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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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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小儿难养(三)

番外

小儿难养(三)

为何……后来却这般冷淡。
小清儿反应极快,只要嘛咪先放过这个问题就好,他立刻鼓着小包子脸道:“找粑粑!”
如今的魅六已经被西凉茉调离了司礼监魅部,编入了飞羽鬼卫之中,目前专门协助羽林卫负责皇宫大内安全守卫之责,乃是三品青龙校尉。
尤其是在鬼卫们都被打散,或者囚禁,或者死,零散逃离的不过缪缪数人,也都身受重伤,虽然魅一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但是在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的时候,根本无处可寻。
接二连三的被侵犯的美貌,让九千岁,嗯,不,万岁爷再也忍无可忍地尖利地叫了起来。
奈何一身悲苦去,化作修罗亦难解。
她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把玩起桌上顶尖的墨玉所做的玉玺,似笑非笑地道:“恨,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恨不能带着孩子们改嫁他人,恨不能从此用尽手段远交近攻,登上大位,裙下宠臣三千,做个逍遥自在女帝。”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肩颈上的那只手一僵,几乎捏得她肩头微微发疼。
虽然校尉身份较翰林女官品秩似乎高了两等,但是内官不如外官,所以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平级。
伴随着那消散的热气,有喑哑而幽暗的渺渺之音,如来自遥远幽冥之间的风:“我,不能忍受重蹈覆辙,不管是蓝翎时代的,还是你我三年前的,不能。”
“嘛咪……娘亲……嘛咪……”
“呜哇……妖怪……妖怪……”
小家伙眼泪汪汪,粉嘟嘟的包子脸沾了泪珠儿愈发显得晶莹软嫩,鼓鼓的,像最顶尖儿的暖玉,又像是刚剥壳的荔枝,吹弹可破,能熔化所有最坚硬而冰冷的心,让人心软不已。
他冰冷的声音顿了顿,越发地讥诮起来。
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西凉茉挑眉,没有说话。
正想对付小东西的事儿想得得入神,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搁在了她的肩头,凉薄而低柔的声音响起:“你一直都没有问。”
“是出来找我们的爹爹!”小熙儿眨眨大眼睛,以示纠正。
其他人便立刻知情达意地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你……史……”某只‘大蜘蛛精’语意不清地想要说什么,
那和公公点点头,连声称是。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看不到这么明朗的天空了,爷很快就要现出原形,妖风大作,凄风惨雨,他们人生无望!
这是一个奇妙的姿势。
那巨大的震撼在脑海里回荡着,让他觉得自己不断地在炽烈的暖流与冰水中徘徊。
片刻之后,他淡淡地道:“你从来不曾问过为师的,为何在一年前想起一切后,没有去寻你。”
众人除了几个特别亲信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都只觉得琢玉当年失踪得离奇,出现得离奇,也只当她是潜伏给西凉茉做内应了。
小玉石精大眼睛里又涌起一泡委屈的泪,然后艰难地摇摇大脑袋,继续——咬住不放。
——一片鸡飞狗跳,猫哭狗儿吠。
冷暖交织的瞬间让他几乎感觉到近乎疼痛的东西。
她感觉身后的气息又阴冷了数分,甚至几乎能感觉到一种隐忍而扭曲的杀气的存在。
她甚至还看到了——感激。
这就是为什么,她日日都要抽好些个时辰和阿九呆在一起的原因。
氤氲的水气蒸腾着从飘荡的帘子里飘荡出去。
那种手足无措,就仿佛一年前渐渐恢复了记忆之后的茫然。
她神色从容,却恍若未觉,只淡淡地道:“怎么,不喜欢听么,那我可以换一种说法,”
等着琢玉离开,他赶紧让底下伺候的人把东西送了进去。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段几乎全然出人意料的之秘辛。
“你们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等娘亲去找你们的么。”
影子们默默地把自己身形缩了又缩。
何人不负?
“嘘!”
让他如何自处。
却不想,原来一切种因得果,一切因果轮回,令人齿冷——竟无一个人是无辜者。
一干暗处、明处伺候的人们抖三抖,默默地想,这是爷最温柔的怒吼了吧。
西凉茉微微眯起眸子,把玩着手里的玉玺:“怎么,师傅,我的实话可好听?”
因为他没有名字,自幼就是孤儿,只得一个魅六的代号,所以西凉茉径自选了六的谐音,让他姓陆。
他怀里的那只默默哽咽着的小玉石精则爬了起来,仰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想要伸手把自己小兄弟拽下来。
西凉茉:“……”
看着自家两只小皮包子娃娃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一副备受凌虐的小模样,西凉茉额角一抽,看向那个抱住他们不放手的某人。
那些暗处的影子们也退开得更远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西凉茉微笑,把两个小家伙转了个方向,面向百里青,温声道:“你们见到了啊,这就是你们的爹爹啊。”
琢玉领着交付了东西的宫人们回翰林院,那里西北角上有专门划归她的小院子,有一扇门是朝宫里连着的,另外一扇门时连着翰林院的,目的就是方便她来往朝内朝外,可见她地位之高。
忽然间就想起许多年前除夕夜在洛水的天理教大船的船舱里,静静看着窗外烟花,那俯瞰天下的冰冷孤高的暗黑神祗一般的男子轮廓,仿佛已经是前生的映像了。
和公公连连点头:“恭送大人。”
风和日丽,海风徐来,日光暖融下,树影疏落之间……
“只是你终于还是决定要留下来,查清楚金玉贵妃的死因,同时将计就计,对百里赫云动手和对西狄皇族动手,是么?”西凉茉淡淡地道。
许久,就在百里青在西凉茉鼓励的眼神下,试图伸手再抱一抱两个小包子的时候。
清冷的,沙哑的。
“他们从未放弃过对天朝的野心,身为先朝贵族,后又沦落为寇,光复北国,一直都是西狄皇族的立国之命,历朝历代,无一不曾为此筹谋,便是为师那外祖,舍得幼小女外嫁,亦不外于此。”
“那金玉公主……”西凉茉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眸子,那眸子里哪里有一丝睡意,她听得其中秘密,心中不免一凉。
但是下一刻……
爷的脸居然被袭击了。居然有活着的玩意儿敢袭击千岁爷的脸。
那模样……
西凉茉终于和鬼卫的人联系上,两个小家伙留下的痕迹并不难寻,找过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前后脚,等到她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和*图*书一副场景——
不过……这事儿真急不得。
小熙儿一瞅着小清儿的模样,不免也是一愣,随后也“呜……”地一声开始掉泪。
头可断,血可流,惟独容貌不可损!
一口小乳牙啃着某人手的小家伙嘴儿一松,落下来刚好被某人接住,和自家被某人按在怀里的小兄弟齐齐转头想着自家娘亲伸出小爪子,可怜兮兮、异口同声地一扁嘴,眼泪汪汪地大哭:“娘……娘……娘亲,救命!”
花园降妖伏魔录过后的那三日里,宫里的烧火炉子就没停过,一桶桶的热水源源不断地被引入宫内新修不久的白玉池,同时还有新的海温泉引导道正在胜大总管的指挥下加紧修筑。
像在荒原里被冻僵的兽一般,紧紧地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点子温暖,仿佛只要稍离片刻,便会落入寒冰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她却陡然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双手死死地扣住百里青保住自己的手臂,感受他埋首在自己颈项间,那冰凉的……颤抖的呼吸。
“呔,那蜘蛛精,小爷叫你一声,你敢应吗?”
“小爷乃齐天大圣孙悟空,妖孽,还不快快放开我二师弟!”小清儿尖声尖气地道。
西凉茉搁下笔,单手支着脸,睨着地上那道优雅的影子:“嗯,你希望我问什么?”
琢玉笑了笑:“那就辛苦您了,琢玉先行。”
而更重要的是……
那某人蓦然抬头盯住她,幽暗茫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来,像是黑暗中陡然抛出的一线烟火,在幽深无边的黑暗中爆开极为明亮的烟花。
也就是说这顿罚是跑不了的?
琢玉淡淡地转过身,打断他:“下官还有事,陆大人慢行。”
百里青:“……不……是蜘蛛精。”
这般恣意得甚至大逆不道的话语从西凉茉的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介于放肆到异想天开却又仿佛真实异常之间的诡吊。
那抹荒原里的小心呵护的绿意,掌心的花朵,在不知何时在他的血脉相连之间悄然结出的粉|嫩果实,美丽较稚得让他忽然间有点不能相信真实,甚至不敢伸手触碰。
魅六看着她淡然笑容,心头却似火烧火挠的,这些日子,她总是不咸不淡,与他保持着距离,他怕吓跑了她,便一直都不敢造次,只能时时出现在她身边,只是如今爷都一家团聚了,他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能捞到,实在是让他心中难耐。
百里青还没弄清楚什么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另外那一只揪住他脸蛋的小包子就忽然恼了,一转脸蛋对着自家小兄弟叫:“喂,我是哥哥,我才是大师兄,我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你才是是二师弟——猪八戒!”
百里青脸:“……!”
这两个小包子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生不如死。
小熙儿忽然就小圆脸蛋一瘪,皱得像个小苦瓜,长长地睫毛瞬间又挂上泪珠,一脸悲伤地道:“娘亲……你什么时候被蜘蛛精抢走成亲了,是因为我和八戒没有保护好你吗。”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的时候,整个园子里的空气都瞬间冻结,然后那些花下、墙角、树上、假山后面等等各种阴影处仿佛都颤了颤。
心底仿佛有什么不断地涌动着,那是……他和她的血脉相融的孩子,是原本一生之中都不曾想过,不可想象有过的奢望,即使早已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被唤作爹爹的感觉,那麽的陌生,那么的……不可思议。
魅六看着她,忽然有点明白了什么,他眸子微微眯起,静静看了她片刻,轻声道:“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只记得我所拥抱过的女子,她从来在我心中就没有改变过。”
他华丽的宽袖淡紫绣锦云纹袍子的胸口上还有些疑似鼻涕妆粘稠物体,嗯,那头缎子一样的乌黑长发上也有……鼻涕。
西凉茉看着地上那一抹幽幽的影子,飘渺离荡,隐约之间,却见仿佛一片空茫无边虚无之地。
一身风雨血腥,半生流离,竟也有一半因果拜记忆里最初的温暖——母亲所赐。
直到两只小家伙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嚎啕大哭起来,瞬间让他浑身一个冷战,差点失手把手里抓着的两只小家伙摔下来,但是好在他身手之灵敏反应远在意识之上,到底没松开手。
小清儿一听,小嘴儿一扁,眼泪又要下来了:“呜……”
这样的姿势,也有一种奇异的……亲密感。
她闭上眼,轻轻地抚摩着他颤抖的手。
也不管手的主人是否觉得疼痛,她粗鲁地一把扯过他的手腕,低头张嘴,就是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那手一僵。直到一点子腥红的血色慢慢顺着她唇角浸出来。
而小熙儿玉包子一样的脸蛋上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眨啊眨,却看得出自家娘亲的脸色又软了点,便嘟嘟哝哝地伸出小爪子指着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母子的百里青道:“呜……娘亲,我们知道错了,可是我们千辛万苦来找你,还差点被蜘蛛精吃掉哦,但是我们勇敢地和蜘蛛精抗争哦……你说要做个有勇气的好宝宝,所以功过相抵了嘛。”小清儿赶紧抱着自己娘亲的脖子,拼命点头。
哪怕是如今新皇登基,一批子老臣大换血,她的地位却坚若磐石,所以不少人甚至在私下议论她早已投靠了海冥王才换取了今日地位,但是琢玉听了只是一笑,并不回应。
百里青瞥了她一眼,轻嗤:“你这当娘的倒是比我这当爹的还狠心。”
“娘亲,小熙儿也很想你呢,不要生气哦。”
心中默默念——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那种在听到西凉茉差点在生产时候死去的尖锐痛苦与悔恨;那种不知如何面对自己差点失去她之后的巨大惶惑与茫然,那种权衡许久,最终不得不决定隐瞒下自己仍旧活着消息,强自按捺下抛下一切回到她身边时候狠狠地将她按进骨血里的矛盾愧疚与对自己的痛恨,他以为自己掩埋得很好。
那日小熙儿和小洛儿明显表现出了抗拒的心理,否则不会这般不愿意叫百里青爹爹,所以这段时日,她需得让那两个小东西慢慢地有个心理缓冲期。
但是琢玉似乎全无所觉一般,西凉茉也不强求,某日里与琢玉深谈了一次之后,也没有提指婚的事儿。
西凉茉唇角一抽:“粑粑……呃。”
和公公忙不迭地点头,笑道:“这理儿咱家自然是记下的,您且放心。”
虽然力气小,但是小熙儿还是很轻易地把百和-图-书里青的脸拉成一张……‘烙饼’。
小清儿则同时调了个脸看向望着自己百感交集的百里青,露出个可爱的笑脸,然后——尿了。
西凉茉一怔,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眼中有这般亮色,极为明艳的亮色。
西凉茉闭着眼,原本仿佛睡着地模样,但是小指微微一动,搁在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腕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颈和肩的交界处,是大椎,人体最脆弱又坚硬的地方,往前一寸是最致命的动脉,往后一寸,有内力或者通晓武艺经脉的人施力巧妙,即可将脊椎捏脱,或者捏碎,让人窒息而死或者终生瘫痪。
夕阳缓缓地沉下去,腥红的光芒将两人的人影拖得异常的长,亦将一切都仿佛染上了一种看似炽热,实则冰冷的气息。
明明那日火烧海珠宫的时候,他在黑暗中唤住她,她神色分明是不一样的!
西凉茉知道他在等什么,忽然笑了笑,轻缈地道:“妾身骤闻君已平安,心中大慰,终得欢喜自在,于万庙还愿,只候君来归,合家团圆。折寿十年,重塑我佛金身,于环山之路三步一叩首,阿弥陀佛。”
她方才松了唇,却没有回头,而是盯着地上的影子一字一顿慢悠悠地道:“第一,我对老骨头们谁欠了谁不敢兴趣,反正他们都死绝了;第二,你若是非觉得此生欠我,我一向信奉现世报,血债肉偿,情债更要肉偿,我对你的**非常满意。所以,上一次我咬你,是卖了自己,这一次我咬你,是新的契约,你是我的。以上,就是我要申明的两点,你可明白了,师傅?”
那声音顿了顿,继续飘荡着……
身边的亲信无人不知西凉茉这么做的用意,为的就是能让魅六有一个配得上琢玉翰林女官的身份。
冰冷的声音讥诮又嘲谑。
不知何时再动手?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
没有一个男人会欢喜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爹爹,正如没有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叫别人夫君一般。
小熙儿恼火了,松了捏住百里青脸的小胖手,隔空就“啪”地拍在了自家小兄弟的脑门上:“长幼有别,我是哥哥!”
“过娘亲和晶姨这里来,两个小坏蛋。”
随后,她转身离开。
如今这情形,也无人知道其中究竟。
不过相对于他粗暴愤怒的话语,他的动作却僵硬又小心,或者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打算把那个折腾自己脸的小家伙抓下去的意思。
像是冰天雪地里那燃起一朵小小火焰。
她瞥着百里青的手顿了顿,玉雕一样的精致骨节有点子泛白,但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依旧闭着眼,慢慢地放松了手指,弯了下唇角,轻轻地‘嗯’了一声。
西凉茉一顿,慢慢地垂下眸子,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过面前的书册:“你说了,让我别问的。”
“嘛咪……小清好想好想你。”小清儿伸出小爪子率先抱住西凉茉的脖子,可怜兮兮地拿小脸蛋讨好地蹭她的脸。
阿九……
西凉茉暗自琢磨着那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会忍不住让人抱过来寻她,然后也趁机要求一家人必须一起共进晚餐。
危险而奇妙的姿态,一如他被夕阳光投射在地上那模糊而莫测的影子般。
所以大部分只知道陆校尉对琢玉女官有意,而主子们默许,所以如今宫女们瞅见那魅六出现,都暗自唇角一笑,随后悄悄地退开了一些步子,好让琢玉大人与校尉大人相处。
她低头看见地上的影子,那优雅的修长的影子,有些模糊而呈现出一种近乎僵挺得姿态。
时隔多年,她仿佛又似再一次看见了那无边荒原,渺渺大雪纷飞,永无止境。
西凉茉脚步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想要伸出手抚摸那一抹消逝的烟火的痕迹。
西凉茉忍住笑,上前几步,和魅晶一起把两个小娃娃从百里青身上给抱起来。
她忍——!
最后一丝腥红的夕阳落下,幽冷的月落下苍白的光。
“所以,在苏醒来后,用魅部特有的记号与魅一终于接上头,为师也曾经想过,要去寻你,亦打探到了你的消息,只是……”
何人无辜?
估摸着是被他按在怀里的小家伙蹭上去的。
她轻笑,闭上眼,懒洋洋地伸出手支着侧脸,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句话都不说,旁若无人。
他们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百里青盯着面前两只被自己揪住后衣领提起来的小玉石包子,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道是极度欢喜,还是极度震惊,又或者是悲伤与……惆怅,总之百味杂陈,让他大脑出现了一种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空荡茫然。
至于他们的主子爷……
其实说白了就是,百里洛视双生子若自己亲生,平日里极尽疼爱,与父亲无异,两个孩子甚至问过她,为什么洛叔叔不是爹爹,百里洛身上气息温柔慈和,清雅如莲,靠近他都会觉得心中平和,孩子自然是更为欢喜,只恨百里洛不是他们亲生父亲。
西凉茉的脚步一顿,所有的感伤的、感动的气氛瞬间消逝,对着自家千年老妖那张被拉扯得怪异的脸蛋,她瞬即再次强行忍耐住爬起来的笑意。
原来人间诸般苦,从来善孽早注定。
西凉茉瞅见百里青脸色瞬间闪过一丝紧张,唇角想要咧开,但是似乎又起自己刚才的笑让这两个小家伙吓到,于是那翘起的弧度僵在脸上,变成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个小家伙。
但是,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只是她的口气温软了些。
西凉茉坐在他旁边的案几上,一边看折子,一边淡淡地道:“怎么,耐不住了,想见他们?”
某娘就笑嘻嘻地看着自家两只捣蛋的小玉包子折腾得鸡飞狗跳,美其名曰让小玉包子们‘劳逸结合’,不要整日里就趴在宫女和奶娘怀里。
而西凉茉也没有如众人想象中可怜兮兮地伺候着这位爷。
他还沉浸在方才看到两个小东西手腕上的玉石铃铛的震惊之中,整个脑子一片混沌空茫。
倒也不能怪小东西做出这般滑稽之事来,因为某娘没事喜欢给他们两个小家伙讲一些神神叨叨的故事,忽悠得两个软软嫩嫩的小玉包子整日里就拿着草料棍子、树枝丫子满御花园的‘降妖伏魔’,后头还跟着群宫女太监们一迭声的‘小祖宗哎,慢点哟!’“小祖宗哎,可怎么了得。”
“陆校尉,您叫错名字了罢。”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捏住自己肩颈的手一紧,随后,叹息声又再次响起,和-图-书这一次略带怪异和无奈:“你这丫头……”
“……”
百里青:“……”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最亲近而不可割舍的血脉之源。
那一声短促的‘呵’,尖利而讥讽。
他一低头对上一对儿亮亮的黑黑的、水汪汪的、可怜兮兮的……杀气腾腾的大眼睛。
“西凉茉,你教出来的什么混账小妖物,老子要吃了你!”
他如何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回到她身边,再看着母族野心不死,一次次地把满怀恶意的手伸过来,威胁她和孩子?
魅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浑身僵木,随后却见她脚步之间有踉跄之意,便忽然危险地眯起眸子。
西凉茉原本有些恼火两个小东西这一次冒险‘越狱’的心情,瞬间就软了一下。
西凉茉顿住了手上的笔,看向一边懒洋洋闭着眼的百里青,悠悠道:“我知你心中惦念孩子,从他们出生时,你便未曾抱过,但是如今他们两个与阿洛关系极好,总是叫着叔叔,阿洛也极疼爱他们,你也知道他此生不能有孩子,将小熙儿和小清儿都视若己出,如今你忽然出现,又与阿洛模样相似,一时半会间,只怕两个小毛头接纳和适应,如今我不让他们见你,便是为着让他们有个适应的时间。”
“但是她被保护得太好,而所有人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假戏真做,真的爱上了天朝先帝,夫唱妇随,亦深得先帝深深垂爱。”
两个小家伙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都齐齐乌溜溜大眼睛一亮:“找到爹爹(粑粑)了嘛?”
……
她原知陆相爷心机深沉,心胸狭窄,但也是因为靖国公和宣文帝都不是坦荡磊落者,而自己那母亲——蓝翎更是任性,所以才有那一场牵连无数人,跨越漫长时光的悲剧。
当初看见这两个小东西出现的时候,他们没出现,就是因为觉得根本不可能给爷造成任何危险,但是如今千岁爷遇袭,他们本来应该出去的,但是……影子们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时刻他们应该藏好自己比较好!
百里青只觉得额头上慢慢地滑落下来一滴汗,觉得非常的眼熟,和当年他差点弄来做义女的某个贼丫头非常像。
身后没有人说话。
她开始有点后悔没事给他们讲西游记做床边故事了。
……
明处暗处的众人亦齐齐傻眼呆若木鸡,然后忧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明媚的天空。
西凉茉眸光一闪,轻笑起来:“来,说说看,你为何没有来寻我?”
且说这一头浴殿内,百里青并没有如众人想象般泡在水池里刷掉三层皮,而是静静地靠在卧榻之上,看着手里的小铃铛微微颦眉:“你什么时候出去。”
她的声音既柔而飘渺,宛如浅淡月光落地,微风照拂。
一声尖叫开始嚎哭。
琢玉淡淡一笑:“和公公客气,你们守在这里此后才是辛苦了,我这篮子里是统领大人要的茉莉和玉簪花,后面还有些药材,都一起下温水泡上两刻钟,再请陛下用,药效才好。”
小玉包子瞪着大眼睛,一边抓着手里的铃铛使劲地对着面前的‘大蜘蛛精’摇晃,全然不曾注意到‘大蜘蛛精’那张被自己小哥哥胖手手捏得变形的脸上那种惊愕无比的神色。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小清儿悄悄瞥了眼自己那坐在嘛咪怀里的小兄弟,小熙儿很认真又很沉重地点点大脑袋,双生子的默契让他肉搓了下自己的小爪子,然后忽然伸出小爪子一把扯住小清儿原本就没拉好的裤子,露出滑溜溜的小屁屁还有……嫩小鸟。
但是,想起他们的安危来……西凉茉却仍旧面色淡淡:“我不生气,我也很想你们,但是如今你们做错了事儿,让大伙跟着着急,一路上若是你们真遇到危险,就永远见不到娘亲了。”
既是嫁做风月主,便是一生不嫁人的意思。
或者说魔是不会哭泣的。
何人忧愁?
西凉茉瞬间呆滞:“……”
“为师那母亲……哼,自幼就有个九尾玲珑心的外号,虽然天资聪颖,手段也算了得,当年蓝家大军逼迫西狄国境,她临危受命,远嫁天朝,利用美貌分化天朝君臣,却不曾想到她虽然确实离间了天朝先帝与皇后之情,甚至让先帝动了废长而立幼的念头,但是……”
她瞥了眼周围那些阴影处,看似毫无人气,空无一人的安静,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强行把思维转向自己两个小宝贝安全无虞这件事情上,把嘴角颤抖的弧度也强行压下,然后走了过去。

“打……打……打打打……保护……嘛咪!”一只小爪子毫不客气再次捏住了百里青的脸,左右开弓——拉。
而至后来,母族狼子野心不死,甚至累她差点难产而亡。
琢玉女官领着一群捧着香花香油的宫女们走到沉香浴殿前,门口守着的小太监们立刻迎了上来,为首那人也是原本司礼监的老人,笑吟吟地从琢玉手里接过了一只精致的花篮,顺手翻了翻里面的花瓣,确认无误后,方才笑道:“琢玉大人辛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日头都快落下了,身后的人轻笑了起来:“没有想到我也有话语问不出口的一日。”
魅六一听,眸子索然睁大:“你……”
西凉茉虽然早已经料到百里青在西狄足足两年,照他的本事,便是没了记忆,但是本能还在,想要得到的消息必定是能得到的,而且必定有不同寻常之事,方才能拖住他回归的脚步。
仿佛在瞬间仿佛都复苏,像冰冷的寒流冻结着每一寸的血脉。
她忍……!
身后那手的主人瞬间僵住,但是却没有抽回手,片刻之后,西凉茉感觉身后陡然撞进一个冰凉的宽阔的怀抱里,被人用尽了力气狠狠地勒住纤细的腰肢,她几乎能听见自己骨头被挤压的响声,那种近乎要将她嵌入另外一具身体的感觉,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他微微颦眉:“放开。”
他的声音却依旧轻柔凉薄:“怎么,恨我么?”
仿佛小豚鼠似的小家伙,晶莹剔透的圆鼓鼓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大眼睛红红肿肿的,让人看着就心疼。
西凉茉静静地抱着小熙儿,看着他,在那一瞬间,她几乎有一种错觉,以为面前那个在无数人心中代表着绝对黑暗血腥与强权的男子眼中有泪光。
说别的事儿,陛下未必能放郡主出来,倒是说这些话陛下还会记挂着他还有操办的立后之事。
双生子……
他反倒是一手抓https://www.hetushu•com.com一个把两个小玉石精给抓怀里,目光在两个嚎啕大哭的小家伙身上左右极为艰难地转了一遍,然后又打算抓起一个放在自己面前再细细地看一下。
“白玉。”魅六看着她的面容,虽然已经改换了容颜,身上气息更加沉稳高贵,但是那熟悉的气息让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伸手拉住她的手,低低地唤。
所谓风月主,在西狄宫中就是不嫁人,只专门管理文史诗书奏折及宫中祭祀等大小事宜的高位女官,因为诗书与风月有关,这样的职位便有个好听的名字——风月主。
花园里响起可怕的尖利的变形的惨叫声,宛如什么东西瞬间魔化。
“还在……看……什么……作死么……把这俩个小妖物给本座抓……抓下去!”
温暖而明亮。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
天朝口音……
一模一样的小铃铛。
“说实话。”
如今那孤傲的人,虽然站在众生之上俯瞰天下,但是身上已经有了几许人间烟火气息。
但是他忘了自己习惯性的那种扯唇角的笑看起来多么‘邪魅万分’,让人不敢直视,这样的笑容或许在女子眼底迷人下一刻,小家伙大眼睛里陡然露出惊悚的神色,下一刻,小熙儿靠不客气一巴掌狠狠地往百里青的脸蛋上一推,尖叫:“不要吃我,小清快快跑!”
但是——
琢玉又看了眼帘子里,低声问:“统领大人今日什么时辰能出来,小主子们正闹着不见她,不肯用膳呢。”
这血色,从那魔的心中最深,最软处流淌而出,灼|热又刺痛。
身后的人一顿,随后嘲谑地轻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叹息还、自嘲,还是嘲弄:“你若时时便这么乖巧,为师定然省心很多。”
依旧做着宫里主子们交代的任务,而且完成的极妥帖。
这般可爱的模样,又被那小小的软软的身子依偎着,西凉茉心头一片温软,忍不住有点儿无奈又好气。
而且他们眼皮子底下居然让人袭击了千岁爷的脸!
小清儿似没料到自己被打了,先是一楞,随后粉粉的小嘴巴一扁,小鼻子一红,大眼睛里一下子就水漫金山了,拱出来两泡泪,然后:“哇,哥哥打我!”
百里青轻轻地启了启唇,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细长精致的眼眶微微地泛出腥红来。
百里青幽凉而淡漠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西凉茉甚至在里面听到他带了一丝恼意。
两只小家伙转头的瞬间,看向百里青,都齐齐呆滞,倒抽一口气,小嘴儿张得圆圆的。
琢玉脸色一白,随后蓦然退了一步,定住了身形。
“送东西去沉香浴殿了?”有少年清冽又沉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个凝结着他和她的孩子小而柔软的身体里却仿佛有一个温暖的炉子,一点点的温暖将那些冰冷融化,驱散。
时日长久,心湖冻结,有些人已经忘记怎么流泪。
见到自家娘亲和熟悉的人,两个小家伙立刻也不折腾百里青了,脸蛋儿笑得圆鼓鼓的,伸出小爪子让抱。
有极为阴冷的气息传来,仿佛在她身后陡然打开了幽深的莫测黑暗的空间,九幽炼狱一般阴冷血腥到让人毛骨悚然,不敢回头看,只怕这一转头便入了诡界,被妖魔拖走撕碎。
但是……
西凉茉看到的瞬间,就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西凉茉揉揉他的小脑瓜:“嗯,对,是找你们爹爹的。”
百里青再次一僵,看向面前那软嫩嫩的小玉娃娃,水润润的大眼睛,纯真又安静,像两颗黑色的水晶,小玉包子脸粉|嫩嫩的。
一声,一泡热乎乎的新鲜出炉的童子尿就直接淋上了面前那张精致美貌的脸。
琢玉微微颦眉,随后又微笑道:“好,只是公公要记得提点,御医说了,整日泡在水里不好,而且陛下盯着的那些东西,今日已经派人送到了库里,那人还等着陛下召见呢。”
如何能允许那些人在一边虎视眈眈,觊觎许久?
这个造型……真是美貌!
而百里青身上气息满是杀伐阴暗血腥,妖异非常,加上常居高位,身上威压之气,令人不敢直视,忘之齿寒。
可是……
许久,百里青幽凉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因为,这是一次机会,一次非常好的将西狄皇族一网打尽的机会,那时,百里赫云在我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能瞒住他们并不容易……”
她怔怔看着他,唇角轻抿,眼眶莫名的濡湿。
却又仿佛鸣筝古琴,锐利琴弦骤断于指尖,便见腥红血色。
自家那位千人畏惧,万人臣服,唇角一勾,眉梢一挑就让人心跳停摆,膝头儿发软,爱美胜过命的傲娇爷此刻一手揪住一个嚎啕大哭不断挣扎的小玉石精,另外一只爪子上还被一只小玉石精叼着,他也就那么任由小娃娃咬住手边,笨拙地也不知道是安抚,还是怒吼,一脸茫然又僵硬地坐在长凳上,一向珍视无比的美貌脸蛋上各有一块小红五指爪子印。
清脆到毛骨悚然。
“喀。”
……
西凉茉一怔,方才发现百里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她有些不明白地想要转头,却被他冰凉白皙的指尖巧妙按住了颈背,让她无法转身去看他,那样熟悉的姿态,让她忽然想起数月前那个夜晚,自己忍不住落泪那日,他的指尖也是这样定定地按在她的颈和肩上。
知道的人,也不会碎嘴,个个都是个锯嘴葫芦。
只暗自嘀咕,你一肚子阴谋诡计,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是问不出口的。
西凉茉没有感到颈项上有任何除了呼吸之外的潮湿,只是,她却仿佛能听见那兽无声的疯狂的颤抖的呼啸与悲泣。
和公公有些无奈地苦笑:“这咱家就不知道了,昨日到了傍晚才出来,倒是早早在中午就着人打发了消息出来说统领大人下午就出来的,万岁爷心情不好,未必能让统领出来,今儿瞅着到这个时辰了也不曾见里头有消息呢。”
她得让两个小家伙明白,她是他们爹的娘子,不可能因为他们更喜欢谁,而换个夫君,她也只会和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呆在一起。
西凉茉暗自叹息了一声,也是当年她没有思量仔细,如今才有这点子令人脑仁疼的事儿出来。
空气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声,像是骨头扭曲时候发出声音。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用‘为师’,而是用了‘我’的自称。
一滴清泪缓缓落下。
那东西,分明是……
甚至带着一丝深不可见的疲惫与沧桑。
https://m.hetushu.com.com里青低头瞅了他一眼,便试图收敛起眼底的黑暗幽沉,然后再试图朝小家伙露出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百里青一僵,只怕捏疼了那软乎乎的小人儿,手稍微一松,僵硬地搁在他头上三寸之处。,看着那软软的,有点绒绒的如小雏鸟的毛一般的头发,他有点想碰却又不敢碰。
倒是小清儿瞅了瞅百里青,忽然伸出白白胖胖的小爪子,软软地、毫无介地唤了一声:“粑粑。”
他该如何在她面前自处,如何面对那朵掌心红莲。
身后的人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强烈的、冰冷的存在感,让西凉茉觉得背脊有点发凉,但是她还是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小清儿,小熙儿。”
小熙儿也爬了起来,爬在西凉茉的肩头,抬头嘟起软软嫩嫩的小嘴巴,讨好地凑上去在西凉茉的脸上大大地‘啵’了一声。
西凉茉没有再回答,而是静静坐着。
习武者或者说即使是寻常人都会下意识地不允许别人的手随意地触碰自己的命门,何况还是在这性情阴戾莫测的绝世高手的指尖。
她陡然伸手一把抓住那搁在自己颈项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渐渐松开的手,在那修长冰凉的指尖即将离开自己肩头的那一刻,被她狠狠捏在了手里。
魅晶站在花园的假山后默默地想,原来童子尿,真的很有催化妖魔原型的效果,古人诚不欺我。
琢玉脚步一顿,片刻之后转过身来对着那一身三品侍卫官服的少年淡淡一笑,抬手优雅地行了一礼:“陆校尉。”
西凉茉轻叹,他素来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比谁都通透,凭借着这份比谁都通透,看尽世间百态的心,才能活到今日,比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所有故人都活得长久,活得恣意妄为。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抱走小家伙们的时候,百里青似乎有点舍不得,手还迟疑了片刻才松开。
但是,没有想到这其间居然还有西狄人的影子,那人还是百里青曾经以为最无辜和最尊敬的外祖。
他想起魅七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嗯,也许有时候太迂回,并不是什么好事。
“本座……不会吃人!”低着头僵在石凳上的男人身上气息阴晴不定,神色僵硬扭曲,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然后换来——
自己的母亲和那些欠了自己一身血债的,欠了自己一生情缘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自己当初以为心安理得采撷和利用的那一朵的掌心花,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年少悲苦,受尽白眼,差点身亡,到底来竟有他母族一半‘功劳’,亦有他父族一半‘功劳’。
秘密
某只小玉石精,直接一口咬上了他的爪子,小乳牙毫不客气啃住他的手掌边缘。
但是下一刻,某只小东西忽然一抬手,两只小胖爪子就抱住了他的手,那种柔嫩的触感吓了他一挑,百里青还没回味过来,却觉得手上微微一疼。
但是他才刚小心地试图抓起小清儿的肩膀,却不知道是不是抓错了位置,还是吓到小家伙了,小清儿的哭叫声瞬间尖利起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娘亲……嘛咪,嘛咪……我要娘亲……嘛咪……”
何人戮心?
……
“西狄积患已深,明孝贱人狼子野心,百里赫云亦布下正反两手,他要让留着为师与明孝一斗,亦要防着为师一朝醒来反手**,不管是明孝还是百里赫云都是蓄谋已久,从三十多年前那场让金玉公主远嫁天朝的大婚,蓝大元帅之死,宣文帝自毁长城,蓝翎之死,所有的一切都有西狄人的影子,连所谓一代贤相——陆紫铭,一早与西狄有所勾结,接受西狄人的金援……哼。”
但是血脉的本能比理智更直接,在他甚至还在犹豫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将那小玉包子给抱了过来,双手有些僵硬地拖住小家伙的小胖腰,百里青有些手足无措。
“而金玉公主自负聪颖,玩弄后宫于鼓掌之间,独占君王之宠,便自以从此便不负家国,不负卿,不想她背后早已暗潮涌动,只是她初涉情海,沉浸在柔情蜜意之间,竟然不知自己故国最信任的姐妹早就因嫉生恨已经将她出卖,更不知自以为已宠惯六宫,直逼后位,六宫摄理大权在握,君心所倾,其实早已经做了砧板上的鱼肉,暗箭难防,最终落得永失所爱,己身千刀万剐,骨肉飘零之局……呵。”
再如何冷酷,记忆总有一块残存之暖意,母亲温柔,父亲慈祥,只是造化弄人,终被初心所依托者辜负,被亲近者所背叛,终坠炼狱,成魔而归,一生萧索,玩弄世人于鼓掌之间。
是的,她从来不曾想到过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还有这些词词语的存在。
风月凄迷之下,却陡然一股子凌厉而讥诮的气息,如钝刀子刮过白森森的骨骼的刺耳与阴森到凄然。
身边伺候的人和她领驭的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愈发小心,琢玉也无所谓。
小娃娃娇稚的声音响起来:“呔,那蜘蛛精,看小爷童子尿,还不现出原形来,休想骗小爷的火眼金睛!”
西凉茉暗自好笑,坐在他身边,先把小清儿抱着在左边膝盖上,又示意魅晶把另外一个小家伙也搁在自己右边的膝头上,安顿好,然后摆摆手。
快若流星划破天际,瞬间而逝。
西凉茉瞅了眼一边脸色僵硬又怪异的百里青,唇角抽搐着,她暗自捏了把自己的大腿,忍耐下笑意之后,一手抱住一只小娇包子娃娃,有点无奈地道:“好了,好了,这事儿咱们容后再说,可还记得我离开之前跟你们说过我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她怎会不知他心中之悲,幼年煌煌,万千宠爱在一身,少年惶惶,辗转炼狱,万般苦,青年寂寂,高处不胜寒,冷看世间悲欢,铁血人间。
她垂下眸子,一只手,轻轻地搁在他的膝头,并未作声,只是唇角微微扬起浅而暖的弧度。
小清儿也把粉|嫩的肉肉小脸蛋鼓起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表达自己的不满:“谁说的,娘亲说了这一回该我是孙悟空,你是猪八戒了!”
当娘的怎么可能不想孩子,只是她默默地将念想安放在心底,只是夜里将那小玉铃铛摸了又摸。
两只撒泼的小东西陡然听见那熟悉的身影,浑身一僵,哭泣的声音一停,然后……
琢玉拢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一扣,手腕有点儿抖,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是么,想来那是个有福之人,只是琢玉此生是个无福的,只想着侍奉诗书,此生嫁作风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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