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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逐渐散场，原本还算闹腾的屋内一下子冷清起来。素衣喊来丫鬟清扫屋子，琳琅环顾四周，觉得也无留下的必要，见闻秋也准备离开，就一道走了出去。

腹中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她心情的起伏，踹了她一下。琳琅下意识护住腹部，惹得素衣也跟着紧张起来。

幽幽叹了口气，琳琅道：“逐风，送个消息，让长歌带着人赶到川州来吧。”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种种，确实是她的一道致命伤，只要有人轻轻一戳，那伤口便迅速溃烂。

这么一来，一切就成了闻家刻意为之。

琳琅摇头，叹道：“秦姑娘在川州人生地不熟的，小月又是个姑娘家，爷还是再派人出去看吧。”

早在知晓李砚的身份后，她便知道她还活着这事迟早有一天将不再是秘密，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是啊。”闻秋甜甜一笑，“你是想问是不是我毁了她的绣品？”

琳琅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一旁推开了窗户，屋外清风徐徐，冲淡了屋内的沉闷。

还活着啊……

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却又来得太快了。

闻不悔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瞧了半晌，像个无事人似的，回头轻声问琳琅：“累了吗？”

她快走出书房时，闻秋忽然问道：“你真的觉得只要我什么都不做，你就能这样过一辈子吗？”

闻秋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开口。

在逐风合上房门后，琳琅才深深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一下，提起笔，却又不知自己想写什么。

银针刺入指间的痛感让微有些走神的秦韵令回过神来，她偏头看到小月还站在不远处，皱了皱眉，道：“你先出去吧。”

“秦姑娘，这是夫人吩咐奴婢炖的燕窝雪梨汤，趁热喝了吧。”

赵龙见了琳琅忙行礼，随即说道：“据说是秦姑娘那头出事了，具体的，不清楚。”

那匹布看起来与其他布匹并无异常，和前阵子秦韵令挑去做绣品的那匹相比，更是天差地别，逐风并不觉得这样一匹布有何值得琳琅珍藏的地方。

“秦姑娘，我们秋儿决计不会做这等事。你再想想，昨日到现在可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闻不悔皱眉看了闻秋一眼，见闻秋一副呆滞模样，似是还没弄清出了什么事，遂又将视线转向了秦韵令，“这绣品与我们闻家也是息息相关的，我们闻府中人绝不会拿上下数十条人命开玩笑。”

真是一团乱哪！

“我知道这并非你的错。”琳琅微微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她并不傻，连日来夜探闻府的人过多，逐风并两名随行的下属也才三人，又得着人日夜不分地贴身守在她身侧，查起事情来确实没那么容易。

素衣道：“夫人，大ｍ.hetusｈｕ.cｏｍ.ｃoｍ事不好了。官府来了些人，将老爷给带走了。”

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闻秋又道：“你当真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本该身处皇宫的你会身处异地？为什么你的女官秦妩歌会因你而死？为什么原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最后全都变成了别人的？”

“那秦姑娘——”逐风并未忘记长歌也姓秦，算来，这秦韵令是长歌同父异母的妹妹。

“已经着人去问了。”逐风话音刚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赵龙便回来了。

那绣品，是要上贡的。若到时不能如期交出尔西，那么闻家弄不好就会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若有有心之人想扳倒闻家，那这便是个好时机。

那绣品再过一阵子就得送去官府，现在却被人毁了。如今这绣品在闻家被毁，到了时日要是拿不出绣品，闻家难辞其咎。

“小月，给秦姑娘收拾东西，今日便与她一道搬过去。”遂又看着秦韵令说道，“秦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小月，我们闻家定当尽力而为。”

素衣的声音远远的自外头传了进来，下一刻，便见素衣冲了进来。

“我相信秋儿。”琳琅淡淡说道。即便真是她干的，只要在人前她说一句不是，她也会力保她。

“闻爷这是在赶韵令吗？”

管家见了忙将屋内看热闹的下人给赶了出去，屋内只余几人。

“你怎么来了？”见琳琅到来，闻不悔面色虽然不善却温和了许多，又见琳琅脸色不好，他瞥了素衣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惊扰了琳琅。

琳琅点头，望了一旁欲言又止的管家一眼，伸手理了理他身上的衣裳，道：“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闻不悔也不再说什么，领着管家朝书房而去。

逐风低了头，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琳琅看了他一眼，自柜子下方取出一个盒子。这屋内所有的东西平日便被收拾得极为干净，故而那盒子也一尘不染。琳琅开了盒子上的小锁，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头赫然躺着一匹布。

若秦韵令去找府尹大人哭诉，那么这事便没完了——那绣品确确实实是在闻府被毁，她又认准了是闻秋所为，而闻不悔又坚称闻秋是无辜的。

“…… ”

闻秋也不介意，道：“我无须那么做，不管你信不信。”

琳琅自思绪中回神，听了素衣的话，怔住。

“是她，定是她。”秦韵令忽转过头来，面上泪痕未干，媚眼却恶狠狠地瞪着琳琅，“你们闻家，怎能如此纵容一个小孩来毁了我的绣品？”

她确实是想，可惜有人比她hｔｔps://wwｗ.ｈeｔｕshｕ•ｃoｍ•ｃoｍ早了一步。

他皱了皱眉，冷声问道：“什么事？”

“秋儿，这事是你干的吗？”琳琅将闻秋牵到了人前，问道。

回到自己的院落，琳琅松了口气。

大内侍卫——这就意味着宫里头也有了她的消息。

围墙之外，有更夫打更而过，微微惊扰了夜的宁静，片刻之后，打更声没入漆黑的夜色之中，波澜不惊。

“这些夜探闻府的都是些什么人查出来了吗？”琳琅问。不知敌人底细，就只有挨打的份，要再这么闹下去，迟早会出事。

早已养成的习惯总让她在身侧的人起身的第一时间便跟着醒来。

“殿下有何吩咐？”逐风进门之后见琳琅面色凝重，不免跟着凝重起来。

琳琅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素衣一见到她忙迎了上去。

琳琅顿了顿，索性道：“逐风，你去把素衣找来，一道随我去看看吧。”

“是。”

她的话好比尖刺，生生让琳琅的胸口疼痛万分。琳琅像在大冬天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般，浑身冰冷。

逐风抬头看了屋顶一眼，上前一步，轻声与琳琅说道：“殿下，这几日来在暗里保护您的是大内侍卫。”

听到门轻轻阖上的声音，琳琅便睁开了双眼。身侧的余温让她有些贪恋，却仍旧起身穿衣。

秦韵令自绣架中抬头，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小月的视线落在一旁的绣架上，绣架上的绣品已然完成了一半。女儿家都会刺绣这门手艺，她站得虽有些远，却也看得出那五颜六色的绣线交缠之下现出的凰鸟虽还未成形，却已有栩栩如生之感。

手中那蘸了墨的毛笔停在半空中，墨汁在笔尖汇集，凝聚成珠，滴落在下方洁白的纸上。

琳琅闻言，心头当下便打了个突。

素衣欲去请大夫，却被琳琅拦住，无奈之下，只好忧心忡忡地送琳琅回房。

屋内瞬间静得有些吓人，只有书翻页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闻秋走上前去，将书桌收拾整齐，瞥了琳琅一眼，“你不单单只是来这儿看看的吧？”

秦韵令自地上站起，冷眼扫过一旁的琳琅与闻秋，落在闻不悔身上——

“今早可是出什么事了？”若不是出什么事，管家断不敢来这儿寻闻不悔。

他的眼睛扫过站在秦韵令身侧的丫鬟小月，小月在他的冷眼注视下战战兢兢，却不敢回话。

琳琅看着秦韵令上前几步，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碎片。她长长的青丝沾了地，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寥落。

一滴，两滴，化开，在光明之中晕出了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闻不悔冷声问道。

四周静悄悄一片，无人敢开口回话，可有眼睛的https://www.hetushu.com.com都看出大事不妙了。

如今的闻府，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暗里却不知有几拨人马在盯着。或善意，或恶意。

秦韵令披头散发，面色惨白，身着里衣，多亏了刚才冲进来的小月给她披上了外衣，否则怕是这会儿要丢了姑娘家的清誉。

闻府的清晨，本是一如往日的平静，可这清静的辰光被秦韵令屋内传出的声音打破。

琳琅刚碰到门板的手顿了一下，停在了门上。她并非认不清现实，却又总是下意识逃避。

琳琅与逐风认识已久，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她也不作任何解释，交代道：“你立刻派人将这匹布与桌上那封信一并送去给长歌，越快越好。”

目送她们走远，管家忧心忡忡地开口，“老爷，这事……”

众人原以为她说的是琳琅，却在下一瞬明白她所指之人是闻秋。

从闻秋到琳琅的院落并非很长的一段距离，却因琳琅有了身孕的缘故，走得极为缓慢，足足花了两倍多的时间才走回来。

闻不悔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的声音顿时又冷了几分，“管家，到底怎么回事？”

正如闻秋所说那般，少了一个闻秋，还有太多的人不愿放过她。

那些碎布被她捏在手中，甚至连微微发白的指尖都透出几分悲伤之色。

服侍秦韵令的丫鬟小月将托盘中的盅和空碗放到一旁的桌上，小心翼翼地将汤盛到了碗中。

她的脑海中一直在重复着方才闻秋的话——她并非容易受人言语挑拨的人，但闻秋的话确实是刺中了要害。

景珣啊……这个弟弟虽与她不是同母所出，却更亲上几分，她太过于了解他了。

闻家的下人多数都只知道秦韵令来府上做客，却不知她到底来做什么。除去极为少数的几人，极少有人知道她那绣品是即将上贡的贡品。

到了她平日学习的书房门口时，琳琅将逐风、素衣一行人留在了门外，自己则跟着她走了进去。

只要他们知道怡和还活着。

她左思右想，隐约明白了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十四五岁模样、自小便喜欢跟在她身后叫阿姐的少年。

闻秋的书房在丫鬓的打理下收拾得极为干净，只有一旁的书桌显得有些凌乱。琳琅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至书桌旁，扫了几眼，桌上都是闻秋平日练字所得。纸上字迹端正，看起来功底极为不错。

“老爷，秦姑娘那边出事了。”

闻不悔跟在管家身后来到秦韵令住的厢房时，屋内已经挤了一屋子的人。众人见了闻不悔，忙让出了道。

逐风接过那盒子，拿了桌上的信，也不多问，立刻退了出去。

“娘……”闻秋不知何时进了屋，自琳琅身后伸m•ｈｅtｕshｕ•ｃｏm.cｏｍ手拽紧了她的衣袖。

“听闻爷的意思，难道还会是我自毁绣品来诬陷你们闻府中人？你们闻府之人不会拿闻家上下数十条人命开玩笑，我就会罔顾我们秦家数百年的声誉与全府上百来人的生死？”秦韵令怒极反笑，瞪向琳琅，道，“我当昨夜你怎么会那么好心特地让厨房为我炖什么燕窝雪梨，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若不是喝了那碗东西，或许就不会出现今早这情况了。闻秋来我这儿挑衅之时我本当是玩笑并未多去注意，原来这背后是有闻夫人指使，好，这可真真是好——”

管家的话让闻不悔面色微微一变，进屋拿了外套见琳琅还未醒便跟在管家身后离开了院落，并吩咐外头的丫鬟动作轻些，怕将琳琅给吵醒了。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闻不悔，他怕那敲门声惊醒琳琅，忙上前去开了门，见满头大汗的管家站在门外，面色不大好看。

“昨夜什么情况？”这已然成了琳琅每日必问的话之一。

“夫人—— 夫人——”

润而不腻的清甜在口中化开，端坐在椅上的秦韵令看着一旁的绣架，视线落在那已然绣好的凰鸟上，如墨玉般晶亮的眸中看不出任何异色。跳跃的烛火映着她姣好的面容，在她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妩媚。

闻不悔握紧了琳琅的手，环顾四周，寻不到答案，最后只好无奈道：“不知。”

“昨夜同时来了三批人，若非有近日来一直在暗处保护殿下的那一路人马在，便要闹出点什么动静了。”逐风道。

琳琅翻了翻，笑道：“这些日子夫子时常夸你。”

开了门，逐风立马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回过身，慢慢走到闻秋面前，认真严肃地问道：“你昨天去找过秦姑娘？”

“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啊，昨儿她跑到我这儿来威胁我说若不早日离开你们闻家，定要毁了我最珍贵的东西。”秦韵令怒视自琳琅身后探出头的闻秋，恨不得撕了她。“小月，昨日你也见到了，对不对？”

琳琅在素衣的搀扶之下跨进厢房的门槛，看到的正是这幅情景。琳琅看着满屋狼藉，脸色微变。

琳琅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秦韵令，道：“秦姑娘何不说得清楚些？”

昨夜确实是让人给她送了汤，那不过是白日里听到她咳了几声。琳琅没想到这么一说就扯到了她的身上，她担忧地看了闻不悔一眼，怕他因此而误会。

“你的意思是我诬赖她？”秦韵令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小月。

秦韵令走时的话给她提了个醒。

厢房内乱成一团，原本已然完成了一半的绣品已经成了碎片丢了一地。

“我原就不该让她住在我们家。”闻不悔听她提起秦韵令，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忍不住皱和-图-书起眉头，“这事我会查清楚的，你别挂心。”

“长歌若是到了，让她先在外头安顿好，吩咐她小心点别泄露了行踪。”琳琅想了想，道，“至于那秦韵令，暂且别管。”

现下她在闻府受了冷遇，会去的地方琳琅约莫也猜了个七八分。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小月身上，她在闻不悔冷漠的视线下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颤抖着话音，道：“老、老爷，夫人，昨日奴婢去厨房之时，确是看到小、小姐来秦姑娘这儿……可、可是咱们家小姐向来知书达理乖巧伶俐，怎会像秦姑娘说的那般……”

出院落后，琳琅想了想，跟在闻秋的身后去厂她的住所。

“可知这一切都是何人所为？”琳琅低声问道。

无论她多么不愿承认这个身份，事实却无法抹去。

当下她便让素衣研墨，动手写了封信。信写好后，她看了素衣一眼，寻了个借口支开素衣，又交代她将门外的逐风叫了进来。

他，也要来搅和一通吗？

秦韵令伸手接过那碎片，本以为闻不悔是信了她的话，不想闻不悔却说道：“秦姑娘，且不管这东西是谁毁的，若不想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接下来该如何你我心里都明白。在闻府出这等事，是我的疏忽。我们闻家在城外二十里处有一座别庄，那儿环境清幽，相信更适合姑娘。”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琳琅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打住。随口又闲聊了几句，闻秋都无甚热情地回答，反而坐在一旁翻起书来。见她如此，琳琅也没了再在她那儿待下去的心情。

“闻不悔，我虽对你心存爱慕，却也不曾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你倒真是半点不留情面了，好，真好。今日你闻家辱我，那就别怪我无情。”

“不是。”闻秋怯懦地看了秦韵令一眼，心底却暗暗冷笑。

闻不悔松开琳琅的手，走向一旁的角落将地上那被秦韵令遗漏的一块碎布拾起，缓步来到她身侧，将它递给了她。

秦家世代以刺绣为生，秦家人将绣品看得比命还重。秦韵令的悲与怒让琳琅打消了脑海中那怀疑的念头——她原以为那满地的绣品碎片是秦韵令故意所为，毕竟，这屋内只有她一人。若有外人进入，府中的护院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

小月闻言退了出去。目送小月离开，秦韵令放下手中的银针，低头仔仔细细看着绣品，片刻后，她才起身走至桌旁，端起桌上的燕窝雪梨汤小口小口地吃着。

琳琅默认，等着她回答。

闻不悔的沉默让秦韵令脸面顿失，愤恨的双眼扫过屋内众人，转身跑了出去。管家怕她在外头出什么差错，忙让小月跟了上去。小月小心翼翼地瞄了闻不悔一眼，忙循着秦韵令的方向跟了出去。