衫站在她们面前,说:“真是无聊死了,咱们去市集转转吧。”
“那她可还真不是一般的女人。”张太后冷笑道。
“澈……”入婳认出来了。
“不管是张皇后,还是张太后,你的心却是没变,刻薄而狠毒。”
“饿了也不许吃!就知道吃,小心以后长成一个胖姑娘,没人要你!”
安望雪说完看向五王妃,希望同命相怜的她也跟着说些什么,但五王妃一向忌惮荣洵,加上上次生日宴上对入婳增了几分好感,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没有吭声。
趁着赵入嫣絮絮介绍的时候,那名叫婉仪的小女孩许是玩完后饿了,便伸手从赵入嫣身后拿了一块花生金丝枣糕吃。
提起入嫣,不由得想到荣渊。自己进宫也有三四次了,都没有见过他,想必他也是故意避着自己,这样最好。
入婳“切”了一声,跨入门槛,“我都已经回来几个月了,你不知道?”
“妾氏不便收陌生男子的礼物,还请大人谅解。若是以后有机会,妾氏定邀请人大。”入婳低眉欠了欠身,行了一个很得体的妇礼。
“是……”荣澈声音含混的应答,牵着入婳的手放在他身下揉着,哼了一声,似乎酒后把她当成亲王府的丫鬟,让她去伺候。
赵入婳又转身看向八王妃,安望雪年轻还比不上钱家和张家夫人见过世面,自己的话刚才又说得最重,还不知道赵入婳要怎么刁难自己。她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担心得眼圈都红了,她不怕赵入婳翻她家底,赵入婳是她姥姥也好,奶奶也好,她都不在乎,她怕从赵入婳口中听到荣澈的事,荣澈与赵入婳的交情比那两位大人深多了,送得可不只会是一只岫岩玉镯。
“快请快请!”荣洵很是高兴,连忙说。
这样的一语双关。
入婳看那扎着杏黄蝴蝶结的小女孩,偎在赵入嫣宽大裙角旁悄悄打量自己,只见她身材瘦巴巴的,倒是一点都不像她父亲母亲。
入婳与夏茜说着,向右拐过回廊,一不提防,整个人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额头磕上那人硬邦邦的胸,又险些向后倒了下去,幸好及时被那人扶住了胳膊。
“儿子没有。”荣渊站立一边,沉沉否认道。
没想到那小女孩没有接过,反而转过头特别不屑地说:“荣渊,你长得又矮又胖,我才不要你的花。”
何氏长得慈眉善目,她是入婳母亲的表姐,她的胞弟又娶了入婳父亲的异母妹为妻,两人间的渊源很深。
眼前看几杖下去,入婳的裙上已渗出血迹,再这样别说丢半条小命,就此落下残疾也说不定啊!夏茜和鹃儿在一边简直干着急。
夏茜另拿来两枚双龙耳海棠杯,一一斟上。
“八王妃,你头上的菊花簪乱了。”赵入婳说。
宴会终于结束了,宴席上一片狼藉,荣澹荣洵等人早已躺得横七竖八、醉得不省人事。
他连忙挥下他的手,尴尬地掩饰过去。
依旧是以前那样直呼她的名字,赵入嫣身后的宫女慧珠正欲怒斥她“放肆”,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慧珠正是从赵府里出来的丫鬟,赵入嫣小时候不受宠,连带着她这个近身丫鬟也地位低微,当时若是能和大小姐说上一句话,都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现在虽然身份不同,但若对大小姐放什么狠话,依然是心有畏惧,底气不足。
气氛有些尴尬,正斌说:“婳儿,你也知道澹对蝉姬一直很好,虽然蝉姬的身体弱些,这么多年澹一直未纳妾,现在也不兴你这样说的。”
如此入婳手攥锦被,吐气如兰的模样,那是别人未曾见过的。
有几名美婢出来给各席纷纷加了杯子,又打开入婳带来的美酒为每人一一斟上,酒虽不少,但这么多人分了,每人也不过一杯而已。
看入婳有些难言之隐,冯掌柜也不敢多问,话回正题说:“夫人这次来是想买什么珠宝首饰?小的可帮您介绍介绍。”
酒过三巡,众人在家奴的搀扶下纷纷打道回府。
“小姐,这香有名字么?”鸢儿痴痴地问。
“晋安,婚后要带嫂夫人给我们看看啊!”荣澈说。
“此香正可谓是淡雅如菊。众所周知,‘侍从’富于变化,‘落叶’选料多样,唯有‘菊花’,最好配也最难配。六王妃配制的这款‘菊花’,香气恬淡,安心宁神于隐隐之间,最符合‘菊花’之意。六王妃可是加了什么特殊辅料?”
荣澹叹了口气,不再靠近,两人保持现有的距离继续向前走着,荣澹回答说:“她身体不好,不喜欢热闹,就没有过来。”
“何止左春坊左庶子大人?我听我家老爷说,若不出意外,明年沈大人便可晋升一品,做内阁侍读学士了。”右春坊右庶子大人的夫人说。
“这个字要这样……”入婳在教鹃儿和鸢儿写字,她提着笔,在宣纸上划了最后一横,一个漂亮的“言”字便跃然纸上。
她这一病,恐怕不仅因为杖责受风,还有许多心高气傲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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