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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她总是有了希望，然后失望，一直在重复。

琳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墨琔。

“万兄有话不妨直说。”闻不悔礼节性地端起茶饮了一小口，后轻轻放下，等着万不全接话茬。

“你我兄弟一场，这儿又没外人，不必客套。”万不全对他的称呼略微有些不满，随即又笑道，“今日辛苦闻老弟跑一趟了，本想上闻府去叨扰一番，却又想起弟妹有孕在身多有不便，遂作罢。坐！”闻不悔在一旁坐下，万不全亲自为他斟了茶，道：“今日让闻老弟前来，确是有要事。”

整整八年啊！

明明只是隔了几步的距离，又似乎隔了千山万水，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两人一直僵在原地，像过了一个轮回那般漫长。

在这之前，琳琅一直在想真的见到恒凌之后该如何是好，一路走来，全然想不出个所以然。

逐风又道：“她在闻府门口。”

他虽不会刻意去打扰琳琅姐妹相认，但从开始到现在还有许多的疑问需要求证。想了想，他举步欲跟在她们身后回府，却因不远处传来的叫喊声而顿下步伐。

姐妹二人相携进了闻府大门，而闻不悔则自一开始便被撇在了一旁。跨进闻府的大门时，恒凌回头看了闻不悔一眼，眼中不乏胜利之色。

万不全道：“早些将这事给处理了，只要不被上头查到，你怎么做都行。”

闻府的走道，这么多年来琳琅早已走熟，原本算不上长的路途，在这一刻却变得异常漫长，有种如何走都走不到头的感觉。

“这么一来，我们的麻烦会更多。”逐风有些无奈。

甚至，亲手为她披上嫁衣，亲眼看着她嫁给自己曾经最爱的男人。她的心揪疼不已。

闻不悔心头一颤，忙道：“多谢万兄提点，hetushu.com.com此事我心中有数了。”

“恒凌公主寻来了。”

“离离。”

去闻府大门口，见她最疼爱的妹妹。

她离开之前最后的记忆中，她还是个孩子，如今正如逐风所言，长大了。

琳琅的视线落在站在闻不悔身侧的女子身上。

“夫人您找我？”阿若正好端着茶水进了屋，忙放下东西上前去搀扶她。琳琅点了点头，又朝逐风说道：“走吧。”

看到琳琅的笑容，逐风忽然跪了下去，沉声道：“属下知道不该多嘴，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不管殿下有什么样的心结，公主毕竟是您最疼爱的妹妹，我们都不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坚持着寻了您八年。您忍心，再伤一次她的心吗？”比如他，比如长歌和暮衣，又比如铁军卫的将士们，每个人都知道要过这种从寻找到期待，再从希望到失望，甚至是绝望的日子需要多大的勇气。

逐风是在闻秋的院落找到琳琅的。那时琳琅正坐在闻秋惯用的书桌旁，盯着桌上的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研磨着墨水，而她的贴身丫鬓阿若并不在身边。

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个衙役远远跑过来，喊他的人正是这人。

“闻老弟客气了。”万不全半客套道。

确实，是瘦了。

且，是与他有关的急事。

然而，下一瞬，她已经到了大门口。

习武之人走路步伐虽然较轻，自小养出的敏锐感仍让琳琅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头，见是逐风，又将视线调回原先的地方。

“她早己嫁为人妇，怎么还会是从前的小丫头呢。”琳琅抬头，有些伤感，却又忍不住微笑。

闻不悔颔首，笑道：“前两日小弟无意间寻到了红玉珊瑚，https://www.hetushu.com.com恰逢嫂子生辰快到了，晚些让下人送到府上，当是给嫂子的贺礼吧。”

万不全笑开了花，道：“那为兄就代你嫂子先行谢过了。来来，喝茶。”闻不悔一笑，端起茶又饮了一口，忽又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万兄，近来府中可有抓到拐卖孩童的人贩子？”

闻不悔掏了一锭银子给那衙役，道谢：“劳烦这位小哥，今日府中有客来访，怕是抽不出空来。还请小哥转达闻某的歉意，并告知万兄一声明日闻某做东邀他得意楼一聚。”

琳琅的手抚过恒凌的发梢，低柔地唤了她的小名，那声音似叹息，轻拂过恒凌的耳畔，久久不散。

陷害殿下的人，便是害死妩歌的凶手。

自小到大，除去父母和殉哥，阿姐是最疼宠她的人。这个世上除了他们，再无任何一个人可以任由她任性，包容她的一切。

她知道如此一来会暴露殿下的身份，引来不少麻烦，但，将身份暴露更有利于找出八年前陷害殿下地人。

“我们进去吧。”琳琅摸了摸恒凌的脸，轻声道。

闻不悔皱了皱眉头，心下掂量了一番后便应承了衙役的话，转而唤来管家，细心交代了几句后坐上管家安排的轿子，与那衙役一道朝府衙而去。

“进来吧。”

万不全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和闻老弟直说了。老哥今日得了消息，有人状告闻老弟你窝藏了一个朝廷钦犯一老弟啊，林大人犯的可是死罪，差一点儿便是诛九族，你可别扯到这里头去，否则，就算左相大人再只手遮天也帮不了你。毕竟，这案子是右相大人经手，皇上亲自判决的。”

“暂无，怎么？”万不全问。

阿若的话让恒凌有如电击，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和-图-书眼前的琳琅挺着个大肚子，心下又喜又惊，冷冷地瞥了一旁的闻不悔一眼，又有些许不甘。

八年，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

想到这儿，长歌蓦然咬紧了牙关。

长歌与许暮衣不知何时一也来到了身边。许暮衣斜靠在一旁，长歌与逐风并肩而立，她的眸光顺着逐风望的方向，落在琳琅身上。

这句话琳琅始终没能问出口，逐风却看穿了她的心思，沉吟半晌，道：“公主瘦了些，不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

衙役闻声，推开书房的门，将闻不悔请了进去后，带上门，退了下去。坐在书桌后的万不全见闻不悔进了门，起身笑脸相迎，道：“闻老弟，几日不见，越发的英挺了，难怪这川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姑娘们都削尖了脑袋想嫁进闻府。”闻不悔笑道：“大人说笑了。”

八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是活在自责当中。从前的她，那么的无力，帮不上阿姐，只能任由她就那么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那么一瞬间，琳琅陷入了回忆中。恒凌的娇美，恒凌的任性可爱，恒凌跟在她身后喊“阿姐”的声音，无一不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将她勒住，动弹不得。从小到大，她比比任何人都了解恒凌的坚持有多么的可怕。

等了一小会儿，不见他开口，遂问道：“这儿并无外人，有话就说吧。”

“既然闻老弟这么说，自是没问题。”

她还好吗？

衙役收下他的银子笑道：“闻老爷客气了，不过我家大人说他有急事与您相商，务必请您过府。”

那，确实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妹妹。从小到大，她都舍不得她受任何委屈。

望着那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视线对上了那张脸的主人，心再次被揪紧。

“逐风，她……”

长歌三人和图书见琳琅她们去了大厅，也跟了上去。

“万兄不必客气，给嫂子生辰贺礼是应该的。”

万不全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揣摩心思这点本事自然也学了个七八分，见他不愿多说，也不细问，一口应承了下来。

许暮衣一直看着长歌与逐风，始终不发一语。此时街道上不少人都频频朝此处看，阿若环顾四周，再看看站着的闻不悔，见他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夫人是有身孕的人，站久了该累了。不如进大厅细说吧，这外头毕竟人多嘴杂。”

甚至，在夜深的时候，从永乐三十八年那场噩梦中惊醒，一个人坐在床上冷汗淋漓，阿姐站在火海中的模样一遍遍地在她的脑海中重复，到最后甚至开始绝望。现在，她心心念念，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闻不悔的视线一直在恒凌与琳琅身上徘徊，却在阿若出声提醒后回过神来。而琳琅也松开了恒凌，恒凌则顺势扶住了她。

久久之后，琳琅起身，道：“逐风，去把阿若找来吧。”

她是看着恒凌长大的。

没试过的人不会知道这其中要忍受多少的煎熬。

衙役领着他到了万不全的书房，敲了门，道：“大人，闻老爷来了。”

恒凌那模样，就好比阿若是她的仇人。

那一瞬间，泪水爬满了恒凌娇媚的面容。

在她和他面前，阿姐选择了她呢！

恒凌亦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琳琅。在见到琳琅的一瞬间，心头的喜悦感排山倒海而来，她看着与自己酷似的面容却怔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恒凌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点头。阿若试图上前扶琳琅，却被恒凌的一记冷眼给吓退了。

若非闻府的丫鬟素衣造化好嫁入了左相府，他也不必冲着左相的面于私下去提点闻不悔。hetushu.com.com

“不好吗？反正我们的麻烦从不曾少过。”长歌笑得极为妩媚。

“无事，只是问问。”闻不悔一笑带过，道：“还请万兄多注意一下，若是抓到这类人贩子不妨通知我一声。”

自古以来官商都是分不开的，故而这府衙闻不悔进进出出的次数也不在少数。跟在衙役身后走在路上，他心下一直在猜测今日万不全找他过府究竟所为何事。听那衙役的语气，似乎是急事。

从前的她，有圆润的脸庞，如今却变尖了。

“她说，殿下若不见她，她就一直在闻府门口等下去。”逐风转述恒凌的话，却不多做建议。

他转述的话让本就沉默的琳琅更加沉默。

闻不悔看着她们几个人的背影不由苦笑，心下也猜到这个小姨子可能并不喜欢他。

毕竟，他也不想惹祸上身。

路上的风轻柔地拂过琳琅的面容，吹动了她的发丝，让她的脑子清明了不少。

琳琅点头，目送阿若远去，转而朝身旁的恒凌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阿若是个聪明人，遂道：“奴脾先去准备茶水。”

“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恒凌很想靠近，脚下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始终在原地无法朝前走，直到琳琅迈着蹒跚的步伐上前艰难地将她拥进了怀中。

“闻老爷，”那衙役气喘吁吁地在闻不悔身旁停下，双手按在膝盖上喘气，道：“闻老爷，我们大人请您进府一叙。”

因为琳琅比他更了解恒凌。

沉默良久后，琳琅拾起墨琔，再缓缓研磨起来。她微微低头不让逐风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道“让她走吧，闻府没有她要找的人。”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琳琅手中的墨琔掉落在砚池中，漆黑的墨汁四溅，有几滴在白纸上溅出妖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