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元旭
若是说忽律王子象是传说中的天神，这个少年，却象是初升之日，温暖，光明。
抬起头，果然如此。
林宸的右肩疼痛加剧。
“你在看什么？”
他扯到的，是那蒙面黑巾。
林宸知道，结果毫无悬念——
天光初露，却被这一光芒夺去所有灿烂。
下一刻，林宸已纵身几步，登上了城楼，她回身，原本无力的剑在这一刻锋芒大现。
林宸睁大了眼，惊愕的不能置信。
她从袖中掏出三枚棋子，以流星赶月的暗器手法，朝天疾射。
元旭的玩笑，终于给自己惹出乱子来。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倔强？！”
……
璀璨之极。
“好色之徒，要你多管！”
林宸感到那无所不在的视线，正在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在城下，一位少年，穿着有破洞的黑衣，稳稳的接住了她。
一旦这个王朝天命已尽，会有另一种“德性”来替代它。
“多管闲事！”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黝黑短刀，上面雕有文饰，看似不起眼，只那一刀尖的一弯，泓亮晶莹。
无数根琉璃晶针编织成一匹魅丽绝伦的光幕，神工巧作。
“斩白蛇者！你是元旭！”
最后一枚，她贯注以全数心神，内https://www.hetushu.com.com力叠加，射出——
宽阔的街道中，可并行八辆马车，此时却仿若死域，魍魉鬼魅，随时都会出现。
他拿下背后小弩，正欲射去，只听得身后轰隆巨响，回身看去，只见火光冲天，土石飞溅，四座军营，竟齐齐冒起黑烟。
光芒迸发。
他定睛一看，顿时怒不可遏——
那样辉煌如神的英俊容颜下，隐藏着多少危险？
忽律王子很熟谙人的内心。
于汹涌中弄潮，快极，然而命悬一线。
景乐朝风雨飘摇，前几年，京城就有人暗地里传说，有一位孩童在京郊遇雨，以赤色大剑斩杀一条巨大白蛇，蛇化龙形而去。
鞑靼入倾后，有义军集结，首领名为元旭，乃是首阳侯之后，他使一柄赤色大剑，人人传言，他即是火德之主。
这个少年，会是中原的真命天子？
林宸闭上眼，并没有感到意料中的痛楚——
只差一点。
到底在什么地方……她在黑暗中停住脚步。
忽律心中冷笑，他虽然仰慕华夏文字，对这些谶纬之说，从来不屑一顾。
少年意气，说不尽奋发蓬勃。
“小妹妹，你家住哪里？我送你www.hetushu.com.com回去？”
林宸见他盯着自己胸口，羞怒之下，一掌推去。
如同，深渊中的幽灵，终于露出獠牙。
城楼上，忽律王子看着他接住林宸，两人亲密相拥，心中生出莫名的烦躁怒意。
他目光凝住，看着她颈胸间，那是唯一裸|露的苍白肌肤，上面有很纵横伤口，年代久远。
是潜入京城时，偶遇的那个蒙面少年！
他闪电般点了自己几处穴道，左臂已血染重衣。
下一刻，忽律退了两步。
元旭在日光下微笑，扬声道：“我等一夜辛苦，以赠王子。不必远送，就此告辞。”
纵是平凡的黑衣，也掩不住他的独特气质。
他这次没有蒙面，林宸看到了他的真实样貌——
天边露出微光。
在接近城墙的时候，她停住，伫立。
林宸答道，肩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这倔强的少女，却越发漫然。
武者的敏感在压迫着林宸，强敌就在身边。看不见，摸不着。
那千疮百孔的衣料，异常熟悉——
由身后，传来忽律王子的声音。
她咬牙，蓦然，由袖中飞出一道光芒。
“屠城之举，实属无奈，只有鲜血，才能压抑叛乱。我族的战士，并不喜欢与全城百姓进行巷战和图书。”
先贤认为，任何一个王朝，都有一种上天赋予的德性，这种德性用五行来表示，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德性。这个国家与王朝的为政特点，必须或必然的与它的德性相符合，它所崇尚的颜色即国色。
少女蹙眉，清冽眼中闪过怒意。
再试，仍是如此。
一只鹰鹫仿佛有灵性，以刚翅闪过。
“你根本没长大，有什么色给我贪图？”元旭看着她胸口，玩心大起，在“大”字上加了重音。
他手中亦有弓弩，两人相持，半晌，忽律终于放下，急急回身去救援。
自己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
“我不喜欢屠杀。”
两人异口同声道。
“住手……我不想裸奔啊！”
“喂……小心！！别乱拔剑——别刺了、我的衣服！！！！”——
她抚胸轻咳，那双清澈的黑眸，越发空灵冰冷，却透出隐忍极至的痛苦。
“你小心，别跌下马去！”
林宸有些赌气：“不过大我四岁！”
或许，生和死，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天堑之别。
林宸纵身而去，在京城的巷街间，小小的身影，茕茕孑然。
他并没有出手，而是如此说道。
这一剑凝聚了她的所有态度——
就如同……钝锯在慢慢拉切。
和_图_书他永远在不远处，却从未出现。仿佛，在玩一个猫与鼠的游戏。
那么多的鲜血和生命，就为了这样一个理由？
她苦苦思索着……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
林宸和元旭共骑一马，她伤势很重，头脑有些昏沉。
“你那贼眼……你、你还看！！”
两人在城墙边交手已过十招。
焦虑、伤势、恐惧，就如同错综成团的丝线，把人的脖劲缠绕，窒息，而线的操纵者，就是那位忽律王子。
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他心中一痛。
似乎，不愿意让眼前的少女认为，自己也是那样的褴杀。
此刻林宸已是心沉到底，最后的武器，已经失效。
如沐春风……林宸在此时，想起了这个词。
元旭很有些惊讶，他端详着林宸，除去那张美的不似凡人的面容，她根本不象十二岁。十二三岁的女子，有的论及婚嫁，她却如此瘦小，如孩童一般。
“你忸忸怩怩做什么，我是洪水猛兽吗？”
失去羁束的青丝散开，那一瞬，忽律看到的，是世上从未有过的绝世容颜。
那物事静静躺在林宸掌心。
决绝的，拒绝。
清雅俊逸，洒脱不羁。
……
世上竟有这样的武器！
“我已满十六……”
在赌约开始以后，忽律www.hetushu.com.com王子并没有出现。
白色，为金德之相，这意味着，本朝的气数已尽，将被尚“赤”的火德替代。
元旭苦笑，看看自己被剑刺得满是窟窿的衣衫。
再没有任何语言，她的剑已出鞘，虽然，她知道，对方只是为了激荡她的心神。
“你又有多大，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忽律心口一颤，竟然在瞬间失神——
“是你！”
“城墙上的血。”
金戈相交，只见火星四溅，黑白两道人影，在剑气刀意中宛如两叶扁舟。
忽律想着，再一次深深沉溺于那一泓冰雪。
元旭小心的扶住她，又担心她坠落，又怕城墙那一幕重演。
那畜生仍想故伎重施，不想那棋子回旋而来，正中鸟头。
晨曦初现，淡淡的光，照在急速下坠的少女身上。
忽律王子通晓汉学，他知道，在华夏文明中，对于朝代变换，有一种“五德循环”之说。
不过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少年，冒充着这些神鬼之说，就想驱逐我鞑靼大军？
那一瞬，他终于知道，汉人所说的倾国倾城，是何等意义。
林宸想起他那成竹在胸的微笑，以及，最后的眼神。
忽律何等精明，已经知道不好，他掠上城墙，不管，不顾，这一剑何等惊人，伸手欲把她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