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枕边语
还未待我回答，权禹王就冷冷地说道：“来人啊，将那个私通的贱婢带上来！”
“挺好的，新帝即位对南宫家没什么明显的威胁，除了把几个重要的位置换了皇帝的人。这在大家看来也正常，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南宫氏作为外戚一如既往地还拥有着显赫地位，有几位南宫家的人还很受皇上重用。还有，小姐您以前提拔的高大人、施大人等，新帝说您看人的眼光好，现在依旧当职呢。”
不一会儿后面传来他轻微的呼吸声，而我睁着眼睛久久睡不着，满屋子好像都是他的呼吸，他的气息。
善善回来了，她已听说权禹王交还凤玺的事，却见我现在如此表情，不解地问我：“凤玺失而复得，这是好事啊，怎么小小姐反而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我轻笑着回答：“二皇子说这话就是太小看你的母妃了，你的母妃也颇有心思呢。”
只是听到这样一句客套的话，娜木朵儿便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回答：“臣妾一切还好，谢谢陛下挂怀。”
我跟着笑了笑，然后目光投在了坐在下面的娜木朵儿身上，口中问道：“也不知诸位妃嫔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说来给大家解解闷。”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颛福不能生育？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半眯起眼睛看向姊，怎么，感受到这个故事对你的威胁终于坐不住了么？我就料到你会这么说，而你不知道这么说只会让我抓到更多的把柄。当然，如果什么也不说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天啊，那孩子是如何承受这一切的……
我走下去拉碧澈起来，歉意地说：“你这是多虑了，孝宗才是哀家的儿子啊。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到了晚上，尔玉宫的宫人们都盛装出席，更见碧澈穿得一身繁重奢华、珠光宝气的衣服，那时已经是夏天了，大家都说碧澈为了这次晚宴还真的很花心思。
“因为如果是篡位，便不会如此风平浪静，而是大力革除前臣是吗？”我冷冷地问。
碧澈有些害怕，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什么？”
我犹豫着对善善说：“你找到元遥，把这件事说给他，说我想请他在宫外帮我暂时照顾碧澈母子。不过这只是个请求……”
善善点了点头，“奴婢能明白小小姐的心情，说起孝宗皇帝，现在还有不少人惦念着他的仁爱。现在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听他这么说我真是哭笑不得，这个问题就这么被他巧妙地回避了，但我心有不甘，欲继续追问下去，却听见权禹王说：“奴兮，你刚才问的真不是个好问题啊。你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呢？喜欢或者不喜欢？恐怕无论朕回答哪个对你来说都不会是个开心的答案吧。”
算起来是善善该回来的时候了，再过一个时辰宫中就要落锁封门了。
娜木朵儿见我反是问她，稍稍有些失落，颓然答道：“以前在后院的时候王妃就护着她，现在宫里她的位份比臣妾要高，就更是毫无办法了。”
我该怎么去保护她们？无论承认私通还是说出事实都将是三条人命。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善，我现在心情就像是明明看到所有门都关闭了，却又看见一扇窗，明明是枯死多年的树木却又突然冒出新芽一般。”
我掰过碧澈的脸，急切地问：“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开门的声音，我看见有两名侍卫架着碧澈走了进来，不，碧澈根本已经走不了路了，是被拖着抛在地上。
我理解善善的担忧，但我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是儿子。福儿既然安排了这个孩子，当然是能延续血脉的皇子。”
看到姊为难的样子，皇后终于出面说：“好了，好了，一个古时的故事而已，不值得大家这样争吵不休。咱们换点轻松的事情谈吧。朵昭容，以后可不许你再说这么‘恐怖’的事情吓人。”皇后说完后，姊不免对皇后投以感激之情。
“杨京盛，你把事情跟太后说一遍。”
他一点点地将茶喝下去，然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那时我的心仿佛被人射中一箭，快得还反应不上疼痛，我回头看向权禹王，迎上的是湿漉漉的他和那同样阴寒的眼神。
“也许有个小故事可以帮我们的忙。”
我笑娜木朵儿的天真老实，对她说：“你听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些典故吗？重点不在于事情本身会不会发生，而在于我们有没有本事让本不存在的东西让人当真。”
我摇了摇头，没有去碰凤玺，反而抬头去看他。
此前善善已经来回宫外六七次了，据说与守门的侍卫已经很熟稔，他们已无先前般警惕。这么多次也未见权禹王那边有何异动，我祈祷今日也会一如往常。
说淑妃时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是多么有趣的巧合啊，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是淑妃，姊竟然也是淑妃。说完我的目光扫向皇后，她的表情已经有点僵硬了。
“因为实在佩服太后娘娘的心思，孩臣还从未见识过您这样聪明的女性。”戈翰说话声如其人，也有一种粗犷豪爽之感。
然而我呆呆的，迟迟没有伸出手去握住它。
娜木朵儿听着越发好奇，“太后，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故事？”
我拉起碧澈的手，无比诚恳地说：“碧澈，请你看在哀家一向优待你的份上，请你看在过世的孝宗份上，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个孩子。现在若是说哀家还有什么指望的话，不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吗？”
我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这么做我的心也不好受……我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去伤害你……”
我没有急着给她出主意，只问她：“昭容觉得，在这后宫之中女人最大的依靠应该是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也许善善依旧还没有意识到此事的危险性，可是我不想说明免得增加她的紧张，她们的心态越是放松顺利出宫的机率就越大。
“奴兮……碧澈怀孕的事你没有对朕透露一点，你在防着朕算计朕，你知不知道那时朕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权禹王凝视着我说。
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丝愧疚，脸色铁青地说：“如果你不先背叛我，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所谓的监视就永远没有用武之地，就不会存在。”
“对不起……奴婢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奴婢以前，在乐班早和表哥定了终身，可是您要我，传旨的太监说奴婢若不从命就要杀掉整个乐班的人……奴婢不是自己想留在宫里……后来先皇后怀孕。表哥又进了一次宫，我们就……奴婢骗太后实在是不得已……”
我推开窗户，天色阴沉，不知何时雨下得这样大了，到处是哗哗的声音。
碧澈的脸一片惨白，连唇色都是青白的，她的脸上雨水混着泪水，身上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疼痛而不住地颤抖，她是带着哭腔小声地说：“太后，孩子，孩子没了……”
夜晚一番缠绵过后，两人疲累地拥在一起。权禹王搂着我，大手在我的背脊上轻轻摩挲着，他手上薄薄的茧擦过我光滑的肌肤带来异样的舒适。他在欢好过后会这样温存，那是我喜欢的方式，只是不知道他对其他女人是否也是这样。
听权禹王说这番话，我思忖着，从他对戈翰的对话中看出他对这个儿子好似并非传言中那样的不待见，从戈翰的学习情况问到他的家事，足见他对戈翰的关切。
“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娜木朵儿在后院待了十几个年头，也深知此事的难办，“静淑妃的性格似乎很对皇后的路子，再说她为人确实比较低调，我们很难抓到她的把柄。”
“这个……有些细节臣妾记不太清了。说的是一个小朝代，那位皇帝好像还是亡国之君，他有一位极宠爱的妃子。那个妃子以前是皇后的侍女，当时皇帝宠幸的是另一个妃子，皇后的处境很是艰难。这位侍女刚开始许诺皇后帮她对付情敌，于是在皇后的帮助下受到皇帝的无比宠幸，可是当这个侍女真正赢得地位时，就忘记了当时的初衷和对皇后的诺言，皇后的处境比之前还要凄惨。以前皇上还会偶尔临幸，自从这侍女上位以后便是一次都没有了，后来史书上对这位皇后这种行为评论……叫什么成语来着，哦，对，叫‘饮鸩止渴’……”
“怎么？不欢喜吗？”他见我半天没有反应，问道。
就这样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外面有人奏报说皇帝驾到，不一会儿权禹王便一身赤色龙袍走了进来，带来一阵奇楠香的香味。
他再次抱紧我，我的衣服也已经湿了，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我流着泪，整个世界都浸着湿冷。
我本庶出，可是我想尽办法，最终以卑微之身登上女人中最高的位置——皇后。
然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我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娜木朵儿说完这些话时，在座的神
和_图_书情就不同了，有些人听懂了，有些人没听懂。而离我坐得最近的皇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刚才挂在嘴边的笑容不见了。姊则低着头一副专心品茶的样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摇了摇头，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他的腿上，抱着我亲吻起来。想想几个月前他对我的强硬与粗暴，现在比起来已温柔许多。当初他刚登基，我抗拒他时，他对我一点也不怜惜，后来反倒是我沉默下来，他便渐渐温柔地对我了。
镜明沉吟着点了点头，“因为篡位都比较血腥动荡，而新帝却不动声色，安抚人心。宫里也只宣称您因为孝宗暴病身亡打击过大，卧床不起了，这个理由也站得住，大家都知道您与孝宗母子情深，所以大家都没有怀疑，就是心有疑虑也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反对新政权。”
我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意放开，心中默默祈祷一定不能被发现，一定一定要顺利……福儿，如果你现在在天上看着的话，请好好保佑你的孩子。
“是，是真的。”碧澈回道。
众人欢欣领命而去。
我推开权禹王，踉踉跄跄来到碧澈面前，我还不放弃最后一个希望。
“嗯，”善善犹豫地问，“小小姐，您……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呢？”
他现在承认了我作为太后的权力，以后即便反悔恐怕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我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地碰触到了他的内心。他的优秀他的好我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但是他刚才对我说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的心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下子变得这么真实。
过了几日镜明来找我，我屏退四周，问他：“对于权禹王登基一事，难道朝臣们就没有议论怀疑过什么吗？”
我再次对善善小声确认道：“你跟元遥说了一定不要让他亲自来接吧。”
善，你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可是我真的还可以重新做回女人吗？如果他负了我，他抛弃我了怎么办？我怎么敢交出我自己的心。我宁愿在心防上不断筑高那道墙，高高的，不让任何人进来，即便最后狭小的只剩下我一个人，即便这样注定我会孤独地在高墙内死去，我也不愿意再次受伤，那颗心伤痕累累的还不够吗？
我的心猛跳一下，掩饰着说：“啊，没有啊，许是下雨的原因，大家都躲雨去了吧。”
“只是……有点困了。睡吧。”我轻声说，将自己的身体微微向前靠了靠，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娜木朵儿知会，跟着回道：“臣妾最近也很闲闷，信手翻了翻史书，倒是见识到一个恐怖故事。”
“御寝怀的不可能是孝宗皇帝的孩子，其他妃子也不可能怀上孝宗皇帝的孩子。”杨京盛声音大了些，重复说道。
“大胆！你一个小小太医凭什么妄出此言！”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愤怒地质问。
姊愣在那里，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只是不断地重复道：“不，不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点了点头，然后不忘叮嘱她说：“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元大人提，不要委屈自己，他是信得过的人。”
我拿开他的手阻止了他，一本正经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娜木朵儿呢？因为她年纪大了吗？”
我诧异地望着她，“什么算了？”
“那就好。行了，你们俩跪安吧，朕有事要和太后商量。昭容，没什么事你就多过来陪太后说说话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倒也没什么，只是说：“朕把你的东西还回来了。”
听说在得知福儿死讯后，玳君毅然剪掉了自己的长发，后来后宫易主，她也搬到了宫中偏僻的角落过着清苦的日子。
颛福去世后，他的妃嫔们都移居到太妃宫了，由于我很喜欢看碧澈跳舞，而且认真算来碧澈并不在后宫妃籍，因此我索性将她留在身边。半个月前难得说想看她跳舞，不过似乎不巧正赶在她月信时。
她浑身湿透了，头发散乱地粘在脸上，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她的身下全是血，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太后？太后娘娘！”娜木朵儿的呼唤使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是。”杨京盛低头回道，然后看向碧澈说：“她怀的不可能是孝宗皇帝的孩子。”
过了不一会儿，权禹王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吻了吻，站起来感激地对我说：“朕感觉好多了，奴兮，你真是体贴的好女人。”然后他将我打横抱起来，“朕也不能让你累着，朕要把你抱上床，也要好好伺候伺候你。”
虽然后来元遥并没有被降职。我知道那是因为元遥说得每句话都有理有据，权禹王没有理由而已，但是对他的印象已经很不好。
颛福不能生育？朱妘和碧澈，我殷切对待的两名妃子其实都背叛了他？她们也欺骗了我，就像我是傻瓜一样欺骗了我。
“喜欢。不过你真正想问的是不是分配礼物的事？”
他该知道的，归还凤玺不仅仅是归还了一个信物，还有皇太后发号施令的权力。
不知谈到哪儿权禹王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说起你和你姊的关系，朕倒是想到了朕小时候的一些事。也许你是知道的，朕的母亲并不受父皇的宠爱，因此朕当时也不受父皇重视，那时候他极喜欢的是从小就被称为神童的清翎王。父皇当时甚至说以后的皇位都是他的，更何况别的，什么东西都是他先挑选。朕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朕和清翎王都相中了一匹西域进献的小骏马，但最后父皇赏给了清翎王。那时候朕也为这种差别不平过，甚至现在也清楚地记得……”然后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这就像是内心深处的一块小污渍，也许无伤大雅，但却确确实实存在着。所以，朕并不是一点都不了解你的心情，朕吃惊的只是关于她你竟然这么介意。”
碧澈犹豫着说：“奴婢……不敢。听说太后娘娘和新帝的关系处得还算和睦……”
以往的事情一件件回映在我眼前……我一直在对颛福说子嗣的事情，我一直在强迫他……而他是以何种心情在听着我的话的呢？
那天娜木朵儿带着他的儿子戈翰一起过来拜访。
我一直对生不出孩子的玳君冷嘲热讽，可这正是因为她忠贞！而朱妘呢，我是怎么善待她的，我多少次告诫颛福多体贴他们母子，颛福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这个背叛他的女人？而他什么也没敢说，咬碎了牙往肚里咽，独自承担这份苦楚。
权禹王这么说就表示他只以为碧澈出宫是为了与元遥私通，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该装作与我无关吗？可是即便是私通，碧澈和元遥都很难活命，因为碧澈是孝宗的女人，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宫的女人。
不想那么多了，我对自己说，且不管我对权禹王到底是何种感情，但对于姊，既然到了我的眼皮底下，怎么可能让她有好日子过呢。
娜木朵儿客气了一下，然后对我解释说：“那天的事臣妾回到宫中一直忍不住念叨太后聪慧，这孩子听了，今日便非要臣妾带着他过来一起请安。想想也是，我们母子在后宫恐怕少不了太后的照顾，他也有必要过来向太后请安和道谢。”
善善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不知道小小姐有没有感受到，我们今天处在这种没有退路的境地，不是因为权禹王篡夺江山，而是在孝宗皇帝驾崩那一刻就注定了。”
在权禹王日益对我放松警惕后，我找来镜明，派他调查一下朝廷上的事，尤其是和南宫氏的人恢复联系。
我攥紧了拳头，充满愤怒地说：“你好卑鄙！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
“老奴暗中问遍了碧澈周围的人，她和宁山王似乎没有任何个人来往。”
权禹王带着一些哀伤说：“奴兮，其实你不知道，每夜与你睡在一起，有时候朕突然在想，明日朕是不是就不会醒来，你会把朕杀了……”
我叹了口气，知道这个问题他恐怕不会明确回答我了，因此也没有纠缠下去，转换了其他话题。
言语间我发现戈翰和娜木朵儿一样，说话比较直爽，第一次见面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一时间也探究不出权禹王不看重这个二儿子的原因。
我摇了摇头，我再也没有高傲和自负的权力……我连我自己的孩子都对不起。
我又想了想，问：“你出宫时还顺利吗？”
善善点了点头，“不过奴婢不太猜得懂小小姐的意思。”
娜木朵儿恍然大悟，“太后，您怎么就能想得这么好呢？难怪外面的人都说您很聪明。我们该怎么做？”此时娜木朵儿已经放弃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想法，转而以恭谨的语气询问道。
第二天善善带来的回话是：“元大人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这个说法我不赞同。”娜木朵儿按照我之前教她的话说道，“若没有皇后的扶持，皇ｈｔtps://wｗw.heｔusｈu•com.ｃｏｍ后依旧是皇后，而冯小怜却什么都不是；有了皇后的扶持，冯小怜得到了全部，而皇后却比之前更加凄惨了。怎么能说后来的皇后之位是冯小怜让的呢？若不是皇后，她冯小怜只是一个侍女罢了。这就像是强盗般，抢了别人的财物，最后又施舍给那人几枚碎银，这难道就叫顾念情分吗？我真是不理解淑妃的想法，还是——在淑妃心中有情有义的标准就这么低么？”
“对了，奴才临走时，南宫明大人还询问过奴才您真正的意思？”
我胡乱猜想着各式各样的结局。
“你只答对了一点。在这后宫之中，女人的依靠依次是儿子、宠爱和地位。其中最无常的是皇帝的宠爱，最可靠的是孩子和出身。而淑妃你虽不受皇上的宠幸，但却拥有两样最可靠的东西。她的儿子聪明伶俐，获得皇上的喜爱；她的地位有皇后为她撑腰。所以我们若是想制服静淑妃，就要从这两方面下手。”
这个故事讲的是冯小怜的背信弃义，那也是我要提醒皇后的话，姊现在对你的顺从不代表当上太后以后也同样顺从，你有可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最后沦落到和穆黄花一样的境地。
“朕多么希望根本不用监视你？但是奴兮，你说朕这么做错了吗，如果不，以后死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就是朕？颛福这个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你都把他当成亲人，那么朕呢，这么长时间的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朕对你的真心付出，难道就换不回一点你的真心？”权禹王语气沉痛地质问我。
“因为我想不出，为什么娜木朵儿明明有年长的儿子，却只被封了一个嫔，甚至连嫔之首昭仪都没有得到。”
杨京盛退下了，碧澈也被拉了出去，权禹王从地上将我扶了起来。
娜木朵儿放下手中的茶盏，直奔主题道：“臣妾想——太后特意叫臣妾来总不会只是来品茶的吧？”
竟是我的错，我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玳君勉强笑了一下，回道：“太后，您不必自责，出家是臣妾自愿的。臣妾是罪孽之身，想想当初皇上对臣妾分外照顾，可是臣妾却没有为皇上留下一儿半女。皇上他死后无子，皇位外传，想必在天也有诸多遗憾吧……不，也许，也许，臣妾如果能生育，皇上也不会遇到意外了……”说到这儿玳君哽咽起来，转过身掩面而泣。
音乐奏起，我凝神观看碧澈起舞，刚开始还津津有味，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今晚碧澈的发挥并不如她的华衣那样值得期待。
碧澈愣了一下，正欲开口辩解，我的目光变得凌厉了些。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你先闭上眼睛。王全，”权禹王对外面唤道，“把东西拿进来。”
那是权禹王第一次对我说他小时候的事。我听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我从未想过一向天之骄子的权禹王竟然还有过这样失落的情绪。
“哦，善善怎么不在？”
“难道小小姐不知道老奴心最终向着谁吗？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善善顿了一下，“小小姐跟皇上在一起不开心吗？”
说起廖薇，娜木朵儿似乎对这个儿媳不太满意，语气中不免有些埋怨，“这孩子身子实在太虚弱，要不怎么就小产了呢。这可是翰儿第一个孩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孙呢。当初皇上您给臣妾选这个儿媳，臣妾就说她过于文静，天天就是抄抄书绣绣花，也不多走动走动，体质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您看看现在不就显现出来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纠缠着我。
“让我再想想，你先退下吧。”我挥了挥手对镜明说。
我突然间就变了脸色，仿佛被戳到了痛处，喝道：“善，你为什么总是为他说话？！”
戈翰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儿臣明白，儿臣知道了。”
不可能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呢？他只是在赌，赌一直以来对我的温柔使我不会背叛他。
终于到了安排碧澈出宫的那一天，因为星象说今日有雨，这样可以为碧澈出宫做好掩饰，果然到了下午雨便开始下了起来。
“那就是说我们直接从静淑妃的儿子下手……”娜木朵儿仿佛得到了提点，兴奋地说。
“你答应我了？”他再次确认道。
我放下梳子来到他身边，将茶端给他，看见他神色有些疲惫。那是皇帝所特有的沉重疲惫，这也是我从未贪慕过帝王之位的原因。
算来算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我想好好安排福儿的妃嫔们，让她们在后宫过舒适的生活，不至于像以往太妃般那么凄惨；如果是没有被宠幸过的宫人，就将她们放出宫外吧，在宫外嫁个普通人好好过日子。”我将我的想法说给权禹王听。
看着他这样，我不由得有些心疼他，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他身后，伸出手轻轻地揉上他的太阳穴。他舒服地轻叹了口气。
一时间我竟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往后宫妃嫔们例行请安寒暄几句话后我便会让她们离开，不过今天不同，很难得地我邀请她们聚在尔玉宫一起喝茶吃点心。
“哦……最近还常常去打猎吗？”
“孝宗皇帝他不能生育……”
她这才扑通一下跪着回道：“奴婢……奴婢……”却突然欲言又止，环顾四周。
自古以来帝王家废妃嫔、废皇后甚至废太子的事例屡见不鲜，但无论太后是否皇帝亲母，关系是否融洽，却从未有过废太后之事。
娜木朵儿说这话太冲，权禹王有些不悦地打断她，说：“廖薇出身书香门第，朕当初就是看中她这份娴静，和翰儿这样的急性子正好相配。”然后对戈翰说：“朕听说……你最近新宠了一名跳舞的回姬？你已经行过成人礼了，多几个女人朕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的妻子刚刚小产，心中恐怕不好受，你这时要多照顾她的情绪才好。身为男人，后院稳定方能专心政务，朕不是对你说教，但这里面的轻重你应该知道。”
我了解她的意思，宴会发展到现在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就挥挥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也对。皇后跟淑妃是一伙的，那么我们就先除掉皇后，看她以后还怎么帮她！”
那是因为这个时刻来临得比我预期的早，我从未想过权禹王会主动将凤玺交还给我，我甚至对他毫不掩饰我与姊的矛盾，想过用女人间争斗这样单纯的理由向他要回象征太后身份的凤玺。
心神不宁……连临摹的字也显得如此凌乱，我叹了口气，撂下了笔。
破坏皇后与姊的关系……我在心中默念着，略略沉思后心生一计。
“皇上的方法确实不对。但看他现在对您嘘寒问暖的，小小姐何必放不开以前的事呢……若是知道您有算计他的心思，皇上知道了不知有多伤心呢。”
“可以这么办，朕知道你对孝宗的感情很深，可是没想到你对他的后妃们也考虑得如此周详。”
“什么？！”
所以……在巨大的绝望之后，突然间反而把一切看淡了，也不想再纠结权禹王的行为到底是否该被原谅。
善善也发现了这一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今晚碧澈是怎么回事？脚步都放不开，刚才旋转时她明显比别人慢了半拍，以前她可不会这样，是不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跳舞的原因？”
血！她被杖打了！我意识到了什么，再也不顾什么扑到她的身边。
当初我做的就是错的，当初我篡了位让颛福登基就是错的。
我闭上了眼睛，先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我面前好像是放了一个端盘，之后又是关门的声音。
我低头轻呷了一口茶水，“昭容似乎非常着急的样子，那么哀家也不卖关子了，昭容想好怎么去对付静淑妃吗？”
权禹王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去问戈翰：“翰儿，你最近上卿文殿跟李师父学习，学问可有长进？”
一直以为自己聪明过人，没想到他却更富智慧。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聪明是张牙舞爪的，而他的智慧是深沉的。
这个比较重的词语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她们纷纷问道：“恐怖？史书里有恐怖故事？”
什么礼物他会如此肯定？我心中有小小的诧异。
至少……现在胜利的天平似乎在向他倾斜。
“这并不是你的错……也许冥冥之中都是老天爷的安排。玳君你可以还俗，过你想过的生活。”
如果我保护了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就是站在了权禹王的对立面去威胁他的帝位。即便我没有那样的心思，如果被反对他的人得知了，大可利用这件事逼他退位，甚至发动政变。
不过姊不清楚的是，虽然皇后言语中依旧是向着她的，并且还责备了娜木朵儿，但是听她那有些烦躁的语气，我知道这件事如一阵风儿，让她本毫无警惕的心境起了波澜。而且这个故事还会如阴影般笼罩着她www.hetushu.com.com日后与姊的交往。
“可是朕知道这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是宫内还是宫外？出了宫门了吗？也许她现在正在返回尔玉宫的路上，是大雨阻碍了她的行程……
所以当他主动归还时，我之前的算计突然间显得苍白无力，反而增显了他的真诚。
镜明回答说：“孝宗突然病逝，权禹亲王很快即位，皇太后这段时间又一直没露面，自然让人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宣告新帝即位的诏书上确实写明是您的懿旨，上面还盖有凤印，所以包括南宫氏、李大人、施大人等大臣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新帝登基后大部分延续了前朝的人事，政局也采取稳定平和的政策，他们才逐渐相信权禹王登基是您的意思，是名正言顺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拿着金凤花纹的檀木梳一下下地梳着长发，桌上早已准备好了睡前安眠的暖茶。
“老奴已经通知他们了，没有什么问题。”
果然是这样……可正因为如此我更觉得对他愧疚万分。
不！我刹那间明白了，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只是在出宫时被人查出不应该会牵扯到元遥，这也是我不让元遥亲自来接的原因。如果他真的以为只是私通，不会这么快的自行处理，他知道所以他杖打了碧澈，迫不及待打掉了对他的帝位有所威胁的颛福的孩子！
我心中一惊，心想他怎么偏偏这时来。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像往常一样，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他到底是因为对我的感情将凤玺还给我，还是因为他对目前的政局有了绝对的自信？抑或是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现实上他都在压迫我，坚信我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我居高临下地站在上面，伸出手指向碧澈问：“你衣服里面到底穿了什么？”
他问：“今天送来的礼物还喜欢吗？”
我良久没有回答镜明的话，最后叹了口气。
“不，”他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不用问也能想到你是怎么做的，恐怕又是因为你的姊吧。”
况且，平心而论，我对他不是没有亏欠。和他在一起不是没有过一点心动。
“那就好，此事一定不可泄露给任何人，就是哀家身边的人都不可以。如果你被发现了，哀家恐怕都很难保你，即便明着能保你，也难保会被人暗中所害。”
权禹王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对娜木朵儿说：“朕自从登基以来因为政事繁忙，因此一直没有时间去探望昭容，你最近还好吧？”
那是我在权禹王登基后首次与群臣见面，与轻松的家宴不同，那次正式的宴会显得格外拘谨和沉闷。但让我头疼的不是这些，而是宴会中元遥出席跪在殿中援举自古礼制，批评权禹王唤我“太后”而不是“母后”。
那几日面对权禹王我也觉得格外难熬，夜晚对他微笑着，而白天却在策划如何瞒着他将碧澈送出宫去，这便是所谓的同床异梦吧。
“谢谢，如你所说，是我喜欢的礼物。”我虚弱无力地说。
我觉得娜木朵儿说话办事太过莽撞，而且听着娜木朵儿恶狠狠的口气，似乎她对后宫的妃子都抱着很强的嫉恨感。我虽然并不完全认同这种感情，但我想我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权力去责备她。
杨京盛有些害怕了，声音又变得低了些，但还是说：“下臣不敢胡说，这是要掉脑袋的啊。生前孝宗皇帝曾找下臣诊断过他的身体……”
偏偏这时外面传来了“皇上驾到”的通报声。
我亲手为碧澈披上斗篷，戴上蓑笠，心中突然有些不舍，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会怎样。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使自己的意志坚定起来，“善，我管不了他了，颛福的孩子我不可能不管，我现在只想怎么让碧澈出宫。你上次不是说出宫还算顺利吗，那么你这几天来回出宫频繁些，就说到宫外为我置办东西，身边带着几个人时不时调换一下，这些都是为了日后能将碧澈更好地带出宫去。”
“不说这个了，我让你出宫叫南宫简等人下月十五入宫觐见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轻微的声响，我能感觉到权禹王在后面撑起身体看着我，他温柔地说：“奴兮，你自己知不知道，你闭上眼睛蜷起身体睡觉的模样极为乖巧，可是你睁开眼睛时却又咄咄逼人。”他拉过我将我又揽在怀中，叹口气说：“好，一切都随你的意思吧。今天的事朕也没说什么，不是吗。”
玳君微微笑了笑，“太后，臣妾现在这样挺好的。心无杂念，每日诵经念佛，为孝宗皇帝祈祷，也洗刷自己的罪过。”
我的心颤动了一下，事到如今我还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吗。可是反对权禹王，我又该做什么呢。
昭容母子俩退下后，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停留在刚才的贤夫慈父，一时竟生出些陌生之感，不知道该对他说点什么。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白天时冷静强势，若到了夜晚能如了他的意，大汗淋漓后他俯下身亲吻你的耳垂，将你抱在怀里，拿温柔感激的目光凝视着你，便什么事都是可以好说好商量的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也不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对别的女人，有几次这个问题我差点忍不住向娜木朵儿问出口。
“老奴说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出宫，守门侍卫盘查了一下信证，便放行了，未见为难。”
“小故事？”娜木朵儿很诧异，“您的意思是说一个小故事就能离间皇后与静淑妃的关系？！”
“但是善，你忘了，他是怎样软禁我的，他这个皇位是篡位而来的！”
戈翰今年十七岁，也许是因为身上流淌着外域人的血液，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比同龄的少年健壮不少。他的面相也比较粗犷，浓眉大眼，看起来英武逼人。他的眼睛和头发都与他母亲相似，是棕色的。今天他穿了一件玄色的金龙团云袍子，看上去是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
“笑话？这怎么可能！哀家怎么没听说过。再者，孝宗最贴身的太医是苗太医，他从来没有对哀家说过孝宗的身体有何不妥，你不过是负责后宫妃嫔的太医，怎么可能知道孝宗的情况！”
权禹王走了进来，令我吃惊的是他似乎淋了雨，衣服湿了大半，有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下来。
我紧紧地抓住玳君的手，不住地摇头，说：“孩子，你不必这样自苦，不必这样……”
他冷哼了一声，骤然站了起来，有雨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到地上。
戈翰回道：“儿臣跟着师父学到不少知识，师父也常常夸奖呢。”
我愣了一下，也许……善善说的是对的吧。
权禹王来到我旁边的位置坐下，对下面的娜木朵儿和戈翰说：“哦？你们也在？都起来吧。”娜木朵儿和戈翰这才复又拘谨地坐下。
“可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哀家心中实在不忍。”
如果当时不是我逆天篡改遗诏，颛福只做一个闲散亲王，他可以每日弹奏他喜爱的曲子，他可以娶他喜爱的女人，即便不能生育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不，如果不是我逆天，这罪就不会惩罚到福儿的头上，他也不会忍受这样的耻辱。
众人听后放下了一颗心，略略责备道：“朵昭容，你啊，在中原都待了十几年了，还是犯这措词不当的毛病。这哪是恐怖故事呀……害得我们紧张了一阵子。”
“小姐您何必闷闷不乐？凤玺失而复得，不管怎样都是值得庆贺的事。古人说过要及时行乐，小姐现在的荣华富贵便是享用不尽，能多享受一时就要多享受一时，否则岂不是浪费？”镜明很不理解我的纠结之处，劝慰我道。
我听后心中稍微有点心虚，有些惭愧，便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嗅到他身上好闻的奇楠香的香气。
难道权禹王真的是放开我了么？我心中暗忖。
他叹了一口气，捧起我的脸深情地说：“奴兮，朕是喜欢你的，很早以前我们就许诺在一起。现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朕不会辜负你，你不要第二次背叛朕好么？朕多么想在你身边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几个月了？”
我轻轻拭去泪水，摇了摇头有些感伤地说：“现在想来，颛福那孩子对我一直是那样的孝顺。即便心中不情愿也从未忤逆过我的意思，在世时每日对我嘘寒问暖的，总是问我母后身体可安好，心情可好……即便现在也是那样顾怜着我。也许他在天上不忍见我现在的处境，所以才在冥冥中安排了孩子出现在我身边……”
连鱼儿都是成双成对的。
“这全是为了福儿。我想如果福儿在天有灵，听到这个消息也会感到慰藉吧。”
我虽无子，可是我不惜篡改诏书扶持养子继位，最终摆脱了受制于男人的女人身份，成为宫中的最高长者——皇太后。
我愣了一下，我的心只处于对颛福还有遗腹子的喜悦之和*图*书中，根本没有考虑到权禹王。我是多么想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啊，即便我知道此事对他造成的是致命的威胁。
“嗯……”他复又躺下，大手一揽，将我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他滚烫的怀中。
碧澈没有回答却哭了。
“孝宗的孩子？”权禹王冷笑一声，对外说，“杨京盛，你进来。”
我一时想不出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大感兴趣地说：“不用经常送我礼物，这样我们反而……”
我勾勾手指叫娜木朵儿靠近来，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吩咐起来。
我笑了笑，回道：“说不定是因为哀家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也没什么操心的事，倒不像皇后身肩管理后宫之重任。如此操劳，也真是辛苦你了。”
弯弯肠子？我被戈翰这个形容给逗笑了。
期间皇后不无羡慕地说：“其实臣妾一直想问问太后是如何驻颜的？虽然您总是自谦说自己年纪不轻，但是在外人看来也只有二十出头呢，这真是让臣妾们羡煞啊。臣妾若是也能比实际年龄年轻个十岁那就知足喽。”
玳君看向我，苍白瘦削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什么？我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当再次看到玳君时，我不免又想起了福儿，于是又是一番唏嘘感慨，险些再次落下泪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请不要拿大道理教育我。我与姊的小时候，你不会明白。我就是喜欢欺负她，你心疼了？若是觉得她好、她懂事你大可去找她吧。”说完扯过被子转过身去闭着眼睛不看他。
我没有说话，只盯着碧澈笨拙的舞步看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伸手命令说：“停。”
在强大的命运面前，在老天爷随意的玩笑面前，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对于命运，我并不是没有抗争过。
也许是因为太过空闲，也许是因为我业已变老，不知何时我开始不断地反思我以前做过的种种，我从不为那些事情后悔，即便重新来过也依旧是同样的结局。
“四个多月了……”
“容老奴说句冒昧的话，小小姐现在似乎比以前要快乐许多。孝宗虽然顺着您，但您并不快乐，而现在的您神采飞扬。只是您自己没意识到，或者您故意不愿意承认。但无可否认的是，您的衣饰挑选得比以往都要明亮，您现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都是身为女人的明艳动人……”
“那么你之前怎么不告诉哀家？”我有些激动地问。
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眼泪流个不停，虚弱地反复说：“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拉着我的手慢慢地向上滑，构造有棱有角，下面应该是个方形，接着再向上，却是凹凸不平，雕刻着什么，而当我摸到最上面的凤首时，我的手停住了。
我的心扑通地跳了一下，是凤玺！我急切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果真是那柔白光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玺！
他拉起我的手，然后我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质地坚硬光滑，应该是玉。
“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可正因为我知道此事的重大，我也明白此事一旦被揭穿所产生的危险，我不忍心看元遥身陷其中，可碧澈的事情是如此重要，我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
那天权禹王脸色变得极难看，却也说不出什么，起身挥袖离席。
只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那么努力经营最终还落到这般田地？仔细回想，那么多的男人，无论是端豫王、元遥、穆宗、权禹王还是颛福，我辜负了他们每一个人，我没有给身边任何一个男人带来幸福，可是如果说我自私，为什么现在我依旧在苦海里挣扎？而且我现在将要再次去伤害这个陪伴在我身旁的男人。
我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手段继续离间她们的关系……想到这儿我惬意地品了一口茶，掩扇笑道：“今天天气真好，可真是让人心神愉悦啊。”
那天晚上权禹王来时看见我脸上的轻松表情，笑着问我：“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可是，”姊终于沉不住气了，“即便那个冯小怜获得了皇帝宠爱，最终还是没有成为皇后，可见她还是顾念当初的情分保全了皇后，也不能完全叫无情无义吧。”
在偌大的帝国之中，能与至高无上的皇权相抗衡的只有太后，如果以孝义来压制的话某些时候太后的权力还要凌驾在帝王之上，太后不仅在后宫，在朝廷政事，在继承人选上都有很重的说话分量。
在那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带着随从去看望玳君。
我就这样揉着，不一会儿手有些累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我是懂得穴位的，如果此刻我的手用力地按下去，他会当场暴毙身亡……当这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时，我吓了一跳，我的手几乎是同瞬间离开了那里，转到了他的肩膀上。
自从知道了福儿的事情真相以后，有一种东西似乎随着那泪水流失而去，那就是从权禹王登基以来我不甘的心情。
我有片刻的恍惚，对于权禹王采取的这种做法我真是没有想到，我以为他即位后一定会打压南宫氏，借此打压我的势力。就像一贯认为的，篡位一般都会比较血腥。不管权禹王这样对待南宫氏是不是顾虑到对我的感情，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高明的政治家，他下了一步很稳又很高明的棋。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回答啊！”我捏着她的脸，对她喊道。
“小姐，想起以前尔玉宫大小宴会不断，是为后宫之核心，那多开心啊。现在反而这般沉寂，让那些新来的妃嫔看起来，还以为您真的失势了呢。”形单也说道。
“这还不是怪淑妃，臣妾让她帮着处理后宫琐事，她非要说避嫌，眼睁睁地看着臣妾一个人辛苦忙活。”皇后的玩笑话惹来周围一片轻笑声。
当初权禹王光明正大即位的条件是因为颛福无子，如果让世人知道孝宗在世上还遗留一子，那么根据大胤帝位子承的律法，权禹王需要让位给正统皇嗣，至少也该立这个孩子为皇太子，那么他只当一届皇帝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权禹王沉思了一下，回道：“谈不上喜不喜欢，若说喜欢，朕不是说过除了你，其他的妃嫔朕都不喜欢？你是故意问这个问题来考验朕吗？”
我悠哉地笑了，“朵昭容，你这个故事说得一知半解的。你说的那个朝代是五代十国中的北齐，那个亡国之君是北齐后主，叫高纬。那个侍女呢，原来是伺候皇后穆黄花的宫人，开始表现得确实服帖温婉，因此受到皇后的信赖。皇后让她得到皇上的宠爱，本是想让她离间诸美，并让她为自己美言重新得到皇帝宠爱，只是没想到这位侍女上位之后竟完全抢走了皇帝，皇后得不偿失，估计至死都很后悔当初的选择吧。那名侍女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女性，叫冯小怜，好像是位至……淑妃吧。”
我苦笑了一下，问：“南宫氏那边怎么样？”
我首先想到的是南宫氏族的人，然而我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南宫府上人多眼杂，这么重大的事情一点疏漏也不能出的。说起我完全可以放心交于的人……只有元遥了。
“太后，奴婢走了……”碧澈最后向我道别。
我知道玳君还是没有原谅自己，可是我还是残忍地没有将事情真相告诉她，而将她陷入了一生的自责和愧疚之中。
“老奴看您和皇上在一起挺好的……即便将外面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又能怎样呢，您还想做什么吗？”
娜木朵儿惊骇地说：“这难道不恐怖吗？反正我看了这个故事觉得挺可怕的，可见人心是会变的呀。就像这个侍女，也许当初是好心，可是当处于一个新位置时她的心就变了，反过来害皇后。当然，更有可能当初她对皇后那么服帖就是欺骗皇后，待达到自己的目的后，就露出真面目了……”
权禹王，也许你真的赌赢了……也许你会输得很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哭的，但是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可是，我料想不到，颛福是不育之身。
“打听清楚了吗？”我见善善进来，屏退四周急切地问。
待四下退尽，碧澈惶恐地说：“奴婢，奴婢有身孕了！”
善善神色中有着担忧，“并不是老奴偏袒皇上，而是老奴在意小小姐的幸福而已。小小姐何苦去赌那口气呢？您年幼丧父，说起来真正亲近接触过的男性并不多。您是一朵美丽的花儿，但却无根无依，您需要像权禹亲王这样胸襟宽广的男人去包容去滋养，这朵花才能开得美丽长久啊。所以老奴才不希望您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仇恨里，老奴希望看到您像一个女人快乐地活着，这才是身为女人的幸福……”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鱼缸，然后拿手指点了点，水晶缸发出了两下清脆的声音。
这么长时间的韬光养晦，这么长时间对他表现顺从体贴，这么长时间不问https://www.hetushu.com.com世事，就是为了向他表明我安心做他的女人，解除他对我的警惕，不就是为了重新夺回我的凤玺吗？
言语间我意识到我和权禹王说话已经随意多了，他也轻松地与我探讨这些，两人都很自然。而这些话我未曾与他人说过，即便亲近如善善我也不会说这些事情。
“我答应你，再也不会背叛你……”
善善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对于这件事，小小姐您打算怎么对……皇上？”
“不！玳君，这不是你的错！”看到玳君对颛福用情至深，听着玳君言语中浓浓的自责之情，我不禁脱口而出。
这时走进来一个人，竟是太医院的杨太医。
“因为朕知道你会像现在这样，会受伤会自责会否认自己，而你一向是高傲的。”
一种认命的情绪开始在我心里蔓延开来。
权禹王抱紧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朕不愿意告诉你。”
玳君见了我也是感慨万千，但她摇着头说：“自从皇上驾崩以后，臣妾的心也跟着死了……心已死，一切都已成空。”
“她还好，多谢父皇关心。”。
我沉思着嘱咐道：“你今天照常回去，若是有人问起今天之事，你就说哀家责备你舞技退步，哀家还会叫人扣你半年俸禄。之后的事哀家会另行给你安排的。”
我泪流满面，不住地点头。
音乐骤然停止，碧澈和其他舞姬停了下来，碧澈有些气喘，体力消耗很大的样子，有汗珠从她的脸侧流了下来。
权禹王一把扶住我，沉声回答：“他说的是真的，不过他知会了朕……”
“我刚才一直在想……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碧澈送出宫去，宫中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等她在外面安全生出孩子再做打算。”
“不可。”我摆了摆手，“先不说皇后为人还算忠厚，再者皇后虽然无宠，但皇上对她却是绝对尊重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要动她，说起来她不过被静淑妃外表的贤淑蒙蔽了双眼，与她交好而已。因此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盟好。”我将我的思路说给娜木朵儿听。
从这父子间的一问一答中，我能感觉到戈翰应该是重武而不重文的，而这可能是权禹王担忧他的地方。
而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我知道元遥为我的心思，但不能帮着他说什么，只能对眼前发生的沉默不语，想想也倍感酸楚。
我听后稍稍放心，就是怕碧澈再出现朱妘那样的事来。这么说碧澈肚里的孩子真的是颛福的？想到这儿我不禁流下泪来。
可是，我料想不到，最终还是权禹王当了这个皇帝。
“够了！”我站起身来，善善温软的劝语像钝刀一样一下下割着我的心，我攥着手气得浑身发抖，“善，我不允许你这么肆无忌惮地跟我说话！”
我吃惊地看向杨京盛，不明白此时权禹王特意找杨京盛要说什么。
“母妃这人啊，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与那些好几道弯弯肠子的后院女人可斗不过。”
这时我的心揪紧了，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只是随意一问？我没有说话。
我苦笑了一下，将我的心事对善善说了出来：“是啊，善，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可是它真的再次摆在我面前时我却有些迷茫。且不说这凤玺是权禹王主动交还于我的，我还不好意思拿它去对付他，更令我感到可悲的是，即便我现在能发号施令，我能去做什么呢？我也许可以将他这个篡位者赶下去，但之后呢？以前我是为了颛福，那是我儿子，现在我去为谁争这个皇位呢？”
这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他没有接过我递给他的长巾，环视了屋子一周，突然问：“太后没感到今天尔玉宫比以往冷清吗？”
权禹王在我身后轻轻为我擦洗肩膀和后背。
镜明退出去时正赶上善善进来，善善回头看了镜明一眼，又看了看我的神色，她知道我最近派镜明调查一事的，于是揣测地说：“小小姐……要不然就算了吧。”
戈翰在娜木朵儿的带领下向我行了礼，我挥了挥手叫他们入座，这时年儿端了茶过来摆在桌上。
善善此时提醒说：“小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啊……没什么事。”善善上午对我说的那些话现在还时不时地冒出来。
“真的吗？”我再次确认道。
我摇了摇头，“釜底抽薪有时未必是好事。有皇后在后面撑腰，要动静淑妃的儿子并不容易，即便侥幸得逞，最后恐怕也要落个同归于尽。”
整个下午我一直在盯着那枚放在桌上的凤玺，至今还没有动它。
宫人大多对凤玺归还一事感到高兴，如意的话让我想起自从颛福去世后尔玉宫确实好久未热闹过了。
“哦？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他惊异地说。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他的，是我让他承担这样的痛苦。
他刚刚将凤玺归还给我……现在偏偏又创造了这样一个机会。
“是。下臣并非孝宗皇帝贴身太医，可正是因为如此孝宗皇帝才找下臣的呀。孝宗皇帝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孝宗皇帝更不想让您忧心……圣上说如果下臣走漏了风声就要臣一家人的脑袋……下臣怎么敢说呢。”
“太后恐怕不知道吧，你们宫的善善妄想协助孝宗御寝出宫，与中书侍郎元遥私通！”
碧澈有些局促，“太后您不必这样，奴婢一定会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夜深人静，浴室中水雾笼罩，温暖而潮湿。
此时权禹王放开我，对我说：“朕今天给你带来了一样礼物。若是晚上给你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么今天晚上尔玉宫就举办一个小宴会吧，哀家也好久未观看歌舞了，这次让碧澈好好准备一下。”
权禹王这个时候来会有什么事呢？我心中想着。娜木朵儿和戈翰慌忙起身，诚惶诚恐地向权禹王行礼。
我点了点头，先不说我日后到底要怎么做，但至少还是应该趁早与外面取得联系才是。
这时碧澈喷出了一口血。我恨恨地说：“你根本没有权力处死孝宗的孩子！哀家要昭告天下，你害死了孝宗的孩子！”
“虽然不是致命的，但至少会让她们的交情蒙上一层阴影。咱们只需给皇后一个提醒，以后可没那么容易让皇后对淑妃推心置腹的了。”
如同晴天霹雳，我的身体僵住了，这么说事情败露了？善善她们被发现了！
女人与女人之间有许多闲话和琐碎的事情可谈，气氛倒也融洽。
昨夜在与朝臣见面的晚宴上我见到了权禹王的三个儿子，不过因为他们的座位排在众妃之后，妃嫔与朝臣之间有一层幕帘，所以未能好好地打量和了解。
“偶尔，”戈翰急切地回答，“儿臣只是偶尔去驰马活动一下筋骨。”
碧澈摇了摇头，“奴婢怎么敢呢，一直隐瞒着。”
我支起上身看他，前面的长发沿着我的胸前流泻在他的胸上，他伸出手顺着描绘我的胸型，赞叹道：“你的身体真像是一块神秘的宝地……身体纤瘦但这儿却很丰|满，形状也迷人……也难怪汉成帝管这里叫温柔乡了。”
权禹王听后点了点头，神色稍缓，“最近廖薇还好吧，她的身体康复得怎么样了？”
不……我无法将事实说出口，说出来就是对福儿的侮辱。
我想去看他的眼睛，我想知道，在那故作轻松的表情下面到底有没有隐藏着对我的担忧？
“你最近一直在说孝宗……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恨朕吗？”
可是，我料想不到，颛福会突然身亡。
我从架子上拿下一条长巾来，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淋着雨了，王全没为你撑伞吗？”
四个月……我推算着，颛福去世前的一段时间确实召幸过碧澈。这么说，这个孩子是颛福的遗腹子？
“碧澈出了宫以后我们怎么安置她呢？”
不，我心中晃过一丝慌乱。我告诫自己，当初不是对自己说好了吗，我的身体可以对他敞开，自己也可以去享受，但是我的心要如冰般坚冷。
“这……”娜木朵儿想了想，回道：“应该是陛下的宠爱吧。”
碧澈没有深说下去，我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权禹王怎么会让颛福的孩子出生威胁自己的地位呢？碧澈这是怕我知道了会去向他告密啊。如果不是今天的行动叫人生疑了，恐怕她打算一直瞒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娜木朵儿笑了笑，问道：“太后，您刚才怎么呆呆的？”
善善住了口，抬头看我，眼中布满忧伤。
想我第一次见到玳君时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聪慧活泼，做着入宫色彩斑斓的梦；想着那时我和福儿的关系还很好很好，他喜欢谱曲弹琴，与我兴致勃勃地讨论。
我舒了一口气，不想争了……以后只当自己是一个女人，珍惜眼前的人吧。
反倒是他抬起我的下巴，问我：“怎么突然就怏怏不乐了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